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在洞穴里,淳于复牵着绳索,慢慢爬身下来,脚步离地还有一丈距离。先将火把扔下,跳落地面。拾起火把一看,顿时吓得灵魂出窍,浑身发麻起来,如同电击雷劈。
原来在他眼前,站着一个魁拔身影。如同丈二金刚,腰阔十围粗壮。浑身黄毛,利齿獠牙。双眼放着红光。虽有五官面貌,却十分丑陋凶恶,浑身散发气味恶臭。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真不知是什么怪物。
淳于复一时被震慑住了,以为是撞见了什么妖魔,早已吓得浑身发抖。颤巍巍拔出刀来,嘴里叫喊豹军来援。
豹军听到大哥在下面叫喊求援之声,毫不犹豫,即刻背着刀盾,手持火把,沿着绳索快速攀下洞穴。燕子凤见预感灵验了,也紧急收拾一番,沿着绳索下来。
二人看见那怪物模样后,也是吓得目瞪口呆,腿脚发软,慌忙拔出刀来防备。
那怪物怒吼着声,挥舞一对毛茸茸长臂,步步逼上前来。惊得三人脚跟连连后退,都不知道眼前这怪物是什么种类,因此不敢急着应战。
淳于复见那怪物除了身材高壮,恐怖狰狞之外,似乎也无其他奇异法能。便壮着胆子,趁它把手挥来之际,就蹲下身子,狠狠一刀砍它腿上,瞬间流出血来。那怪受了惊吓,痛叫一声后,返身逃走去了。
三人见那怪走了,都吓得坐在地下喘气。淳于复将火把照看四方,周围一派宽阔平坦,能同时容纳数千人。
燕子凤指问:“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太可怕了。”豹军摇头惊叹:“我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种可怕的妖魔。”
淳于复寻思片刻,指说:“我明白了,这是野人,是种深山古猿,反正不是妖魔鬼怪。”燕子凤惊叫:“世上竟有野人?”
淳于复说:“我小时候听人说过,深山老林藏有野人。我原本以为这只是神话传说,没想到这山洞里也有这种灵兽。”
豹军问:“大哥是怎么与这野人撞上面的?”淳于复说:“我刚爬绳下来,抬头一看,被它吓得浑身发软。幸好当时它没有主动袭击,不然非得被它撕成两半。”
燕子凤说:“这头野人,少说也有五六百斤,丈二金刚一般魁梧,定然力大无穷。”淳于复说:“幸好我们有刀在手,它才不敢太过放肆。如果徒手相搏,咱们加在一块,只怕也弄不过它。”
燕子凤苦笑:“幸好你及时呼喊,让我看到了这一幕奇迹,不然我是万万不敢相信。”
淳于复想起自个惊慌失叫,当时被吓得毛骨悚然,此时想来,不禁惭愧羞笑。
豹军将火把照看左右:“这里地势平坦,空间广阔,好像一个藏兵洞。野人怎么会进到这里?”淳于复说:“这个古洞本来就是天然洞穴,由人工拓建而成,四通八达,连接了许多山洞通道,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燕子凤心中默默祈祷,但愿那怪物不会再来袭扰。
三人闲聊一会野人之事,感觉肚腹饥渴。豹军见包裹物件都在上方,便牵绳攀爬上去,把东西吊放下来。
三人吃罢水粮,靠墙歇睡许久。醒来后,背上行囊,走出这个藏兵洞,转到一座石殿旁边。石牌檐上刻写玉门殿三个字,十分雄伟壮观。
大殿左右,林立数十根雕梁石柱。刻着蟠龙飞凤,麒麟玄武。殿堂内,左右排列一把文武石椅。正中雕刻一座书生石像,坐在石案前,捧着书看,栩栩如生。殿堂上又有数具骨骸,刀剑散落一地。殿内有座石门敞开,似乎可以通往另处,十分幽暗诡异。
三人看着骨骸散落一地,无不惊骇。就轻步走入殿内查看,又蹲下来验看骨骸痕迹。
燕子凤指问:“这些人都是摸金校尉,怎么都死在大殿之上?”豹军说:“骨骸身边好像没有暗器残留,说明他们不是被暗箭射杀。”
燕子凤问:“如果不是暗器射杀,那他们怎么会同一时间殒命在殿内?”淳于复想了一会,指说:“我估计他们都是中毒而死。”
豹军疑问:“何以见得?”淳于复说:“他们都死在殿内,身边没有弩箭毒镖,却有一些腐蚀痕迹,应该是被酸毒所杀。”
燕子凤说:“虽然这个推测不无道理,可是都已过了几百年,还能有什么毒水可以保存这么久?”
淳于复说:“咱们先不要触碰任何东西,想清楚他们的死因再说。”
燕子凤指说:“他们同一时间毙命在此,那肯定是触发了什么机关陷阱,灾难突然就从天而降了。”
淳于复用火把照看大殿左右,盯看那石像一会,又仰观天花板几眼,嘴里唏嘘一声,缓缓点头:“燕子说得很对,你刚才已经找到了答案。”
燕子凤纳闷:“我也没说什么,怎么就找到答案了?”淳于复指说:“你刚才说灾难从天而降,这有可能就是答案。”燕子凤依旧纳闷不解。
淳于复把手往后挥动,三人轻步退出大殿,站在安全地方看着。淳于复捡起一个石头,扔去敲打石像。那石像受了外力,晃动一下,只听一声哗啦声响,天花板突然灌下水来。好像瀑布冲落,瞬间掩盖所有。殿内散发一股酸恶臭气。一团氤氲雾气蒸腾,弥漫整个玉门殿。
三人捂着口鼻,连忙退开脚步,远远躲着观看。
燕子凤瞠目结舌,摇着头说:“怎么会是这种情况?这不是人为机关,分明就是魔鬼设下的陷阱。”淳于复惊叹:“如此机关陷阱,达到了巧夺天工之境。原来恩师姜孟生,都是在这里学到的墨家本事。”
燕子凤指说:“我明白了,这些寻宝客同时来到大殿,出于好奇心,便去把手触摸石像。没想到那就是机关把手,毒水从上方倾泻而下,把他们瞬间给毒杀了,所以这才遭了暗算。”
豹军说:“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机关所在,绝不触碰。等会毒雾散去,我们再进入大殿不迟。”
燕子凤询问:“那是什么读书人,竟然在大殿立下一座石像?看起来形象斯文,内心却如此恶毒?”淳于复说:“除了黄巢,还能有谁?”
豹军叹气:“一群能工巧匠,居然连这个细节都想到了,真是工于心计。”燕子凤苦笑:“所以说,做人不能乱动手脚,不能太过好奇,小心祸从天降。”豹军点头应可。
三人等到毒水彻底散尽后,小心走进大殿里去查看。见那黄巢石案上刻写十六个字:左山之侧,画壁之中。有人欢喜,有人哀嚎。
燕子凤念了一遍,嘴里嘀咕:“这是什么意思?”淳于复说:“大意是说,机关就在左边石壁上。能过去的人,就会欢喜。过不去的人,只能哀嚎。”
燕子凤见这机关如此毒辣,杀人不眨眼。一时怒起,气得想把手去推倒眼前这座石像。淳于复急忙呵斥:“住手,你想找死?”
燕子凤登时醒悟,连忙把手捂嘴,又拍着胸脯庆幸。
豹军指着殿前石门说:“你们看,那里可以通往后堂。”淳于复劝说:“燕子,咱们都要小心在意,不要意气用事,更不要触摸任何东西,以免惹来麻烦。”燕子凤耸着肩膀,心虚无声。
三人进入石门,转走来到后殿一个宽敞密室,高墙上满是壁画。一个石屋房里,亮着灯火,好似有人在内。
豹军惊得愣住步伐,急忙拔刀出来,大声喝问:“谁在密室里,给我滚出来。”一连喝问几声,除了自个回音,却无他人回话。
淳于复摆手:“不要紧张,这里就我们三个,绝无他人。”燕子凤惊讶指说:“蜡烛还是亮的,明明有人来过这里。”
淳于复走进石屋里看,空无一人,只有两根白色残蜡静静燃烧,指说:“这是用南海鲛人油脂,炼制而成的蜡烛,据说能够千年不熄。这回亲眼所见,才知道书中所言不虚。”
燕子凤也看了几眼,惊奇地问:“看你这么从容镇定,难道一点也不疑心?”淳于复说:“《博物志》、《搜神记》、《太平广记》里面,都有这类记载。据说在秦陵里面,也有这种鲛人蜡烛,真假就不知道了。”燕子凤恍然大悟。
三人举起火把观看高墙,上面画满了各类壁画。有怒目金刚、天竺蛇神、飞天妖姬、琵琶仙女、弥勒佛像、千手观音等等。三人看得连连惊叹。
燕子凤指说:“据传,敦煌城外有座大山,山中有个藏经窟,曾有盗墓者开启秘门进入。洞内就有很多这种壁画。”淳于复说:“大唐国情开放,汉胡文化交流密切,错综复杂,有这种壁画也不奇怪。”
豹军指说:“左山之侧,画壁之中。咱们应该往左边走才对。”淳于复劝说:“不要着急,看看地面是否虚空陷阱。”
豹军就拔刀出来,一步一刺,果然戳穿了几个流沙陷阱,里面都是尖锥利刺。一路做下石灰记号后,慢慢挨到左侧石壁。
三人左右查找一番,看见墙壁有块凸石,好似一个机关枢纽。淳于复确定四周没有异常情况,便把凸石按入里面。
石壁忽然一阵轰隆摇颤,边侧缓缓开启一扇石门,里面却是一条幽深隧道,发出一阵阵怪异声响。有风铃、金鼓、狼嚎、鸟叫等等混杂声音,令人头晕目眩,耳鸣失聪。一阵阴风吹将出来,发出飒飒声响。吓得燕子凤心惊胆战。
淳于复静静听闻这些声响,发觉这不是什么鬼哭狼嚎,只是各种乐器吊挂在了一处,门一打开,造成空气流动,这才激撞出了不同声音。乍一听闻,令人容易产生听闻错觉。渐渐地,乐器声响平息下来。
燕子凤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指说:“我想起来了,我爹说过,这个宝藏的秘密,是姜孟生告诉他的。姜孟生有藏宝图,可以按图索骥,所以才会进出无恙。我爹是靠硬闯机关,所以才会大败而归。他们之间的怨恨,会不会是这样闹起来的?”
淳于复点头:“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道理。”燕子凤疑惑:“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明白。姜孟生都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爹,证明他们之前肯定是无比信任。既然都好到了这种程度,又一同约好前来寻宝。怎么我爹却比姜孟生早来一步,姜孟生又为何不与我爹分享藏宝图呢!”
淳于复说:“他们两位有什么恩怨往事,我是一无所知。又没人告诉过我。”燕子凤挥手:“咱们先不说这些事,就说眼下该怎么办?”
淳于复将火把伸进隧道里去查看,隐约可见前方有条折道。隧道有五六丈长短,左右都是大块石砖堆砌而成。
燕子凤探头去看:“我怎么感觉这座石门还是第一次开启?”淳于复点头:“确实第一次开启,不然不会藏得这么隐蔽。”
燕子凤:“如此说来,我爹应该没有来过这里,姜孟生也没来过。”淳于复说:“他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洞里岔道这么多,连野人都可以闯入进来,显然还有好几条石洞可以通行,这只是其中一条通道而已。”
燕子凤:“我们会不会走错路了?”淳于复说:“我们也是第一次进来,只能一步步往前试探。”
豹军扔进一个石头,敲打对面墙壁。听得几声嗖嗖声响,里面射出三根铁弩箭。吓得他闪身躲避,有惊无险。”
燕子凤惊问:“这又是怎么回事?”淳于复指说:“墙上有机关控制连弩铁箭,一经触碰,就会射箭出来。”
燕子凤问:“那该怎么办?”豹军指说:“铁箭从正面直射出来,只要我们不触碰墙机关,又以护盾阻挡,那就没事。”
三人商议定后,淳于复手持火把照明,一手持盾行走。脚下突然踩中机关,背后石门突然缓缓闭合,把三人关在隧道里,力道震得风铃乐器一阵吵闹。吓得三人蹲在隧道之中,静如止水,面色惊恐。
三人小心走过隧道,转到一个内室,又有一座石门拦住去路。室内一片寒冷阴潮,滴着水露,墙角处有些青苔霉癣。墙壁皆以巨石堆砌而成。三人细细查找墙壁上有什么机关枢纽,却久无线索可寻。
豹军以为要被困死在内,心烦意乱之下,便把刀在石门上一通乱砍,嘴里怒骂:“他娘的,我们被困住在了石牢里面。”
燕子凤说:“你要是把这座石门砍破了,那倒是件好事。”豹军指问:“难道石门是从门外开启的?”
淳于复摆手劝说:“不要心浮气躁,这里绝不是封闭石牢,否则空气不会这么新鲜,水滴也不会这么清脆有力。”豹军问:“石门没有机关把手,人力又推挤不开,那该怎么办?”
淳于复指说:“你用破布蘸水,擦洗石门灰尘,看看门面上有没有什么线索。”
豹军即刻用刀割破衣角,蘸水擦洗石门,却见门上有许多纹路,笑说:“门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淳于复走去查看,石门中央嵌着一条缝隙。他取出一把尖刀插入缝里摇晃,只听一声弓弦断裂声响,石门上落下一阵灰尘,似乎变得松动。两个汉子把手用力推门,一阵磨石声起,石门被推开了。
三人走出石门,高举火把一看,里面是个正堂阔院,四周又有许多门洞相通。
燕子凤惊喜:“原来洞中远不止一个出入口,可谓四通八达。我们新开辟了一条通道,竟然能够到达这里。这叫天无绝人之路。”
豹军说:“那些能工巧匠,设计了许多奇妙机关,可谓技巧如神,不输给鲁班。”燕子凤说:“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鲁班也是人,那么多能工巧匠合在一起,肯定能胜过公输班。”
豹军疑问:“公输班又是谁?”燕子凤哂笑:“亏你还说鲁班,却不知道他原名叫作公输班?”
豹军疑惑:“鲁班不是姓鲁吗?”燕子凤解说:“他是鲁国人,所以后人才叫鲁班。他原本姬姓,公输氏,名班。明白了吧!”
豹军点头:“原来如此,这回算是明白了。大小姐真是博学多才。”燕子凤得意地说:“多谢夸奖。”
三人走在院中寻路,转来一座宫庙长街。止步一看,前方修建一条麻石夹道。高有两丈,二十丈长。地面与墙壁都以砖石铺造,如同一条箭道。麻石道上又有许多骨骸,都被两边夹壁里的暗器射杀。地面都是铁箭、碎石、尖镖等暗器。三人停步在台阶上,观看前面那座幽暗宫庙。
淳于复指说:“这些寻宝客从这条路走,想进入宫庙里面,结果踩中了机关,所以引发墙壁暗器发射。天花板垂吊了许多松动石块,皆由机关一体连发控制。一不小心引动,那真是顷刻命丧于此。”
燕子凤询问:“我们该想什么办法才好?淳于复:“前面应该还有通道,这是一条必经之路,我们只能从这里通过。”
燕子凤说:“我身轻体盈,这次由我开路,一步一探,留下脚印。你们跟随脚印而来,应该可以安全通过。”淳于复说:“这可不是身体轻重、脚步快慢的问题。这些机关还没失效,敏感灵验,一环接连一环。如果踏错一步,必会触发危局。”
燕子凤说:“让我先试试看,我们总要有人先走第一步。如果出了意外,你们也好帮我脱险。”淳于复点头应允。
豹军把石灰撒在地下,燕子凤脚踩石灰,一手持刀,一手拿盾,走下石阶,轻轻伸脚探踩石板。淳于复二人目不转睛,看着燕子往前走去。
燕子凤慢慢行走五六丈,停步观看身后,闭眼调整呼吸状态。
豹军指说:“小姐已经走到了中间,我们若不跟上脚步,她一旦发生意外,我们必会救应不及。”淳于复点头:“我们跟着她的石灰脚印,应该不会出错。”
二人沿着脚印踩踏,瞬间跟在身后。燕子凤路走到一半时,脚下突然踩陷了一块活动石板。吓得她满面惊慌,止步屏着呼吸。身后两人吃了一惊,不敢再动。
那石板踏陷下去后,两壁墙中突然滚着一阵磨石声响。夹道两边暗孔里,瞬间飞出铁箭、飞镖,雨点一般相互对射。
三人围成角型,挥刀舞盾,把暗器划拨在地。脚步混乱之中,豹军又踏陷一块石板,地板下面,忽然钻出无数锈铁枪头,吓得燕子凤急忙提起一只脚,吓得浑身颤抖。
豹军喘气:“这些枪头,怎么突然就从地下冒出来了,也太不可思议了。
淳于复说:“你们跟在我的身后,照着石灰印走。彼此保持距离,瞻前顾后,不可擅自逾越,以免发生误伤。”二人连忙点头应允。
淳于复在前举着火把开路,走无数丈,将要到达前方台阶。脚下也踏陷一块石板,抬头一看,头顶突然掉下一个巨石,直往下砸。淳于复急忙躲开,二人也退身躲闪。
巨石怒砸在石道中央,发出一阵剧烈波动,瞬间引动所有机关暗器。四周一阵阵爆竹声响起,两壁频频发射铁箭、尖镖。头顶落下无数碎石。
淳于复急喊:“地面就要陷落,快把东西扔掉,跑上岸来。”
三人急把肩上重物卸下,不顾一切,快速往前奔走。头顶石块不停砸落,两壁暗器也相互对射,矢石交加。地面石道松动陷落,掉入一个深坑之中。淳于复与豹军跳上石阶,燕子凤最后一个跳上岸来,被淳于复及时抓住手腕,紧紧拽在身边。只见整条石道瞬间下坠,变成一个巨坑,三人已然无法回到对面。毕竟三人能否脱出生天,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