九宗罪案

第三十九章 拐骗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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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时间:1995年冬)

(警察注:此材料引自当事人章早的日记本,仅供参考。)。

拐骗良家妇女。

林朋离家出走了。带走了儿子。

她给我留了张字条。字条上说:也许,我们还是分居一段时间的好。如果你还爱我们的话,就请你不要来找我们。

这事发生的太突然了,事先没有一点预兆。前一天晚上,我还给了她800元钱。当然,这说明不了什么。

也许,预兆是有的,只是我没有注意罢了。

早晨:8点零3分。天阴而冷。西北风六到七级。

小余的出现象个奇迹。这天早晨我正站在教学楼门厅的镜子前做进教室前的“整容”工作,不知从哪儿冒出一只手,在我头发上乱捋一气,我转过身,于是就看见了那个满脸笑得变了形的小余。

小余,我只知道他叫小余。名字早就忘记了,或者说根本就没打算记住。今年春天我去我插队的地方找一个叫卫国的朋友玩,在朋友家碰见他的──卫国介绍说他是小余,还说了个名字(是三个字的)。卫国的老婆则介绍说,他叫二流子,又来混饭吃了。小余听了也不生气,还乐呵呵地说:这个世界上,哪个人不在混饭吃?混得好丑而已。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凭良心说,我就喜欢乡下人这种直来直去呲牙裂嘴的气氛。

二流子小余的情况大体是这样的:当过两年兵,没当好,当成了兵油子;乡下人有了点见识,有了几个战友,便不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种田,成年累月在外面瞎跑,名曰做生意;做了两个钱免不了就赌,就花,接着重新变成穷光蛋。小余三十出头了还没老婆,却不知从哪儿带了个小丫头回来养,人们猜测:这肯定是他的私生子。

春天在卫国家碰见小余的时候,他正穷得没得饭吃──好在现在乡下是饿不死人的,同一个村子,谁不认识谁呀,转弯抹角都带点八辈子的亲,走到哪家打(麻将)到哪家,吃到哪家──乡下人的格言:只要脸皮厚,吃喝不分家。用卫国老婆的话说:小余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当时我正和卫国下围棋玩,让他6子,小余不知道,见卫国输了,主动捋了盘上的棋子要和我下。卫国说也让他6子吧,他说不要不要,还要和我签字。第一盘,他四个角给我吃了三个;不服气,再下,让2子;然后让3子、4子一直让到8子,下到夜里2点多钟,他赢了我一盘才歇气。第二天一早我还睡在被窝里呢,他又来了,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章早老师呢?章早老师呢?我活靶子又来了!

以后我就在我的朋友卫国嘴里经常听到关于小余的消息:卖假酒给人逮起来了;打架让人打伤了;把人家一个老婆拐骗走了;等等。

后来的一天,我在街上偶然碰见了他,应该说是他老远就发现了我,拼命叫:章早老师,章早老师我一见是他,只好停下来应付几句:到水江来了?忙什么啊。他说:推销皮鞋,我正在推销一批皮鞋,正想找你帮忙呢!我看见他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只大方戒,亮闪闪的,不知是真是假。我说你结婚了?他笑说哪里哪里,我的情况你还不清楚嘛,我这是做生意戴给人家看的。我说:这方面我没有什么路子,要是有什么学校要上化工方面的课找我还差不多。他说:没有路子不要紧,朋友也,我先送你一双,再给你两只样品。我心想,这皮鞋怎么还论只啊?拿到手一看,果然是两只──一只大,一只小,而且一直跑。他还解释呢:给人家样品只能给一顺跑的,你给他一双,他就不会再还给你了。(这两只样品后来就一直放在我那儿,他一直也没来拿,直到有一天洪水漫进我家里将我的家具包括这两只鞋一起淹没了。这是后话。)

那天他在街上死皮赖脸的,我不得不将他带到家里来坐坐(在此之前我没有告诉他我的地址)。下下棋。然后又不得不留他吃晚饭。我前老婆林朋对他的印象很不好,说一看就知道是个二流子,不务正业的样子。我没敢对她说,他的外号就叫二流子。后来他就不时地到我们家来,有时还带个女朋友什么的(但不是这位)。他看见我家里那么多书,说他正想在大河镇上开个书店,卖书租书收购旧书什么都玩生意保证兴隆,并鼓动我入股。我想他这样务个正业也好,就答应支援他二百本书,并答应过几天到大河镇去实地看看。过了几天我如约在大河镇上找到他时,首先发现他左手那颗金光闪闪的方戒不见了,一问才知道他昨晚上打麻将输了。

输了一万多元呢,他笑嘻嘻地说,我不学好,把开书店的本钱都输光了。

这就是小余了。让人哭笑不得的一个人。

今天他居然不声不响找到我学校来了一见面就对我动手动脚的,好像我们之间已经熟悉、亲密到了这种程度。没待我开口,他就连珠炮似地说:“哎呀章早老师啊,你家里我去过好几趟了,不下有七八趟!你搬家了?不住在哪块了?现在住到哪块去了?你让我找得好苦!”不等我回答,又指着旁边的姑娘说“:章早老师跟你介绍一下,我的女朋友小袁,袁世凯的袁,我常在她面前吹你,吹你的才学,吹你的文章写得好,她非常崇拜,一定要我带她来见见你。”

我的目光自然就转向了那个叫小袁的姑娘,得承认,这样的姑娘在我们电大找不出几个来。我说:小余啊,你艳福不浅嘛,你这个女朋友蛮漂亮的嘛。

“女朋友”听我说这话,红着脸羞答答地走到玻璃门外面去了。

凭良心说,把她骗到手还真不容易,小余笑嘻嘻地,我也搞不懂她到底看上我什么?我什么也没瞒她:家里穷得叮当响,吃喝赌嫖骗,五毒俱全,家里还带着个小丫头──她什么都晓得,但她还是死心塌地要跟我,嘻嘻。

我问:她家里同意吗?

他说:就是不同意吧!所以我们才溜到水江来,准备租间房子,再找个工作。两个大活人,还怕饿死不成!

我说:你这是算什么呢?(我的意思是:你这是算结婚还是算姘居?)

他仍旧笑嘻嘻地:算什么?算拐骗良家妇女。大河镇上都闹翻了,说我又拐走了一个大姑娘。上次我拐了个马子(媳妇儿),钱都花光了。你放心,这回不是她骗我,而是我骗她──她从不跟我要钱,也不要买东西,都说我现在是困难时期,不要我乱花钱,上街都是走路,不要我打的,坐中巴她还主动买票,简直像二姑娘倒贴本。

我简直给他说的有点嫉妒起来: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上了他的钩?难道真象歌里唱的那样:“女人喜欢的是坏男孩”女人啊,真是不可思议。原先我还怀疑这姑娘是个智力障碍者,经小余一说才晓得:她还是个职高的毕业生,学的是服装专业,今年夏天刚毕业,虚龄才19岁!

今天我来找你,是为了两件事:一是想请你帮忙给小袁找个工作,最好是会计,在大商场卖服装也行;第二是你原来住的房子,能不能暂时借给我们住住,等我租到房子就还给你。现在我们是光身子逃亡,一无所有,在水江举目无亲,只能靠你们朋友帮忙了。

我看看他,又看看门口他的女朋友,一位叫小袁的姑娘,奇怪我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心想这是不可能的事,只是嘴上怎么说的问题罢了。工作的事我可以答应帮你打听,也不是急的事情;至于房子嘛,我自己还没得住呢,正跟学校闹着要换房呢,怎么可能借给你呢?我说:这事情比较复杂,一时半时说不清,你们先在我办公室里等一会儿,等我上完课再慢慢跟你们说。

他说:章早老师,我们不等了,我们还有事,还要去找人。这样吧,晚上我到你家里去谈。

我说:我家太远了,在郊区呢,拐七拐八的,很不好找。

他说:你说个地名给我,没得我找不到的地方。

我看看他,又看看旁边那个叫小袁的姑娘,思量要不要报个假地址给他。但这个方案很快就被我否决了。

姑娘说:你这个人真憨皮,就喜欢缠着人家不放。你刚才说我坏话了吧?

一脸的娇样。看得我都动起心来。

我说:是好话,他说了你许多好话。我真难相信这年头还有这么好的姑娘。

凭良心说,我忽然对这对男女──准确地说,是对这位姑娘产生了无法抑制的好奇心。结果我不仅报了真地址,还详细画了张路线图:市区的房子我们租不起啊,太贵了,就这么偏,这么远,一个月还要三百呢。接着我还说了一句幽默话:别担心,面包会有的,房子会有的,孩子也会有的。他们就呵呵地笑起来。

凭良心说,我已经好几年不说幽默话了。

对了,还有件事,小余说着从他手提包里抓出一迭花花绿绿的东西来,足有十来张,递到我手上,说:这几天我在做这种圣诞卡生意,最新流行的,利润很大的,零售三元九毛八,我二元二就能批到,请你帮我推销推销,一张我给你八毛的回扣。你看,这个学生用非常实用的,一面是96年的年历,一面是课程表,打开来还有最新流行的音乐。

5323|5---|5323|5---……

(丢手绢,丢手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