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谜情

病房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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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颖叹了口长气,愁容满面,“小露实在太不懂事了,这么大的事情,好歹也跟家里人商量一下。我真担心,万一整容有什么后遗症,不是更糟吗。之前也看过报道,有不少整容变毁容的例子。”

“颖姐姐,别担心了,先把你自己的身体养好要紧”,辛绮筠宽慰她几句,又问:“小露去哪里了,不是说要留在这儿陪你吗?”

关颖抖动着嘴唇,眼睛里凝着泪,“我说了她几句,她就冲我大发脾气,说再也不想见到我。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太过分了,你还病着,她居然这样对你”,怒火窜上了辛绮筠的心头,“如果不是为了她,你也犯不着请高震吃饭,还被害得这么惨。”

“算了,我倒没什么,就是我爸那里,实在不好交待”,关颖依旧愁眉不展,“梓骅呢,他又有采访任务了吗?”

辛绮筠忙告诉关颖,辛梓骅是要找卢威调查高震,替她出气,晚上会再来医院。

关颖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确定是高震了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十有八九是他,他应该是看上你的美色了”,辛绮筠愤愤然,“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已经在同一个地点,对好几个女孩子下过手了。”

“太可怕了”,关颖惊呼了一声,“小露在那个人手下,这可怎么得了。”她首先想到的还是刚刚惹她伤心的、不懂事的妹妹。

“如果能顺利把他抓进监狱,小露应该就安全了”,辛绮筠打开保姆送来的保温桶,从里面取出蒸蛋羹、鱼汤、瘦肉粥之类的营养食物,“吃饭吧,我哥会替你解决问题的。”

“可是没有了高震,还会有其他的好色之徒”,关颖又忧虑起来。

“演艺圈里的潜规则是避免不了的”,路晞芃插进话来,“选择了这条道路,就必须付出代价。这个关露肯定也知道,我想她是心甘情愿的。”

关颖瞪视着路晞芃,有好一会儿,她的思想是停驻的,脑子里似乎是空空茫茫的一片。

路晞芃下午要上课,先走了。辛绮筠留在病房里陪关颖。关颖睡了一阵子,醒来后,两人大多时间都沉默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直到晚饭时间,路晞芃和辛梓骅先后到来,病房里才重新有了生气。随后关宸也来了,除了关颖的晚餐外,还额外带来了许多美味食物,一时间颇为热闹。

关宸找来几张椅子拼在一起,将他带来的一堆食盒摆放在一起。又取出了好几副一次性的餐具,“我猜到晚上你们会来,就让家里的阿姨多准备了一些吃的。”

关颖微笑着,“怎么像是在病房里开派对一样。”

“开派对也行啊”,关宸的积极性很高,“我再去多买些东西好了,庆祝姐姐顺利脱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说完便一溜烟如飞的出了病房。”

关颖笑着摇摇头,“我就是说了句玩笑话,他倒当真了。”

“庆祝一下也不错”,辛梓骅微微一笑,“难得人到得这么齐,热闹热闹也是应该的。”

“可惜小露不在”,关颖低叹。

“别老惦记着她了”,辛梓骅将手覆在关颖的手背上,“小露都那么大的人,该自立了,别总为她操心。再说人家根本不领情,你还是多为自己着想吧。”

关颖想将手抽出来,却被辛梓骅握住,“别再为关露去找什么人了,要是再出什么事,会让我伤心痛苦,你忍心吗?”

“我……我……”关颖嗫嚅着,那样软弱,那样飘忽。

“答应我!”辛梓骅深深的望着她,“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你直接告诉我,让我来替你解决,不要自己去冒险。”

关颖幽幽地问:“万一你又像以前那样冷淡,对我不理不睬,我该怎么办?”

“不会的”,辛梓骅更紧地握住她的手,“我发誓,再也不会那样对你了。以前都是我的错,经过这次,我才认识到你对我的重要性,我害怕失去你,非常害怕!”

关颖凝视着他,心里所有的委屈、不满、悲痛都在这一瞬间瓦解冰消。她闭上了眼睛,感觉被一种近乎痛楚的柔情紧紧包围。于是,她被拥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里。好一会儿,他们静静的拥抱着,谁也不说话。

辛绮筠望着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看样子,辛梓骅是决定豁出去,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她不知道究竟是该喜还是该忧。

路晞芃也颇有感触,他挨着辛绮筠,他的唇滑向她的耳边,“我也很害怕失去你。”

辛绮筠低叹着,一时间,情思恍惚,愁肠百转。

关宸进病房的时候,看到了让他尴尬的画面:那厢,辛梓骅和关颖相拥在一起。这边,路晞芃和辛绮筠正亲密咬耳朵。他重重地咳了一声,两对恋人才各自分开来。

“你们成双成对的,还这么公然亲热,存心刺激我这个孤家寡人啊”,关宸发起牢骚,“要是嫌我碍事,要不我先走好了。”

“别走别走”,辛梓骅赶紧挽留,“少了你,这派对可就无趣了。”

关宸忽像发现了新大陆般盯着辛梓骅,“你跟我姐……和好啦?”

辛梓骅被他这般看着,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一个被人当场逮住的现形犯,干脆痛快“招认”:“是和好了,不过你最好别在你爸面前提起,免得他老人家受到刺激。”

“我爸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受到刺激”,关宸不以为意。

“我是认真的”,辛梓骅表情严肃,“总之,我们的事情,你别瞎掺和,现在首先要解决的,是关露的问题。

“关露怎么啦?”关宸还不知道关露整容的事情。

“她变脸了”,辛梓骅半开玩笑地说,“完全换了个人,你见到她,估计也认不出来了。”

关宸摸着脑袋发懵,“变脸?难道是……整容了?不会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可以随便乱整。”

辛梓骅点了点头,“你猜对了,她就是整容了,而且整得很全面。”

“天哪”,关宸惊呼,“我昨天刚在网上看到一组整容过度的惊悚照片。爱美是人之常情没错,但是追求美的方法要适当,随便动刀子是要付出代价的。”

“行了别说了,你姐已经担心得不得了,你还来添乱”,辛梓骅赶紧制止关宸往下说,“我的肚子快饿穿了,有什么好吃的,赶紧给我尝尝。”

关宸逐一打开椅子上摆放的食盒,糖醋排骨、白灼虾、鸡汤混沌、酿豆腐等,都是非常美味的家常菜,辛梓骅立即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往嘴里送。

关宸打开他刚刚出去买来的饮料,除了关颖是病人,不能喝冷饮外,他给每人倒了一杯冰橙汁。辛绮筠猛喝了一口橙汁,冰凉透心,舒爽极了,心中的躁闷也被驱散。“哥,卢威那边怎么样了?”她开始打听。

“晚了一步,高震跑了”,辛梓骅脸色懊恼,眼光阴沉,“从今天中午开始就不见人影,不过他逃不掉的,已经布控抓捕了。”

“找到他的犯罪证据了吗?”辛绮筠问。

“找到了之前报警的那个女孩,她是新签约火舞影视公司的演员”,辛梓骅详细道来,“那天晚上,公司的新人聚餐,高震也参加了。根据那女孩的回忆,席间高震曾拍过她的肩膀。后来她觉得口干头晕,脸上燥热,想到洗手间洗把脸清醒一下,顺便解手,迷迷糊糊地走进洗手间,进了隔间,然后眼前发黑,失去了知觉。”

“还有比她更早时候受到侵犯的那个女孩,虽然她自己什么都不肯说,但调查到,那女孩也是火舞影视公司的新人,那晚和她一起在宜乐会粤菜馆用餐的人中也有高震,”辛梓骅气愤难平,“那个混蛋,不知道玩弄了多少手下的女艺人,还要借机破坏宜乐会的声誉,实在可恶!”

路晞芃的脸色也阴沉沉的,高震的背后,极有可能是海博天,这种背后放冷箭的小人,实在令人所不齿。

辛绮筠则心惊肉跳的,高震玩弄了那么多手下的女艺人,不知道关露是否能够幸免。她最担心的是,高震可能是艾滋病患者,万一传染给了关露……她不敢想了,额上直冒冷汗。她和辛梓骅、路晞芃都不敢把这个事情告诉关颖和关宸,他们怎么承受得了这样的事实,而且毕竟还未得到证实,只能暗暗祈祷关露还未被高震染指。

“先不说那些烦心事,等高震落网了再说”,辛梓骅说完狼吞虎咽起来,他真是饿坏了。

之后,大家一边吃一边闲聊,辛梓骅和路晞芃有很多共同话题,两人越聊越投机,辛绮筠、关颖和关宸就在旁边当听众,不时插几句话。

辛绮筠还是第一次知道,路晞芃和辛梓骅一样,都是磁带收藏爱好者。路晞芃说他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到图书城和学校大门口外面的音像店淘各种音乐磁带,有古典音乐,也有流行歌曲,绝大部分是正版,基本上10元一盒。

辛梓骅说起当年无印良品的专辑《珍重》很红,他们班上很多人买,他也买了一盒,很遗憾的是毕业离校时丢失了,后来想要重新收藏,但是再也买不到了。

“真巧,我那里正好有《珍重》的磁带,送给你好了”,路晞芃大方表示。

辛梓骅的眼睛发亮了,“太好了,等会儿我就跟着你回家去取磁带。”

辛绮筠失笑,“哥,你也太心急了。那盒专辑里有什么好听的歌曲,值得你牵肠挂肚了这么多年。”

“真正让我牵肠挂肚的不是一盒磁带,而是当年和某人一起听磁带的那种感觉和心境,还有几句触动人心的歌词”,辛梓骅在感慨之余,还流露出几分苍凉寥漠之感。

一听到辛梓骅说“某人”,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都投向了关颖,而此时的关颖,眼里已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我猜专辑里面最让辛大记者感慨的歌曲应该是那首《想见你》吧”,路晞芃深黑的眸子有股了然一切的神情,“我也记得里面的几句歌词:想见你,没有你,城市再炫也没意义。热闹的,全都是你的幻影。想见你,心太急,狂奔拥挤的人群里。多希望,下一秒就见到你。”

辛梓骅的眼眶也湿润了,“还真是一猜就中,我和关颖都非常喜欢这首歌,以前她到学校来看我的时候,没有录音机,只有磁带随身听,我们就一人戴一边的耳塞,头靠在一起听,有时候听着听着,眼泪就会掉下来。那时候我们在不同的城市,我一直半工半读,周末也走不开,只能让关颖大老远的来看我。每次短暂的相聚过后又要分开,那种思念的滋味实在太折磨人了。”

“我欠关颖的太多太多,其实我一直都记在心里”,辛梓骅的铁汉柔情感人至深,令在场的其他人不胜唏嘘,“我找了那盒磁带很多年,就是想找回曾经的那份悸动。”

“太煽情了,受不了”,辛绮筠鼻子酸酸的,“我从来不知道,哥哥还有这么感情丰富的一面。铁汉竟然也会动情,这就像铁树开花一样啊。”

关颖笑中带泪,“他当年在我面前可没少哭过,只是你们都不知道。”

辛梓骅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别再揭我的老底了,太丢人。”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辛绮筠含笑望着辛梓骅,“我重新认识到了一个有人情味的哥哥,觉得很欣慰。”

辛梓骅皱皱眉,“我在你的心目中,一直是很没有人情味的吗?”

辛绮筠眨动眼睑,“确实是冷了一点,酷了一点,有时候一张包公脸,挺吓人的。”

这话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路晞芃感慨着说:“看来我那盒磁带不割爱还真不行了,我现在就回去给你拿过来。”

“用不用这么着急啊”,关宸觉得好笑,“磁带就在家里,又不会被人抢走。”

“成人之美,还真应该着急”,路晞芃说着就站起身来了,“如果晚上见不到那盘磁带,估计辛大记者会失眠的。”

“还是路教授懂我的心思”,辛梓骅不胜感激,“那就烦劳你跑一趟,太谢谢了!”

“不用客气,难得有机会巴结未来的大舅子”,路晞芃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辛绮筠红着脸瞪了路晞芃一眼,“瞎说什么呀。”

关颖抚掌而乐,“你们两个太逗了,都大舅子了,还这么客气,一个喊辛大记者,一个喊路教授。”

“你不懂”,辛梓骅一本正经地接口,“这样的称呼,表示我们对彼此的尊重和欣赏。”

路晞芃点头赞同,“这话说得在理。”

辛绮筠看着那两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一刹那间,有种感动的情绪掠过了她。她看出哥哥和路晞芃之间,有着惺惺相惜的知音情谊。

路晞芃果真去取磁带了,他前脚刚走,关家豪后脚就来了。关颖、关宸和辛绮筠、辛梓骅合力劝说了一番,终于让关家豪接受了关露整容的事实,又目送他哀声叹气地离去。

一个晚上,病房里不断有人光临,关家豪走了,卢威又来了,他知道辛梓骅和关颖的关系,是来看望关颖,顺便告诉辛梓骅调查高震的情况。卢威和其他人寒暄了几句后,和辛梓骅到病房外面交谈了一阵。再进病房时,辛绮筠看他们的脸色也知道,肯定是还没有高震的下落。

卢威还有事要回公安局,正巧路晞芃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他从收藏柜里找出来的那盒无印良品的专辑《珍重》。

“你来得太及时了”,辛梓骅从路晞芃手中接过磁带,如获至宝,翻来覆去地瞧看一阵后,递给了卢威,“帮我把这盒磁带放到马超办公桌的抽屉里,我明天就去听。”家里的磁带随身听早已被淘汰了,录音机也早就换成了CD播放机。

“马警官那里有能听磁带的录音机吗?”辛绮筠表示好奇。

卢威接过磁带放进衬衣口袋里,呵呵笑了起来,“我们都在背后管马哥叫老古董,现在都流行mp4了,他的办公桌抽屉里还放着磁带随身听和几盒磁带,跟我们完全不是一个时代的。”

辛梓骅白了卢威一眼,“少在人背后嚼舌根。”

卢威又嘿嘿一笑,“我得赶紧回去,先走一步了。”他说完便离开了。

辛绮筠看了下时间,已经将近晚上10点半,也该回去了。正打算和关颖道别,手机来电铃声却响了起来。

“小辛,正义使者又出现了”,电话那头,石曜辉语气急促,“我把东西忘在事务所,刚想起回来拿,在资料室里看到一份传真,是发给你的。上面写着今晚12点整,高震会在海盛大厦外出现,署名和前几次一样,都是正义使者,我看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就赶紧告诉你了。”

辛绮筠将传真的事情告诉路晞芃和辛梓骅。

“会不会是个陷阱”,路晞芃持怀疑态度。

辛梓骅也略作思忖后说:“宁可信其有,就算是个陷阱,我也要看看是什么人设下的。”

“我也要去”,辛绮筠态度坚决,“传真是发给我的,必须把我也带上。”

辛绮筠要去,路晞芃自然也要陪同了,辛梓骅只能同意三个人一起去。

“你们在说什么,正义使者是什么人物?”关宸听得一头雾水。

“这你就别管了,专心陪你姐吧”,辛梓骅走到关颖身边,眼光柔和地注视她,“我该走了,明天再抽时间来看你。”

“你尽管忙去吧,希望你们能早点抓到高震”,关颖那对温柔沉静的眸子被发丝半遮半掩着,别有一种情致。辛梓骅的心中充溢着一份难言的温柔。

三人立即出发,辛梓骅一面给卢威打电话,对他说了传真的事情。卢威正赶着回公安局,走不开,立刻通知了马超。

辛梓骅和辛绮筠、路晞芃在12点前到达海盛大厦,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

夜深人静,四周静悄悄的,红绿灯冷冰冰的孤立在街头。偶尔有车辆驶过寂静的大街,呼啸声划过夜空,瞬间又归于沉寂。在车灯照射下的街道,寂寞得连个人影都没有。

路晞芃看了一眼手表,指针正好指向12点。定睛一看,有一辆黑色轿车从远处驶来,缓缓滑行至海盛大厦外,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光线太暗,看不清是不是高震。

就在此时,异常状况出现了。三人都能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骤然上升,路晞芃低下头,惊见手表表盘上的指针飞速转动,和上回在医院时一模一样。他警觉地回过头,并未有反常的动静,却在同一时间听到了辛绮筠恐惧的低呼声。

刚才下车的那个男人身上突然窜起了火苗,火势迅速蔓延,只一眨眼的工夫,整个人已变成一个大火球,他痛苦地倒在地上打滚,发出凄厉惨绝的哀嚎,声声似直透夜空,骇人心魄。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当他们还处于极度震愕中时,那个男人已经没有了声息,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只有身上的火焰仍在燃烧,火光映照出三人惨白的脸庞和失神的眼睛。

马超和刑警队的其他几个人也赶到了现场。那个惨遭烈火焚烧的男人正是高震,经法医鉴定是被活活烧死。

“和上回在医院的情况非常相似,温度很高,手表上的指针和分针转动得很厉害,那是因为有很强的电磁波所产生的磁场效应”,路晞芃推断,“我上回就说过,利用微波炉的工作原理,借助某种自制的仪器将微波发射出去,别说是让轮椅自燃,就是让人体着火,也完全是有可能的。这次的手段果真升级,让人体着火了。”

“如果是发射微波,那就是有人躲在暗处操控了”,辛梓骅带着深深的挫败感,“趁着我们被人体自燃震惊失神,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调看一下监控录像,也许能发现逃跑的身影”,辛绮筠提议。

马超查看了一下海盛大厦外面的监控摄像头,颓然摇了摇头,“恐怕不会有收获。这里有一处监控死角,如果是熟悉附近环境的人,完全可以避开监控摄像头。”

刑警队的人还要继续在现场工作,辛梓骅也要留下来采访,路晞芃和辛绮筠先回去了。路晞芃开车去了郊外的别墅,又到周末,可以放松两天。

回到别墅已是下半夜,辛绮筠洗完澡出来,看到书房里亮着灯,路晞芃正坐在书桌前冥思苦想。

辛绮筠知道他在想着晚上发生的怪事,她自己也还没有从那种巨大的震惊和恐惧中解脱出来,脑子里还混沌一团。

“我在想,高震为什么要到海盛大厦去”,路晞芃用手揉着眉心,“他明知道已经被警方盯上,还要到他工作的地方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应该是有人约他见面吧”,辛绮筠猜测,“也许像上次廖洛勇那样,假意要帮助他逃脱,实际目的是杀人灭口。”

路晞芃吁了口气,“那个正义使者的传真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正义使者总能提前给你透露消息,他这是在帮我们呢,还是要害我们?”

“可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并没有受害,难道是要帮我们?”辛绮筠想得头疼,颦眉叹息。

“好了别想了”,路晞芃心疼地揽过她的肩头,“你先去睡吧,我去洗个澡。”

辛绮筠轻“嗯”的一声,正要转身离去,路晞芃忽然想起什么。“等等”,他打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两把钥匙交给她,“这是公寓和别墅的钥匙,很早就想给你,一直忘了。”他说明了哪一把钥匙是公寓的,哪一把是别墅的,让她以后随时可以自己过来。

钥匙的光泽一闪,辛绮筠竟一阵寒凛,那个神秘的小阁楼撞入脑际。她还在盘算着如何瞒着路晞芃和李婶,偷偷进入别墅,不曾料到他竟主动将钥匙交给她。蒋春玲告诉她,隔壁别墅的男主人前段时间出差去了,前两天刚回来,她已经再次成功勾搭得手,对方满口答应帮忙留意李婶每日的行踪,估计很快就会有回音了。

想到这些,辛绮筠的心头涌起强烈的愧疚感,路晞芃这么信任她,她却在暗地里想方设法窥探他的秘密。

路晞芃拉过辛绮筠的手,将钥匙放在她的掌心。“还有一样东西”,他快步走出书房,双手捧回一个精美的大盒子,“那件被我撕裂的旗袍,已经找人修补好了,完全看不出痕迹。”

辛绮筠接过盒子打开,还是那件印花刺绣旗袍,白与蓝的色彩清新自然,莲花戏池鱼图案生动活泼。她的手轻轻摩挲着旗袍细腻光滑的布料,眼里几许晶莹闪亮。她放下盒子,踮起脚尖,在路晞芃的面颊上吻了一下。

“就这样?”路晞芃那神态活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

辛绮筠的心灵深处有根细细的纤维在**了,牵引着她全身的每一根神经,她抱住了路晞芃的脖子,送上了她的嘴唇。路晞芃立即反被动为主动,吻得她几乎不能呼吸。直到他离开后,她还呆站在那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转过身,望着书桌上的两把钥匙和装旗袍的盒子,辛绮筠有些迷糊了。一种不安的情绪逐渐侵蚀到她身上来,而越来越重的笼罩了她。

两人躺在**的时候,辛绮筠试探性地问路晞芃:“你把钥匙交给我,不怕我发现你的什么秘密?”

路晞芃的眼睛像两泓深潭,映出她隐有忧色的脸庞。“我相信你不会”,他淡然地笑了笑。

辛绮筠有些糊涂,他说的“不会”是指什么?是发现不了,还是不会去探寻?她忽然觉得身边这个男人那样深沉和难测,像一本最费解的书,如同他研究的那些深奥的物理学书籍。

路晞芃睡得很不安稳,他陷入了一个诡异的梦境当中:一袭白衣的依依向他走来,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她每走一步,都仿佛踏在了他的心头,每踏一下,他的心就一阵抽痛。依依忽然停下脚步,“抱抱我们的孩子吧”,她的声音冷幽幽的,散发着瘆人的寒意,随即发出了呜咽和啜泣声,哀哀欲绝。

路晞芃惊恐地连连后退,头脑昏昏然,眼睛模模糊糊,浑身冷汗淋漓。

依依发出一阵比哭还难听的惨笑,“害怕了?都是因为你,孩子才会变成这样,你却嫌弃他,不要他了。你是个冷酷无情,没有心的人,我恨你!恨你!恨你!……”

路晞芃的心脏绞紧而尖锐的痛楚起来,那样的痛彻心肺。“对不起”,他把头埋进双掌中,痛苦地喊,“我不是冷酷无情,我只是暂时还无法面对那个孩子,他毁掉了我所有的自信……”

辛绮筠也睡得不踏实,她被路晞芃噩梦中的痛苦喊声惊醒了。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全是冷汗,又听到他嘴里发出模糊的呻吟。她屏住呼吸,听清了那微弱的、压抑阻塞的发音,“依依……孩子……”

一刹那间,辛绮筠感到那样的凄惶和无助,觉得自己像只扑入蜘蛛网的飞蛾,无力逃脱那牵缠不清的“网”。而最糟的,是她摸不清这“网”的性质。

她在黑暗中睁大双眼,挣扎不出自己的思想。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忽然狂风大作,有闪亮的电光划过,紧接着,远远的天边,阴阴沉沉的闷雷炸响,暗夜里,风暴的气息卷涌而来。

雨点“唰唰”的纷纷落下,敲打着玻璃窗。夜,变得喧嚣了起来。

辛绮筠索性坐起身来,听着窗外的风雨声。

路晞芃也被雷雨声惊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翻过身,习惯性地伸出手臂,想要抱住辛绮筠,却摸了个空。他陡的睁开眼睛,看到辛绮筠蜷缩着的背影,猛然坐起身来,从身后轻搂住她,“怎么啦,半夜不睡觉,坐着想什么?”

辛绮筠凄然一笑,声调却强装得柔缓,“被雷声惊醒,睡不着了。”

路晞芃轻抚着她的手臂,她的肌肤触手冰冷,而他的手是汗湿的。他们在黑暗中相拥而坐,各自想着心事,谁都不说话,只有不平静的呼吸声在交错起伏。

连续两天夜里都有豪雨,路晞芃和辛绮筠竟有了倚枕听雨的雅兴,但是,这样的雅兴是与烦恼、失意、落寞相伴的。老别墅里出现的“幽灵”依旧困扰着路晞芃,他常常从噩梦中惊醒。而辛绮筠为路晞芃那梦魇中的一声“孩子”而揪心,也睡不安枕。

周一晚上,辛绮筠有事务所的工作来不了,路晞芃独自一人在公寓里看书。门铃声忽然响起,他很惊讶,这里除了辛绮筠之外,是不会有其他人来的。而且辛绮筠有钥匙,也不需要按门铃。

路晞芃疑惑地走到门后,透过门上猫眼洞望去,门外站着的是关露。他想起那天关露说的为他整容的话,心中反感,走开了。回到书房,门铃声仍持续不断的响着,路晞芃被那铃声烦透了,将书房的门也关上。

他以为过一阵子,关露认为无人在家就会离开。没想到门铃声消失后不久,外头竟然传来了脚步声,像是有人进到家里来了。他警觉地起身,上前打开书房的门,竟然看到关露站在外头。

“你是怎么进来的?”路晞芃很惊讶。

“用钥匙开门进来的”,关露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语气不悦,“晞芃哥哥,你明明在家,为什么不给我开门?”

路晞芃并不理会关露的质问,只盯着她手里的钥匙问:“你怎么会有我公寓的钥匙?”

“绮筠姐给我的,我缠着她软磨硬泡,她就把钥匙给我了”,关露的声音忽又变得甜腻腻的,“晞芃哥哥,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说过要和你一起庆祝生日的,但后来想了想,既然生日当天你要和绮筠姐过二人世界,我就提前一天来为你庆祝好了。怎么样,你对我的创意,还满意吗?”

“什么创意?”路晞芃莫名其妙。

关露气得柳眉倒竖,“你的眼睛是不是瞎了,我打扮成这样,你都没看见?”

路晞芃刚刚连正眼瞧关露都没有,哪里留意到她的打扮,见她气成这样,才细看了她两眼。关露穿着一件粉紫色的旗袍,云鬓轻挽,还点缀着一支粉紫色牡丹花陶瓷珠的古典发簪,袅袅娜娜,风情万种。

路晞芃怔住了,倒不是为关露的风情着迷,而是因为,关露那身打扮,无论旗袍的款式花色,还是发型,甚至那支古典发髻,都与那幅油画中依依的打扮一模一样。他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巧合。

关露以为路晞芃为她而神魂颠倒了,娇滴滴地唤了一声“晞芃哥哥”, 嘴角勾起一抹娇柔的笑意,随后挪移身子,整个人贴在了他的身上。

路晞芃一把甩开关露。“你怎么会打扮成这样?”他的眼神严肃,过于严肃了一些,以至于关露瘪着嘴,很委屈的样子。

“是绮筠姐让我这样打扮的,她说你肯定会喜欢”,关露的眼里已经闪出了泪光,“谁知道你根本都不认真看我,还这么凶巴巴的。”

路晞芃见不得女孩子掉眼泪,心软了,语气也缓和了,“真的是绮筠让你这样打扮的?”

“当然啦,我为什么要骗你。绮筠姐说看过你非常喜欢的一幅油画,画中的女人就是这样的打扮”,关露故意做出一股可怜兮兮的样子来,“我们也是想给你个惊喜,可你好像很不领情。”

“惊喜?”路晞芃苦笑,他不明白辛绮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了用关露来考验他,顺便试探他是否还对依依余情未了?

“晞芃哥哥”,关露忽然含情脉脉地望着路晞芃,“我今天来,有一样生日礼物要送给你。”

关露那眼神让路晞芃起鸡皮疙瘩,他带着戒备心理后退了几步才问:“什么礼物?”

关露再度靠近他,做娇羞状,“我自己啊,我想把自己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你。”

路晞芃的一颗心渐渐下沉,他忍耐而好脾气地问:“这也是绮筠帮你出的点子?”

“这倒不是,但我听她说,曾经有个女孩子把自己当作生日礼物送给你”,关露笑了,笑得如花盛放,突然抱紧了路晞芃,“晞芃哥哥,我也想像那个女孩子那样,以前我长得丑,知道你看不上眼,但现在我变漂亮了……”

关露话未说完,就被自己“啊”的呼声打断了。她被路晞芃用力推开,力道之大,致使她踉跄了几步。她瞪圆了眼睛,鼓着腮帮子正想发作,抬头却看到路晞芃不满的神情和愠怒的眼睛,她有些心慌,眼泪就掉了下来。

“晞芃哥哥,你这样对我,太让我伤心了”,关露抽泣着,“我知道你爱绮筠姐,我也不敢有什么奢望,就是……就是想把第一次给你。高经理说,当演员要接受潜规则,为艺术献身,我愿意接受,但我不甘心把第一次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我暗恋你好多年了,好想把自己给你。迈出了这一步,我将来就没有什么遗憾,也放得开了。”

路晞芃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关露把他当什么了,风尘女子的第一个恩客吗?他对关露刚才的那一番说辞毫无兴趣,倒是她一再强调的“第一次”让他联想到,如果是这样的话,关露就没有感染艾滋病的风险了。“高震真的没有碰过你?”他下意识地想要重复确认。

关露却误会了。“男人果真都很在乎这个”,她半埋怨半娇嗔地说,“当然没有,我不乐意,难道他还能强迫我不成。我跟他说,必须等我想通了,如果用强,我会跟他拼个鱼死网破,他被我唬住了。我姐也真是,偏偏在那时候去请高震吃什么饭,他见睡我不成,就打起我姐的主意了,我姐都那么大年纪,早就不是处了他也要,真是饥不择食。”

路晞芃因关露的话而怒了,她的姐姐差点被高震害死,这样卑劣无耻的行径,在她看来居然只是“饥不择食”。他一把拽过关露的手臂,扯着她就往外走,“我还有事情要忙,没空陪你了。”

“放开我!”关露扭动着身子,另一只手用力锤打路晞芃的肩膀,眼见挣扎不过,已被他拉到大门处,她忽然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路晞芃被她哭得心烦意乱,觉得自己确实过分了一些,只得松了手。“回去吧”,他尽量和颜悦色,“我真的还有事要忙,也不方便留你。”

关露眼泪汪汪的,“我就是想把自己当礼物给你,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

你还这么狠心地拒绝我吗?“

“人不是货物,随随便便就能送出去。你如果珍视自己的第一次,就留给将来真正爱你的人吧”,路晞芃好言相劝,“更何况,这对我来说,不是接受礼物那样简单,而是对爱人的背叛。我不能背叛绮筠,无论精神还是肉体上。”

关露忽然娇媚一笑,淡化了眼底的戾色,“如果我是依依,你还会认为是对绮筠姐的背叛,赶我走吗?”

路晞芃惊跳了一下,“什么意思?”与此同时,他感到喉咙干燥紧逼,好似有一团火从心底升腾而起,直窜入喉咙。

“你就把我当作依依吧”,关露凑近路晞芃,她踮起脚尖,呼吸夹杂着压迫的热力对他迎面吹来,声音在他耳边低低的、柔柔的响声,“我是你朝思暮想的依依,我回来了,你还爱我吗?”

路晞芃浑身都燥热起来,神志也开始昏乱,眼前关露的脸逐渐模糊,竟幻化作依依的脸庞,那样娇娇怯怯,我见犹怜。他的心脏**了起来,但是,依依的身影很快消失,眼前浮现出辛绮筠那对乌黑发亮的大眼睛,那柔和清亮的眸光似鼓满风帆的船,直驶入他的心底,也指引了他的航向。

“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他抓住头脑短暂的清明,怒声质问关露。

关露没料到路晞芃还能清醒过来,一时慌了,结结巴巴的,“我……我……”

“滚出去!”路晞芃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他见关露还站着不动,一怒之下动作粗暴地打开大门,将她推了出去。

关露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她穿着高跟鞋,脚扭伤了,痛得眼泪都迸出来了。“晞芃哥哥,你好狠心”,她挣扎着站起来,还想装可怜博同情,路晞芃已经猛力将门关上,“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关露又跌坐在地上。她揉着肿痛的脚踝,泪水哗哗的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