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舒服,不过,这样睡着了的话,会被太阳烤焦吧。”
穿着红色小背心款式泳衣的初蕾,惬意地仰躺在粉彩色条纹的吹气浮**,身体随着微风中**漾的蓝绿色池水轻轻左右摇摆,一脸恹恹欲睡。
“我可以上来和你一起躺一会儿吗?我游得很累哦。”
听到阿等惨兮兮的声音,初蕾仰起头睁开一边眼睛。
阿等双肘攀扶着浮床边缘,从池水中露出一颗头和肩膊,双脚用力练习着踩水。
“你放开手真的学懂了踩水才可以上来。你一直攀着浮床,根本就学不会嘛。”
初蕾挤起一边眼睛看着阿等吃吃地笑。
“怎么这样?我还特地租了双人浮床!”阿等翻着眼呻吟。“让我上来喇。”
“学不会才不让你上来!你看阿忍和之言姐,鸳鸯戏水多么甜蜜。你这么大还只会挂着水泡游泳,羞死人!”
初蕾把视线移向面积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游泳池另一端。
阿等哥哥阿忍在池水中优悠地划动双脚前进,背上揹着穿着黑色运动款式泳衣的蒲之言。
之言双手亲昵地环在他脖子上,下巴贴着他左肩,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两人快乐的轻笑声仿佛随池水波纹缓缓传送到初蕾耳畔。
“哥哥是哥哥,我是我。我不是很努力在练习了吗? 乞乞乞、乞嚏!”
“你好脏。”
初蕾咯咯笑着把左手探进水中,朝阿等打完喷嚏后还半张着的嘴拨水花。
“这是咸水池,我有海水过敏症。”
“我们就是在医治你的畏水症和海水过敏症。以毒攻毒,再多打几个喷嚏就会痊愈的喇。”初蕾调皮地说。
“乞嚏!乞嚏!”
“初蕾,你不要欺负他喇。”
一把低沉浑厚的男声在初蕾头上响起,听起来是不太纯正的广东话。
初蕾在浮**坐起来转过头去,由于眼眶进了水的缘故,最初她只看到一个黝黑健硕的身影站在池边,如水中倒影,在阳光下晃晃****。
初蕾揉了揉眼睛,嘴里溢出兴奋的嚷叫声。
“鸣海!你什么时候从伊豆回来了?”
“我一直都在呀。”
鸣海微微皱着鼻子笑说,鼻梁上的小疤痕清晰地映入初蕾眼帘。
那张轮廓深刻的脸孔、清澈的眼睛和浑身散发出的阳刚气息都教初蕾怀念不已。
永远年轻如昨的鸣海。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回去了。”
“没有。想见我的时候,一定见得到。”鸣海浅笑着说。
“乞嚏!”
看到鸣海,阿等的大海过敏症好像益发严重。
“哈,我不打扰你们啦。回头再见。”
鸣海发出爽朗的笑声举步。
“回头见!”初蕾高兴地朝鸣海用力挥手。
“初蕾,你不要看到鸣海就不理我喇。”阿等有点气闷地嘀咕。
“我哪有不理你?”初蕾回过头没好气地嘟哝。
“那我可以上来浮床了吗?”
“都说不可以。”
“我真的很累呀。那、那我去买冰棒给你吃。”
“又想偷懒?”
“天气这么热,你、你也想吃冰棒的吧?”
“好喇。吃完冰棒,要继续练习的喔。”
“遵命。我要草莓口味,初蕾你要青柠口味对吗?”
“嗯。”
阿等左手抓着浮床,右手划着水,想把浮床移动回池边。
“阿等,离池边很近,你试着游一下啦。我看着你,没事的。”
“不、不要喇。我、我还没准备好。”
“真拿你没辙。”
初蕾没好气地翻过身子趴在浮**,把手伸进池水中划动,把阿等送回池边。
“你不要慢吞吞的,冰棒会溶掉喔。”
“知道喇。”
旱鸭子阿等甫离开泳池,顿时松一口气露出大大的笑容。
“我去去就回来。”
阿等龙精虎猛地在池边奔跑起来。
“超级大头菜,小心绊倒。”
初蕾圈起嘴巴朝他的背影嚷嚷。
阿等挥挥手,笔直地朝船上的酒吧跑去。
初蕾翻身跳进池水里,游了几下背泳,有点出神地看着头上万里无云的浅蓝色天空。
“初蕾,玩了那么久,上来多涂一点防晒霜吧。待会雀斑都冒出来,你又要哭丧着脸。”
初蕾转换成蛙泳姿式,抬头看向抱着白色大毛巾蹲在池边的阿橘。
穿着樱花色裙子,头上戴着宽边草织太阳帽的阿橘,闪动着一双清灵的猫儿眼温柔地跟她说话。
母亲阿橘不可思议地年轻,但身处梦中的初蕾完全不觉得有任何突兀的地方。
正如她刚才也没意识到,向忍和蒲之言早已不在世上。
当人置身梦中时经历的一切,感觉总是如此真实又顺理成章。
梦的世界,从没任何时空边界。
因此,才会令人如此着迷着魔吧。
“噢!雀斑雀斑!惨了,我都忘了要定时涂抹防晒霜呀。”
初蕾身手灵巧地离开泳池。阿橘把大毛巾披在她身上。
“爸爸在哪儿?”
阿橘脸上泛起幸褔的笑容,伸手指向远处。
映入初蕾眼帘的,是一整排在阳光照耀下灿白得耀眼的白色太阳伞和沙滩躺椅。
依稀恍惚,有几个男人站立在躺椅前方,应该是围拢在一起聊天吧。
风中传来男人爽飒的笑声。
“那三个男人凑在一起,就跟小孩没两样!你爸爸跟阿猛和陶源正聊得起劲,把我和小满都闷毙了。”
阿橘微笑着朝初蕾挤着眼睛。
听到陶源名字的瞬间,初蕾脸上天真澜漫的笑容凝结了几秒钟。
映入眼底的美丽风景,如骤然被扭曲了变得歪斜。
但那只是一瞬间而已。
初蕾的目光旋即被左手边一望无际的海洋吸引过去。
深蓝色的海洋平静无痕。
地平线就像在另一个宇宙般遥远。
海面上除了她们置身其中的巨大邮轮外,没有任何其他船只。
悠悠天地之间,似乎只有这艘邮轮,朝没终点的永恒,安静地航行。
“好漂亮。”初蕾不由得呢喃。“这片大海看起来无边无际的。”
“不止这片大海,这艘船也好像无边无际。”阿橘说。
“对哦。”
初蕾环顾着感觉上只占整艘邮轮面积不到百分之一的甲板。
但甲板上就有足球场那么大的游泳池、仿佛在天涯另一方的户外酒吧和她们走了这么久也还没接近的太阳伞休憩区。
回头看向邮轮另一边,还有宛如酒店般宏伟漂亮的六层建筑,完全无法数清楚船舱内到底配置了多少个房间。
“古书店是在哪个房间?我都忘了。待会我想回古书店看看。我们都不在,没人看店有没有问题啊?”
初蕾看着邮轮上的巍峨建筑歪着头说。
梦中的初蕾说出风马牛不相及的说话,但梦中的阿橘顺理成章地把话接下去。
“对哦,待会一起回去看看吧。总之,书店一定在里头其中一个房间。不用担心,店子没长脚,不会跑掉的。这艘船就是整个世界,无论我们想去什么地方,想跟什么人见面,待在这船上就可以去得到和见得到,哪儿都不用再去。”
“是哦,这里真的很棒!啊,我看见爸爸啦。”
初蕾兴奋地叫起来向前奔跑。
偌大的休憩区里,戴着大型太阳眼镜、穿着性感纯白色比坚尼的小满,坐在太阳椅上,露出美丽的笑靥朝初蕾摆了摆手。
她身畔的阿猛还是白衬衫配皱布黑西装和尖头蛇皮鞋的装扮。
阿猛嘴角啣着一根香烟,正殷勤地弯着身子,为小满涂沫太阳油。
看到初蕾走近,他露出既像笑得很开心、又像苦笑的笑容,朝她挤了挤一边眼睛。
与小满和阿猛只相隔一个身位的距离,蒙空和陶源几乎背向她而立,只隐约看到他们的侧脸。
两人几乎头碰着头,似乎正谈得入神。
蒙空**着上半身,露出一身健康阳光肤色,一头褐色浓密头发的发丝半掩着星采流转的琥珀色眼瞳。
一身灰色T恤搭牛仔裤的陶源,头上压着的黑色鸭舌帽,半掩着他苍白的脸和深邃的眸子。
看到陶源,初蕾脸上掠过有点困惑的神情。
映入她眼底的蒙空和陶源,如被扭曲了般变得歪斜。
但那只是一瞬间而已。
初蕾偏偏头,正想开口呼唤两人,有谁突然在背后拍了拍她的肩头。
她讶异地回头。
打扮得一丝不苟,一身浅紫色圆领毛衣配黑白千鸟格花纹外套的盛智,以促狭的表情笑看着她。
“盛智!”初蕾微张着嘴。
“啧啧啧啧啧!”盛智上下打量着她身上的红色泳衣。“拜托你穿像样一点好不好?我对选衣服最讲究,你想我送什么衣服给你?”
“送衣服给我?”
初蕾呆了一秒钟,但旋即觉得盛智突然从空气中冒出来,说要送漂亮衣服给她,也是十分顺理成章的事情。
“好啊。”她闪动眼眸雀跃地回答。
盛智把一件衬衫款式、质料轻盈的长袖沙滩裙交到她手上。
绘印着白色小鱼儿图案的红色裙子洋溢浓厚南国风情,看起来可爱极了。
初蕾高兴地把漂亮的沙滩装套在泳衣上。
“如果连自己的外表都无法严格管理的人,在人生中注定是失败者。初蕾,对一件事情松懈的人,也会对其他一百件事情松懈哦。”
“我、我知道了。”初蕾战战兢兢地点头。
心里一隅,总觉得盛智的出现,把她完美的梦敲出了一个小缺口。
为什么在梦中还要被超级怪人盛智训导啊?好惨!
梦?咦。。。。。。我。。。。。。身在梦中吗?
不不不!这才不是梦!绝对不是!
初蕾在心里拚命压下自己“异想天开”的念头。
快要见到蒙空和陶源了!
这个世界是真实无讹的。
不要胡思乱想!绝对不能胡思乱想!
初蕾深吸一口气,没再理会盛智的调侃,转过身去轻声呼唤:
“爸爸!陶源!”
“是初蕾啊!”
蒙空和陶源闻声,同时转过身,满脸微笑地凝视她。
蒙空。陶源。还有身边的阿橘。
他们都好好活着。
好好的活着。完好无缺地站在我眼前。
陶源!
初蕾在心里激动地呐喊,没意识到梦中的她,眼里泛起了悲凄的泪光。
水蓝色的泪光。
泪眼迷濛之中,蒙空和陶源的身影,严重地扭曲歪斜,恍似被倏然吸进哈哈镜之中,愈来愈不似人形。
“不要!不要!这不是梦!我不要醒来啊。”
就在初蕾那样狂呼时,蒙空和陶源的身影在她眼底瞬间迸裂消散。
“不要!”
初蕾大惊失色地游目四顾。
小满和阿猛亲密的身影也旋即迸裂消失。
她霍然回头。
左右手上分别拿着青柠和草莓冰棒的阿等,正好跑到阿橘身畔。
两人的形影,顷刻像被人用锤子狠狠敲碎的玻璃片,崩裂飞散。
“不要!不要!回来!回来啊!”
初蕾在甲板上旋转着身体,水蓝色的双眼回转出异样光芒。
一瞬前还逼真地存在眼前的一景一物,如被人用橡皮擦不费吹灰之力彻底抹掉。
光秃秃的甲板上,除了她以外,空无一人也空无一物。
没有游泳池。没有酒吧。没有太阳伞和躺椅。也没有宏伟的酒店式建筑。
只有她,独自站在空空如也的巨大邮轮上,随波逐流。
我还以为自己创造了、拥有了那么多东西,原来,只是妄念啊。
一切都是幻象。
不过是一场无比逼真的梦境。
初蕾站在荒芜的船上悲伤地流泪。
为什么我要拥有破幻之眼?
如果没有这双眼,如果可以一直停留在刚才的梦里就好。如果。。。。。。
想到这儿,初蕾突然心里一凛。
我的梦邮轮已经被破幻之眼摧毁了。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没从梦中醒来?
初蕾不解地眨动着噙满泪水的双眼。
这些。。。。。。是什么?
映入初蕾眼中的景象太过不可思议,她在顷刻间无法意会过来。
深蓝色的海面上,布满了白色斑点。
初蕾跌跌撞撞地在船上转着身体。
片刻后,她才终于明白,映入眼中之物,是成千上万的白色邮轮。
像一具具模型的白色邮轮,密密麻麻地填满整片蓝色大海。
啊!这些是别人的梦邮轮吧?
对,我是为了摧毁它们才进入梦接龙游戏的啊!
我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数量有那么多,怎么办才好?
盛载着别人完美的梦的梦邮轮,完全看不到尽头,恍似一直延伸到永恒。
初蕾正兀自发愁,视线蓦地捕捉到站在邻船上的少女身影。
娇小的身躯。中分的及耳直发。尖细的脸孔。慧黠的眼睛。
这。。。。。。这不是宫觅希吗?
初蕾震惊地想,倒吸一口气睁圆眼睛,伸长脖子张看。
穿着彩色图案Tee和短裤的宫觅希,单手拍着篮球,在甲板上活泼地奔跑,笑着把球传到另一个长发及腰、像模特儿般亮丽的少女手上。
长发少女身手灵活地带着球,把球轻快地抛给在篮框附近高举双手的高个子男生。
男生以潇洒的姿势转身跳跃,篮球笔直地穿过球网入蓝。
甲板上传来三人兴奋的欢呼声。
初蕾呆呆地眨着眼睛。
宫觅希已经去世了。这不可能是她的梦邮轮。
那么,这应该是长发少女或高个子男生的梦邮轮吧?
初蕾想起杨蜜思提及过宫觅希暗恋的男生尹佑刚喜欢上了她妹妹宫纯希。
难道。。。。。。这是尹佑刚或宫纯希的梦?
嗯,我能做的,就是先救眼前的人。
我一定把你们从梦里带出去。
只能毁了这艘船。
对不起,我要摧毁你们的美梦,把你们带回现实去。
初蕾在心里默默说完,紧握拳头集中心念,眼里渐渐燃起红色火焰。
破幻之眼的妖眼念力,具有可怕的毁灭性力量,能摧毁一切。
当初蕾眼里射出的火红焰光碰触到对面的船身时,梦邮轮激烈地摇晃起来。
“尹佑刚,宫纯希,对不起。”
初蕾无意识地呼唤出两人的名字。在甲板上抱着篮球的阿刚似乎无动于衷,但长发少女仿佛全身一震地把视线移向初蕾的方向。
初蕾火红的眸子,倏地跟宫纯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上。
她们的灵魂似乎在梦中连结了。
纯希无法置信地瞪视着像恶魔般放射出烈焰眼神的初蕾,不顾一切地扑向船边,朝她哀哀地喊:“不要!不要啊!”
初蕾一头齐肩直发宛如万蛇钻动般在风中飞舞。
她挺立在甲板上,双眼放射出诡谲的火红光芒。
宫纯希的梦邮轮从船身中央断裂,发出天崩地裂的巨响。
船身倏地倾侧,断裂了的船体后半,如一头被斩首的大怪兽,边发出咆哮声边沉入深不见底的蓝海。
船首的甲板上,觅希和阿刚就像被钉子钉在地上的塑胶人偶,僵立不动表情静止。
只有纯希尖叫着失去平衡重心,被抛跌在往海面倾斜的甲板上。
她死命抓住从断掉的船舷上掉落的绳索,发出令人心胆具裂的哀号声。
“不要!不要啊!”
纯希朝初蕾大声疾呼。
“你是谁?不要毁掉我的梦!求求你!姐姐和阿刚都好好的在这儿,在这儿啊。”
初蕾紧咬下唇,狠心地不理会纯希的哀求。
纯希的梦邮轮眼看就要没入海中。
纵使这艘梦邮轮的上空天地变色,旁边成千上万的白色邮轮上的人却似乎无知无觉。
海面上的风声中,回转着纯希的哀号与其他人的欢声笑语,悲恸的哭声和轰然的笑声交织,听起来让人毛骨耸然。
“对不起。”
初蕾最后低喃了一句。
纯希的身体缓缓沉入大海,一头瀑布长发如海藻般在海上飘扬。
她把头仰后,只剩苍白细小的脸孔仍浮现在深蓝海面上。
最后的最后,纯希朝向天空悲喊:“秦凛凛,我把美梦传给你,让我的梦延续下去!”
初蕾愣愣地伫立甲板上,好一阵子无法从震惊中回复。
眼前的梦邮轮上传来细碎的欢声笑语。
在完美无缺的白色豪华邮轮上,穿着彩色图案Tee和短裤的觅希,单手拍着篮球,在甲板上活泼地奔跑,笑着把球传到纯希手上。
纯希身手灵活地带着球,把球轻快地抛给在篮框附近高举双手的阿刚。
阿刚以潇洒的姿势转身跳跃,篮球笔直穿过球网入篮。
“哗,给我,给我,我要试试在这儿射三分球。”
穿着桃红色背心配白色牛仔短裤的纯希拍拍手,甩了甩一头长发后高举起双手,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牙齿。
“纯希你不成的啦。”
从阿刚手上接到篮球的觅希弯着腰子笑起来。
“给我啦。”
“不给你。”
觅希抱着篮球跑起来,走进甲板另一边充满椰林树影的花园里。
纯希追着她,两人像玩捉迷藏般在公园里你追我逃。
“姐姐你不可以抱着球跑的呀。这是犯规。阿刚,她犯规了喇。”
“你们两个不要玩了,肚子好饿,去便利店吃咖喱鱼蛋吧?我请。”
纯希停在公园的休憩长椅前转过身。
“好喔,我想吃星形鱼饼。”
觅希从一棵椰树后探出头,把球抛到纯希怀里。
“馋嘴鬼,你们两个去喇。我不做电灯泡。”
“一起去嘛。”
“我还有小说未看完,你们两个去约会吧。”
“真的可以吗?”
觅希坐到长椅上轻笑起来。
“当然可以。你这个傻妹在说什么?”
“那。。。。。。我和阿刚出去玩喇。晚上回来再一起出去吃汉堡?”
“一言为定。”
“姐姐。。。。。。”
“嗯?”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你好好笑。好了,不要打扰我看书。阿刚,你快把我这个纒人的妹妹带走吧。有她在身边,我三天都看不完一本小说。”
“遵命。”
阿刚笑着走到两姐妹身旁。
怎会这样?初蕾呆看着对面甲板上三人快乐地相视而笑。
我明明用破幻之眼摧毁了那艘船的!
但是,根本没有用。
她无法把纯希从梦接龙游戏拉出来。
因为,她根本不愿意逃脱。
她在梦醒前呼唤了另一个朋友的名字吧。
纯希的梦接龙游戏仍在继续。
就像阿猛所说,只要参加者们不愿离开游戏,似乎谁也没法对抗这惊人的集体念力。
那么,我要怎么才可摧毁世人的美梦?
已经没有办法了吗?
“初蕾,你干嘛一直在发愣?冰棒都要融化喇。唏,有电影院还在放映《新世纪褔音战士Q》,待会我们一起去看好吗?”
听到背后传来阿等的声音,初蕾茫然地转身。
阿等笑嘻嘻地把青柠冰棒递到她手上。
站在阿等旁边的阿橘脱下头上的宽边草帽,在脸孔前扇着风,微笑着说:
“我也叫你爸爸带我去电影院好了。我想看《情约半生》(Before Midnight) 。”
初蕾循阿橘的视线看向甲板前方。
小满、阿猛、蒙空和陶源都好端端的在休憩区里。
众人都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跟纯希的梦邮轮一样,初蕾的梦邮轮也完全回复了先前的面貌。
如豪华邮轮导览册子上刊登的精美照片一样,“装嵌”着完美的游泳池、酒吧、太阳伞、躺椅和气派的船舱建筑。
天气风和日丽,蓝空澄澈无云,平静的深蓝色海洋仿佛延伸向永恒。
她回到了属于她的完美梦邮轮上。
为什么?初蕾心神慌乱地思忖。啊,一定是因为她眼底的破幻之光已经消失了吧。
她的梦还没有结束。刚才的她,只是因为破幻之眼看见了真象。
只要舍弃破幻之眼的能力,她也可以重新进入完美的梦中。
永远快快乐乐地跟大家一起。
在这艘不可思议的梦邮轮上,所有梦想都可以成真。
谁可以放弃那样的梦?谁可以抗拒那样完美的**?
对啊,刚才那艘荒芜的船,才是不真实的梦境吧?
我拥有破幻之眼,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失去了最爱的人们。
那一切,才是一场荒谬缥渺的梦境吧。
真实在这儿。一直在这儿。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只要留在这艘梦邮轮上,就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见任何想见的人。
这才是撕破了梦的幻象后,终极的真实世界。
一定是这样没错。
初蕾,你不要搞混了。初蕾如梦初醒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嘴角渐渐泛起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
“好哦,待会一起去看电影吧。我要吃焦糖爆米花。”
“还在吃青柠冰棒,你脑海里又想着焦糖爆米花,小心变胖猪。”
蒙空走向他们,轻轻挽着阿橘的腰,笑看着初蕾说。
“阿等,你只买冰棒给初蕾吃,长辈都没分儿?”
蒙空那双琥珀色眼瞳烱烱有神地看着阿等。
“噢,噢,对、对不起,我这就去买。”
阿等诚惶诚恐,结结巴巴地回答。
“说笑喇,我在说笑呀。”
蒙空豪迈地拍拍阿等的肩膀。
初蕾笑咪咪地环视围绕着她的父母和阿等,视线落在稍远处仍然在沙滩椅旁卿卿我我的阿猛和小满,禁不住噗哧一笑。
当她的目光移向独自站在休憩区的陶源身上时,陶源用右手食指戳起鸭舌帽檐,那双深邃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初蕾微微张着嘴。
他的眼神,看起来好悲伤。
陶源垂下脸,低低叹了一口气,举起手臂耸耸肩,朝初蕾做个“你看看四周”的手势。
初蕾不断眨着眼,循陶源渐渐变得冷冽的目光看去,不禁骇然大惊。
这。。。。。。是幻术吗?
陶源一扬手之间,映入初蕾眼中的一景一物,突然全部变成了平面的静止风景。
就连陶源身旁的阿猛和小满,围拢在她身边的蒙空、阿橘和阿等,全都宛如被幻术点成石像,压缩成平板公仔,毫无一丝生命迹象。
她就像被一堆用底片冲晒放大而成,等身大的平面纸板公仔簇拥着。
刚才明明生龙活虎的父母和阿等,为什么会被压缩成没有生命的纸板公仔?
好诡异!好恐怖!
初蕾呆若木鸡地把视线再度移回陶源身上。
唯独他的形体没有丝毫异状。
陶源缓缓迈出脚步,一步步走到目瞪口呆的初蕾面前,垂下脸静静凝视着她。
“陶源,是你?真的是你吗?”
陶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眯起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笑。
“初蕾,这么容易就被梦俘虏了吗?唉,你和阿猛,到底在干什么?”
“陶源,你果然回来了!我就知道,沙滩上那个男人明明是你。”
初蕾悲喜交集地看着对她来说,永远似近还远的陶源。
微微佝起高瘦的身躯,眯起眼低头俯视她的陶源,嘴角挂着一抹柔和笑容,丝毫没有改变。
“『沙滩上那个男人』?”陶源摇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初蕾不甘心地嘟起唇瓣。
“你为什么不承认?只要你肯承认的话,我们明明在现实中就可以重聚,不用我这么辛苦把你拉进梦里来呀。”
听到初蕾冲口而出的话,陶源胸有成竹地抱起胳臂。
“果然,是你施了小计,让杨蜜思等人在梦中也呼唤了我的名字,我才会存在这儿吧?”
“因为你是梦使者呀,只有你,可以自由穿梭不同梦界。我想,只要把你拉
进游戏里,我遇上什么状况脱不了身的话,你一定可以来到我的梦邮轮上把我带走。我不是猜对了吗?”
初蕾皱着鼻尖,仰起下巴洋洋得意地笑说。
陶源眼神闪动地注视着初蕾。
“初蕾,你忘了吗?我已经死去,连灵魂之核也灰飞湮灭,不可能来这艘船上拯救被梦囚困着不愿离开的你,把你带走。”
初蕾的笑容霎时冻结,摸不着头脑地眨着眼。
“可是,你明明就在这儿。”初蕾激动地低嚷。
陶源叹一口气。“这是你的梦啊。一切出现在梦中的人、事、物,都是你潜意识投射出来的心象,包括我在内。”
“不是!才不是!”
陶源伸出大手放在初蕾头上,那手心的热度传送着无限温暖。
这无比熟悉的亲昵举动,教初蕾无限心酸。
“初蕾,你明明已经可以自立,为什么还一直倚赖着陶源这个梦使者的幻影,不肯放下?从我嘴里吐出的每一句话,不过是你相信陶源会跟你说的话。深心里,你明明比谁都明白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拯救被卷进梦接龙游戏的人们。”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能终止这场游戏的人,只有陶源你啊!”初蕾固执地说。
“接下来,我只是要说你潜意识为我准备好的台词而已。如果你真是梦使者的女儿,你应该了解,梦永不灭。梦是毁不掉的,脆弱的从来都是人。要终止梦接龙,你只能毁灭接龙的人们。”
陶源以深沉的眼神注视着初蕾双眼说。
虽然陶源明明说这是她为他准备的台词,但初蕾无法认同。她一点都不明白眼前的陶源到底想跟她说什么。
“毁灭接龙的人们?”初蕾的脸变得刷白,讷讷地重复他的话。
“接龙的人们梦中的自我,不过是一具幻影。破幻之眼的妖眼和圣眼,能带来毁灭与重生。只有你可以摧毁接龙的绳索,让被『梦我』俘虏的人们重拾『真我』。”
“接龙的绳索?”初蕾喃喃念诵。“你的意思是,人们的心之光流?”
陶源一脸惋惜地点头。
“世界心连心,是很美丽的想法。如果人与人之间的心之光流,朝脚踏实地的美好愿念紧密连结,一定可以改造世界。可惜,这次大家心连心结起的强大念力网,交织在虚假的梦界里。”
陶源叹息着闭上眼睛。
“初蕾,你必须离开这虚假的梦界和虚假的我。真实的世界,在另一边等着你。”
“陶源,你明明真实地存在这儿。为什么要说谎?”
初蕾泪水盈眶地看着拒她于千里之外的陶源,用力摇着头。
在破幻之眼水蓝色的泪光中,陶源并没有消失。
他仍然顶天立地的站在她眼前。
初蕾心里清楚,他绝非梦中幻影。
“为什么啊?”初蕾伤心地问,脸颊上滑下一行泪水。
陶源弯下身,用指尖拈起她脸上的泪珠,露出有点落寞的笑容。
“都说我是你的梦中人了。初蕾,你早应该自立,不能再事事倚赖我。”
“陶源!”
明明这是初蕾的梦,一切理应按照她的意愿发生,然而,陶源毫无预兆地伸出手,轻轻盖住她双眼。
下一瞬,初蕾只感到身体被一股不可抗力不断向后拉曳。
“陶源!”
当初蕾呼喊着蓦然睁开双眸,映入眼中的,却是一脸关切地看着她的阿等。
“啊,初蕾,你终于醒来了!”
阿等吁一口大气,放松了紧蹦的身体,瘫倒在地板上。
她跟入梦前一样,躺在自己公寓的白色沙发上,身上盖着嫩黄色薄被。
站立在公寓窗边的阿猛和小满,听到阿等如释重负的声音,同时转过身。
“睡公主终于醒来了!”
阿猛眼角下垂地一笑,神情看似苦涩又似释然。
泪痕未干的初蕾,惘然地游目四顾。
顷刻前明明近在眼前伸手可及的陶源,哪儿都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