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秦尚刚从街上店铺走回屋宅,只见大儿子秦少风找来面前,迫不及待地说:“爹,我有一件好消息要说。”秦尚问:“什么好消息?”
秦少风也不多言,引着父亲走进书房,与那剑客见面。
秦尚见那来客身材矮小,礼仪怪异,不像是个汉人,便疑问:“少风,这位后生是哪里人?”秦少风笑着引荐:“这位名叫佐藤黑山勇,是扶桑一位著名剑客,将军府一名护卫队长。”
秦尚惊讶:“扶桑剑客?你们之间怎么会认识?”黑山勇笑说:“老庄主不必吃惊,听说贵庄正在想办法对付蝮蛇,所以在下也想参入进来。咱们正好可以联手合作。”
秦尚挥着手说:“老夫可没这种想法。再者,招惹了蝮蛇这种混世魔王。被他记恨之后,那我秦家可就没有安稳日子过了。”
黑山勇笑说:“庄主不必谦逊。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秦少爷与蝮蛇恩怨一事,我也素有耳闻。难道庄主就不想为令郎报仇雪耻了?”
秦少风急忙央求:“爹爹,如此大好地机会,不能白白错过。”
秦尚厉声呵斥:“闭嘴。你这蠢货,我还以为你是嘴上说说,发发牢骚而已,没想到你还敢来真的。你还嫌麻烦事惹得不够多吗?”秦少风被训得满脸不服气。
黑山勇说:“庄主不必责怪令郎,只要能把蝮蛇引入庄上,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秦尚知道蝮蛇是个凶狠难缠的人,身边又有一堆高手兄弟帮衬。没事去招惹他,无疑是去捅马蜂窝,弄不好便是自讨苦吃,因此并不想把祸事引入庄来。却见这个大儿子不知好歹,一天到晚嚷嚷报仇。今天又自作主张,把一个扶桑剑客引入庄内,顿时气得怒不可遏,把秦少风大骂了一通。
黑山勇疑问:“看庄主如此气愤,难道是不想为令郎报仇了?”秦尚挥手:“阁下既是扶桑著名剑客,必然武艺过人。你想杀那蝮蛇,为何不去约他一决高下呢!”
黑山勇说:“实不相瞒,我确实这样想过。我的刀法,与那蝮蛇不相上下。如能智取,那自然就不需要力敌。”
秦尚发笑:“阁下打得好算盘,你这是在利用我来行凶杀人。倘若失手,必然会遭蝮蛇报仇。老夫也对这人略知一二,他是有恩必报,有仇必复,可不是什么懦弱之辈。”
黑山勇挥手:“庄主这话可就说得过了。其实我与蝮蛇并无冤仇,只是奉了将军命令而来。令郎秦少爷,被蝮蛇如此欺虐伤害,却身残志坚,不忘复仇。如今有了好机会,庄主却想放弃,这我就不能够理解了。”
秦尚说:“我秦家要找什么人报仇,自己来动手便是,不需要外人帮忙。”黑山勇笑问:“看来庄主对我并不信任,以为我是闹着玩的?”
秦尚抱个拳礼:“老夫一向尊重江湖朋友。来者是客,老夫不会怠慢。阁下大可留下来吃顿酒宴,就请自便无妨。”
秦少风焦急哭诉:“爹爹,您就忍心看着孩儿忍受奇耻大辱吗?”秦尚瞪眼指责:“你懂个屁?自己没本事,又要逞能干。你是非要把老子气死不可?”
秦少风见父亲前怕狼后怕虎,就是不肯为自己做主报仇,气得把拐杖扔在地下,把头磕着桌角哭诉:“罢了,罢了。亲爹冷血无情,不管儿子的死活,那我活着也没意思。今夜喝下一杯吉祥酒,睡个长眠觉算了。”
秦尚见他耍着这种无赖脾气,毕竟还是自个儿子,心头纵有怒火,也要压制下来。就萎身叹气说:“我秦尚这是造了什么冤孽。两个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比一个笨得厉害,恨不能闹个天翻地覆。”
黑山勇见他父子两个不对付,暗忍住笑,摆手劝说:“你们的心情,我都能理解。庄主与蝮蛇有害子之仇,我也是奉令前来办差,彼此正好合作愉快。只要咱们假戏真做,蝮蛇必无防备。”
秦少风哭叫:“爹不答应,我就真的不想活了。”秦尚盯看着他,终究是抵不住这个蠢儿子在那寻死觅活,嘴里松了一口气,询问:“阁下想要怎么合作?”
黑山勇说:“我需要庄主引荐。只要我能够接近他,就有把握将他击败。”秦尚说:“如此大事,你让老夫再想想看。阁下初来杭州,应该是不着急吧!”
黑山勇说:“我就住在枣门大街一座广昌酒楼。庄主若有合作的意向,随时可以派人前来通知。”
秦尚默默点头。黑山勇留下地址口信后,拜辞这对父子,转身出门走了。秦尚看了儿子几眼后,满心烦恼不堪。
秦少风见报仇事项终于有了眉目,心头暗暗发喜。又恐父亲心中迟疑不定,临时改变主意。就让厨子备上一桌家常午宴,让人悄悄去请二少爷过来自个屋中吃酒叙话。
那大嫂蔡雨青为人简单毛躁,又不明就里。见丈夫被人欺辱成了这般残疾模样,自然也想为他报仇。就给叔叔殷勤倒酒,把话来激。
秦阳风摆着手说:“嫂嫂不必如此客套,不劳你亲自给我倒酒,教个丫鬟伺候就行。”蔡雨青叹气:“我身边原有一个小鬼,聪明又善良,长得也好看。可惜早就已经失踪了,至今也没回来,不知道跑哪去了。”
秦阳风听到这话,便问:“她是不是叫作小莲?”蔡雨青连忙点头:“叔叔认识她吗?”
秦阳风轻笑:“我现在才想起来,她就住在海石镇悦来客栈里面,她在那边做了丫鬟。我回来前,本想带她离开,可她却不愿意。还说自己过得很好,让嫂嫂不必为她担心,那她忘了。”
蔡雨青惊讶:“这个小妮子,我到处找不到人影,她怎么跑到海边去了?不会是被海盗掳走的吧!”秦阳风说:“她是在城里失踪的,应该与海盗扯不上关系。”
蔡雨青疑问:“那她怎么会出现在海边村镇呢!这也太不可思议了。”秦阳风摇头:“我也不太清楚,问她又不肯说,所以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蔡雨青摆手叫苦:“哎哟喂!这个小鬼做事勤快,乖巧听话,我可喜欢她了。要是她被坏人掳走,那我可就心疼死了。”
秦少风冷眼斥责:“行了,一天到晚在那唉声叹气,就跟哭丧似的,影响我们喝酒的心情。”蔡雨青呵斥:“去你的吧!老娘玩牌去了,懒得管你这个蠢汉。”
秦少风正待呵骂,秦阳风笑说:“哥哥不必计较,嫂嫂也只是为了关心人嘛!”秦少风见妻子走后,挥退左右丫鬟,笑问:“兄弟,你可知道蝮蛇在哪?”
秦阳风说:“我若知道,定然找他报仇。”秦少风说:“你找到他以后,不必多言,只管动手把他宰了。哥哥我定有厚报,送你三万两银子做份酬劳。”
秦阳风挥手:“哥哥说得哪里话?我岂是为了银两而去?”秦少风从怀里取出一张通缉令图纸,摊在桌上,指说:“兄弟,你来看看这张画像。”
秦阳风拿着图纸一看,顿时唏嘘一声,嘴里嘀咕着说:“这画我好像在哪见过,很像一个熟人。不知道这张通缉令,哥哥是从哪里弄出来的?”
秦少风说:“不瞒兄弟,那蝮蛇在本城杀害了一个王员外,曾被官府画影图形缉捕。有好事之人,就保留了几张通缉令下来。那人听说我与蝮蛇有仇,便拿来倒卖给我。你还别说,最近就让我打听到了一个绝密消息。”秦阳风问:“什么绝密消息?”
秦少风轻声细语:“我花了一笔钱,托人刊印许多画像,在城里城外明察暗访。有人告诉我说,这画中人就住在城西三十里外一个刘家村里。与他同住的,还有一个刘婆婆,据说小莲也在那里。”
秦阳风疑惑:“我亲眼看见小莲就住在海石镇客栈,她说自己在那当了跑腿丫鬟,怎么可能又住到刘家村去了?这也相隔太远了吧!”
秦少风说:“反正他们收了钱财,又不会骗我。别说那蝮蛇隐姓埋名,就是化成了灰我都认得。”秦阳风疑问:“那蝮蛇真在刘家村里?”
秦少风点头:“千真万确,哥哥岂会骗你?”秦阳风挠头唏嘘:“我真搞不明白,蝮蛇是个职业杀手,哥哥却是一个商人。你们之间根本就是毫无瓜葛,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就来找你麻烦,不可能没有任何理由吧!”
秦少风只要能够报仇出气,自然不会说出实话,就假意哀叹:“这都怨我。那天晚上,我要是早点答应借钱给他,也就不会忍受这场欺辱了。”
秦阳风问:“哥哥是说,蝮蛇找你借钱未遂,所以恼羞成怒,这才对你痛下杀手?”秦少风只顾点头:“就是这样。兄弟,你看哥哥本来是好端端的,却被那个贼人给害成了这样。大夫还说,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来。他不仅是羞辱了我,更是羞辱了兄弟。”
秦阳风是个经不起激将的人,被哥哥这一通胡言乱语,搅得怒气腾腾,拍桌怒骂:“他娘的,我非把这条蛇剁成两半不可。”
秦少风抹着眼泪,唉声叹气:“哥哥也没什么本事,举目又找不到可信之人,就全靠兄弟来帮忙做主了。家里就咱哥两,如果你也不帮哥哥,那我可就活得没意思了。”
秦阳风劝慰:“哥哥不要伤心难过,在家好好等着,看兄弟现在就去把他拿下。”秦少风摆手说:“兄弟不必着急,我一直都在派人留意。等那蝮蛇回来以后,我再请兄弟出手不迟。”
秦阳风点点头,把酒来畅饮。哥两这番酒桌谈话,都被秦小牛在屏风后给偷听到了,即刻转身去密报二少奶奶知晓。
原来李玉早对哥嫂生了疑心,但凡是请兄弟过去喝酒,肯定又是少不了唆教报仇的话。自己又不好明言阻拦,因此便让秦小牛跟去偷听,不想果然所料不差。
李玉把话转告父亲,让他来劝解。秦尚见大儿子又在暗地里挑拨使坏,虽然听得恼怒,却又无可奈何。便暗中嘱咐秦小牛,紧紧盯看二少爷一举一动。若有异常情况,及时来报。
不日清晨,秦少风得到线人密报,说那蝮蛇已经回到了刘家村。他听得大喜,立刻把此事秘报弟弟,唆使他去为自己报仇。
秦阳风被哥哥激得义愤填膺,就提一把刀,走去后院,便欲上马奔往那刘家村去杀架。
秦尚听到秦小牛急来报说,知道小儿子要跑去城外杀人了,即刻奔来后院。不由分说,把他拽下马鞍,怒声喝问:“阳风,你要去干什么?”
秦阳风说:“我已经发现了蝮蛇的踪影,他就住在城外一个刘家村里。”秦尚怒骂:“又是你哥那个蠢货,唆使你去外面惹事生非。”
秦阳风指说:“那个混蛋,把我哥哥害成那副模样,现在腿脚还不利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家仇不报,那我还算什么第一勇士?”
又待要上马离开,秦尚紧紧拽住胳膊,耐心劝说:“你这家伙,做事总是这么火急火燎,凡事与爹好好商量不行吗?就知道你哥失心疯了,尽想出这种馊主意来。”
秦阳风说:“爹不用去,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他了。”秦尚苦笑地问:“你知道那个蝮蛇是谁吗?”
秦阳风扬手:“管他妈是谁。他把我哥害成这样,我就不能放过他。”秦尚急得怒喊:“他就是淳于复,这回你满意了?”
秦阳风听得发愣起来,回头询问:“爹说什么?”秦尚气吁吁说:“你还什么什么?爹说得还不够清楚?”
秦阳风愕然地问:“你刚才说,蝮蛇就是淳于复?爹爹没说错吧!淳于兄就是蝮蛇?”
秦尚满脸哭笑不得,把手指责:“就说你像头笨牛,你还偏不服气。亏你与他交往这么多年,动辄称兄道弟,出生入死,竟然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你可真是让人笑着都能哭了。”
秦阳风连忙从怀里掏出那张通缉令来看,眨眼回想,一脸茫然地说:“如此说来,我一直都是在与蝮蛇打交道了?”秦尚说:“那可不是。你以为蝮蛇离你很远,其实他就在你的身边。”
秦阳风疑惑:“不对。如果淳于兄就是蝮蛇,那他为何不加害我?我一直扬言杀他报仇,他不可能不知道啊!”秦阳风叹气:“还不是因为你们关系好嘛!他也是个血性汉子,习惯了快意恩仇,所以你们两个才谈得来。”
秦阳风疑问:“连我都不知道,爹怎么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秦尚反问:“你说爹是怎么知道的?”秦阳风摊手:“我怎么知道爹是怎么知道的?”
秦尚扬手:“咱们别绕圈子。爹这回与你实说,我与蝮蛇的师父姜孟生,以前是好朋友,彼此关系密切。蝮蛇是他的首徒,这我能不认识吗?”
秦阳风惊讶:“既然爹早就知道了,那你为何不早告诉我?”秦尚指说:“我告诉你有个屁用?你这莽牛,天生一个暴躁狂,从来都不好好说话。动不动就要与人拼命斗狠。我要是告诉了你,那你还不得跑去拼个死活?”
秦阳风气得摇头晃脑,愤怒地说:“原来他一直都在把我当作猴耍。这个混球,骗我说是个赏金客,还说自己名叫淳于复,又骗我陪他去金沙岛拼命打战。真是可恶至极。”
秦尚被这个蠢儿子逗得发出笑声,把手指说:“其实人家也没骗你,是你自己猜不出来而已。他本来就是一个赏金客,真名就叫淳于复。至于要去金沙岛,这不正是你最爱干的好事?那天晚上,你不还在感谢他吗?”
秦阳风听得无话辩解,面上十分难为情。他把刀狠狠摔在地下,坐在石凳上抱头入怀,嘴里哭泣着声。不知道是在责怪自己脑袋太笨,还是气恨一个多年好友欺骗了自己。
秦尚轻笑一声,走去抚摸儿子的腰背,暖言安慰:“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你这家伙,总是倔得跟牛一样,到处迎头乱撞。看来你是永远都长不大了。”
秦阳风抹着眼泪,立起身来,气呼呼说:“我管他是不是蝮蛇。平白无故,他就把我哥弄成一个残废,这件事情不搞明白,我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秦尚问:“说句心里话,你哥被蝮蛇暴力殴打,你觉得有没有特殊原因在里面?”
秦阳风惊问:“爹还知道什么真相?”秦尚也不好在家里直言,就挥手:“好了好了,话都已经这样说开了。若不查个水落石出,你心里也憋得慌。为了安全起见,三天后,爹来带头,一同去往刘家村。”
秦阳风问:“我要不要把哥哥也带上,让他当面对质?”秦尚说:“带他去干什么,他敢与人对质辩解吗?家丑不可外扬。我本想就这么算了,不要再惹事端。可你们两个牛头马面,一天到晚叫嚣报仇,真当人家是泥巴捏的?”秦阳风听得纳闷不解。
秦尚扬着手说:“话即然说透了,索性大家好好商量一下,这样也好早点解除这桩家门恩怨,省得你们两个到处闹腾。”
秦阳风疑问:“爹爹当真,没开玩笑?”秦尚指责:“就你这副蠢脾气,爹不当真能行吗?我不来拦住你,谁知道你又要去干什么奇葩怪事?”
秦阳风说:“那就三天后,我陪爹爹去往刘家村,替我哥哥讨还公道。”秦尚点头指说:“不过事先说好,在此之前,你不准私自跑去刘家村闹事,不要再听你哥调唆怂恿。一切行动,要听从爹的安排,你有没有意见?”秦阳风摇头说没。
秦尚嘴里泄一口气,仰面嘀咕:“你们两个好家伙,真是让爹哭笑不得。我秦尚从没干过什么缺德事,怎么会生了两个讨债鬼。看来不把爹这张老脸给丢干净,你们是不会罢休的。”
秦阳风见父亲一个人对天自言自语,便凑着耳朵去听。秦尚叹笑一声,拾起地下腰刀后,并着儿子肩膀走回屋子里去。毕竟秦家父子如何前往刘家村寻找蝮蛇寻闹,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