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刀客传奇

110 蝮蛇义释扶桑客 秦尚怒斥莽牛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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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在擒虎庄客厅里,刘大夫给佐藤黑山勇敷药包扎伤口后,把他那支断臂放在桌上。黑山勇面色痛苦呻吟,内心悔恨不已。秦尚父子站在边上愣看,不知所为。

淳于复是个仁义之人,见他已经断臂重伤,心中便有意饶他一命,因此并不趁机发难。他走去坐在桌边,悠闲倒酒来喝。

黑山勇气吁吁说:“蝮蛇,我已经没有了反抗之力。如果你想杀我,尽管动手便是。”淳于复说:“分明是你先来刺杀我的,现在落了下风,还能怪我绝地反击不成?”

黑山勇也知道成王败寇之理,两个枭雄较量,只有输赢,并无仇恨。便忍着剧痛询问:“你想要怎么样?”

淳于复问:“你能否帮我带句话,给那佐藤江户?”黑山勇默默点头。

淳于复指说:“请你回去告诉佐藤江户,就说佐藤石郎想要谋害大明皇帝,所以才会命丧皇宫。这是他自取其祸,怨不得任何人。如果他还想来找蝮蛇报仇,那么务必请他亲自前来做个了断,不要再派任何杀手暗算。如果他执意不听劝告,那我就去扶桑找他,让他功名事业全部带进黄土。蝮蛇说到做到,还请佐藤将军三思决断,不要自误前程。”

黑山勇低头叹气:“你既然饶我一命,那我愿意为你代传。”淳于复把手一拂,任由离去。

黑山勇拾着自个残臂,致谢后,踉跄出门。左右看到廊下埋藏一队伏兵,才知秦家父子另有阴谋。他脚步趔趄,一步三晃出门走了。

淳于复喝着酒水,回头看着父子二人弄巧成拙,在那忧虑重重,进退两难,嘴角不禁扬起一丝笑意。

秦尚伸指夸赞:“蝮老弟名扬海内,威震扶桑,真有一代江湖枭雄气概。”淳于复笑问:“今夜闹出这种结果,庄主想必是很失望了?”

秦尚连忙挥手否认:“这绝非老夫之意。都是那个扶桑武士黑山勇,秘密前来庄上寻闹,以至于闹出这种尴尬事情。老夫确不知晓。”

淳于复也懒得去做计较,就伸手讨问:“秦兄,我那银子何在?”秦阳风一时尚未明白,便反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淳于复指笑:“你敢食言,那可别怪我发脾气了。”秦阳风以为他是要在庄上行凶,就拔刀大喊:“事已至此,那就拼死一战。”

堂外廊下,秦明儒率领一队庄客涌进门来,约有十五六人,舞弄刀斧,蠢蠢欲动,把蝮蛇围在桌边,准备殊死一搏。

淳于复看得满脸哂笑,毫无担忧之处。自顾喝酒吃菜,对刀斧手视而不见。

秦尚早已深思熟虑过了,料定蝮蛇是个明理之人。自己曾对他有过提醒,他必不会为药酒一事而轻动干戈。便挥手喝退庄客,教来丫鬟们收拾地面残桌破椅,多添好酒菜来。淳于复也不客气,把热腾腾酒菜来吃,如同身在自家一样随意。

秦阳风恐他会对父亲暗下杀手,焦急地说:“爹爹糊涂,现在我们不动手,总不能等他吃饱喝足以后,才来赶尽杀绝吧!”

秦尚指责:“你这莽牛,就知道擅动手脚,嘴不干净,全然不知人情世故。蝮老弟几时说要赶尽杀绝了?都是你在这里大呼小叫,制造混乱,全无半点待客之道。”

秦阳风被父亲训得默默无言,把刀收回鞘内。

淳于复指说:“我记得小莲爱吃糯米蒸肉,还有什么山珍海味。明日有空,秦兄不妨让庄客弄上几份过去,请她尝尝庄上的美食也好。”

秦阳风哂笑:“你竟敢鸠占鹊巢,把老子当成一个佣人使唤,这是在你家里么?”淳于复指笑:“你哥在背后阴损凶残,不但虐待小莲,还敢对我下药暗算,简直就是罪上加罪。我没卸他两条胳膊下来,那就已经是很讲仁义了。如今让你做些补偿都不愿意,你也太不像话了。”

秦阳风辩说:“就算我哥有罪,可你把他打成那样,这笔帐又该怎么算?”淳于复说:“这个好说,只要你们医好了小莲的手,我马上跑去京城,找来几个御医,替你哥医治痊愈,这样不就公平了吗?”

秦阳风指说:“你分明是在强词夺理,乱作比较。一个烫伤了手,一个手脚伤残,这样公平吗?”淳于复说:“伤确实不一样,不过用意却是相同的。要不这样,明日我就把这件事给抖出去,让各路英雄都来擒虎庄做客,评理公断一番如何?”

秦阳风心中虽有忧虑,嘴上却不服输,就强嘴说:“你以为我会害怕?”淳于复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秦尚却是一个注重名誉之人,自己花了半辈子心血创业,好不容易积攒这份大家产,哪里舍得一朝败坏名节,被人耻笑辱骂,流毒无穷?就来抱手劝说:“就算是老夫求个情面,蝮老弟千万不可宣扬此事。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管怎么说,老夫也与尊师交情深厚,蝮老弟也该给个薄面周全。这损人不利己,做得毫无益处。你说对吧!”

淳于复知道他是想着维护家族荣誉,不想糟蹋一世名望。嘴里笑了一声后,把手请他坐下,嘴里却不说话。

秦阳风劝说:“爹,不要这样低三下四,丢了英雄气节。了不起就跟他拼个你死我活。”秦尚把手指骂:“呆汉子,叫你少说话,偏就爱插嘴。非要把爹给气死不可吗?”秦阳风是个桀骜难驯之人,满面不服输。

淳于复举杯笑说:“秦兄,你如何不来与我同饮一杯?”秦阳风心中有气,便侧首说:“老子没那心情。”

淳于复又问:“反正眼下也没事做,我们来猜个谜题如何?”秦阳风挥手:“老子不想听你废话。”

秦尚起身指骂:“混账东西。你这头莽牛儿,总把老子两个字挂在嘴边,给我丢尽了脸面。你还知不知道礼仪羞耻?还不过来坐下?”秦阳风嘴里发闷,走来坐在桌边。

淳于复说:“秦兄,咱们来考个智力题。树上有九只鸟,我拿石头敲一只下来,请问还有几只?”

秦阳风说:“废话,你问这种蠢题干什么?把我当成三岁小孩么!”淳于复笑说:“你先回答问题,看看结果如何。”秦阳风说:“九减一,当然还有八只了。”

淳于复扑哧欢笑,拍手叫好。秦尚见这儿子勇敢有余,智力却真不行。居然连这种小孩智力题都过不了关,不禁摇头叹笑。

秦阳风细细一想,恍然大悟后,把手拍着额头羞笑。

秦尚笑说:“既然大家一致同意和平相处,那就是皆大欢喜了。不过老夫心有疑惑,想要请教一二,希望老弟能够如实相告。”淳于复笑而不语。

秦尚指问:“听那黑山勇说,莫非蝮老弟真把药酒给喝下去了?”淳于复回答:“不过是小把戏而已,我早就服用过了解药。蝮某自问也是一个老江湖了,如果连这点小伎俩都看不穿,那还敢做什么大哥,早就被人给钉进棺材板了。”

秦尚欢笑着说:“那倒也是。魅影山庄大哥,那可是高手中的高手,精锐中的精锐。”

淳于复与他父子吃了一巡酒菜,感觉精神变得疲惫,哈着气说:“蝮某为人虽然简单粗暴,却并非是个量小促狭之辈。这些恩恩怨怨,自有分明。坦白了说,秦少爷欺虐小莲,所以我教训了他。蝮某今夜虽遭偷袭暗算,却也化险为夷了。要论起来,彼此也算一场公平竞争,各不吃亏。我看此事就此和解,往后再无追究,不知庄主意下如何?”

秦尚见这话正合心意,公平合理,就点头:“蝮老弟也算做到了仁至义尽,老夫并无其他意见,愿意做个和解。”淳于复转问:“不知秦兄意下如何?”秦阳风阴沉着脸,发愣沉思。

淳于复笑问:“难道秦兄不肯与我和解消怨?咱们弟兄日后还要刀兵相见不成?”秦阳风冷冷地说:“老子知道就行了,还非要说出来吗?”

秦尚拍桌呵斥:“你再敢自称老子,乱了辈份,看老子不给你一个大嘴巴子。”秦阳风骨子里有些敬畏父亲,便不做争执。

淳于复举杯笑说:“既然如此,那咱们不妨喝一杯和气酒。今夜所有恩怨,尽皆云消雾散。所有是非,从此一笔勾销。”

秦尚举杯点头:“这样最好。自来多交朋友多财路,冤家宜解不宜结。”他见儿子面上冰冷,没有一点起色,便把手催促:“莽牛,不得无礼,赶紧照做。”

秦阳风举着酒杯,三人相互碰饮干了。秦尚与淳于复脸色欢笑,秦阳风却把酒杯扔在地下,提刀走出客厅去了。

秦尚指说:“这头蠢牛,毫无礼教可言,真真是岂有此理。”淳于复笑说:“秦兄这人我很了解。他为人简单直率,没有任何心计,是个实诚汉子。”

秦尚笑问:“少风这件事,老弟是否可以遗忘不纠?”淳于复点头:“蝮某明白,我不是一个多嘴生事的人,自然不会去乱造谣言。”

秦尚听得这话满意,看着左右无人,就从怀里取出一叠银票,强行揣进他那衣怀里去。淳于复推辞不得,便抱拳笑谢。

两人又吃了几杯酒,淳于复见时辰已晚,闲聊几句后,讨要一处客房歇息。秦尚不敢怠慢,把他请入一间东厢房里作息。

秦阳风回到自个房里,坐在桌边喝着闷酒,一言不发。李玉从**醒转,走来桌边询问:“夫君为何如此闷闷不乐?今夜庄上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秦阳风挥手:“没什么事,不要担心。”李玉笑问:“难道连我也要隐瞒不说?”

秦阳风闷叹:“还不是因为哥哥,他真是干了一件好事,害得我与爹爹今夜替他丢尽了脸面。”李玉疑问:“哥哥做过什么?”

秦阳风便将他以前如何欺辱迫害小莲,如实说与妻子知晓。

李玉听了真相,沉吟半晌,苦笑着说:“真没想到,哥哥一个斯文儒雅的人,竟然也会干出这种恶毒坏事。他确实做得过份,该有这个报应。”秦阳风托着额头烦闷。

李玉劝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毕竟是亲兄弟,这种事也不好当面直说,免得日后不好见面。”

秦阳风说:“他竟然在背后偷干这种缺德短命事,还敢胡言乱语,歪曲事实来欺骗我,真是恬不知耻。他要不是亲哥,我早就把他揍扁了。”

李氏劝说:“哥哥滥发**威,败坏人德,确实可恼。不过咱们都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你私底下告诉我就行,当他面上就不要再说,更不要让嫂嫂知道,免得她管不住乌鸦嘴,败坏了自家名誉。如今哥哥已经受了罪罚,心中想必也是后悔莫及,我看此事就这么过去算了。”

秦阳风寻思有理,叹着气说:“你说得对,我也知道这个利害关系。”

夫妻两个互劝着话,房门突然被人敲击,却是秦少风在门外呼喊。秦阳风走去开门,眼睛盯看着他,面色不冷不热。

秦少风看了李玉一眼后,轻声询问:“兄弟,事情都办完啦!”秦阳风嘴里嗯了一声,反问:“夜已深了,哥哥不在自个房里睡觉,跑来找我做甚?”

秦少风悄悄指说:“兄弟,那个蝮蛇就在咱们东厢房里休息,这是一个好机会。”秦阳风问:“那你又想怎么样?”

秦少风打着手势劝说:“咱们提前安排人手,等到五更天后,突然冲进门去,把他咔嚓一声,那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秦阳风说:“你以为这是什么世道,可以随便就把人给咔嚓掉了,你就不怕吃官司、下大牢?”秦少风挥手:“这在自己家里,外人又不知道,不会有事的。”

秦阳风问:“拿下蝮蛇以后,那你想把他怎样处置?”秦少风把拐杖点地,愤愤地说:“蝮蛇这个贼,阴损毒辣,竟敢如此恶意害人。今夜既然来了,那就不能放过他。”

秦阳风哪里还有什么报仇心思?也不想再被他给蒙骗了,就胡乱点头:“行行,有事哥哥就去找爹诉说,我又做不了主。他若同意,我便立刻照做,让你高兴一回。”秦少风疑问:“兄弟,你如何又这般说话?难道从小到大,哥哥待你不好,不值得你来帮忙?”

秦阳风是个顾念亲情的人,家里只有一个同胞亲哥,因此也不好把话给说绝了。就故作疲倦状态,挥着手说:“我今夜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酒,闹得头晕目眩,想去睡觉。哥哥也该回房养伤歇息,没事不要到处乱走,小心摔着了。有事明天再作细谈。”

秦少风还待要说,秦阳风不愿再听他说废话,突然把门给关上了。秦少风感觉莫名其妙,嘴里叨咕几句后,夹着拐杖返身走了。

秦阳风见哥哥走后,嘴里闷叹:“这个家伙,真是病得不轻。胆量没有几分,报复心倒是极强,非要作死不可。”李玉劝说:“那就不要听他胡说。他要真是报仇心切,就让他自己去找蝮蛇寻闹,看他还敢不敢唆使教坏。”秦阳风说:“他哪有这个胆气,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李玉生性贤良淑德,谨言慎行,不似嫂嫂蔡雨青那般性格张扬。暖言劝慰丈夫一番后,为他宽衣解带,照顾他上床歇息。

却说那黑山勇被淳于复饶了一命,走出擒虎庄门。心头羞恨难当,拿着自个左残臂,踉跄着走入一家酒肆买醉。喝得七八分醉后,**着脚步回去广昌酒楼客房。

那两个副手见卫队长今夜负伤而归,断了一只手臂,皆惊骇不已。问其原因过程,黑山勇如实说出,那二人听得面面相觑。

黑山勇叹息:“是我大意轻敌,得意忘形,所以才会被他重伤。蝮蛇这人真是厉害,可谓智勇双全。”

佐藤高桥说:“他喝下了药酒,竟然就像没事人一样。假装被药晕倒,却突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黑山勇哀叹:“我急于求成,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不作防备,所以才会落得今夜这种下场。”

佐藤云翔疑问:“卫队长,他占了上风,为何没有趁势追杀?”黑山勇说:“他想让我带话回去,所以才没有杀我。”

佐藤高桥怒说:“这个混蛋,明天我们就去找他决斗,顺便给卫队长报仇雪耻。”黑山勇挥手:“算了。这场明争暗斗,我输得一败涂地。你们估计也不是他的对手,还是不要再去送命。”

佐藤高桥询问:“卫队长,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黑山勇说:“咱们休息一段时间,准备回国内去吧!”

那二人都是无谋之徒,见卫队长受了重伤,早已无可奈何,只能点头同意。黑山勇坐在桌边叹气,看着自个断臂沉思。

第二日晨,淳于复早起身来,洗漱干净,吃碗肉汤面,把刀带上,将那匹坐骑要来。辞别秦家父子,说声聒噪后,出门自走了。秦尚送走这个混世魔王,心中才算彻底无忧。

淳于复骑马回到那座老月巷十八号屋宅,老阎与小茂前来开门迎接,面色无不欢喜。

小茂笑说:“大哥,你终于回来啦!”淳于复指问:“小茂,你不是回老家省亲去了?难道没在家乡说个媳妇?”

小茂挥手:“小弟浪**自在惯了,不想谈婚论嫁,只想无拘无束,过些快活日子。”淳于复指笑:“看来你也不是一个老实人。”小茂欢笑:“我只是仿学大哥的为人。”

淳于复坐在桌边,从怀里掏出那叠银票,笑说:“上次我从这里借走一笔盘缠,共计八百两银子,现在赶着过来给你们还钱了。”老阎挥手笑说:“大哥又说这种见外的话,就是不还也不要紧。”

淳于复说:“所谓好借好还,再借不难。有钱就得还上,没钱那就另说了。”那二人听得大笑。

淳于复点看合计银票数目后,笑啧啧说:“这位秦庄主倒是豪爽大气,出手便是三千两银子。如果省吃俭用的话,也够我吃喝一辈子了。”

老阎笑说:“普通人家,一辈子都接触不到金银珠宝。也只有上户豪门,才能如此出手阔绰。”

小茂夸说:“咱们大哥是何许人物?天生就是干大事的英雄好汉。金银财宝这等寻常之物,随时可以信手拈来。”

老阎指问:“大哥,听说那秦老头一向节约持家,他为何会如此额外大方?肯定是有事相求吧!”

淳于复已经答应了秦尚,不会把秦少风那件家门丑事给抖漏出去,便说:“因为是朋友嘛!我没钱用了,他给我钱花,这是很合理的。”三人无不欢笑。

淳于复把银票分成若干,老阎、小茂各得一千两。再把余银分成两份,自己留用一半,把那五百两托付去刘家村,交与刘婆婆收藏。二人满心称赞不已。毕竟淳于复又将去往何处,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