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谜情

被丢弃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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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公园地处偏僻,天黑之后基本就不会有人到那里了。辛绮筠和路晞芃一同前往,与石曜辉在公园外面一个较为隐蔽之处汇合。石曜辉认为,应该提前到场隐伏,以防暴露了行踪,因此他们8点多就会面了。

石曜辉见到路晞芃丝毫不觉意外,客气的与他打了招呼。辛绮筠询问石曜辉知不知道那份传真的出处,石曜辉说他调查过了,和前两次一样,传真还是从海盛大厦一楼那家24小时便利店发出。

不一会儿,黄美丽也赶来了。“我老公在哪里?”她气喘吁吁的,头发凌乱的垂在耳际额前。

“还没到时间,我们先进去,在附近藏好”,石曜辉带着他们三人,在夜色的掩护下进入公园。传真上写明的大榕树是森林公园的主要景点之一,是一株千年古榕,白天像一把巨伞,枝繁叶茂,浓阴蔽日。此时树影婆娑,在暗夜里显得阴森可怖。大榕树附近正好有片丛林,三人便藏身其间。

将近10点的时候,一个打扮奇特的女人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她用宽大的黑色衣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连手上都戴了手套。头上还戴了顶连着面纱的帽子,垂下的黑纱罩住整个脸庞。

夜色朦胧,视线有些模糊,但辛绮筠还是认清了那一身装束,低呼:“是他!那个到事务所的奇怪女人,就是这身打扮。”她疑问丛生,迟伟麟也来了,他是和廖洛勇约好在这里见面?选择这么偏僻的地方,他们想做什么?

石曜辉示意她不要出声,静观其变。

那个黑衣人的身影渐渐近了,在夜幕的笼罩下诡异迷离。辛绮筠忽然发现不对了,那不是迟伟麟!那人虽然包裹得严实,仍可辨出身形臃肿,行动笨拙,倒像是身躯肥胖的廖洛勇。她暗感不妙,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什么阴谋。

就在辛绮筠怔愣的正当儿,一声枪响破空传来,震碎了夜的宁静。紧接着又是一声,将所有人震得心神俱颤。

那个黑衣人应声倒下,发出沉重的闷响。几乎在黑衣人倒地的同一瞬间,一条黑影急速窜过来,蹲下身,将他头上那顶连着面纱的帽子扯掉,想确认是否已经身亡。

“老公——”黄美丽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哭喊,她辨认出了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是廖洛勇,竟然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这一举动让人始料未及,其他人根本来不及阻止。刚才那个开枪的人猝然站起身来,掉转枪口对准了黄美丽。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枪声再度响起,他连哼都未哼一声,便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有三个人从黑暗中走了过来,微弱的光线勾勒出神秘的轮廓。待看清是辛梓骅和卢威、马超后,辛绮筠、路晞芃和石曜辉才先后出了丛林。空气中还残留着火药的味道。刚才那接二连三的变故将三人都震慑住了。黄美丽更是受到极大的惊吓,跌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个不停。

卢威的手里握着枪,刚才就是他开枪的。他检查了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后对马超说:“都死了。”

那个打扮成黑衣女人遭到射杀的,是廖洛勇无疑。而另外那个被卢威一枪击毙的男人,便是迟伟麟,他戴着墨镜和鸭舌帽,一把手枪静静躺在他身旁的地上,散发出幽幽冷光。

辛梓骅看着辛绮筠他们三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有人发传真到事务所,告诉我们廖洛勇会出现在这里”,辛绮筠回答。

“什么人发的传真?”辛梓骅询问。

辛绮筠摇头说:“和之前揭露简莎抄袭,还有朱惠被害一样,署名都是正义使者,也都是从海盛大厦一楼24小时便利店发出,但具体是什么人查不出来。”

马超的目光越过辛绮筠,在石曜辉脸上巡视了一圈,石曜辉坦然回视他。辛绮筠望着这两个男人,心头涌起一抹微妙的、不安的情绪。石曜辉最不愿见到的就是刑警队的人,那是他心底的痛。

“石哥,好久不见”,马超主动问候。

石曜辉沉默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两人过去显然熟识,而且共事过。

“马警官,你们又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辛绮筠见石曜辉和马超似乎再无话可说,主动接过了话头。

马超说,他们也接到了线报,廖洛勇和迟伟麟要在这儿会面,而且迟伟麟意图杀害廖洛勇。他们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赶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辛绮筠的目光掠过地上的那两具尸体,微叹了口气,廖洛勇那样的好色之徒,没什么好惋惜的。倒是迟伟麟,他手中一定掌握了许多秘密,未能留活口是件很遗憾的事情。但是如果没有及时将他击毙,黄美丽必死无疑,她理解卢威的不得已之举。

刑警队的其他人员也赶到了现场,法医的验尸结果是,廖洛勇胸口中了两枪,是近距离被击中,其中有一颗子弹穿过了身体。迟伟麟则是一枪致命。

附近的监控摄像头被树枝遮住,成了死角,可见迟伟麟事先经过了周密的布置,在地点选择上也很谨慎。

“廖洛勇之前藏在一家宾馆里,已经暴露了行踪”,马超说,“走吧,到宾馆去看看有什么线索。”

尸体还要进一步解剖,石曜辉负责将几乎昏厥过去的黄美丽送回家,辛梓骅和马超、卢威他们一起去宾馆,辛绮筠和路晞芃也跟了过去。

刑警进入廖洛勇居住的宾馆房间,辛梓骅、辛绮筠和路晞芃不能进去,就在外面等着。

房间乱作一团,衣物凌乱的堆放在**,速食食品包装袋丢得到处都是,烟灰缸里满是烟头。

卢威从桌子底下翻找出一个寄包裹用的纸箱,查看了上面的收件地址后,唤来饭店房间服务员问:“廖洛勇什么时候收到这个包裹的?”

服务员说是昨天,东西由他交给廖洛勇。

“应该是把那套女装放进这个箱子寄过来”,卢威的推测得到马超的认同。马超也向那服务员了解,廖洛勇在收到包裹时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非常慌张”,服务员回忆说,廖洛勇愤怒责问,为什么他在宾馆的事情会被人知道,肯定是服务员泄密,接过包裹后还伸手推了他一把,让他赶紧滚。

卢威四下搜寻了一番,又从垃圾桶里翻找到一张被揉皱的纸,上面是打印的字体,内容是纪委正在调查廖洛勇,不光如此,简莎是艾滋病毒感染者,很可能已经传染给了他,他在这个城市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最后一行字是:明晚10点在森林公园大榕树下,我会预备好车子等你。换上这套女人的衣服前来,不要带任何东西,免得被人发现。落款人姓名写的是“黄美丽”。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廖洛勇在他和简莎的**视频曝光后躲进宾馆房间,惶恐不安。迟伟麟打探到他的藏身之处后,故意给他写了这封信”,马超分析说,“在看到信件的内容后,廖洛勇的恐惧和绝望进一步加深,在这个密闭的房间中承受着精神上的极度压迫,已经濒临崩溃。正是在那种状态下,他才那么容易的上当受骗,他当时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也只有自己的妻子了。于是,今晚他换上女装,去了森林公园。”

后来卢威将大致情况告诉了等候在外面的辛梓骅、辛绮筠和路晞芃。辛绮筠替廖洛勇感到悲哀,平日里寻花问柳,置结发妻子于不顾,出了事才明白只有妻子关心自己,却因此落入了陷阱,悲惨丧命。

“你知道迟伟麟杀害廖洛勇的动机是什么吗?”刑警队的人撤离后,辛绮筠问辛梓骅,对此她只知皮毛,而背后更加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随着迟伟麟的死,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已难寻踪迹。

“这背后,似乎牵涉到一个黑社会组织”,辛梓骅显然也知晓了一些内幕,“但是,办案讲求证据,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白搭。”他严肃地将一只手压在辛绮筠的肩上,“这是警察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了。如果不听劝告,会妨碍警方办案,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

辛绮筠噘了噘嘴,妨碍警方办案,这帽子扣得也太大了。她不自觉地望向路晞芃,他今晚一直很沉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见辛绮筠看他,他微笑起来,“你哥哥说得没错,你这多管闲事的毛病该改改了。时间已经很晚,我送你回去吧。”

辛梓骅也冲路晞芃微笑了一下,“我妹妹就麻烦你了。”

走出宾馆时已是深夜, 经过一片花圃,玫瑰和茉莉混合的淡淡香味在夜色中弥漫,还有几只不知名的小虫在低鸣。夜是恬静、安详而美好的,可是在这样美好的夜晚,却发生了血腥的枪杀案,人命如草芥,顷刻间灰飞烟灭。

她止不住地哆嗦了一下,从王晓竹、林苒、普萨亚加、简莎、陈俊、朱惠、廖洛勇到迟伟麟,还有那个不知名的心脏病人,以及邮轮沉没事件中的遇难者,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直接或间接牵涉其中的人,以及无辜被殃及者,接二连三地死去,她不知道这样的杀人游戏将持续多久,更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将命丧黄泉。

“听你哥哥的话,不要再插手了”,静默了一晚的路晞芃忽然开口,“听话,好吗?”

辛绮筠的目光停留在路晞芃的脸上,他眼底那种深挚的绻缱之情引起了她的轻叹,她伸手拂了拂长发,“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但是……”她歪着头,注视着他的眼睛,“即便我不插手,人家也未必肯放过我。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不是我主动插手,而是麻烦自己找上我的。”

“你还真是强词夺理”,路晞芃无可奈何地飘了她一眼,眼底浮动着某种难解的的神色,“凡事适可而止,不要让我太担心。”

辛绮筠柳眉微挑,“你会担心我吗?”

“当然”,路晞芃严肃地说,“每时每刻都在担心。”

一层喜悦染上了辛绮筠的眉梢,她的眼里有着期盼的光彩,“只要你一直陪着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当然,我也会尽力保护好自己,让你少冒风险。”

路晞芃愣愣的望着辛绮筠,看着那发光的小脸,明亮的眼睛,他的眼眶不由自主的潮湿了。

辛梓骅虽然要求辛绮筠不要再插手,仍是满足了她的好奇心,第二日将她和路晞芃一同请到宜乐医院。医院的主要领导也被他请了过去,连路维源都亲自来了。

辛梓骅已经在卢威的帮助下查清,在网上散播医院有幽灵传闻的,正是谢毅。“医院里那么多的护士、护工都知道幽灵的传闻,谢医生却称没有听说过,这不合常理”,辛梓骅肃然望着垂头丧气的谢毅,“你是想置身事外,撇得一干二净,其实越是这样,越容易引起怀疑。你散布谣言的目的,是想把大家的注意力,从那个心脏病人和朱惠的死亡事件上转移开来吧?那个心脏病人的死,其实是你犯下的医疗事故。朱惠的死,也和你有关。”

“朱惠的死和我无关”,谢毅失声吼了起来,“我也是被逼的,迟伟麟已经死了,下一个,恐怕要轮到我了。”他忽然伸手指着路维源,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扭曲,“是你,你这个魔鬼,逼得我走投无路!”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路维源却异常冷静,“说来听听,为什么我是个魔鬼?”

“是你派迟伟麟来逼迫我,逼我害死那个病人,还说如果不这样做,就会要了我父亲的性命。你从哪里弄到的那种药物,杀人不见血,太可怕了”,谢毅的声音混杂着绝望、恐怖,和深切的愤恨。

“什么药物?”辛梓骅探询。

“一种可怕的药物,致人死亡,但是能够查出的死因只有心脏麻痹”,谢毅的声调异常波动着,“我不知道那种药物是从哪里来,迟伟麟说是董事长给他的,让我偷偷加入那个病人的注射药物中,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但是,我在药瓶上做手脚的时候,很不巧的被朱惠发现了,她当时没有意识到,但是那个病人猝死后,她跑来质问我,是不是药物有问题。我告诉她,那药物是她亲手为病人注射的,如果有问题,责任也在于她。”

谢毅沉痛的用手捂住了脸,“我不想害死朱惠的,可是,她自那以后就变得很不正常,整天精神恍惚,我担心再这样下去,她会承受不住压力,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辛梓骅审视着他,“就因为这样,你把她从窗口推了下去?”

“不是我把她推下去的”,谢毅否认,“是迟伟麟,他让我把朱惠骗到13楼的那间病房,其他的,交给他来处理。我到医院总务部偷偷配了一把钥匙,然后约了朱惠在13楼的那间病房见面,说要和她商量一个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法。朱惠到了之后,迟伟麟躲在暗处操控那辆电动轮椅,让轮椅自动进入那个房间。朱惠之前也听到了幽灵的传闻,她以为真的是幽灵作祟,吓得想要从窗户逃跑,结果摔了下去。”

辛绮筠暗暗叹气,果真如她猜测的那样,朱惠是看到了什么东西,误认为是幽灵,惊慌失措的想从窗户逃跑,却不小心摔了下去。

辛梓骅转而问路维源:“那药物是你给迟伟麟的吗?”

“一派胡言!”路维源气结,“我根本不认识迟伟麟,也从来没有和他接触过,这分明是嫁祸!”

“我和迟伟麟的第一次谈话有录音”,谢毅也急于为自己辩解,“我可以把录音交给警方。”

“有录音说明不了什么”,路晞芃出言维护他的父亲,“那都是迟伟麟的一面之词,空口无凭,你为什么就相信了呢?”

“我……”谢毅挣扎着说,“迟伟麟所说的话确实是代表董事长的立场,他说简莎是个艾滋病患者,万一日后病人被检测出感染艾滋病毒,那就是医院造成的重大医疗事故,对医院乃至整个集团的声誉都会造成极大的损害,对于我的个人前途也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迟伟麟确实口说无凭,他的话是孤证,孤证不能定案,所以警方也无法认定路维源的罪行。但是谢毅已经供认了犯罪事实,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而医疗事故证据确凿,路维源即便想要遮掩也不可能了,他承诺会召开新闻发布会,给公众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