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路晞芃和辛绮筠都辗转难眠。而在这座城市的另一角落,有两个男人深夜密会。其中一人便是迟伟麟,一见面,他就挨了另一个男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是谁让你自作主张,要烧死路晞芃和辛绮筠的?”那男人戴着头套,看不清真容,他的语调很平稳,却不怒自威。
迟伟麟心虚的干笑两声,“我只是想试验一下你的伟大发明创造,没有真想烧死他们。”
男人冷笑,“就你那点微末伎俩,还想骗我?你也太自不量力了。”
迟伟麟只好实话实说:“参加简莎追悼会的时候,那个丫头一直盯着我看,我怀疑她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为什么不趁早除掉他们?那两个人留着就是大祸害,早晚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现在还不是时候,留着他们两个,还有利用价值”,男人不温不火的说,“这次暂且饶过你,下不为例。你现在首先要做的,是把廖洛勇给解决了,那个人,不能再留了。”
“找到廖洛勇了吗?”迟伟麟问。
“就他那样的智商,还能躲到哪里去”,那男人的语气里满是鄙夷,“你照着我说的话去做,他逃不掉的。”
第二天上午,路晞芃先去别墅查了资料,随后他和辛绮筠到了宜乐医院,事先请海都大学物理学院的助理带来了一套设备。助理将设备安装好后,路晞芃在医院内进行了一番试验。随后去电告知辛梓骅,已经解开了医院幽灵现象之谜。
辛梓骅把医院里那些亲历过所谓幽灵现象的人也召集了过来。
路晞芃开始了他的讲解:首先是停尸房内传出的诵经声。这其实是隔壁解剖室里,用于存放尸体的冷柜的压缩机发出的声音,被天花板与墙壁折射后,听起来像诵经声而已。“我用设备分别测量了两种声音的频率,发现它们相当接近。”
其次,自己会走动的电动轮椅,那是电磁波的作用。在一个全封闭式的物体内部制造电磁波,让电磁波都朝着物体内部的某一个面产生压力,就会使物体自然移动。
“另外,昨晚我和绮筠险些葬身火海,就是拜电磁波所赐”, 路晞芃的脸色渐渐阴沉,“昨晚那辆电动轮椅进入病房时,我感觉到温度很高,同时手表上的指针和分针转动得很厉害,那是因为有很强的电磁波所产生的磁场效应。”
“强烈的电磁波,跟轮椅自己着火有什么关系呢?”辛绮筠想不明白。
路晞芃解释说,大家普遍使用的微波炉,发射的就是一种电磁波,它每秒钟要转二十几亿圈,水和其他极性分子被电磁波带动,也以这样的速度跟着转,高频的旋转和摩擦,温度在短时间内就急剧升高了。简单地说,微波属于“高频率交变电流产生的电磁波”。那个躲在背后操控的人,就是利用微波炉的工作原理,自制某种仪器,将微波发射出去。利用这个原理,别说是让轮椅自燃,就是让人体着火,也完全是有可能的。
“说起来,还应该感谢那个凶手手下留情,他如果将微波对准我发射,我现在就不可能站在这里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他对微波的研究还不到位,目前只能让物体自燃,还达不到让人体着火的水平。”
“你是说,昨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让那辆轮椅进入病房而后着火?”辛绮筠又问,“可是如果有其他人在场,蒋春玲和肖樱赶来时应该会看见,但是她们没有见到任何人。”
“门后面可以藏人”, 路晞芃带大家进入那间病房里面。
辛梓骅仔细察看,房门打开时,背后的空间果然可以容纳一个人,并且不被发现。“凶手一早就藏在这个房间里面,等着你们进入,然后操控那辆电动轮椅,发射微波。”
路晞芃对辛梓骅的推测表示认同。
“非常精彩”,辛梓骅带头鼓掌。周围随即响起一片掌声。特别是那些护士护工,个个呆望着路晞芃,眼里都含着无限仰慕之情。
“路教授给我们上了一堂生动的物理课”,辛梓骅巡视现场的人群,“现在大家应该明白了,根本没有什么幽灵,所有的灵异现象,都可以用科学来解释。但是这些物理现象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散播谣言,想让大家认为,那个心脏病人的猝死和朱惠的跳楼,都是幽灵造成的,其实他们应该是被人谋害的。”
“谁被人谋害?”威严中夹杂着怒意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齐刷刷望去,只见路维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直奔而来。他看到路晞芃,脸上的怒气有所收敛,但语气依旧严厉,“上班时间都聚在这里做什么,想被当作旷工处理吗?”
那些护士和护工吓得纷纷想要散去,却被辛梓骅喊住,“等一等,我还有话要说。你们放心,我会负责向董事长解释清楚。”
那些护士和护工为难的瞅瞅辛梓骅,又偷眼看看路维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路董事长,你好”,辛梓骅礼貌问候,“关于宜乐医院接连发生病人猝死和护士跳楼的事件,董事长应该有所听闻吧?”
路维源锐利的盯着辛梓骅,“那都是意外,事情已经解决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不是意外”,辛梓骅的目光同样严厉,“警方已经查到,有人在网上散布宜乐医院里有幽灵的谣言,目的就是让人相信,病人和护士的死都是意外,甚至与幽灵有关,而不会怀疑那是人为所致。”
“人为?”路维源冷然一哂,“证据呢?”
“证据一定会有的”,辛梓骅一幅信心十足的样子,“路教授已经揭开了医院幽灵现象之谜,“只要查清那个在网上散布谣言者的身份,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路维源的目光扫过路晞芃,再回到辛梓骅的脸上,他冷冷一笑,“那就等你找到证据后再来,现在是上班时间,请你不要扰乱医院的工作秩序。”
辛梓骅话锋一转,“那名心脏病人移植的供体器官来自一名艾滋病患者,你知道吗?”
路维源勃然色变,“胡说!这怎么可能!”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
“简莎的母亲已经亲口证实了,她可以出示简莎生前的检验报告”,辛梓骅已经调查到简莎和路维源的关系,路维源这样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
路维源死死的盯住路晞芃,仿佛将最后的赌注和筹码押在了他的身上,“是真的吗?”
路晞芃没有说话,只是沉重的点了点头。
“我们想要阻止简莎的器官被移植到更多人的体内,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辛梓骅惋惜而又遗憾地说,“我们调查得知,就在前天,又有两起器官移植手术在你们医院进行,简莎的肝脏和肺分别被移植给了两名病人。”
路维源的脸上忽然丧失了所有的表情,就像是熊熊大火被扑灭后,只余下冷冰冰的灰烬。
“这件事情是瞒不住的,你们医院方面必须给出一个说法”,辛梓骅郑重说明,“如果陈清实情,应该可以求得公众的谅解。而如果一味隐瞒,甚至故弄玄虚,采用恶劣的犯罪手段,只会让医院蒙受更大的损失,对董事长你的个人声誉也是极大的损害。”
辛梓骅说完就走了,其他人也陆续离去,最后只余下了路维源、路晞芃和辛绮筠。
路晞芃蹙着眉凝视路维源,路维源也同样的凝视他,他们互望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彼此揣度着对方。然后,路维源点点头,咬着牙对他说:“你越发的出息了,居然把医院当作你的物理课堂。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点死,你好为那个女人报仇,称心如意?”
路晞芃神色复杂地望着路维源,半晌才低低地说了一句话,低得几乎听不清楚,“我不是针对你,我希望你好好的。”
路维源还是听清了,他一愣,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脸上浮起一丝欣慰之色。
辛绮筠在旁边呆站了一阵子,才想起她在这里很不合适,人家父子谈心,她一个外人杵在这里做什么。正想悄然离开,路维源却喊住了她,“先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辛绮筠愕然望着路维源,不知道他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而路晞芃好不容易才缓和的口气又僵冷了,“你要和她说什么?”
路维源沉叹了口气,“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伤害她。”
辛绮筠忙出言转圜,“正好我也有问题想问董事长。”她对路晞芃使了个眼色,让他安心。
路晞芃只能无奈的看着他们离开。
路维源将辛绮筠带到了一间办公室。“坐吧”,他指了指面前的沙发。
辛绮筠在沙发上坐下,她心中惴惴不安,猜不出路维源要和她说什么,面上却强装镇定。
路维源自己走到办公桌前落座。“你叫辛绮筠对吧,刚才那个记者是你的哥哥”,他的语调很平和,辛绮筠却被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氛包围。
“你不用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路维源的目光穿透了辛绮筠,“我知道你在和我儿子交往,所以调查了你。当然,我既不会反对,也不会破坏你们,他愿意交女朋友,我高兴都还来不及。”
辛绮筠的心骤跳了两下,“我……”,她的表情有些尴尬,也有些难堪,“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那你们是……”路维源困惑的看着她,很快便显出了然的神情,“他还是放不下过去的事情吗?”
辛绮筠嗫嚅着,却说不出话来。
路维源的语气变得很温和,温和得就像在鼓励一个受伤的孩子,“我希望你不要放弃他。我找人偷拍过你们在一起的照片,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见他笑过,但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那种笑是发自内心的。你已经让他改变了很多。”
辛绮筠错愕地望着路维源,他居然找人偷拍他们,她惯用的手段,反被人用在自己身上,而且浑然不知。而更让她惊愕的,是路维源用了“放弃”这个词,好似把自己的儿子当作一个病人,在请求医生给他重生的机会。
路维源看出辛绮筠的疑惑,叹了口长气,“他的事情,等他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我单独找你谈话,主要是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辛绮筠望望路维源,这才发现他的神情十分萧索,他像个疲倦、衰弱的老人,脸上有一种苍凉之色。
他用手指揉揉额角,近乎落寞的说:“我可能活不长了,帮我劝劝他,让他回来接我的班。仇人虎视眈眈,一心要置我于死地,吞并宜乐集团。如果没有接班人,一旦我死了,一切就再也无可挽回,我不甘心,实在不甘心。” 他停了停,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半天后,又自言自语的接了下去,声音低而苍凉,“只有他有能力接替我,在我死后撑起整个集团,也只有他值得我信任。”
辛绮筠听出路维源这是在考虑身后事了,顿时明白他为何会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肺腑之言,于是婉转地说:“简莎感染艾滋病毒,是在邮轮上,就是被那个印尼人……”
路维源诧异地望着她,“不是说未遂吗?”
辛绮筠摇摇头,“她为了维护名声,不敢说实话。”
路维源沉默了一会儿,问:“她什么时候发现的?”
辛绮筠告诉他,简莎在那之后大概两周,就出现了急性症状。
路维源又沉思了半响,眼眶泛红,凄怆地说:“她从韩国回来后就对我很冷淡,不久后向我提出了分手,说是有了别的男人。我当时还大发脾气,骂了她许多难听的话,没想到……她是为了不传染给我,才这样做的。”
在那一刻,辛绮筠忽然明白了简莎对路维源的感情,那即便不是爱,也是一份真挚的情感,宁愿委屈自己,也要让他远离伤害。辛绮筠不知该如何评价简莎其人了,她太过残忍,害得那些等待新生的病患再一次被推入地狱。可是对于自己在乎的人,她又是充满柔情的。
虽然伤感,但路维源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辛绮筠明白他没有感染艾滋病毒的危险,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是路晞芃的父亲,爱屋及乌,她也由衷希望他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路维源深深的叹了口气,靠近沙发深处,“有机会的话,你还是帮我劝劝他,我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很需要他的支持。”
“我会的,但是,他未必肯听我的话”,辛绮筠说的是实话,以路晞芃的性子,要说服他绝非易事。
路维源也了解他儿子的性格,只是说:“尽力就好,这种事情也无法强求。”
临走时,路维源特别交待,不要将谈话的内容告诉路晞芃,辛绮筠答应了。
辛绮筠走出办公室,就见路晞芃在走廊上等她。“我爸跟你说了什么?”他显得不安而焦虑。
“没什么,主要谈的都是简莎”,辛绮筠轻描淡写,“你放心吧,你爸没有感染艾滋病毒的危险,简莎从韩国回来后,他们就没有在一起了。”
路晞芃轻吁口气,却狐疑地望着她,“只是这样?”
“你以为还会怎样”,辛绮筠走过去,轻挽住他的手臂,“你爸人挺好的,很随和。”
路晞芃没有吭声,他握住她的手,她能感觉到他的轻微颤抖,“如果我爸说了什么伤害你的话,你不要在意,他是他,我是我,我和他是两个相互独立的个体,谁也影响不了谁。”
“你爸绝对没有说什么伤害我的话”,辛绮筠急了,“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我不知道你们父子俩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给我的印象,是很和善很好相处的。”
路晞芃依旧不作声,他的目光和辛绮筠的接触了,倏然间,辛绮筠感到心头莫名其妙的一震,那是怎样的一对眼睛,那样幽深不可测,里面盛载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她无法触及的世界!
“你怎么啦?”路晞芃发觉辛绮筠神色有异。
辛绮筠偏过头去,只一刹那间,再回头时,窗外明媚的阳光已染在她的脸上,“没什么,我们走吧。”她搀扶着路晞芃,他受了伤,行动不是很利索。
两人又去病房看望简莎的母亲,陪她聊了一会儿。离开医院时已是华灯初上,辛绮筠望着街头璀璨的灯火,想起路晞芃说过的,万家灯火中,众生皆苦。再想到路维源的那句“我希望你不要放弃他”,她满腹恻然,鼻子发酸。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从辛绮筠的提包里传出来,她接听了手机。“小辛,那个正义使者又给我们事务所发来传真”,电话那头,石曜辉的语气十分急促,“上面的内容是,今晚十点整,廖洛勇将现身森林公园大榕树下,你不是在找廖洛勇吗,正好,我陪你一起去瞧瞧。”
辛绮筠征询石曜辉的意见,要不要叫上黄美丽一起。石曜辉想了想说,一起带上吧,如果能让她见到廖洛勇,也算对她有个交待了。
路晞芃得知后也要陪同。“你身上有伤,赶紧回去休息吧”,辛绮筠虽然很希望有路晞芃的陪伴,但是心疼他,“有大叔在就行了,他是刑警出身,有能力保护我。”
“不行,谁保护你我都不放心”,路晞芃变得霸道强势起来,“特别是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我更不放心。”
辛绮筠不禁失笑,嘴上抨击他小心眼,心里却是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