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绮筠呆坐在电脑前,脑子里有一阵混乱,一阵模糊。敲门声惊扰了她的思绪,她慌忙关闭电脑上的照片,起身去开门。
“干什么呢,还要关着门,这么神秘”,关颖站在门口,浅浅微笑。
辛绮筠微笑回视,“我担心当电灯泡碍事,就躲起来了。
关颖苦笑了一下,“根本就没事,有什么好碍的。我要走了,跟你说一声。”
“这就走了?”辛绮筠向往张望,辛梓骅又坐在沙发上抽烟,他的烟瘾似乎越来越大了。
“我还要回去赶稿”,关颖叹了口气,“对了,要请你帮个忙。我约了高震,明天晚上请他吃饭。但他提出一个要求,要把你带上。”
辛绮筠讶然,“为什么要把我带上?”
关颖唇角微扬,“因为海总想见你。”
“见我?”辛绮筠又是一愣,“要谈的是关露的事情,见我做什么。”
“谁让你那么招人爱呢”,关颖的目光在辛绮筠脸上转了转,“海昊逸,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辛绮筠困惑的摇摇头,“我不知道。”
关颖低叹,“如果不是为了关露,我也不想让你为难,实在抱歉。如果路晞芃有意见,我会负责替你向他解释。”
“别这么说,颖姐姐”,辛绮筠挽住关颖的手臂,“小露也是我的妹妹,千万不要这么见外。明天晚上,我肯定会去的。”
辛绮筠送关颖到门外,经过客厅时,辛梓骅坐在沙发上不动。
“哥——”,辛绮筠带着怒气喊。
关颖及时扯住她的手臂,低声说:“别喊了,拜托。”
辛绮筠很无奈地看着关颖离去。她返身回到辛梓骅面前,怒瞪着他,“哥,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如果还爱着颖姐姐,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光明正大的和她在一起,这样偷偷摸摸的算什么!”
辛梓骅的面前弥漫着烟雾,烟雾后的眼睛晦暗不明。“我不想说这个”,他忍耐地望着辛绮筠,“我和关颖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好,你不要操心了。”
辛绮筠憋了一肚子气,却毫无办法。她咬紧了嘴唇,咬得嘴唇发痛。
辛梓骅猛吸了几口烟,不住地吐着烟圈,呛人的烟味逼得辛绮筠后退了几步。
“还是说说闹鬼的事情吧”,辛梓骅慢吞吞地说,“你们有想到,那个幽灵会是什么人假扮的吗?”
“一点头绪都没有”,辛绮筠徒然叹息着,坐到了吊椅上,“廖洛勇已死,也无从查证了。关于之前发生的那些事件,卢威他们有查到什么吗?”
辛梓骅重新燃起一支烟,“听说有一点进展,但是缺乏足够的证据,而且,现在还处于绝对保密阶段。”
辛绮筠了解警方的保密规定,也没再多问。她屏息片刻,再度开口,“我记得听你说过,石曜辉当年是和一个黑社会头目的情妇搞上了,那个情妇,后来怎么样了?”
“我哪儿知道,那案子有损警方的形象,不可能让记者采访”,辛梓骅注视着烟蒂上的那一点火光,“不过,那女人是个传奇人物,我听说过不少关于她的传闻。”
“有多传奇?”辛绮筠一下子来了兴趣。
“那女人名叫庄艳红,原本是个富家女,后来他们家破产,还欠下黑社会经营的地下钱庄巨额高利贷”,辛梓骅开始了他的讲述,“黑社会头目看上了庄艳红,将她抓去抵债,当了情妇。据说庄艳红人如其名,生得极其美艳,是个男人见了都会着迷。那黑社会头目还有个弟弟,也看上了庄艳红,兄弟俩为此反目,甚至还闹起帮派分裂。哥哥被石曜辉失手杀死后,弟弟当了头目,庄艳红又跟了弟弟。那帮人神出鬼没,后来似乎就销声匿迹了。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他探究般的望着辛绮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们事务所有个小姑娘非常爱慕石曜辉,但总是对他的过去无法释怀”,辛绮筠避重就轻地说,“今天还跟我念叨着,不知道大叔会不会还惦记着那个女人。”
辛梓骅轻嗤,“不大可能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他应该没有那么糊涂。不过,你们事务所那个小姑娘勇气可嘉,爱上经历复杂的男人,注定了要承受痛苦和委屈。受过伤害的人是危险的,因为他们最懂得保护自己。一个人懂得太多,意味着,他们有多少经验可以爱护你,同样会有多少经验来伤害你。”
辛绮筠的心猛跳了两下,辛梓骅这话,其实是说给她听的。她坐在吊椅上晃晃****的,脑子里又开始混乱,混乱得一塌糊涂,毫无头绪。
关颖在宜乐会设宴招待海昊逸和高震,辛绮筠和关颖早早就在包厢内等候,海昊逸和高震也来得很准时。
海昊逸笑容温和,彬彬有礼。高震则不时滴溜溜地转动着一对鼠眼,小眼聚光,笑得贼兮兮的。
关颖准备了名贵的礼品,说了许多好话,恳请海昊逸和高震对关露多费点心。
海昊逸很爽快地说没问题,会尽量给关露提供好的机会,确保她的演艺道路一帆风顺。海昊逸和关颖谈话的过程中,不时地看辛绮筠一眼。他的眼神那样深深的、脉脉的,似要望进她的心灵深处去。
“海昊逸,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关颖的问话仿佛再现耳畔。辛绮筠深吸了口气,不安的端起果汁杯,啜了一口橙汁,又神经紧张的颤抖着把杯子放回原处。杯子落在桌面上的一刹那,海昊逸突如其来的开了口:“我们的电视剧下个月就要开机了,地点在附近的情人谷,风景非常秀丽,辛小姐有兴趣去探班吗?”
辛绮筠微微一怔,海昊逸这问题有点莫名其妙,那部电视剧和她毫无关系,去探班做什么?再说她对拍电视剧也没有任何兴趣。
“就当是去旅游吧,顺便看看关露的表现,欢迎你和关颖小姐一起去”,海昊补充说明。他仍然带着温和的笑,笑得那样恬然,使人觉得在他的微笑下,天大的事也不值得震惊。
关颖的眼睛发亮了,能够现场看关露拍戏,她求之不得。关颖眼里的光亮照进辛绮筠的心底,她心里敞亮起来,探个班而已,没什么好纠结的,既可以满足关颖的心愿,又能欣赏秀丽风光,借机放松一下,本来就是一桩两全其美的好事。遂问关颖:“你工作那么忙,能抽得出时间吗?”
“我好几年没有请过公休假了,主要是休了假也不知道该干什么,这次正好有休假的理由了”,关颖的脸上笑意流转。
辛绮筠经常看到关颖笑,那笑容里总隐含着苦涩和忧愁,但这次,她的笑是完全发自内心的,那样舒心的笑源自于关露,她深爱着的妹妹。辛绮筠受到她的感染,也笑了起来,“那我陪你去吧,正好也见识一下剧组是怎么拍戏的,还有看看小露的表现。”
“你应该多笑”,海昊逸忽然盯着辛绮筠说,“你的笑容里有种动人的天真,这是在其他女孩子脸上难得一见的。”
这样直白的赞美让辛绮筠有些尴尬,她收住笑,脸孔微微的红了起来。
关颖看出辛绮筠的不自在,找了别的话题,“我很好奇,你们培训演员的内容是什么,小露参加封闭式培训很长一段时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一趟?”
“什么培训?”海昊逸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转头望着高震。
高震的座位与关颖挨着,他并没有回答海昊逸的问题,却伸出手,重重的搭在关颖的肩膀上,“你尽管放心,关露这两天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保证你看到一个脱胎换骨,光彩焕发的妹妹。”
高震这话让关颖放下心来,她吁了口气,才觉察到高震的手还搭在她的肩上,她轻轻地扭开身子,摆脱了那只不安分的手。
辛绮筠不满的掠了高震一眼,目光转动间却注意到,海昊逸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笑意也消失无踪了。
辛绮筠心中狐疑,不知海昊逸那样的表情是为哪般。她默默吃了几口菜,过了一会儿,听得关颖起身的声音,抬起头,看到关颖走出包厢,大概是要上洗手间。
辛绮筠也没在意,端起桌上的果汁杯送到嘴边,手臂忽被身旁的海昊逸猛力捅了一下。她手中的杯子差点掉落,大半杯橙汁全泼到了自己的裙子上。
“对不起、对不起”,海昊逸忙不迭地道歉,取过桌上的餐巾要帮辛绮筠擦拭。
辛绮筠快速站起身来,“不用了,我自己到洗手间去清洗一下。”她狼狈地出了包厢,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辛绮筠留意到,宜乐会比从前冷清了许多,很多包厢都没有使用,与过去她来时宾客熙攘的盛况相去甚远。她心下纳闷,不知宜乐会怎么会变成这般光景。
辛绮筠走进洗手间,站在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鞠了水泼到裙子上,再用手使劲揉搓橙汁留下的污渍。好一番折腾,污渍基本消退了,但是裙子湿了一大片。她无奈地叹气,也只能这样将就了,幸好今晚穿的不是浅色的裙子,没有春光外泄的危险。
准备离开时,辛绮筠才想起,没有见到关颖出来,她一直站在这里,关颖肯定要从她的身后经过。刚才一路走来也未碰见关颖。方才海昊逸的奇怪举动忽如闪电般掠过脑海,她记得用餐时,她和海昊逸的座位之间是有一段距离的,按理说不应该被他碰到手臂,联想到关颖提及关露培训时海昊逸的反应,难道关露根本就没有参加培训?还有刚才海昊逸打翻橙汁是故意的?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辛绮筠蓦然心惊,会不会是高震在捣什么鬼被海昊逸发现了,他试图作出暗示和提醒?
“颖姐姐——”她着急地高声喊,但是无人回应。她四下找寻,所有的隔间都是敞开的,里面是否有人一目了然,洗手间里面根本就没有关颖的身影。
辛绮筠冲出女洗手间,正想去别处寻找关颖,目光无意中触及对面男洗手间门上的标志图案——红色的男人头像剪影时,惊悚的记忆被瞬间唤醒,同样是在宜乐会,同样的楼层和洗手间,上回简莎就是被人下药后,在这个男洗手间内遭到强暴。
慌乱和惶恐的感觉让辛绮筠再也顾不上其他,推门冲进了男洗手间。里面空无一人,一眼望去,隔间似乎也都是敞开的,她快速查看过去,腿脚发抖,一颗心怦怦乱跳,生怕有人突然出现,将她当作女流氓。
绕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情况,辛绮筠正准备出去,却瞧见最里面的隔间门是虚掩着的,她想过去瞧瞧,又担心有男人在里面,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画面,迟疑片刻才硬着头皮,壮着胆子问了一声:“有人在里面吗?”
无人应答。辛绮筠慢慢走近,重复询问了一遍,依旧得不到回应。她豁出去了,大步上前,猛地推开门,浑身的血液几乎在同一时间凝固了。关颖倒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就像上回简莎被发现时那样。唯一不同的是,她衣衫齐整,并没有遭受侵犯的迹象。
“颖姐姐”,辛绮筠着急地声声呼唤,关颖却毫无知觉。辛绮筠竭力保持镇定,仔细瞧看,关颖脸色苍白,唇部发绀,皮肤潮红,额上布满了汗珠。再一摸她的手和脚,冷得像冰。辛绮筠懂得一点医学常识,关颖和简莎不同,像是发病的症状。她紧急用随身携带的手机拨打了“120”。
在等待的时间里,辛绮筠给辛梓骅打了电话,却无人接听,估计是在外面采访。偏偏在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她气得在心里痛骂,随即又召唤路晞芃。路晞芃倒是很快接听了电话,听辛绮筠说明情况后,安慰她不要慌,他马上赶过来。
挂断电话后,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海昊逸打来的,询问她和关颖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回去。辛绮筠全然忽略了海昊逸和高震,便将关颖昏倒的事情对海昊逸说了。
海昊逸和高震匆忙赶了过来。“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突然昏倒了,还是在男厕所?”高震表现得非常震惊。
海昊逸则冷静地说:“让她平躺在地上,把头垫高。”又吩咐高震去找服务员要毯子或者其他可以保暖的衣物。
辛绮筠忙照做,海昊逸帮着她扶关颖平躺。没有枕头,辛绮筠坐到地上,让关颖的头枕在她的大腿上。高震很快抱了一条毛毯过来,海昊逸用毛毯将关颖裹住。辛绮筠看着海昊逸细心的举动,满心疑惑,再看高震,他眼光闪烁,似乎有些心虚。
120救护人员很快赶到了,关颖被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辛绮筠跟着上车,海昊逸让高震先回去,自己坚持要陪同。辛绮筠上车后询问要去哪家医院,又给路晞芃打了电话,让他直接到医院去,顺便通知关家的人。
关颖的情况很不好,医生说是药物导致的过敏性休克,有性命危险,必须紧急抢救,需要家属签字。情况紧急,辛绮筠用颤抖的手签了字,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事情的严重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想不通关颖为什么会突然药物过敏休克,而且昏倒在男洗手间的隔间内。
路晞芃赶到医院时,辛绮筠正在急救室外坐立不安,而海昊逸静静地站在一边,没有打扰。一见到路晞芃,辛绮筠也顾不上海昊逸在场,扑进他的怀里,止不住地落下泪来。
路晞芃紧拥着她安慰了一阵子,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辛绮筠吸了吸鼻子,正欲细说,忽想起海昊逸也在场,说话似乎不大方便。她下意识地望向海昊逸,路晞芃也顺着她的视线转过头。
海昊逸见辛绮筠和路晞芃都看着他,走了过来。“路教授”,他礼貌问候,“刚才担心打扰到你们,所以没有和你打招呼。”
路晞芃也客气地说了声“你好”,他对于海昊逸出现在这里感到很疑惑,但并未直接探究其中缘故。倒是海昊逸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动说明:“今晚关颖请我和我们影视公司的总经理吃饭,为了关露的事情。辛小姐作陪。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很遗憾,也很抱歉。”
路晞芃不动声色地问:“关颖发病的原因是什么?”
“不知道”,海昊逸神色镇定,“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路晞芃不再作声。一时间,周围变得很安静,三个人都沉默着,直至纷杂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
关家豪和关宸冲冲赶来,父子二人都急得满头大汗。“怎么会药物过敏呢,小颖在吃药上一向很小心”,关家豪哑着嗓子,“我这几个孩子,和他们的妈妈一样,都是过敏体质,没有问过医生不敢乱吃药,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啊。”
关宸也接话说:“我姐最近好好的,也没有生病,怎么会乱吃药。”
“你们先别着急,现在急也没用”,路晞芃劝慰他们,“等关颖醒来,才能把事情弄清楚。”
关家豪不停地喘着粗气,用手臂擦着脸上的汗水。关宸额头上的汗珠也不断往外冒。辛绮筠忙从包里取出一包纸巾,整叠抽出来,分别递给关家豪和关宸。
关宸擦干汗,心情平静了一些。关家豪却不习惯用纸巾,他将纸巾用力往脸上揉搓,弄得满脸纸屑。
辛绮筠伸出手,仔细将关家豪脸上的纸屑一点点拈起来。
关家豪显得很不好意思,“我用不惯这个,走得太匆忙,忘带手帕了。”
海昊逸走过来,从口袋里取出一条手帕,递给了关家豪,“这是新的,还没有用过,给你吧。”
那是一条纯棉的品牌男士手帕,黄黑斜纹,非常精美。关家豪忙摆手,操着极不标准的普通话说:“这么漂亮的手帕,擦不下手,别让我给糟蹋了。”
海昊逸忍着笑,嘴角扬了起来,“没关系的,这样的手帕我有很多,这条送给你了。”
关家豪不再推却,道声谢便接过手帕,胡乱擦拭了一通,才想起他并不认识海昊逸,“请问你是?”
“他是海盛集团的总裁海昊逸先生”,辛绮筠代为介绍。
“哎呀”,关家豪低呼了一声,“原来是海总,久仰久仰。”他将手帕塞进口袋里,想和海昊逸握手表示友好,双手伸到他面前了,才意识到手心汗津津的,忙缩了回来,就势在衬衣上抹了抹手,再重新伸出双手。
海昊逸吸口气,把笑意收回去,象征的和关家豪握了一下手。
关家豪也知道他又闹了笑话,挠挠头,面露窘态。
因为关家豪的滑稽表现,原本沉重的气氛反倒有所缓和,众人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辛绮筠好心的想缓解关家豪的窘况,于是调侃海昊逸,“现在像你这样还用手帕的年轻人,应该是稀缺动物了吧。”
“你错了”,海昊逸温温然地回应,“至少,整个海盛集团的人都用手帕。我叔叔倡导环保理念,纸巾要耗费树林资源,不利于保护环境。使用一次手帕,少用一张纸巾,保护一片树林。也欢迎你们加入优雅的低碳族。”
这话让辛绮筠惭愧地微垂下头。路晞芃及时帮腔,“手帕要反复清洗,不也要耗费水资源吗?”
海昊逸微微一怔,一时竟无言以对。
手机铃声大作,暂时中断了这场争辩。辛梓骅终于看到未接来电,回过来了。
辛绮筠一下子就来气了,话中带刺,“大忙人,忙完了吗?”
“出什么事了吗?”辛梓骅听出辛绮筠的语气不好,而且如果不是重要事情,她绝对不会打电话影响他的工作,“我刚才在采访,不能接听电话。”
“颖姐姐药物过敏被送到第二医院抢救,现在还在急救室,要不要过来随便你”,辛绮筠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关家豪轻轻拍了拍辛绮筠的肩膀,“不要生你哥的气,他确实很忙。”
“他已经忙完了”,辛绮筠绷着小脸,“如果他现在不赶过来,我就再也不要理他了!”
关家豪缓缓垂下了手,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辛梓骅到底还是来了,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两眼死死地盯着急救室的大门,有些紧张,不,是相当紧张。一时间,他似乎手脚都没地方放,手在上衣口袋里摸索了一阵,又站起身来,伸手进裤兜里使劲地掏,终于掏出了一包香烟,再找出了一个打火机。
“不能抽烟”,辛绮筠指了指走廊墙壁上的禁烟标志。
“管不了那么多了”,辛梓骅的嗓音嘶哑不堪,他点燃了一支烟,烟雾袅袅上升,慢慢扩散,他靠进椅子里,脸却始终朝向急救室的门,眼里雾蒙蒙的,脸色一片灰暗。
辛绮筠感到了难以抑制的心痛,看哥哥那模样,分明是在乎关颖的,而且非常在乎,她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伤害自己深爱的人。
其他人受到辛梓骅的影响,又都陷入了紧张焦虑的等待当中。
终于,急救室的门打开了,关颖被推了出来,她仍处于昏迷状态中。辛梓骅第一个冲了过去,其他人也都围到关颖身边。医生告诉他们,经过检验分析,关颖是服用了有迷神和催情效果的烈性药物,这种药物是吸入式的,通过呼吸进入人体内,用量很小,但是药性很强。关颖吸入了这种药物后,因过敏体质导致过敏性休克。目前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要送到病房住院观察。
辛梓骅俯下头,注视着关颖毫无血色的脸庞,有泪水从他的眼里滚落,滴在了关颖的脸上。
辛绮筠被辛梓骅的泪水震撼了,从小到大,她都没见哥哥哭过。她心目中的哥哥,坚硬得像海边的岩石,任凭风吹雨打,日晒雨淋,任何挫折都无法摧毁他的意志,再大的磨难都不能使他屈服。可是,面对刚刚脱离鬼门关的关颖,他流下了男儿泪,因为那是他深爱着的女人,再逃避,再抗拒,也不可能将那刻骨铭心的爱恋,从他的生命中抹去。
看到关颖脱离危险,海昊逸终于放心地默默离去。他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包括辛绮筠。
后来辛梓骅把其他人都劝了回去,说留他一个人守着就行了。关家豪毕竟年纪大了,确实撑不住,关宸陪他回家了。辛绮筠有意把空间单独留给辛梓骅和关颖,也跟着路晞芃回了公寓。
折腾半宿,上床时已是后半夜,两人却仍睡意全无。辛绮筠将晚上事情发生的经过详细告诉了路晞芃。
“海昊逸,应该知道些什么”,路晞芃沉吟着,“他像是故意让你打翻果汁,到洗手间清洗,以便发现关颖。有迷神和催情效果的烈性药物,和上次简莎被下药一样,地点又都是在宜乐会的男洗手间。是高震下的药?怎么做到的?”
“啊,可能是拍肩膀”,辛绮筠像是陡然惊醒,“我想起来了,我被下药的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廖洛勇曾把手重重搭在我的肩上,昨天晚上,我也看到高震把手搭在颖姐姐的肩上。会不会,和街头迷魂骗术是一样的?不是老有这样的传闻,说是在街头被别人拍了一下肩膀,被拍的人就会乖乖听从指挥,把银行卡密码什么的全都说出来。”
路晞芃凝神片刻,忽然翻身下了床,走向卧室门。
“你去哪里?”辛绮筠奇怪他大半夜的,不睡觉要出去做什么。
路晞芃边拧开门把手边说,想去书房上网了解一下街头迷魂骗术。
辛绮筠笑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提什么迷魂骗术,害得他发扬起学术钻研精神,连觉都不睡了。她也下了床,反正一个人睡不着,不如去看看他查到了什么。
夜晚的书房,静谧而宁和,一盏落地的弧形吊灯,伸在路晞芃的头顶,一圈柔柔的光线,把他整个的笼罩住。辛绮筠走近他,俯身望着电脑屏幕,柔顺的乌发披垂下来,吊灯的光晕淡淡的涂染在她的发际肩头,也映出他们相依相偎的剪影。
路晞芃伸手拢了拢她散乱的长发,“去睡吧,我很快就回去。”
“你不在,我睡不着”,辛绮筠轻缓、柔和的声音一下子就牵动了路晞芃心脏上的某根神经,他一把将她抱坐到了腿上,“那就陪我一会儿。”
他一手搂住她的纤腰,另一手操控鼠标。辛绮筠敲打键盘,输入要查找的关键词句,两人亲密配合着。
网上搜到的科学解释是,吸入性迷幻药主要来源有两类:一种是迷幻药之王,用量及其微小,几十毫克(家里盐巴颗粒的几十份之一)就可以让人产生强烈的迷幻作用,最难防备的是,它可以从皮肤或者粘膜吸收,不需要口服。所以极其难以防备;另一种是军用失能性毒剂,主要通过呼吸道中毒,症状以中枢神经系统功能紊乱为主。
但是这种药物主要起到迷神作用,并未有催情的效果。又搜索吸入式的催情药物,查找到一种性辅助吸入剂,能够让吸入者的血液迅速循环并且直达大脑,让肌肉放松,而且起到兴奋作用。这种药物在国外是可以销售的,而且不属于任何毒品类。
搜索了许久,并未找到同时兼具迷幻和催情效果的吸入式药物,口服类的倒有不少。
“不可能拍一次肩膀,同时使用两种药物吧”,辛绮筠想得费神。
“可以自己研制、生产药品,将两种药物的药性结合起来”,路晞芃紧蹙着眉,“我在想,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都和药品犯罪有关。从简莎被下药,到你和关颖,已经连续三次了。还有谢毅所说的那种可以致人死亡,死因却只有心脏麻痹的药物,这些都绝非偶然,药品的来源是什么,哪里生产的,这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辛绮筠的眉端也浮起一抹轻愁,“阴谋一桩接一桩,总是让人措手不及,居然连颖姐姐也被牵扯进来了。还有关露,如果她不是参加培训,这么长时间没回家,到底在做什么?”
路晞芃的手指抚过辛绮筠的眉心,暖意渗入她的心头,“睡觉去吧,明天上午我没课,可以和你一起去医院看关颖。”
辛绮筠凝望他,眼里漾起一片温柔,温柔得让路晞芃心跳,神志也飘忽了,她的眼光如此清亮、温存,放射着幽柔如梦的微光。他定定的望着她,眼里有激动的神色,呼吸不平静的鼓动着胸腔。她像是受了传染,脸上发热,心跳加速。他伸出手来,托起她的下巴,深切的看着她,“你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就像强大的磁场,紧紧的吸住我?”他的头低俯下来,深黑的瞳孔在她面前放大,他心里的浪潮翻涌起来,拥卷住她。
情火熊熊燃烧起来,两人缠绵着,从书房转移到卧室,居然直至天光微熹。“还要不要睡觉呢?”辛绮筠趴在路晞芃的胸口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一
颗心仍像腾云驾雾的小舟,**漾在充满柔情的天空里。
路晞芃的手指缠绕着她的发丝。“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低低叹息,脸上透着倦意,眼睛却深情的闪着光芒。”
“那就不睡了”,辛绮筠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脸上绽放着醉人的笑容,“去医院吧,颖姐姐应该醒过来了。”
路晞芃和辛绮筠沿着走廊到了病房门口。在门外听不出里面有什么动静,辛绮筠敲了敲门,没有等回音就把门推开,才推开她就懊悔了,可是已来不及关上。
门里,关颖靠在床头,辛梓骅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把头仆伏在她的膝上。关颖的手覆着他的头,不知在向他低诉些什么。辛绮筠没料到门里是这样一个缠绵的镜头,想退开已经迟了,听到门声,辛梓骅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关颖也抬起了头,她散满发丝的脸庞上泪痕狼藉。
辛绮筠愕然地问:“你们吵架了?”
辛梓骅对着妹妹皱眉,“我怎么可能和一个病人吵架。”
“是是,不可能”,辛绮筠慌忙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我先出去。”她转身就要走,却被关颖唤住。
“别走啊”,关颖的声音还很虚弱,“昨晚发生的事情,我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正想问问你。”
辛绮筠只好留下来,又把路晞芃也唤了进来。刚才路晞芃也看到了病房里的那一幕,他觉得不方便进来,就留在门外。
路晞芃将手里提着的一大袋营养品,放在了病床旁边的小柜子上。辛绮筠带来了一束鲜花,病房里找不到花瓶,她将那束花交给路晞芃,自己想出去问问哪里可以弄到花瓶。
辛绮筠走出病房,经过敞开的楼梯间时,却看到关家豪躲在里面抽烟。“关伯伯”,她走进楼梯间,“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的”,关家豪的嘴角掠过一丝**,“正好,去帮我把你哥叫出来,我有话跟他说。”
辛绮筠看看关家豪,他的表情有点奇怪,但怪在哪里,她也说不上来。“好,我马上去”,她答应着,跑回病房告诉辛梓骅,关伯伯有事要找他。
“我爸来了?”关颖问,“怎么不进来?”
“他可能要交待我办什么手续”,辛梓骅站起身来,“我出去一下。”
辛绮筠注意到,辛梓骅的脸色变白了,他也和刚才关家豪一样,嘴角微微**了一下。她心中疑窦顿生,难道关伯伯和哥哥之间,有什么秘密?
辛梓骅离开后,辛绮筠借口还没找到花瓶,又出了病房,她猜想那两人在楼梯间,于是悄悄接近。果然,楼梯间通往走廊的门关上了,但还敞着一道缝,她透过门缝,看到关家豪正用打火机给辛梓骅点烟,两个烟鬼凑到一块儿,必定要吞云吐雾一番。
“我刚才在病房外面看到,你和小颖……”关家豪的语气里有深深的忧虑和不安。
“那又怎么样”,辛梓骅冷冷的打断他,“她差点送了命,好不容易活过来,难道还要我对她那么狠心?”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关家豪结结巴巴的,“你千万不要犯糊涂啊。”
辛梓骅深深的吸着烟,烟雾弥漫在空气里,忧郁和凄凉也弥漫在空气里。许久,他才低低的、一字一字的开了口:“除非让关颖知道真相,否则,她不可能对我死心。”
“不行!”关家豪立即一震,急急地喊,“如果知道真相,她会崩溃的。”
辛梓骅咬紧牙关,脸上的肌肉扭曲着,“不知道真相就不会崩溃吗?这些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她的心里有多痛苦,你根本就不清楚!她不会在你的面前表现出来,不想让你担心,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咽。”
“都是我的错”,关家豪痛苦的捂住脸,“我作的孽,却要你们来承受,还要让你担上负心汉的罪名。我很自私,我想要维护好父亲的形象,害怕孩子们瞧不起我,我罪孽深重……”
“不管知不知道真相,她这辈子都毁了,被我们联手毁了”,辛梓骅的脸上有份浓重的萧索与悲哀,“我原来以为,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但是,我们彼此都放不下,特别是关颖,她太爱我,不可能再接受别的男人。最近,我产生了一个念头,干脆,那个秘密就让它永远烂在肚子里,只要你我不说出去,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我和关颖,可以继续相爱,甚至……结婚。只要不生孩子,不延续下一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疯了!”关家豪两眼发直地盯着辛梓骅,“那样的话……太恐怖了……我死了都没脸见祖宗。”
“活着都活不好,还管它什么死后!”辛梓骅眼睛发红,神色阴郁而激动,“那你要我怎么办,眼睁睁的看着关颖抑郁憔悴,孤独终老?”
“你赶紧结婚吧,你结了婚,她也许就会彻底死心了”,关家豪几乎是用哀求的口吻。
辛梓骅忽然挥出一拳,重重的砸在了墙面上。“结婚?”他低低的、哑声的、悲愤的吼着,“我根本就没那个心思,也没办法爱上别的女人,你是要我到大街上随便拉个人来结婚吗?”
关家豪无力地解释着:“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比谁都希望你能够幸福……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辛梓骅冷冰冰的,“多亏了你的栽培,我和妹妹才有今天,你是我们的大恩人。”
“你这样说,让我很难过”,关家豪因激动而满脸通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是我欠你们的。”
“好了,别再说这些了,我不想听”,辛梓骅将烟头丢到地上,一脚踏了上去,他踩得很用力,像是把满腔怨气都发泄到那截烟头上了,“既然谈不出什么结果来,谈话到此为止,我还要去陪关颖,我今天是专门请了假的。不管怎么样,至少让她在住院期间心情好一些,这样有利于她康复。”
辛绮筠赶在辛梓骅出来之前跑开,躲进了斜对面的洗手间。之后她向护士打听到,住院大楼一楼的杂货店里有花瓶出售,她匆匆乘电梯下楼,买了个花瓶往回走。
出电梯时正好碰见关家豪要进来。“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关家豪咧了咧嘴,笑容僵硬,“我就是来送点东西,有你们陪着就好了,我还有事情要忙。”
电梯门在辛绮筠的眼前合上,她看个那排闪烁的数字不断跳动,感到了头昏心跳。她万万没有想到,辛梓骅和关颖分手,竟然是关家豪的意思。原来不是哥哥辜负了关颖,而是关家豪要求他们分手,至于关家豪这样做的原因,那个会令关颖崩溃的真相,她无法确定是什么,但她知道一定是非常严重的,严重到如果他们结婚,会让关家豪“死了都没脸见祖宗”。
辛绮筠神志恍惚地回到病房,路晞芃、辛梓骅和关颖正在闲聊。
“怎么找个花瓶找了这么久?”关颖疑惑地问。
“问了很多人,才打听到楼下杂货铺有卖,等电梯又等了半天”,辛绮筠将那束鲜花的底部包装剪开,插入加了水的花瓶里,“对了,我上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关伯伯要回去,怎么才来一会儿就走。”
关颖的唇边漾起一丝微笑,“我爸是给我送吃的还有生活用品过来,他还要忙着去谈生意,有你们陪着我就行了。”
“关伯伯亲自下厨炖了一锅鸡汤,非常难得”,辛梓骅把鸡汤装进碗里,舀了一小勺,自己先尝了一口试温度,再送到关颖嘴边。
辛绮筠偷眼看着辛梓骅,眼前的哥哥,是一个寂寞的、孤独的、悲苦的躯壳,只有当他把眼光调向关颖的时候,才散发出一种柔和而凄凉的温情来。她蓦然兜上一股酸楚,眼眶就发起热来。为什么有情人难成眷属,为什么老天要如此残忍的折磨这对苦情的恋人?
关颖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当着辛绮筠和路晞芃的面,她有些不好意思。
辛绮筠笑着说:“颖姐姐,我哥难得伺候你一回,赶紧好好享受吧。至于我们两个,你就当我们是透明的好了。”
辛梓骅闷闷的笑着,“下次让路教授下厨给你煲鸡汤,单独喂你。”
笑意在辛绮筠脸上生动的化开,辛梓骅说这话,等于当面承认了她和路晞芃的关系。“你会煲鸡汤吗?”她笑睨着路晞芃。
“不会可以学”,路晞芃说得很真诚。
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射在辛绮筠的身上,有一股暖洋洋的醉意,再看关颖,她一口一口的喝着辛梓骅亲手喂的鸡汤,脸庞在阳光里焕发出动人的光彩。她心中叹气,这样的温馨和甜蜜,只怕是转瞬即逝。
“我真希望多生几次病”,关颖忽然有感而发,她伸出手去,轻触着辛梓骅的面颊,他没刮胡子,下巴上都是胡子渣,样子疲倦而又憔悴。
“别说傻话”,辛梓骅低语,声音里充满了痛楚与怜惜,“赶紧好起来,不要让大家担心。”
关颖闭上眼睛,倦意缓缓的爬上眉梢,她有点儿睡意朦胧了。
辛梓骅将病床摇低,让关颖躺平,又给她盖好被子。然后示意路晞芃和辛绮筠到外面去说话。
辛梓骅是想要了解昨晚在宜乐会发生的事情。辛绮筠便将她所知道的,包括和路晞芃上网查到的药物名称统统告诉他了。
“高震!”辛梓骅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我会好好调查这个人。”
“我们怀疑,上回下药强暴简莎的也是他”,辛绮筠猛然抽了一口冷气,“如果真是高震,那么他很有可能也感染了艾滋病毒,幸亏颖姐姐没有被……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辛梓骅脸色铁青,两道浓眉可怕的虬结在一起,额上青筋暴突。辛绮筠有些害怕了,“哥,你千万别冲动啊,不能知法犯法。”
辛梓骅压抑地吸着气,“放心吧,我做事有分寸。路教授和我一起去宜乐会调看监控录像吧,那是你的地盘,办事方便。筠筠你帮我照看一下关颖。”
“我也要去”,辛绮筠拉住辛梓骅的手臂,“我也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辛梓骅很无奈,“都走了,关颖醒来怎么办?”
“有我呢,我会陪姐姐”,熟悉而又娇脆的女声传来,三人齐回头,同时愣住了。
他们的身后站着一个美女,一个有些眼熟,却又陌生的美女。
辛绮筠上下打量着对方,“你是……?”
“我是关露啊”,美女笑嘻嘻的,“怎么样,我现在比以前漂亮多了吧。”
“关露?”辛绮筠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辛梓骅和路晞芃也目瞪口呆。
关露笑得花枝乱颤,“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嘛。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去整容了,这很正常,现在的女明星,几个没有整过容的。”
辛绮筠的眼睛张得更大,对着关露左瞧右看:原来的大脸盘变成了自然柔美流畅的瓜子脸,单眼皮的小眼睛成了双眼皮的大眼睛,塌鼻梁也挺立起来,从一个相貌平庸的普通女孩,摇身一变成为水灵灵的美人儿。连身材都变好了,腰细了,胸也大了,要不仔细看,完全认不出那是关露。
“这么一整,整成明星脸了”,辛绮筠不能不惊叹整容技术的神奇。
关露走到路晞芃面前,得意地扬眉,“怎么样,你现在不会说我是大脸盘了吧。你说实话,现在我和绮筠姐相比,谁更漂亮?”
“完全没有可比性”,路晞芃说得很直白,“她是天然美女,你是人工美女,这样比较不公平。”
关露不高兴了,把嘴噘得老高。
辛梓骅打趣说:“好好的,整什么容。现在的女明星,我看着都长一个样,分不清谁是谁,你这样一整,也跟她们一样了,没有自己的特色。”
关露气得又掀眉毛又瞪眼,“哼,我没有整容的时候,你们嫌我丑,现在我整得漂亮了,又说我没有特色,你们就是看我不顺眼,我讨厌你们!”
“别生气别生气”,辛绮筠急忙安慰关露,“他们不懂得欣赏,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你现在可比我漂亮多了,在哪儿整的?技术真不错。”
关露的脸部表情这才柔和了一些,“技术当然好了,整形美容大师黄美丽亲自为我操刀的,就在她的丽都医疗美容医院整的,人家可是国内整形美容行业大师级人物,代表了国内顶尖整容水平。”
“黄美丽?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辛绮筠细细一想,“该不会是我认识的那个黄美丽吧,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就是你认识的黄美丽,廖洛勇的老婆”,辛梓骅说,“她是丽都医疗美容医院的老板,也是非常有名的整形美容专家。”
辛绮筠心中一惊,“真的是她!居然是这样的人物,我还以为是个家庭主妇,才会看老公看得那么紧。”
“那个黄美丽看起来就是很厉害的女人,你的眼力还有待提高”,辛梓骅转而问关露,“你整成这样,你爸知道吗?”
关露吐了吐舌头,“还不知道,我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辛梓骅直摇头,“还惊喜呢,别惊吓才是。你最好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万一吓出什么毛病就糟了。”
“哪儿有那么严重”,关露不满地横了他一眼,“你也太夸张了。”
“我不是夸张”,辛梓骅一脸严肃,“要是换了我,好好的一个闺女,突然变了张脸回来,我肯定也会被吓到。你该多为你爸考虑一下,别这么任性。”
关露很不情愿的哼哼,“那你先替我跟我爸说一声,总行了吧。”
“这种事情,我去说不合适吧”,辛梓骅郑重地将手压在辛绮筠的肩上,“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路晞芃望着辛绮筠,唇边带着笑意,“这个任务确实光荣又艰巨,好好完成吧。”
路晞芃的笑吸引了关露的目光,她忽的偎到他身边,含羞带嗔的,“晞芃哥哥,你就不能夸我两句嘛,人家去整容,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
路晞芃本能的排斥关露这样亲昵的言行,避开了一段距离,惊愕地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关露眨巴着眼睛冲他放电,“上次你夸绮筠姐清水出芙蓉,却嫌我是大脸盘,还说我的长相很难进演艺圈,让我很受伤。我当时就憋了一口气,暗暗发誓,一定要想办法变得漂亮,让你刮目相看。”
路晞芃哭笑不得了,自己不过是背后的一句实在评价,竟然引起关露这么大的反弹,连整容都赖到了他的头上,“我可没让你去整容,这事儿别赖我。”
“我爸妈就把我生成那样,不整容怎么能变漂亮”,关露不依不饶,“我就是被你刺激到了,你可不能推卸责任。”
“好了好了”,辛梓骅看不过去了,“整也整过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赶紧去病房看看你姐。你要先想好了,等会儿你姐醒来怎么跟她说。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家,把她担心坏了。”
“是她自己喜欢瞎操心。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担心的”,关露不以为然,“我这就去看看她,不和你们多说了。”
“你怎么知道你姐住院了,谁告诉你的?”辛绮筠忽然问。
“高震高经理告诉我的呀,我本来今天就可以回家了,正好过来看看姐姐”,关露看起来一点都不为关颖担心,她还沉浸在整容带来的巨大满足感中,“高经理是个大好人,我跟他说对自己的长相很没信心,想去整容,他很支持,还帮我牵线搭桥,联系了黄美丽。黄美丽专门召集他们医院的其他顶级整形专家,对我的脸型什么的做了全面的分析讨论。手术拆线后,我就迫不及待的照镜子,真的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我太开心了。以前我确实长得不好看,但现在我对自己的相貌很喜欢,也很满意!”
关露说罢,一双含情目又凝着路晞芃,“晞芃哥哥,你的生日马上要到了吧,我有一个很好的创意为你庆祝生日,到时可不能拒绝我哦。”
路晞芃摇摇头,试图以玩笑口吻淡化那份尴尬,但唇边的笑意已经开始发僵了,“我的生日,只想和绮筠一起庆祝,过我们的二人世界。”
关露的脸色变了,眼底有一丝近乎“反叛”的光芒在跳跃,“我偏要和你一起庆祝,等着瞧吧!”她转身跑开了,留下同样惊愕的三个人。
辛梓骅以那种研究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紧盯着路晞芃。
辛绮筠同样盯着路晞芃,但她的眼神不是研究的,而是担忧的,她并不担心路晞芃和关露之间会有什么,而是她了解关露的个性,那个被宠坏了的、刁蛮任性的小姐,她想要得到的,不到手绝不罢休。联想到之前参加试镜时,关露将一个怀春少女要见心上人之前的那种期待、羞怯、慌乱展现得淋漓尽致,辛绮筠已经明白了,关露的心上人,是路晞芃,顿时一股寒气直达她的心底。
路晞芃被兄妹二人看得极不自在,着急地为自己辩解,“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和关露根本一点瓜葛都没有。她长得好不好看,我都对她毫无兴趣,居然说是因为我才去整容的,我简直比窦娥还冤。连我过生日她也要瞎操心,实在莫名其妙!”
“你还看不出来,关露对你有情吗?”辛绮筠斜睇他。
“那又怎么样”,路晞芃一脸无辜状,“对我有情的女人太多了,我哪里顾得过来。”
辛梓骅忍不住发笑,“哥儿们,你真不是一般的自恋。”
辛绮筠也笑了起来,“他的自恋,我老早就见识过了。”
路晞芃当着辛梓骅的面就搂过辛绮筠,“其实自从恋上你的妹妹后,我已经不大自恋了。”
辛梓骅的嘴边浮起一个难解的、奇异的微笑——带着抹淡淡的哀愁。点了点头,他轻轻地说:“但愿如此。”
去宜乐会的路上,辛绮筠提起宜乐会那家粤菜馆的生意好象比以前差了,路晞芃说他已经很久没去宜乐会了,并不了解情况。
到了宜乐会的粤菜馆,他们到监控室找保安人员调看监控录像,录像中显示,关颖是自己走进了男洗手间,当时她用手扶着额头,脚步也有些虚晃,晕头转向的样子。她在洗手间外面停留了一会儿,往两边的洗手间门都看了看,最后费力地推开男洗手间的门,走了进去。而在那之后,没有其他人进入男洗手间,一直到辛绮筠推门而入。
“为什么会这样?”辛绮筠愕然。
“那洗手间很邪门的,已经发生过好几次这样的事情了……”保安插嘴说了一句,突然又住了嘴。
“怎么不说了?”路晞芃问。
“我……我怕丢了饭碗。”保安神情不安地望着路晞芃。
“你尽管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保证你不会丢饭碗。”路晞芃承诺。
得到路家大少爷的允许,保安这才继续说:“之前有警察来调看过监控录像,那个女孩子也是自己走进男洗手间,然后被人强暴,但是根本看不出是谁干的。
那个男洗手间,自从那层楼装修以来,就发生过好几次女人被强暴的事件了,听说连很有名的女作家,好像是叫简莎,都遭殃了。但是那些受害者害怕名声毁了,都不敢报警,只有一个女孩子报了警,警方来调看监控录像,发现她是自己走进男洗手间的,什么时候被人搞的弄不清楚,男洗手间有不少人进进出出,也确定不了是谁干的。警察不想多费事,后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上次的监控录像还在吗?”路晞芃问。
保安想了想说,监控录像一般保存一个月左右,就是上上周发生的事情,还在。他把监控录像带找了出来。
辛梓骅、路晞芃和辛绮筠仔细浏览监控画面,那个女孩子和关颖一样,都是在头晕的状态下自己走进男洗手间。在女孩进入之后,有不少人进出男洗手间,并未发现有可疑之人,他耐心地继续往下看,大约在10分钟之后,又有个男人向洗手间走来。“停一下!”辛绮筠突然喊。
辛梓骅按下暂停键。
“那个人好像是高震!”辛绮筠指着屏幕。
辛梓骅将画面局部放大,辛绮筠看清了,果然是高震的脸。
从高震进入洗手间到出来,前后大概7分钟的时间。
“你们怀疑这个人吗?”保安好奇地凑过来,“哇靠,7分钟,速战速决啊。怪不得确定不了是谁干的,上个大号都不止这个时间。”
“没有证据,不要乱说”, 路晞芃喝斥保安。
保安吓得缩了回去,又说:“虽然案子没破,但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宜乐会有厕所色狼的传闻,早就传开了,现在到这儿吃饭的人少了很多,女人都怕死了,怕被弄进男厕所给搞了。听说连去旁边水会那边游泳的人都少了,吃饭的地方有色狼,保不定游泳的地方也有。”
路晞芃又让保安回忆,之前发生同样的事情时,是否还有监控录像保留。保安记得大概是上月底还发生过一次,但说不出确切日期,只能凭着模糊的记忆,将大致那几天的监控录像带都找了出来。
三人很有耐心的查找,终于找到了受害女孩自己走入男洗手间的画面,情况和之前的相似,而在她进入10多分钟后,画面中也出现了高震的身影,他在洗手间内逗留的时间大概8分钟,时间与上一次差不多。
看样子,这事又是针对宜乐集团的,不然为什么偏偏把地点选在宜乐会粤菜馆的男洗手间?
辛绮筠见路晞芃面色沉重,她的心情也滞重不畅。默然少顷,她想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遂问保安:“女作家被人侵犯的事情,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很多人都知道啊”,保安说,“宜乐会里早就传开了,我也是最近听到有人议论这件事情才知道的。”
“我要到那个洗手间去看看”,路晞芃沉闷地开了口。
辛梓骅和辛绮筠也想实地察看一下,三人便一同离开监控室,乘电梯上了粤菜馆的三楼。
男洗手间在右侧,女洗手间在左侧。门上面没有“男”“女”的中文字样,只有男人和女人的头像剪影图案,男人头像是红色,女人头像是蓝色。
“这颜色好奇怪,按照惯例,不应该是女人红色,男人蓝色吗?”辛绮筠看得迷糊,“这两个剪影图案也很相似,那女人头像的脑后有个不明显的小辫子,要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到其他楼层看看!”辛梓骅忽然说。
三人到楼下两层转了一圈,很惊奇地发现,其他楼层的洗手间,门上贴着的是“男”和“女”的文字标志,而且“男”字是蓝色,“女”字是红色,只有出事的这个楼层洗手间,是用头像剪影代替文字,颜色也是相反的。还有位置也不对,其他楼层的洗手间,都是男左女右,只有这里是男右女左。
保安说过,这个楼层曾经装修过,三人带着疑问找到了当时参与装修的相关工作人员,得知具体负责人已经出国去了。装修是在简莎遭到强暴的前一周完成的,当时是想把每个楼层都装修得更加时尚,富有现代韵味。但是三楼的装修完成后,项目负责人就出国去了,其他楼层的装修也暂时搁浅。
那名工作人员记得,原本三楼洗手间的标志、位置和一二楼都是一样的,装修之后才更换的。
“看来又是一个阴谋”,路晞芃已经悟到了其中的玄机,“在装修时,故意改动了男女洗手间的位置和标志图案,连颜色都反过来。
人在吸入迷幻剂,精神恍惚、视线模糊的情况下,对于相似的头像剪影图案辨别不清,只能根据颜色和位置进行判断,一般的说法是男左女右,还有在颜色的使用上,也是红色代表女性,蓝色代表男性,所以受害人凭着这两点判断,走进男洗手间,径直去了隔间,随后药效发作晕倒在里面。而高震在估算受害人已经昏迷不醒后,才进入隔间,对受害人实施侵犯。”
“这是一举两得的做法,既满足了自己的**欲,又给宜乐会的声誉造成严重的损害”,辛梓骅赞同路晞芃的推测,“昨晚关颖进了男洗手间后,因为筠筠及时发现,高震才没有得逞。有了之前的两段录像,至少可以说明高震具有重大嫌疑。如果任他继续为非作歹下去,不光是更多的女性遭受侵犯,最可怕的是,高震很可能是艾滋病毒携带者,这样会造成艾滋病的泛滥传播。我会立即把这个事情告诉卢威,让他们去调查高震。”
走出宜乐会后,辛梓骅忽然问辛绮筠:“上回简莎在洗手间里被强暴的事情,除了我们三个人和卢威之外,还有谁知道?”
辛绮筠如实告诉他,事务所的人那晚正好聚餐,都知道这件事情。
“那就是说,知道的仅限于这个范围了”,辛梓骅若有所思地望着辛绮筠,“简莎爱惜名声,不敢报警。犯罪的人,应该不至于自己四处张扬。那么,她被强暴的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为什么宜乐会的人会议论纷纷?”
辛绮筠心头一紧,“你怀疑……是我们事务所的人传出去的?”
“你们事务所的那些人,之前就有可疑”,辛梓骅不客气地说,“虽然他们是你的好同事,但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不能对他们太过信任。”
辛绮筠虽然对哥哥的话有抵触情绪,但她不得不在心里承认,事务所的人,确实有可疑之处。她紧抿着嘴唇,默不作声。
辛梓骅和卢威联系后,赶往公安局,走之前让辛绮筠告诉关颖,晚上会再到医院看她。已经接近中午,路晞芃和辛绮筠吃过午饭,又去了一趟医院。在走廊上碰见关家的保姆,是来给关颖送饭的。
关颖独自一人靠在病**发呆,关露却已不知去向。
“糟了,我忘了给关伯伯打电话说关露的事情了”,辛绮筠猛然想起,她将那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给忽略了。
“没关系,我爸晚上还会来医院,到时再跟他说”,关颖说完咬住嘴唇,陷入深深的沉思里。
“颖姐姐,你看到小露整容后的样子了吧?”辛绮筠的话搅乱了关颖的思想。她的神思是朦胧而恍惚的,“看到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