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刀客传奇

150 月阳楼飞沙设宴 雷家庄蝮蛇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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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淳于复已在郑州居住两月有余,每日无事发生。只在总堂里吃喝玩乐,游走好闲。生活起居上,自有寒梅等人照料,落得清净自由之身。

当日下午,淳于复来到后堂,与教主燕千树喝茶对弈,闲聊趣事。杨穆站在边上观局,静默无声。

两人在棋盘里杀得酣畅,只见燕明走来向教主报告:“成都燕飞沙派人前来拜访,要找淳于复说话。”燕千树招手:“那就请他进来。”

燕明说:“他本人虽在城内,却并未入庄。只是派了一个随从,前来总堂通报找人。”燕千树疑问:“他人来了郑州,却不入庄见我,又要让我知道,这是何意?”

燕明摇头:“那孙云说,已在附近一家月阳酒楼,设下一桌宴席,邀请淳于兄前去赶赴晚宴。”燕千树默默点头,把手挥退燕明,满面疑惑不解。

淳于复见那燕飞沙专程前来寻找自己,也是愕然不解其意,不禁嘀咕:“他们即然千里颠簸而来,却不进门拜见教主,莫非是有什么暗喻?”

燕千树说:“多半是长松吩咐他如此行事,不然他也不会如此任性胡闹。”淳于复笑说:“如此神秘兮兮,来意必不简单。”

燕千树说:“等到晚上,你去月阳酒楼与他聊聊便知。为防意外事件,我让燕明在暗处护着你,老夫也想听听长松说些什么。”

淳于复对完一盘棋后,辞出后堂去了。燕千树唤来燕明,让他前去酒楼探听消息。

到申时末,淳于复洗漱干净,走出总堂庄门,乘马去往月阳酒楼赴宴。来到楼前一看,只见偌大一座豪华酒楼,里面灯火阑珊,却静得出奇。一个掌柜出门迎接,把他请上楼堂一个雅房门前。

淳于复敲门进入,只见燕飞沙已在一桌宴席边上等候。两人抱拳见礼,寒暄数句后,齐坐桌边倒酒来饮。

淳于复询问:“燕兄突然而来,真是不速之客。你为何不先入总堂拜见教主,却在外面重钱设下盛宴?你那伯父知道以后,必然很不高兴。”

燕飞沙挥手笑说:“此事非我所愿,这是义父的嘱托,我也只是奉令办事。”淳于复说:“长松教主此举,真是让人不解。”

两人吃些酒菜,燕飞沙忽然说道:“不瞒蝮兄,义父决意东进,不日便会来到郑州。到时教会一统,黑莲教只能是有一个教主,一个总堂,那便是在成都。”

淳于复问:“难道长松教主没有听从燕子的一番利害陈述?”燕飞沙说:“义父慷慨豪迈,意志坚定,不会轻易动摇志向。他决定的事,就会一往无前,旁人难以劝说。”

淳于复问:“燕兄今夜来此,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情?”燕飞沙问:“义父顺便叫我问你一句话,如果成都人马来到郑州庄门,你有什么特别想法?”

淳于复挥手轻笑:“这是你们的家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是外人,没什么特别想法,那不重要。”燕飞沙笑问:“蝮兄好歹也是见多识广之人,面对这件大事,就不想说些什么?”

淳于复沉默半晌,轻叹口气:“我本来不该妄自菲薄,既然燕兄问了,在下不妨说上两句。你们东西两教同宗同源,血脉相连,如果朝廷不来干涉,合二为一,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可是朝廷既然有了密令,会有干涉之险。那教会总要看得长远才行,不可意气用事。”

燕飞沙说:“话虽如此,可是事在人为。不试一试,又怎么能够知道能不能做成?”淳于复说:“我担心那些将军们,早已得到了皇帝旨令。成都那边若要强行兼并郑州这块肥肉,到时必会引起朝廷迎面打击。若是因此而掀起一场刀兵争斗,最后闹得尸横遍野,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燕飞沙点头:“蝮兄言之有理。义父已在赶往太原途中,到时必会在雷庄合兵聚将。蝮兄如果有心,不妨把这话当面说给教主去听,让他三思决断,或许还能回心转意。”

淳于复摇头叹息:“如果连燕子都说不通这位叔叔,那我这个外人,又怎么能够说得明白?毕竟燕教主有苏秦口才,叫我在他面前劝说,不过班门弄斧,自取其辱罢了!”

燕飞沙挥手:“人与人不同,不可一概而论。燕子属于直系血亲,所以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直白,总要保留三分面子。正因为蝮兄是外人,所以更能做到旁观者清。只要你晓以真情,动则大义,义父必会明白真理,如此不就万事大吉了?”

淳于复说:“或是如此,让我试试也无妨。即便不能说动利害,或许也可拖延一时半会。看看朝廷那边会是什么情况。”燕飞沙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淳于复喝一杯酒,询问:“燕子还在成都吗?”燕飞沙笑说:“燕子陪着蝴蝶南下杭州,正在擒虎庄上做客。”

淳于复轻笑:“她们倒是悠闲自在。”燕飞沙说:“话既说定,今夜好好休息一宿。明天早上,我们在此相会,一同去往太原如何?”

淳于复疑问:“燕兄今天刚到,明天就走,需要这么着急吗?”燕飞沙说:“早早办完这事,都能松一口气,也免得麻烦事多。”淳于复同意前往。

两人把事说明白后,放开心怀,相互畅饮一番。燕明在隔壁房中偷听到这番对话后,返回总堂报信。

燕千树听了,得知弟弟真有一统教会之心,笑说:“这个长松,太不了解我了。他想收回权柄,只需来说一句话即可,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杨穆说:“或许是二舅以为大舅贪图权位,不肯轻易放弃,所以才会这样大费周章。”燕千树摇头叹息。

淳于复吃罢酒席,走出酒楼,回到总堂里来见面。

燕千树说:“那燕飞沙来意,老夫已然知晓。长松想要收服郑州,罢免于我,把教重合一统。”淳于复问:“教主对此有何看法?是要顺从,还是争斗?”

燕千树挥手笑说:“若论豪侠仗义,待人接物,长松远胜于我。要论沧桑阅历,人生彻悟,他不如我。这数十年来,并非我不愿意重合教会,而是一旦这样做了,必定遭惹朝廷敌视打击。试想一下,凡在太平年间,哪个皇帝,会允许江湖上出现这么大的教派势力?”

淳于复点头:“前辈说得极是。除以乱世年头,宗教势力能够掀起惊涛骇浪之外。太平岁月,国泰民安,确实不该出现这种庞大的江湖组织。朝廷对此怀有戒心,这也在情理之中。”

燕千树说:“若是冒然与朝廷为敌,轻则损兵折将,重有灭教之险。查史阅书,谈古论今,江湖教派从来都是顺天者昌,逆天者亡。纵有一些波澜凸起,到头来也是黄粱一梦,后悔莫及。”

淳于复疑问:“莫非长松教主,怀有什么大志向不成?”燕千树轻笑:“若在乱世岁月,他必有一番作为。可如今是太平世道,百姓安居乐业。除少数人之外,没多少人愿意提着脑袋去瞎闹事。他是一个聪明人,所以是不会乱来的。”

淳于复点头:“晚辈明日便去一趟太原,把这番话当面说与长松教主听闻,他必会幡然醒悟,带人退返成都。”燕千树挥手:“长松这人我很了解,心思细腻,颇有机谋。他若铁定了心,你去了也说不动。若是说得不中他意,你反而要身陷囹圄。”

淳于复说:“那我察言观色,缓缓劝说,想来不会出错。”燕千树笑说:“长松在不在太原,根本就没人知道,都是燕飞沙在那自说自唱,或许这是一个谎言呢!”

淳于复吐气:“既然已经答应,也不说拒绝。我与他们无冤无仇,看在燕子的面上,想来他们也不会害我。”燕千树轻笑一声,也未多加劝阻,任由他的心思决定。

翌日卯时,淳于复早起身来准备,肩上背个包裹,带一口刀。去往月阳酒楼会合燕飞沙后,两人渡过黄河,往北奔马去了。

不出数日,二人来到太原城内,去往雷庄歇马。雷茂迎入庄门,置办盛宴相待。

入夜后,雷茂邀请两人在客厅赴宴。淳于复坐在桌边,见这宴会冷清,只有三人在此,便问:“为何不见长松教主,莫非他还没到?”

燕飞沙笑说:“义父还在来此途中,估计明日便到。”雷茂点头笑说:“对对,咱们只管喝个痛快,不必拘礼约束。”

三人自顾把酒菜吃了一回,稍候慢下杯来闲谈。

燕飞沙忽问:“蝮兄,义父让我问一问你。黑莲教即将划归一统,其中或有变故,谁也不能提前预料。若是两教不慎斗杀起来,不知蝮兄要站在哪一边?”

淳于复来此只为做个说客,不曾多想其他的事。见他突然问起这话,也没在意,便回答他:“如果真要闹得刀兵相见,那我就躲得远远的,眼不见则心不烦。”

燕飞沙笑问:“如果燕千树请你出手帮忙,难道你也不肯?可别忘了,你要迎娶他的女儿燕子。岳丈的事,你都敢视而不见?”淳于复说:“我从始至终,与黑莲教都无瓜葛。以前我在魅影山庄那会,就想着怎么样退出庄门,换个自由之身。连皇帝请我做官,我也没有同意。我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想安度余生。”

燕飞沙笑说:“无欲无求,逍遥自在,倒也符合人生大道。我曾听义父说,他曾与你提过黑莲教分裂的往事,不知你心中有何感想?”淳于复说:“我能有何感想?还是那句话,只要顺天应命,无愧于心,那就没什么好顾虑的。”

燕飞沙说:“郑州那边,脱离总教已久,不服号令,已然自成一方势力。你猜猜看,义父这次前来收取郑州分教,能否诚心如意?”淳于复想了一会,点着头说:“如果将军府不来干涉,那就问题不大。假设将军府趁机介入,那就难说了。”

燕飞沙笑问:“听说元宵节那夜,蝮兄曾与将军府总兵曹杰,有过一次酒会密谈。那曹杰主动对你说过,奉了皇帝密令,率兵在此镇守。还说假如黑莲教强行统合,将军府就会发兵干涉,这可是实情?”淳于复点点头,承认有过这事。

燕飞沙摇头笑说:“这只怕是蝮兄片面之词,义父却不太相信。”淳于复疑惑地说:“真有这么回事,复某不会轻易撒谎。”

燕飞沙问:“如此机密大事,你若不先提问,那曹杰为何要主动说出来呢!”淳于复说:“我只随口问了一句,他就全盘说出来了。我们以前见过一面,所以酒逢知己,惺惺相惜。”

燕飞沙说:“自从你把这个消息带去成都以后,义父一直心怀忧虑,半信半疑,所以想要与你做个赌局。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淳于复问:“什么赌局,搞得如此神秘?”

燕飞沙说:“义父赌你是在说谎。所谓将军府密谈一事,根本是你自己杜撰出来的,子虚乌有。这目的嘛!是想帮着郑州恐吓成都罢了。”

淳于复听得一脸茫然,苦笑三声后,点着头说:“敢情我好心好意,不惜瞒着朋友,把这场对话如实说出,却反而落得一个骗子罪名。我这可真是热脸去贴冷屁股,自取其辱啊!”燕飞沙挥手笑说:“蝮兄不必在意,这是义父内心的疑虑罢了。我是相信你不会撒谎的。”

淳于复指笑:“你若信我,还会说出刚才那些话来?难道都是长松教主让你来问我的?”燕飞沙点头笑说:“蝮兄是个血性汉子,向来一诺千金。你敢独闯深山,夜半屠龙,可见你是从不撒谎的人。”

淳于复挥手羞笑:“在下也不是从不撒谎,那也得看是什么事。如此家国大事,关乎无数人的身家性命,我敢撒谎骗人?”燕飞沙叹笑一声,点头应可。

淳于复笑问:“不知长松教主此次东行,带来多少人马?”燕飞沙说:“义父乃是江湖雄主,声名满天下。能聚众十余万,又可化整为零。中原各行各业,都有我们的人马根基。去哪都犹如万人之行,这个倒不用担心。”

淳于复叹笑:“太平盛世,江湖上暗藏如此庞大的势力,真是震撼人心。看来有人担心的事,不无道理。”燕飞沙问:“蝮兄为何有此感慨?谁在担心?”

淳于复说:“你们想想,如果你是皇帝,民间暗藏如此一股强大势力,恐怕也得睡不着觉了。”

两人吃了一惊,面面相觑,挥手劝说:“蝮兄,这话可是大逆不道之罪。传扬出去,非同小可,切勿再说这话。”淳于复笑说:“我只是做个假设而已,有口无心,并不针对任何人。”

雷茂轻笑:“这种假设,足够骇人听闻。倘若让别有用心之人利用栽赃,那可就是自找麻烦。”淳于复惊问:“莫非这庄宅里,暗藏了锦衣卫?”

雷茂欢笑几声,举杯劝说:“蝮兄,咱们好好喝酒,不谈他事。咱们今夜一醉方休,做个好梦。”淳于复笑说:“恭敬不如从命。”

三人谈天说地,更有美食佳酿为伴,相互敬酒畅饮。雷茂与燕飞沙都暗藏了一种心思,虚情假意,大杯来劝,只顾把话奉承。淳于复却无心机,一味暴吃痛饮。至戌时末,早已喝得头昏眼花,烂醉如泥,伏睡在了桌边。

燕飞沙叫他几声不应,就呼来两个庄客,把他架走了去。毕竟淳于复后续之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