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外阳光灿烂,连续多日阴雨,天空终于放晴了。辛绮筠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嗅着阳光的温暖气息。在暗无天日的监室被禁锢了两天两夜,此时她深切感受到,自由、空气和阳光,是多么的可贵。
路晞芃在麻醉剂和止痛药的效力下挣扎着,他努力想让自己清醒,在周身撕裂般的痛楚中,他的意识逐渐清晰。他挣扎着,呻吟着,发出艰难的呼唤,“筠儿……”
他睁开眼睛,在包围着自己的人群中搜寻。父亲、弟弟、护士、医生,却独不见绮筠。
看到他醒了,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路维源望着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的儿子,两眼通红,“晞芃,你哪儿不舒服?医生就在这里!”
路晞芃的眼光从父亲脸上移开,他仍是恍恍惚惚的。而内心那股强烈的渴望却在烧灼着他,绞扭着他的心脏。他的意识又开始昏乱,眼前的人影重重叠叠,其中却唯独没有他的筠儿。他苦恼地摇摆着头,心里在疯狂般地呐喊:“筠儿,你一定误会我和关露了吧,我还没有机会向你解释清楚,请你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
他强撑着不让沉重的眼皮阖上,费力地张开嘴。冷汗不停的冒出来,滴在枕边。他听到路维源在问:“你想说什么?你说吧,我听着!”
路晞芃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嘶哑的低喊着:“绮筠……我要见她……”
他闭上眼睛,意识也随之飘散,头侧向了一边。
一看到路晞芃的头偏过去,路维源就紧张的大叫:“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医生忙过来看了看。“没关系,是止痛针的效力。你们不要围在床边,给他一点新鲜空气,让他好好睡一觉”,医生劝说,“董事长,您熬了一晚,回去休息吧,这儿有特别护士照顾着,不会有问题的。”
路晞芃呼唤辛绮筠的时候,辛绮筠就在病房外面。
病房的门关得紧紧的,辛绮筠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里面围了不少人。她举起手来,想敲门,却一眼看到路维源的身影,手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她就这样呆站着,茫然地瞪着病房的那扇门,模糊的衡量着它的厚度,双手绞扭着手帕,那手帕是下车时海昊逸硬塞给她的,说她到医院后用得上。一会儿,病房内的人散开了,像是要从里面出来。她急忙跑开,躲到一旁。
里面的人陆续出来,路维源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显得很疲惫,步伐也有些不稳,辛绮筠目送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心头涨满了酸涩和苦楚。
她从藏身的地方出来,回到病房门口。一个护士开门出来,看到她,有点惊愕,“要看病人吗?”
辛绮筠点点头。
“病人刚睡着,不方便探望”,护士温和地说。
“我看一眼就走,不会打扰他”,辛绮筠恳求。
护士被辛绮筠焦虑担忧的神情打动,还是同意她进去了。
辛绮筠走到病床前,看到路晞芃躺在那里,双目紧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用手帕捂住脸,不断涌出的泪水很快浸湿了手帕。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很快就会康复的”,护士好心安慰她。
辛绮筠含泪道声谢,弯下腰,长久地凝视着路晞芃。
“筠儿……”一声微弱的呼唤扭痛了辛绮筠的神经,震撼了她的心灵。
“晞芃,我在这儿”,她急切地答应着。
但路晞芃只是无意识地动了动嘴唇,又紧紧闭上。他仍在昏睡中,潜意识里,他迫切渴望见到辛绮筠,可是周身无力,思想被束缚着,挣脱不开,他只能被动的、无助的躺着。
他的额上又慢慢的沁出了冷汗,护士用纱布为他擦试。
“我留张字条,等他醒来,帮我交给他行吗?”辛绮筠向护士请求,“不要告诉其他人我来过,特别是他的父亲。”
护士疑惑地望着辛绮筠,看到刚才的情形,她也猜到了路晞芃和辛绮筠的关系,却不明白为什么她来探望还不让人知道。
“很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拜托了!”辛绮筠言辞恳切。
护士看了昏睡中的路晞芃一眼,又看看辛绮筠,终是点了点头,“好吧。”
护士给辛绮筠找来纸和笔,辛绮筠写了几行字,告诉路晞芃她一直都相信他,会努力找出幕后制造阴谋的人,让他安心养病。
写完后,辛绮筠将字条折叠起来,交给护士。她回到病床前,俯下身,轻轻吻了吻路晞芃那苍白的嘴唇,忍着泪转身离开了。
辛绮筠回到事务所时,其他成员正聚集在一起,看那天程跃在路晞芃的公寓卧室里拍摄的录像。
见到辛绮筠,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祝贺她重获自由。
辛绮筠一眼便认出电脑屏幕上是路晞芃卧室的场景,知道伙伴们在为她奔走查案,心中感动。她对着大家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
“嗨,客气什么”,程跃习惯性的抓头,“你不知道啊,玲姐还趁着进卧室找线索的机会,偷走了你的发簪。”
蒋春玲用力踹了程跃一脚,程跃痛得“啊呦”一声惨叫,“玲姐,你太狠了!”
“活该,谁让你多嘴的,我不会自己跟绮筠说吗?”蒋春玲恨恨地瞪着他。
“你们俩也太搞笑了吧,好不容易绮筠回来了,你们不谈案子,却说什么发簪”,刘远航表示不满,“快让绮筠仔细看看录像,她比我们熟悉那里的环境,应该能发现点什么。”
石曜辉也说:“我们看了好几遍录像了,还是理不清思绪,你自己看看,没准会有收获。”
辛绮筠于是坐下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录像。她的注意力也集中在了衣橱底板的小洞和那个羊眼螺丝扣上。程跃将从公寓带出来的那个羊眼螺丝扣交给辛绮筠,辛绮筠拿在手里反复瞧看,又仔细回想了一阵子。
“我记得公寓里没有这种螺丝扣,底板上也没有那个洞。那个衣橱,中间部分一直没有利用过,只是偶尔放些杂物,怎么会突然用螺丝扣钻了个洞,实在奇怪。会不会是……”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个螺丝扣是用来固定某种器械的,事先利用那个空间布置好机关,等到打开衣橱门的时候,水果刀自动弹了出来?”
“我们也想过这种可能性”,石曜辉说,“但问题是,如果这样的话,你和关露进入卧室的时候,应该会发现机关才对,但是没有人见到机关的存在。”
“我当时看到晞芃躺在地上,惊慌失措,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他的……”辛绮筠顿住了,当时的情景快速在脑海中闪回:她忙乱地为路晞芃止血,关露大喊快去叫救护车,之后她冲进客厅打电话,那段时间关露独自一人在卧室里。关露!为什么关露那天早上突然自己打车前往路晞芃的公寓,而且是在伤口疼痛的情况下,是不是怀着某种目的?如果当时不是她和关露正巧进入公寓,路晞芃必定因为失血过多身亡。想到这些,辛绮筠猛打了个寒颤。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石曜辉问。
“哦,没什么,我还想不清楚”,辛绮筠暂时不想说出她对关露的怀疑,除非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她确实参与了幕后的阴谋。
石曜辉看出辛绮筠有所隐瞒,却也未戳穿,“有些事情,估计要等路教授清醒过来后才能当面问清楚。毕竟事情的经过,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对了,那把水果刀上,为什么会有你的指纹呢?”肖樱问。
“这很简单”,辛绮筠颇为无奈,“我用那把水果刀削过水果,上面自然会留下我的指纹。我觉得,那个嫁祸给我的人,似乎对那公寓的情况很了解。”
程跃想起公寓防盗门反锁后还能从外面打开的事情,便对辛绮筠说了,“路维源认为是六年前装修的时候,装修公司为了多赚钱,买了最便宜的老式防盗门。这门不一定有什么关联,但我还是有必要把情况跟你说一下。假设有人知道那扇防盗门的秘密,事先配了一把钥匙,就可以在门反锁的情况下开门进去做些什么。至于具体做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六年前装修的时候?原来那扇防盗门历史悠久,门锁也一直没有换过。辛绮筠的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抓不住一丝一毫具体的东西。路晞芃应该不知道防盗门反锁后还能从外面打开,何梦依出事后不久,他就出国了,回来后一直独自居住,不会留意到这个问题。假如还有人拥有那套公寓的钥匙,可以自由出入……
“哇,好多大牌明星啊”,蒋春玲尖亮的嗓音将辛绮筠唤回神来。蒋春玲见那录像分析不出什么结果来,便顺手抓起桌上最新的《海都晨报》翻阅,看到了娱乐版的重磅新闻——由海盛集团投资拍摄,根据“推理女王”简莎遗作《暗夜惊心》改编的同名电视剧将于10月15日正式开机。昨日,剧组在海都召开了首次媒体见面会,所有主创人员集体亮相,发布会现场大牌云集,星光熠熠。
该剧女主角由火舞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当家花旦杨羽婕担纲出演。男主角的扮演者是火舞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当家小生萧铭哲。火舞签约的一线明星占据全国半壁江山,杨羽婕和萧铭哲又是其中的佼佼者,也是公司下大血本力捧的“一姐”“一哥”,两位同时加盟一部电视剧,可见海盛集团对这部新剧的重视程度。
程跃一听说是杨羽婕主演的电视剧,立即精神百倍,一把从蒋春玲手中抢过报纸,对着报纸上的大幅照片惊叹,“太正点了!”
“有多正点?”辛绮筠好奇地凑过去,她对娱乐圈的事情不感兴趣,也很少关注娱乐新闻,只知道杨羽婕其人,对于她如何“正点”不甚了解。
“不就是胸大嘛”,蒋春玲不屑地撇嘴,“程跃这个肤浅的色鬼,看女人专门盯着人家胸部看。”
“胡说八道”,程跃驳斥,“杨羽婕可是我心目中的女神,不光拥有魔鬼身材,天使脸孔,而且集美貌和智慧于一身。人家可是拥有西方美学、经济学双学士学位。漂亮、知性、可爱、乐观开朗、阳光向上。”
“好高的评价啊”,辛绮筠细看报纸上杨羽婕的照片,一袭海洋蓝低胸长裙十分惊艳,配上妩媚的姿态,甜美的笑容,果真是天使脸孔,魔鬼身材。
“不是说她的胸是假的,脸也整过吗?”肖樱忍不住八卦,“有娱乐杂志挖出她早期平胸的照片,还有前几年拍戏时从马上摔下来,也有报道说坠马导致六条肋骨骨裂,胸内的盐水袋同时爆破。之后只能进行第二次隆胸手术。”
“那些小道消息你也信,我最讨厌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娱记,整天造谣生事,诋毁我的女神”,程跃为杨羽婕鸣不平。
“别跟他废话,他就是个脑残粉,已经没救了”,蒋春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刘远航和石曜辉对女明星的兴趣不大,原本静静的坐在一旁。但听到他们讨论得那么热烈,刘远航按耐不住好奇心,也凑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后,猛然夺过报纸,死死盯着上面的报道内容。
“是不是也被我家女神迷住了?”程跃得意地瞄了蒋春玲一眼,“看看吧,我和远航兄的审美眼光是一致的。”
刘远航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激动得脸部肌肉都在抽搐。
大家都为刘远航的神情感到困惑,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激动。程跃奇怪地瞅着刘远航,“老兄,你太夸张了,看到女神的照片也用不着激动成这样啊。”
刘远航猝然握住了程跃的手腕,他手心滚烫,浑身颤栗,急迫地问:“她是谁?是谁?”
“谁……谁……你在说什么?”程跃被吓到了,“你别这样啊,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的。”
蒋春玲笑喷了,“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干什么呀。刘远航,你到底怎么回事。杨羽婕就算是天上的仙女,也不至于让你癫痫发作吧。”
“不是杨羽婕!”刘远航激动地低吼,“我问的是另外一个人。”
“什么人?”程跃的手还被刘远航用力握住,甩都甩不开,他急了,“我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个,你得指给我看啊。”
刘远航这才如梦初醒般,慢慢的松开手,抓过报纸,指着上面的一张照片,“我是问这个女人,她是谁?”
辛绮筠也探过头,那是一张海昊逸和两个年轻女人的合影,照片说明写的是“海盛集团总裁海昊逸和新剧的两名主要女演员”,其中一人是罗丝,另一人,也就是让刘远航激动失态的女人,辛绮筠怔愣了一下,任惜默?她应该不会认错人,她不是罗丝的翻译吗,什么时候成了主要演员了?
她又细看报道内容,居然有一段专门介绍任惜默。任惜默将在《暗夜惊心》中饰演一名江南女画家,原定出演这个角色的是火舞的小花旦陈凌,不幸的是,陈凌在前一天因车祸去世。开机在即,摄制方紧急决定由任惜默救场,接替这一角色。任惜默原本是另一主要女演员罗丝的临时翻译,是演艺圈外人,但她外形秀丽,富有江南女子的灵性,而且能歌善舞,完全可以胜任这一角色,试镜后也得到摄制方的肯定,因此拍板定下由她出演。
辛绮筠明白刘远航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了,因为任惜默和何梦依长得非常相像。对于任惜默出演角色,她倒没有太大的意外,任惜默的外表还是有几分明星相的。真正让她在意的,是小花旦陈凌因车祸去世。当初调查高震的时候,那个在宜乐会男洗手间被强暴后报警的女演员,她记得听辛梓骅说过女演员的名字,就是陈凌。直觉告诉她,那场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操纵的,她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
蒋春玲也盯着照片上的任惜默瞧看。“姿色一般啦,怎么就让你激动成这样”,她抬头看了情绪依旧不平静的刘远航一眼,目光又落回照片上,“咦,绮筠,她头上这支簪子,和你的那支很像耶。”
辛绮筠凝目细瞧,任惜默穿着一件改良旗袍,盘了优雅的发髻,上面斜插着一只发簪。她微侧着头,头上的发簪正好清晰可见。
“说到发簪,我差点给忘了”,蒋春玲从她的包里取出那支景泰蓝蝶恋花步摇发簪,“这是我从你的首饰盒里拿的,因为太喜欢,就擅自带走了。多少钱买的,转让给我吧,反正你的发簪那么多,也不差这支。”
“这个……”辛绮筠为难了,“你如果要其它的发簪,可以任你挑选,但这支恐怕不行。”
“为什么呀?”蒋春玲有些失望,“我怎么偏偏就看上这支了。”
“这个,是路教授专门请人定制的”,辛绮筠解释,“他喜欢景泰蓝,觉得景泰蓝的发簪会很特别,就让我自己画好式样,他负责到怀古坊,请制作者依照图中式样制作,是独一无二的。”怀古坊是海都非常有名的一家店铺,由几个年轻女孩一同创办经营,专门手工制作各种古典服装、头饰等,很受欢迎。
“你家教授对你太好了”,肖樱羡慕不已,“要是也有个男人能够这样对我,真是死而无憾了。”她说罢哀怨地瞅了石曜辉一眼。石曜辉强装冷漠地偏过头去,不敢直视她。
“既然是这么珍贵的东西,我当然不能夺爱,还给你吧”,蒋春玲将发簪递还给辛绮筠的同时,又瞥了报纸上的照片一眼,“既然是独一无二的,为什么和任惜默头上的发簪样式这么相似?”
辛绮筠细瞧照片,确实很相似,但是报纸上的照片较小,看不清细节。抬头时,发现刘远航已经一声不响地走开了,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上网。好事的程跃站在他身边叨念:“你为什么对这个任惜默这么感兴趣,一点知名度都没有,脸蛋跟我的女神相差太远,身材也干巴巴的,有什么好……”
刘远航蓦地转过头来,狠狠地剜了程跃一眼,程跃及时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辛绮筠走过去,见刘远航在网上搜索任惜默的各种资料照片,由于她是圈外人,关于她的信息不比报纸上的多,也就是在《暗夜惊心》开机的各种新闻中会提到几句。照片倒是有不少,有发布会现场的照片,还有角色定妆照。
定妆照上的任惜默穿着素雅的蓝花棉布旗袍,也戴着同样的发簪,看样子她很喜欢那支簪子。其中有一张特写照片可以窥见发簪的全貌。她挨近电脑屏幕,眯着眼睛观察,从材质、颜色到款式,两支簪子基本一模一样,她心下奇怪,敏感地觉得这里面有什么文章。
“你是不是也觉得,她长得很像一个人?”刘远航以为辛绮筠也和他一样,注意力在任惜默这个人本身。
“我之前见过她,有一次跟朋友吃饭时她也在场”,辛绮筠将她了解的情况都告诉了刘远航,任惜默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她是本地人,目前不急着找工作,给外国朋友罗丝当翻译。
刘远航显得非常惊讶,“那……那个人,他见过吗?”
“见过”,辛绮筠知道刘远航指的是路晞芃。
“他什么反应?”刘远航追问。
辛绮筠淡淡地说:“除了惊讶,其他没有了。”
“是吗?”刘远航冷哼了一声,“真是个无情的人。”
“你们在说什么?谁是无情的人?”程跃听得一头雾水。
刘远航没好气地回应:“不要多管闲事。”
程跃悻悻地走开了。
刘远航继续对着任惜默的照片发呆,辛绮筠也回到自己的办公位置上。她上网搜索,找出刚才看到的那张任惜默特写照,还有其他几张正面照,一同拷进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她决定到怀古坊一探究竟。
怀古坊位于老城区的步行街上,店面装饰古色古香,又紧靠小河,更添了几分“江南味”。店铺分为上下两层,她打开平板电脑,到一楼柜台前请店员小妹辨认,任惜默头上的那支发簪,是不是在这里定制的。
店员小妹很肯定地说,这支发簪是怀古坊的,照片中的女孩她认得,“那天也是我接待,她跟你一样,拍了簪子的照片,带来问我有没有同样款式的簪子,我记得正好还有一支,她就买走了。”
“你记得她是什么时候来买发簪的吗?”辛绮筠询问店员小妹。
小妹回想了一下说,应该是10号中午,那天同事家里有事找她替班,所以她记得比较清楚。
路晞芃是在10号上午遇刺的,任惜默当天中午到这儿来买发簪。辛绮筠微蹙着眉,想着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她取出自己的那支发簪递给小妹,“你看看,这两支发簪是不是基本一样?”
小妹取过一瞧,“确实一样。这也是我们家的簪子,上面都有特殊标记,很好认。”
“这簪子就是在你们这儿定制的”,辛绮筠面色微沉,“当时是我自己画的式样,让你们照着做的,说是独一无二,为什么会出现一支款式一样的?”
“这个……”那店员小妹被问住了,支吾着答不出来。
正好有个年轻女人从楼上下来,大概是店铺的负责人,店员小妹求救似喊了一声“云姐”。
那个被称作“云姐”的女人走过来,听小妹说明情况后,云姐脸上的表情混合着尴尬和惭愧。“实在很抱歉”,她忙不迭地解释,“当时确实是按照你们提供的式样,进行独一无二的制作。
只是你画的那个式样,我们都非常喜欢,就多制作了一支,想要留在店里作为展示品。那是非卖品,不出售的,但没想到的是,发簪刚拿到店里来,就碰上店员临时换班,没有交待清楚。偏又那么凑巧的有顾客上门,指定要这款簪子,我们小妹不知道是非卖品,也不清楚是个人定制的,就卖给她了。
“除了我这支发簪,和你们卖给那女顾客的那支外,还有其他款式一样的吗?”辛绮筠急需确认。
“绝对没有了”,云姐郑重保证。
辛绮筠思索着,“这么说来,那个女顾客是拿我的发簪拍了照片,然后到你们店里来购买的?”
“应该是吧,你不认识她吗?”店员小妹和云姐都疑惑地望着辛绮筠。
辛绮筠淡定地笑了笑,“当然认识,她是我的好朋友。我只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看上了我的发簪,又偷偷拍了照,也不跟我说一声。”
云姐也笑了,“那只能说明你的发簪太漂亮太吸引人了。”
“那张照片还在电脑上的”,店员小妹忽然想起,“那天她来的时候,手机屏幕太小,照片看着费劲,我就拷到电脑里面打开看,那照片还保存着呢。”
“能给我看看吗?”辛绮筠问。
小妹说可以,将柜台上的电脑显示器转向辛绮筠,找出了那张照片。
照片是发簪的特写,没有大背景,但是拍到了首饰盒的一角,放置在一起的另外一支发簪也依稀可见,她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她的那个桃木首饰盒。
“照片拷给我吧”,辛绮筠装作随意地说,“拍得挺漂亮,我要拿来当手机桌面。顺便让我那朋友看看,能不能认出是她自己拍的。”
只是一张照片而已,而且云姐和店员小妹理亏,辛绮筠不同她们计较已经很好了,自然由她将照片拷走。
走出怀古坊,辛绮筠沿着步行街向前走。街上全是人,熙来攘往,匆匆忙忙。她茫然无目的地乱走,脑子里装的许多思想限制了她的脚步。关露、发簪、任惜默……她猛然停住,心脏狂跳着,一个念头迅速在脑中生长,成形。
包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许久,辛绮筠才听见。“绮筠,你没事了吧?”电话那头传来关颖担忧的声音。
“没事了,颖姐姐,不用担心”,辛绮筠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快。
“我爸找了一圈关系,想把你保释出去,但听说今天早晨已经有人接你离开了”,关颖问,“是谁把你保释出去的,不会是海昊逸吧?”
“你还真是一猜就中”,辛绮筠叹了口气,“欠的这个人情不知道该怎么还。”
“别想那么多了,出来就好,只要恢复自由,什么事情都可以想办法解决”,已经傍晚了,关颖提议一起吃晚饭,随后又补充,“你哥到外地出差了,后天才能回来。他让我转告,他绝对相信你是无辜的,罪名一定会被洗脱。”
辛绮筠觉得眼角湿润,低低地说:“我一定会找出真相,证明自己的清白。”
关颖让辛绮筠在步行街等她,她从采访地点过来,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辛绮筠继续盲目地行走了一阵,脑子里依旧乱作一团麻。
和关颖会合后,两人选择了附近的一家餐厅。落座后,关颖将手里的一本画册放在桌上,辛绮筠随手拿过来,这是一本油画集,一翻开,浓郁的江南风情扑面而来。中国画的意境与油画的鲜艳色调融合在一起,佐以鲜明的光感,使江南景物触动人心。
但最触动辛绮筠的不是画作本身,而是每一幅画的落款,都是英文缩写的“j·q”,那幅为何梦依创作的油画骤然撞入脑海,那幅画的落款,也是英文缩写的“j·q”。她快速翻阅那本画册,在最后面的人物画中,发现了一幅相似的画作,画中撑着油纸伞的江南女子,身着粉紫色旗袍,亭亭玉立,一看便知同样是以何梦依为模特儿。
不同的是,这幅作品中的何梦依并非眺望古渡口,而是漫步在悠长寂寥、细雨蒙蒙的小巷,轻柔、飘逸、美丽、忧愁,像极了戴望舒诗中那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而画家为这幅作品取名“雨巷”,画中意境正是来自于戴望舒的《雨巷》。
辛绮筠又翻看了画家的资料,画家名叫君乾,自幼学习书法与写意中国画。
大学期间潜心作画,毕业后因被江南独特的地理文化吸引,决定专攻江南水乡系列油画创作。君乾擅长对江南水乡风情的描绘,尤其用色大胆,对比度强烈,且兼具油画的特质和中国画的韵味。
君乾,画作落款“j·q”,原来是“君乾”二字的拼音字母缩写。
“你对油画很感兴趣吗?”关颖见辛绮筠看得入神,便询问。
“我感兴趣的不是油画,而是画中的人”,辛绮筠将画册翻开到有作品《雨巷》的那一页,递给关颖,“画中的模特儿,就是路晞芃以前的女朋友何梦依。
关颖很惊讶地望着那幅画,“你怎么会知道?”
“路晞芃那儿有一幅画,和这幅很相似,画中的落款同样是‘j·q’”,辛绮筠心绪复杂地说,“衣着打扮也是一样的,肯定是出自同一个画家之手。”
“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关颖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叫君乾的画家是在北京生活的,他经常到各地举办画展,美国、日本、新加坡,还有国内的不少城市,六年前他第一次来海都办个展,这是第二次,已经整整六年没有来过了。我今天下午刚给他做了一个人物专访。”
“我也觉得太巧了”,辛绮筠幽幽叹气,“我想见见那个画家,你能帮我联系吗?”
“你是想了解关于何梦依的事情?”关颖眉宇间泛现几许不解,“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你又何必去探究。路晞芃那么爱你,何梦依在他的心中,应该早已是过去式了。”
“我不是在纠结感情的问题”,辛绮筠解释,“我深信晞芃是爱我的,但是,我心中有一些疑团需要解开。我想知道,那个画家和何梦依是什么关系,如果他们熟识,也许可以从画家那里了解到一些关于何梦依的情况,为我解疑释惑。”
“好吧,我帮你约约看”,关颖从包里翻找出君乾的名片,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有个朋友想去欣赏他的作品,顺便当面和他聊聊。
君乾说他吃完晚饭就回美术馆展厅,晚上10点闭馆前都在那儿,随时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