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事务所来了让辛绮筠意想不到的客人。门铃响后,是肖樱去开的门。当郭敏娜出现在辛绮筠眼前时,她差点以为是产生了错觉。郭敏娜知道她开了一家调查事务所,但是她们在一起从来不谈工作,郭敏娜对侦探这个行业也不感兴趣。
郭敏娜带来了一个年长的女人,那女人五十多岁的样子,面容憔悴,白发凌乱。
“这是我的同事黄玲大姐”,郭敏娜向辛绮筠介绍,“她想委托私家侦探调查女儿的死因,我就向她推荐你们启运调查事务所了。”
“死因?”辛绮筠惊望着黄玲,“为什么不找警察调查?”
黄玲满脸的哀伤,“警察说是她自己从楼上跳下去,当自杀事故处理,但我不相信我女儿会自杀,她那么热爱生命,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她说着哀哀哭泣起来。
“大姐,你先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辛绮筠忙安慰她。
肖樱给郭敏娜和黄玲端来了茶水。辛绮筠让肖樱留下来一起了解情况,又将在事务所的蒋春玲也喊了过来。都是女人,更容易倾诉和沟通。
黄玲断断续续地诉说了事情的经过。她的女儿名叫朱惠,是宜乐医院的一名护士,前天晚上深夜从医院13楼坠落身亡。经过警方勘查,朱惠是从一间长期无人使用的病房窗户跳下,病房平常门窗紧闭,门也上了锁,钥匙由总务部保管。朱惠当晚是在医院值班,但她值班的楼层是10楼,没有人知道她为何会到了13楼,又是如何进入那个房间的,那天晚上13楼走廊的监控摄像头正好出了故障,也无法通过监控录像了解当时发生的情况。
“没有目击者吗?”辛绮筠问。
黄玲无力地摇头,“找不到目击者,那时候是深夜,13楼又是停尸房所在的楼层,载客电梯也没有经停,几乎没有人会到那里去。”
“停尸房?”辛绮筠瞪大眼睛,浑身忽然冒起一阵寒意。
黄玲的脸色也变得惨白,“有人说,我女儿是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会莫名其妙的去了13楼,还从停尸房隔壁的房间窗户往下跳。我是不相信鬼怪的,但是……”她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了。
郭敏娜代替黄玲说,昨天晚上,黄玲去了医院的13楼,想再看看女儿坠楼的地方,在走廊上行走时,一辆没有人坐的电动轮椅突然向她冲了过来,那轮椅是刚刚去世的一位心脏病人用过的,还放在13楼停尸房的外面。
“这几天关于医院出现幽灵的传闻很多”,黄玲定了定神,又颤颤的说,“医院里的很多人都说亲眼见到了灵异现象,所以我想请你们调查清楚,如果真的是幽灵作祟,我只能认命。要是被人害死的,一定不能放过那个凶手。”
“什么灵异现象?”蒋春玲抱着胳膊,“说得我都心里发毛了。”
黄玲唉声叹气的,“你们自己去医院了解吧,我是死者的家属,有些话,他们大概也不方便对我说。而且听说医院领导禁止他们再议论幽灵的事情。”
宜乐医院隶属于宜乐集团,辛绮筠想跟路晞芃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她借口上洗手间,起身到外面打电话,经过资料室时,传真机正好启动,有文件传了过来。她走过去拿起传真纸,心跳立即乱了频率。上面写着“朱惠的死不是意外,是被害”,署名又是“正义使者”。
她急切地给路晞芃打了电话,将情况告知。路晞芃略作思忖后说,这件事情有必要调查清楚,应该接受黄玲的委托,他会参与调查。正好简莎的母亲在宜乐医院住院,借着这个机会,调查起来也比较方便。
辛绮筠的心情平静了一些,有了路晞芃这个坚强的后盾,她可以减少很多后顾之忧。
于是辛绮筠和黄玲签订了委托协议,她体谅对方丧女之痛,给了一个很优惠的价格。郭敏娜陪着黄玲一起离开,走之前她跟辛绮筠说,下个月要给双胞胎女儿过生日,邀请她到时来家里一起吃饭庆祝。辛绮筠自然高兴地答应了。
由于怀疑事务所内部出现问题,这次辛绮筠安排石曜辉去调查那份传真的来源,石曜辉的调查结果和刘远航是一样的,发传真的地点仍是海盛大厦一楼的24小时便利店。但是石曜辉带来了一个新的情况,便利店的店员告诉他,发传真的是个戴着墨镜的年轻女人,打扮得很时髦,但是看着有点奇怪,感觉像个男人。
辛绮筠想起她那天在便利店见到的那个女人,问石曜辉那店员是不是头发花白,坐着轮椅,石曜辉说是。那女人那双平和沉静的眼睛让辛绮筠过目难忘,隐隐觉得那双眼睛里面包含着什么。她又让石曜辉去查一查,那女人是什么身份,什么时候到便利店的,石曜辉很快回复说,那女人叫许淑琴,是本地的贫困户,没有什么文化,中年痛失独子,几年前和丈夫外出时又遭遇了车祸,丈夫当场丧命,而她双腿残疾,从此失去经济来源,日子过得非常艰难。
那家便利店原来的一个老店员因为身体不好辞工了,许淑琴上周刚被照顾到店里来工作。辛绮筠算了下时间,是在第一份传真发出之后,当初刘远航去调查的时候,许淑琴还没有到那家店里。
原来是那样一个命运凄惨的女人,可辛绮筠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一个历经沧桑坎坷的女人,似乎不应该拥有那样“精致”的容颜和沉静的气质。但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暂时作罢。
当天下午,路晞芃和辛绮筠就去了宜乐医院,简莎的母亲被安排在贵宾病房,室内布置温馨自然,配有液晶电视、更衣橱、卫生间,还有单独的会客厅。
老太太没有家属陪伴,但院方安排了特别护士对她精心照料。老太太毫无生气的躺在**,目光混浊呆滞,特别护士告诉他们,老太太主要是心病,她至今接受不了独生女死亡的事实,抑郁成疾,只能多开导、劝慰她。
辛绮筠在床沿坐下,轻声问候老太太,自我介绍说是简莎的好朋友,来看望她。听说是简莎的朋友,老太太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辛绮筠伏下身,想听清楚她要说的话,她看到一行泪水从老太太的眼里流出,跌落进眼角的褶皱里。
路晞芃悄悄退出病房,安慰人的事情他不擅长。这里是11楼,他顺着楼梯下到朱惠生前工作的10楼,准备找人搭讪,暗中打听情况。有两名护士在走廊的角落里不知在谈论着什么,路晞芃走过去,在她们诧异的目光中,取出自己的教师职工卡给她们过目,告诉她们,自己是研究物理学的,听说医院里面出现灵异现象,非常感兴趣,想具体了解一下是怎么回事。
路晞芃虽然是宜乐集团董事长的儿子,但他行事低调,也从不介入集团的事务,因此医院很少有人认得他。
其中一名留着短发、五官清秀的小护士看了职工卡上面的个人信息后,“哇”的一声轻呼,“你是副教授啊,太了不起了,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这么帅气的教授。”
另一名年长一些、扎着马尾辫的护士也满眼崇拜地望着路晞芃。
路晞芃对她们展露优雅迷人的微笑,两名护士皆是一脸花痴状。路晞芃笑得愈发的风采夺人,“能不能烦劳你们,跟我具体说说那些灵异现象是怎么回事,我保证不会告诉其他人,也不会透露是从哪里了解到的。”
两名护士互视了一眼,较年轻的小护士禁不住路晞芃的**,先说了:“医院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前几天,有个病人在接受心脏移植手术成功后,却离奇死亡;还有护工经过13楼的停尸房时,听到里面传来念经的声音,那时候停尸房里根本没有人。”
“我听说13楼有台无人坐的轮椅会自己走动,那轮椅是一个心脏病人生前使用的”,路晞芃问,“是不是就是你说的离奇死亡的病人?”
“那事你也知道了呀”,小护士说,就是那个病人,刚做完心脏移植手术,手术很成功,心脏功能正常,没有明显的排异反应,可是手术第二天却突然死亡,十分离奇。
那年长的护士扯扯小护士的衣袖,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其实我都已经知道了”,路晞芃诈她们,“那个病人离奇死亡的事情,还有朱惠跳楼的事情,我都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的?”两名护士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们了,要保密”,路晞芃神秘一笑,施展起他从玛妮卡那儿学来的“冷读术”,“你们跟朱惠的关系应该不错,你们有没有发现,她死前,似乎遭遇了非常苦恼的事情?”
那个较年长的护士微微吃了一惊,“你连这个都知道?那个死去的心脏病人,就是朱惠负责的。病人死后,她好像很自责,情绪一直不好,有一次我看到她躲在洗手间里面掉眼泪,还听到她自言自语地说,闯了这么大的祸,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路晞芃作沉思状,“不知她所说的闯祸,会是指什么?”
“会不会……那个病人是因为她犯了什么差错才死的?”小护士直接说出了她的猜测。
“不要乱说!如果这样就成了医疗事故,早就闹大了。”较年长的护士轻声喝止,“也有传闻,那个病人是被幽灵害死的。我们知道的也就这些,我们还有工作要做,不能再和你说下去了”。她说完拉着小护士走开了,小护士还一面回头看路晞芃,颇有些不舍。
路晞芃回到病房时,看到辛绮筠正陪着老太太说话,老太太已经坐起身来,半靠在病**,路晞芃隐约听到她们谈到了简莎。
辛绮筠看到路晞芃回来,对老太太说,他也是简莎的朋友,可以信任。
特别护士被辛绮筠支走了,室内没有其他人。路晞芃走过去,老太太无力地抬了抬眼皮,声音嘶哑不堪:“莎莎对我说过,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找辛小姐,她很信任辛小姐。既然辛小姐说你可以信任,我就相信你吧。”
路晞芃在辛绮筠身旁坐下,望着老太太问:“简莎有把她的事情告诉你吗?”
“她……有件事情,如果不说出来,我死了都不会安心,但我不敢对其他人说,就等着辛小姐来找我”,老太太说,她不能贸然提出要见辛绮筠,这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辛绮筠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了,紧张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很严重吗?”
老太太老泪纵横,“莎莎从韩国回来后,回过一次老家。她以为我不懂电脑,使用家里的电脑就没太在意。其实我已经学会了上网,无意中发现,她浏览的历史纪录里面,全是关于艾滋病的各种介绍。在我的苦苦追问下,她才终于对我说了实情。”
“简莎她……患有艾滋病?”辛绮筠震惊了。路晞芃更是呆若木鸡,他首先想到的是,他的父亲是否被传染了。
老太太抹着眼泪对他们细细道来:原来,当初简莎在邮轮上遭到了那个印尼籍雇员普萨亚加的强暴,而不是强暴未遂,只是她顾及名声,不敢说出实情。后来在首尔住院时,邮轮上一名与普萨亚加关系很好的员工到医院看望简莎,告诉她普萨亚加是艾滋病患者,她很有可能也感染了艾滋病毒。
简莎在遭到普萨亚加强暴后大概两周,就出现了艾滋病急性感染期症状,发热、关节疼、肌肉痛。她去医院检测,确认感染了艾滋病毒。
“那个做完心脏移植手术后突然死去的病人,移植的就是莎莎的心脏”,老太太唉声叹气,“真是作孽啊,我不知道艾滋病患者的器官不能被移植,既然莎莎签了捐赠器官的协议,我就遵从她的意愿。昨天我无意中问起护士,才知道如果艾滋病患者的器官移植给其他人,那些人也有可能感染病毒。好在那个心脏病人死了,可是还有其他要接受器官移植的病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应该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可是这关系到莎莎的名声,我不希望她死后还被人戳脊梁骨,不得安生。”
辛绮筠和路晞芃面面相觑,这个消息太过震动,他们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许久,辛绮筠才愣愣地问:“器官移植前不是应该先做检查吗?为什么没有检查出来?”
“有可能检查不出来”,路晞芃说,据他所知,艾滋病的急性期一般是在高危行为后的2-4周,按时间来算,简莎目前应该还处于急性期。急性期抗原存在于血清中是很短暂的,有的病人出现症状后,过了两周再去检查就发生了漏检现象。”
“移植了艾滋病患者器官的病人,也一定会感染艾滋吗?”辛绮筠希望这样的几率越小越好。
但路晞芃举了一个例子,2007年1月,美国芝加哥4名患者接受同一艾滋病捐赠者的器官,全部感染上艾滋和C型肝炎。他还看过艾滋病防治权威专家的介绍文章,人体器官充满了细胞和血液,将艾滋感染者的器官误植入受赠者体内,就像放进大量的艾滋病毒,不管有没有预防性投药,受赠者的感染几率非常高,终生都要吃药。
“这件事情必须告诉我哥,请他帮忙想想办法”,辛绮筠宽慰老太太,“你放心,我哥和公安局的人很熟悉,他知道该怎么处理,也会保守秘密的。”
老太太长叹一声说,也只能这样了。
辛绮筠立即联系了辛梓骅,很快辛梓骅和卢威一起赶到了医院。
听说简莎感染艾滋病毒后,卢威也很震惊,他说遗体检验的时候,并没有检测出艾滋病毒阳性抗体,应该如路晞芃推测的那样,出现了漏检。
辛绮筠担心刺激了老太太,待离开病房后才语气沉重地说:“简莎说要报复社会,就是指这个吧?她明知道自己是艾滋病毒感染者,还签了器官捐赠协议,是存心想要感染更多的人。这么说来,简莎确实有自杀的想法,她算准了检测不出她感染了艾滋病毒的时间,这样她的器官就能够顺利被移植到其他病人体内。”
“还有……”辛绮筠的脑子里像是有一扇门瞬间开启了,“简莎和廖洛勇到宾馆开房,也是为了传染给他,报复他。那个在宜乐会男洗手间里面强暴简莎的人,很可能也被感染了。”
路晞芃也恍然,“怪不得当时简莎对我说,害她的人是自作自受,会死得很惨。还说她如果活不成,也会有很多人陪葬。”
“简莎在男洗手间被人强暴?”卢威惊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辛绮筠将在洗手间发现简莎,还有跟踪发现她和廖洛勇开房,视频在网上被曝光,廖洛勇不知去向,以及医院出现幽灵的传闻,种种都和盘托出。当然,她不敢说出自己被下药的事情。
卢威**着嘴角,笑得有些怪异,“女侦探真是了不起呢,万事灵通,比我们当刑警的都厉害。”
辛绮筠听出卢威说的是反语,其实是在批评她私自隐瞒情况。再看辛梓骅,脸色阴沉沉的,显然也在责怪她知情不报。
“简莎不让报警,那关系到她的名声”,辛绮筠解释,“我们事务所接受顾客的委托调查,也有保密义务。”
辛梓骅摆摆手,“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是马上通知相关方面,不能让简莎的器官再移植给其他病人。还有,去追查廖洛勇的下落。”
卢威也认同辛梓骅的说法,马上去了。辛梓骅也要离开,辛绮筠问他要去哪里,他说想找给那个去世的患者做心脏移植手术的医生了解情况。辛绮筠拉住他,“我也想听听那个医生是怎么说的,带我一起去吧。拜托拜托,我知道哥哥是个大好人。”
辛梓骅无奈的摇摇头,“你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多事,走吧。”
辛绮筠高兴地说声“谢谢哥哥”,她回头看了路晞芃一眼,路晞芃对她微笑,两人的目光正胶着在一起,辛梓骅突然插了进来,他们立即各自调开了目光。
“路教授,关于医院里的幽灵现象,你是怎么看的?”辛梓骅像是刚刚注意到了路晞芃的存在。
路晞芃正色说:“眼见为实,我必须亲眼看到那些所谓的灵异现象,才能分析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辛梓骅点点头,“那就请你帮忙调查一下吧。”
路晞芃欣然应允。
辛绮筠和辛梓骅找到了宜乐医院的心外科副主任医师谢毅,他是医院颇有名气的心外科专家。当日手术时,心外科医生兵分两路,一组负责供体心脏的准备工作,另一组便是由谢毅带领完成移植手术。
谢毅三十多岁的年纪,高大健硕,相貌端正。辛梓骅直接亮明记者身份,并说明来意。谢毅请兄妹二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就座,并亲自为他们泡茶。
“我听说,朱惠的死,可能和那个接受心脏病移植手术的病人猝死有关”,辛梓骅开门见山,“有人察觉到,她在那个病人死后,就变得很不对劲。”
谢毅伸手摸了摸下巴,“我没觉得朱惠有什么不对劲啊,为什么会认为她和那个病人的死有关?”
辛梓骅试探性的问:“会不会,她犯了什么差错,比如说,因为她的失误,导致了病人的死亡?”
“怎么可能”,谢毅否定了这样的猜测,“就算她出了什么差错,我这个主刀医生也不会不知道。”
“你知道,心脏移植供体来自一个艾滋病患者吗?”辛梓骅又问。
谢毅脸色一变,差点打翻手中的杯子,“这……你不是开玩笑吧?”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和你开玩笑”,辛梓骅神情严肃,“器官捐赠者死亡时处于艾滋病急性期,正好检测不出阳性抗体。但是一旦将来接受器官移植的病人被确诊为艾滋病毒感染者,这将是重大医疗事故,对医院的声誉造成巨大的负面影响,对你的前途也是毁灭性的打击。幸运的是,病人死了。这一死,消除了后患,不会再有东窗事发的那天。”
谢毅的脸色由惊惧转变成了愤怒,“记者先生,你是怀疑,我们弄死了病人,为了永除后患?请你拿出证据来,否则的话,我们可以告你诋毁医院的声誉。”
“我有那样说吗?”辛梓骅反问,“我只不过是分析了事实和存在的可能性,并没有下任何结论。”
谢毅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口气也生冷起来,“还有病人等着我,我不能继续陪你们了,抱歉。”
辛梓骅也没有继续留下,起身告辞了。辛绮筠跟着他走到办公室门外,忽然回过身来问:“谢医生,关于医院里有幽灵,出现灵异现象的传闻,你有听说吗?”
“幽灵?”谢毅笑出声来,“哪里有这种事情,我没听说过,也不会相信,多可笑啊。”
辛绮筠“哦”了一声,“既然这样,就不打扰了,再见。”
到了走廊上,辛绮筠问哥哥:“你怀疑,朱惠的死,和谢毅有关?”
“他在撒谎”,辛梓骅并未直接回答,“记得我跟你说过吗,罪犯被问到关键点时,如果说谎,脸会扭曲,然后会不自然的流汗或者发笑。刚才谢毅的反应就是这样。”
辛绮筠也看出谢毅的表现不自然,“确实像你说的,但是,相关的人都死了,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
“你说得没错,而且朱惠的死已经被认定为自杀”,辛梓骅微皱着眉,“先把医院里的幽灵现象调查清楚吧,我相信路教授有这个能力,我觉得这几个事件都是有关联的,如果能查出点什么来,卢威就可以向上级申请,重新调查朱惠坠楼的案子。”
辛绮筠心头怦然,“你为什么这么信任路教授?”
辛梓骅仰头望着窗外的云天,那里有浮云在悠悠飘**,“很少有人能让我真心佩服,他是其中之一。有时候,我真想知道,他的脑子是什么做的。你现在大概还感觉不到他有多聪明,以后会越来越了解的。”
辛绮筠忙垂下眼眸,担心泄露了眼底异样的情愫。辛梓骅一句无心的话,却让她激动得眼眶都发热了,听到哥哥夸路晞芃,她比自己受到肯定要高兴一百倍,她在心里暗暗感叹:辛绮筠,你中路禽兽的毒太深,已经无药可救了。
之后辛梓骅离开医院,辛绮筠回到病房,在小会客厅里,将她和辛梓骅与谢毅的谈话内容告诉了路晞芃。
路晞芃听到谢毅的名字,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感伤,“谢毅是谢志德的儿子。谢志德就是我们家的家庭医生,你见过的。谢毅是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真不希望他和朱惠的死有牵连。”
辛绮筠偎靠在他的身上,默默的出了会儿神。
路晞芃轻拥住她,“怎么不说话了。”
“刚才我哥夸你呢”,辛绮筠轻声说。
“夸我什么?”路晞芃也轻声问。
辛绮筠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眼底有柔和的笑意,“夸你很聪明,他很佩服你,很想知道,你的脑子是什么做的。”
路晞芃也笑了,“你哥哥也很聪明,我也很佩服他。”
“这算是惺惺相惜吗?”辛绮筠闪烁着灵动的眼眸。
“也许吧”, 路晞芃低语,“我们在某些方面有相似之处。”
辛绮筠的笑容收敛了,她深思了一下,“我哥没有你那么自恋。”
路晞芃的眼光深沉而迷蒙,“我的自恋其实是因为不自信,必须要靠自恋来提升自信。”
“你为什么不自信?”辛绮筠揣测,或许是情感的缺憾,导致他走向遗世独立的孤傲。
路晞芃沉默了,笼罩着他的阴沉气氛使辛绮筠感到不安。为了消除这种不安,她将手指轻轻按在他的唇上,“我不问了,你也不用回答。”
路晞芃拥紧了她,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们在医院一直待到了晚上,期间各自去了解关于幽灵的传闻,许多护士、护工都证实有所听闻,并且是这几天,也就是那个心脏病人死后才流传开来的。也听到当事人亲口说,看到轮椅自己走动,听到停尸房里传来的诵经声。
当晚10点多,二人爬楼梯上到13楼,想亲眼看看那辆无人乘坐的电动轮椅,确认停尸房内是否真的会传出诵经声。
踏上13楼的走廊,除了冷冰冰的空气,和暗沉沉的光线之外,一个人影都没有。他们置身于一个阴森而空旷的空间里,四周寂静如死,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在交织起伏着。辛绮筠的心头掠过了一阵奇异的,不安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往路晞芃的怀里缩。
路晞芃紧揽住她,“别怕,我从来不相信有鬼神,如果有鬼,那也是人在捣鬼。”
到了停尸房门口,二人屏息倾听,果然听到里面传来有节奏的、连绵不绝的诵经声。
停尸房的大门从外面锁上了,里面除了尸体之外,应该不会有人在。那诡异的诵经声从何而来?
停尸房左边是解剖室,右边就是朱惠出事的那间废弃的病房,路晞芃伸手一扭病房的门把手,门没有锁,打开了。他和辛绮筠走了进去,病房里面空****的,除了一张床,还有桌椅,再无其它摆设。窗户关闭着,他们走到窗边,路晞芃将窗户打开,他们向下望去,下面是水泥地,朱惠就是从这儿坠楼,摔落在水泥地上身亡。
尸体是在凌晨被人发现,据说当时这个病房的门大开着,里面空无一人。门锁没有被撬的痕迹,是用钥匙开门进来的,但是没有发现钥匙。而总务部的钥匙还保管得好好的。没有人知道朱惠是如何进到这个房间来。
“会不会是,朱惠看到了什么东西,误认为是幽灵,惊慌失措的想从窗户逃跑,却不小心摔了下去?”辛绮筠猜测。
路晞芃认为,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是朱惠为什么会到13楼来,又进入这间废弃的病房,是最大的疑点。
说话间,路晞芃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表盘上的时针和分针飞速转动着,诡异万分。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感觉到有一股热浪袭来,四周的温度正急剧上升。身后似乎有不寻常的响动,他骤然回头,惊见一辆无人乘坐的电动轮椅向他们急速驶来。他本能的将面对窗户的辛绮筠用力推开,辛绮筠毫无防备之下跌出很远,摔倒在了地上。
轮椅在距离路晞芃一步之遥时停了下来,突然自动点燃,轮椅瞬间变成一个大火球,火势迅速蔓延,火舌舔着了他的裤管。
辛绮筠目睹这骇人的一幕,惊恐万状的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床边,将**铺着的软垫卷了起来。路晞芃就地打了个滚,将身上的火熄灭,但是那张轮椅再度逼近,火苗又窜到了他的身上。
辛绮筠抱着软垫冲过去,对着路晞芃身上拼命拍打,热浪滚滚,灼得她眼泪直流,旁边的桌子也被烧着了,火势越来越旺,汇成了一片火海。
“快走,别管我!”路晞芃高喊着,再这样下去,他和辛绮筠都会葬身火海。
千钧一发之际,救星出现了,蒋春玲和肖樱一人抱着一个灭火器冲进来,一通狂喷之后,终于将火熄灭。
辛绮筠扶路晞芃站起来,他的腿和手臂都被烧伤了,裤子被火舌舔破,腿上密密麻麻的血红色水泡,他到急诊科接受急救与处理,好在烧伤程度不是太严重,不需要住院,医生清创后用中药纱布覆盖创面,加盖多层消毒纱布与棉垫,以绷带加压包扎,又开了烧伤膏和消炎药物,嘱咐每日一次清创后更换药膏重新包扎。创面愈合后继续用药,直至创面皮肤恢复弹性。
清创过程很痛苦,辛绮筠见路晞芃紧咬牙关忍受着,疼得额上全是冷汗,她为他擦拭着汗水,恨不能代他受苦。想到他在危急时刻首先将她推开,她的心头就涨满了感动而又酸楚的柔情。
蒋春玲和肖樱也没有离开,处理好伤口已是深夜,辛绮筠这时才有功夫问她们二人,为什么会那么巧的赶过来。
“大叔担心你会出事”,蒋春玲说,“晚上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到医院看看,你是不是还在那里调查朱惠跳楼的事情。肖樱正好和我在一起,我们就一块儿来了。我们找到了简莎的母亲,听她说你们好像要到13楼,我们就上来了,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你们被大火困住,走廊里就有消防器材,我们赶紧拿来灭火了。”
辛绮筠陪路晞芃回到他居住的公寓,路晞芃不方便洗澡,她只能红着脸为他擦拭身体,不过路晞芃一直在认真思索着什么,认真得好似入定了一般,没有心思和她调情。辛绮筠也是第一次发现,他思考问题的时候如此专注,这种专注异常迷人,令她深深震撼。
“你在想什么”,躺在**时,路晞芃两眼定定地望着天花板,仍在冥思苦想,辛绮筠终于忍不住好奇探寻。
路晞芃又思忖了一会儿,才缓慢的转过头来。“现在几点了?”他的思想从另一个空间被拉回。
辛绮筠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凌晨两点了。”
“怎么还不睡?”路晞芃的神情有些迷糊。
辛绮筠微嘟着嘴,“你对我不理不睬的,我睡不着。”
路晞芃费力地抬起手,手指在她的脸上摩挲,“我在想问题,把你给忽略了,真抱歉。”
“是关于医院里的灵异事件吗”,辛绮筠好奇地望着他,“想出结果了吗?”
路晞芃的眼神和面容都相当严肃,“差不多了,但我明天还要到别墅的书房翻一翻资料,才能最后确认。”
路晞芃受伤行动不便,辛绮筠很想陪他一起去,但是明天上午还有事务所的重要工作。她略微考虑了一下,便做出较为妥善的安排,“我明早送你去别墅,等工作完成了再去接你,行不行?”
路晞芃的眼底有光芒闪烁,“你这么贴心,我很感动。”
“应该感动的是我”,辛绮筠内心一阵激**,她主动迎过去,将她柔软的嘴唇紧贴在他的唇上。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虽然生涩,却将他撩拨得心头痒痒的。
“筠儿”, 路晞芃低柔的唤她,“别折磨我,我现在动不了,除非……你愿意主动。”
辛绮筠脸一红,迅速躺下,转过身不敢再看他。
“我想起一件事情……”路晞芃迟疑的说,“前天晚上在酒店,我事先不知道,没有做措施,后来忘了提醒你吃药。不过……72小时之内都还来得及。”
这话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将辛绮筠心中的热情瞬间浇灭。可是,晚上发生在那间废弃病房里惊心动魄的场景,还有过往缠绵悱恻的一幕幕那样清晰的映入脑海。如潮似海的感情冲击了她,使她心潮澎湃,而满腹凄情,一种强烈的渴望牢牢抓住了她。在某个瞬间,她作出了一个决定,悄悄的拭去泪痕,平静的回过头来,“我已经自己买药来吃了。”
路晞芃望着她,欲言又止,然后,他勉强的笑了笑,“那就好,很晚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