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在枫树林中,淳于复等人正要挥刀动手,却突然听到树林里传出一阵女子朗声欢笑。那女子慢悠悠说:“姓罗的,你可真是一介无耻匹夫。既然答应退走,却为何又自食其言了?”
淳于复听这声音熟悉,知道是燕子凤来援了,心中暗暗窃喜,遂也不再着急动手。
树林中一片绿木葱郁,灌丛浓密,极其容易藏人。燕子凤声音清晰明朗,如同投石入湖,波纹四散**开。
罗布忍一众尽皆吃惊,四下扫视丛林,却不见一个人影。罗布忍寻着那声音来源处,大声喝问:“是什么人在这装神弄鬼,还不现身?”
燕子凤冷笑着说:“姓罗的,你是在说我装神弄鬼吗?”罗布忍喝问:“阁下到底是谁?”燕子凤:“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把他们放了,我就让你们活着离开中原。”
罗布忍哂笑:“笑话。难道凭你这三言两语,就能把我吓跑了?你当我是吃素的不成?”燕子凤冷笑着说:“看来罗帮主并不害怕口头警告,非要流血才肯收手。本来我不想杀人,但是有些蠢货,却非要自个寻死,看来我今天又要做一个女魔头了。”罗布忍招手呵斥:“给我出来,少在暗处危言耸听。”
林中沉寂片刻后,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嘶鸣声响。众人回头去看,只见一个女子率领十一个武士奔马到来。
那女子手持一把武士长刀身穿一领紫红锦杉,头戴一顶遮阳竹笠,面蒙黑纱。双目英气明亮,身形看似妖艳。奔马靠近来后,就鞍背上跳入人圈之中,把刀晃弄一个花影,拦在面前。那马也停止蹄步,自主退走在边侧食草。
罗布忍见她身手非凡,艺高人胆大,顿时被她给惊住了。
淳于复轻笑地说:“燕子,幸好你来了。”燕子凤答复:“我只是碰巧路过这里。”淳于复心中甚是宽慰。
燕子凤回过头来,把刀指问:“姓罗的,你是一帮之主,怎么可以说话不负责任,背信弃义,令人耻笑?”罗布忍理屈词穷,面色好不自然,指问:“你是什么人,这些与你何干?”
燕子凤哂笑:“我还以为你有点见识,没想到这么喜欢自欺欺人。”罗布忍笑说:“我知道你是黑莲教燕子凤,但不知道你为何而来,有何赐教?”
燕子凤指说:“请罗帮主给我一个薄面,罢兵言和,不要再来纠缠不清。”罗布忍回答:“按礼论情,这个面子我应该要给。可今日之事不同,不能以常理而论。待此事了结后,罗某自当前往郑州谢罪,只是现在请燕子不要插手此事。”
燕子凤呵斥:“不行,我要罗帮主立刻放人,而且保证不能再有第三次事情发生。只有这样,我才能让你们安全离开。”罗布忍皱眉不悦:“燕子凤,你不要再故意为难人了。”
燕子凤傲慢地说:“你们给我撤走,大家都能平安无事。我已经把话说到了第三遍,你要掂量一下后果,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罗布忍怒声:“你真是没事找事。”燕子凤冷笑着说:“罗帮主是湖南小霸,却敢在我河南地面耀武扬威,你说我能不管吗?我能送你一笔回家的路费,就已经做得很客道了。”
罗布忍瞥眼哂笑:“你的口气也太欺负人了,不要以为你是黑莲教大小姐,就可以仗势欺人。”燕子凤冷笑一声,把手一挥。杨穆、燕明等十一名武士见了,皆把手按着刀柄,随时准备大开杀戒。
罗布忍知道黑莲教在这有大势力,也不敢轻举妄动,就指问她:“燕子此行,是奉尊父之意吗?”燕子凤倨傲看他:“我就爱多管闲事,看不顺眼,我就是要管一管。”
罗布忍沉脸不悦:“看来燕子并未将我五毒帮放在眼里,处处刁难使绊,真是令人扫兴。”燕子凤哂笑:“这个愚蠢的问题,还是留给你自己回答。到底是谁在刁难使绊?真是恶人先告状,不知悔改。”罗布忍气得说不出话。
淳于复把刀收入鞘口,摆手劝和:“看来罗兄是误会了。既然都是一场误会,那咱们就此别过,改日相会也不迟。”
罗布忍挥刀怒斥:“你们不留下太子,谁也走不了。”淳于复厉声告诫:“罗兄,请你不要再执迷不悟。惹上了麻烦,你会后悔莫及。”罗布忍大叫:“如果你们能冲出去,那请自便。要么就乖乖交出太子,要么就玉石俱焚。”
淳于复有十五个一流武士助阵,真要与他那六十人动手,至少有八分胜算,因此早就没了后顾之忧。便又劝说:“罗兄不要再倔强了,还是早点认清事实。”罗布忍呵斥:“你算什么东西,我用得着你来指点迷津?”
他被燕子凤欺负一场,心中十分不痛快,因此想要发泄怨言。他虽然不敢对燕子凤乱发脾气,但对蝮蛇还可以发个牢骚。
淳于复见他恼羞成怒,把恶言来辱骂自己,本待要怒斥他。心中来回一想,却也懒得与这种蠢人一般见识。见他执意不听劝告,便不再劝阻。反正己方已有燕子凤一队武士助阵,这罗布忍已无胜算可言。再闹下去,只会自取其祸。
燕子凤看着众武士说话:“都听好了,你们可以放手,不必手下留情。一定要打得这位好帮主跪地求饶。”众武士皆拱手应令。
罗布忍大笑着说:“燕子也太傲慢了,就凭这几个人,想要对付我五毒帮六十人,不觉得是以卵击石?”
燕子凤点头轻笑地说:“咱们来设个公平的赌局怎么样?”罗布忍询问:“什么公平赌局?”燕子凤把手指着太子说:“既然咱们都是为了太子殿下而起争执,不如把这些纠纷交与下属们去解决。若是你赢了,我们就把太子交送给你。若是我赢了,你就得滚回去,不许赖在这里撒野。我们也不会去找你的麻烦。同不同意?”
罗布忍傲慢回答:“我不同意又如何?”燕子凤冷笑着说:“你若敢昧心欺骗我,那就别怨我心狠手辣,我保证会让你们一个也逃不掉。”罗布忍心惊胆战,便问太子:“殿下有何话说?”
朱瞻基转看燕子凤,见她满面悠然自信,似乎胜券在握,便说:“本王相信燕子小姐,一定遵守诺言。又不会像你这种人,口是心非。”罗布忍转问:“蝮兄有何意见?”
淳于复点头:“在下并无异议。我只想说,罗兄这回可不能再食言了。”罗布忍拍着胸口保证:“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话刚说出口,秋海却忍不住吐口唾沫在地,把手指说:“他妈的,这家伙居然还有脸说出这句话来,真是可恶。”吴成、彭业等人面上尽皆哂笑。
罗布忍自是不相信燕子凤十人就能对付自己六十人,以为胜算必得,笑呵呵说:“那就别怪罗某胜之不武了。”燕子凤挥手:“当然不会。不过我警告你,公平竞争,不要给我玩弄卑鄙手段。你若用毒,那我只会比你更毒。”
罗布忍自然不敢使用那些邪恶手段,见各无异议后,就指令手下列于一处敞地,准备拼个高低胜败。燕子凤与杨穆一言不发,退在边侧观战。
朱瞻基对这燕子凤十分好奇,隐约看见她的丰满面颊后,颇为心动,便走来问:“燕子有多少胜算?”燕子凤摇着头说:“我也不知道,看到最后就知道了。”朱瞻基轻声询问:“燕子为何不露芳容?”燕子凤笑问着他:“我没有芳容面貌,只有峥嵘脸色。殿下想要看看?”
朱瞻基揖手笑问:“小王想见姑娘一面,不知道能否有缘相识?”燕子凤知他那个意思,神态就变得妩媚诱人,把手抚摸他的肩膀,柔言询问:“殿下这是何意?难不成你想召我入宫,给你当个嫔妃?”
朱瞻基第一次看到江湖女侠气魄,面色有些羞笑:“燕子真是艺高非凡,女中豪杰,令人好生敬佩。”燕子凤娇媚地问:“殿下倒会说话,你是不是真想见我一面?”朱瞻基欢喜点头。
燕子凤轻笑地说:“既然如此,就请殿下自个摘取下来,不就一目了然了吗?”朱瞻基惊笑:“姑娘当真,你不介意?”燕子凤微笑着说:“殿下富有天下,难道还有你得不到的人?”
朱瞻基犹豫片刻,正要伸手去摘下她那纱笠。淳于复见两人言语行为暧昧,眼里如同扎了一根刺,看得难受。便在边上轻咳一声暗示。朱瞻基省悟过来,就把手落下。
燕子凤笑问:“复爷是感染风寒了吗?”淳于复摇头发笑。燕子凤近前追问:“真的没有?”淳于复羞得低头,又假意咳了一声:“是有那么一点。”
燕子凤笑说:“生病了就得吃药才行,你买药了吗?”淳于复心花怒放,勉强回答:“我这副药有点苦,一般人都不喜欢。”燕子凤微笑着说:“良药苦口。只要能医好病,还管什么酸甜苦辣?”淳于复不知道如何回答了,便把手捂面,蹲地欢笑起来。
朱瞻基好奇地问:“你们在说什么?”淳于复笑着挥手:“没说什么,我们只是在讨论生病以后,该吃什么药。”朱瞻基解答:“那得看是什么病,药可不能乱吃。”
淳于复笑说:“我有一点心病,不知道该吃什么药。”朱瞻基听得疑惑不解。燕子凤忍不住扑哧一笑。秋海、吴成等人见她们之间说话怪异,皆是莫名其妙。
两阵相峙片刻,罗布忍挥手下令进攻。那六十名五毒帮众,率先冲杀过去,人人志在必得,个个勇敢无畏。燕子凤把刀拔出,轻轻一挥。
燕明、燕月等十名武士,从容拔刀出鞘,身影一晃,闪进人群里去冲杀。刀锋左砍右劈,好似十头猛虎冲入羊群一般,威猛有加,势不可挡。
燕子凤指问:“殿下怎么不来看看热闹,场面真是精彩至极。”朱瞻基只是看了几眼,便不忍再看。
罗布忍却看得呆了,本想己方六十名刀斧手,说什么都不会输给十个武士。观战片刻后,心中发凉起来。只见这十个武士身手敏捷,刀法凌厉,个个都是一流好手。不到一刻钟,便令五毒帮众损伤惨重,哀嚎遍野。林中满是痛苦惨叫声,教人耳目难受。
这十个人,都是燕子凤精挑细选出来的燕氏家族武士,身手矫健。单打独斗,淳于复也未必能赢。那些三流喽啰,如何能与之对敌?
那副帮主董明志也看得怕了,见如此相斗下去,不用多久,这支帮众队伍就会被人杀得一干二净,慌忙挥手告求:“胜负已分,大小姐赶紧住手。”
燕子凤冷笑着说:“我早说过,你们不听劝告,我就让你们跪下来求饶。”罗布忍焦急满面,却又无可奈何。眼见己方帮众越来越少,那十名武士越杀越欢。情急之下,便把看着蝮蛇,示意他帮忙求个情。
淳于复见他服输了,也不愿多伤人命,就求情说:“燕子,赶紧住手。”燕子凤侧首说话:“这是我与他之间的赌局,你不必管。”淳于复摊开手说:“话虽如此,可是他们都已经认输了,按理说胜负已有结果,不必再打下去了。”
燕子凤问他:“姓罗的,你还不跪地求饶?这些人在你眼里,就这么不重要了?”罗布忍极不情愿,跪地拱个拳礼:“我认输了,燕子赶快住手。”燕子凤这才心满意足,嘴里吹个口哨出来。那十名武士听了大小姐哨声,立即退出核心,将刀擦拭鲜血后回鞘。
罗布忍疏松一口气,急忙查看己方伤亡。只见原本六十名帮众,只剩下一半站立者,且伤者无数,其余全部倒地。地下大片死尸,鲜血成渠,惨不忍睹。眼见伤亡如此之大,真个是栽了一个大跟头。
燕子凤冷笑问他:“闹成这样,你高兴了?你满意了?”罗布忍满面愤怒,口鼻里气呼呼。
燕子凤把一袋钱扔在二人面前,愤怒指责:“还不想走,记性还没长够?”罗布忍怕她发起狠来,把自己也干掉。当下再也不敢争锋,泄一口气,向着朱瞻基弯腰作揖赔罪后,率领余下伤残人马灰溜溜逃走。
朱瞻基见战事结束,惊魂初定,指问:“他们就不管这些尸体了?”淳于复劝说:“殿下放心,他们还会再回来的。”朱瞻基苦笑着说:“他们去增兵了,回头还要厮杀一场?”淳于复解释:“他们不是去增兵,是想遮住一时之羞,等会他们肯定会来收拾这些尸体,殿下不必忧虑。”
朱瞻基摇头叹息,怒斥一声:“这些混账东西,为了一己之私,白白折损这么多条人命。”
燕子凤见事已了,也不多言,返身跨上鞍背,调转马头离去。淳于复心中情难自禁,忍不住呼唤她一声名字。
燕子凤回眸微笑着说:“你有事吗?”淳于复问她:“你在江南可有住所?”燕子凤回答:“杭州城外,孤月山巅。”淳于复点头牢记。
燕子凤深情问她:“你会去吗?”淳于复轻笑地说:“十月十日,我一定去。”燕子凤羞声:“那我等你。”淳于复点头轻笑地说:“不见不散。”
燕子凤微微一笑,率众飞奔而去。淳于复看着燕子凤背影愣神。
朱瞻基等人见那燕子凤早已消失不见了,淳于复却还在看着背影发愣,好似被人点中穴位,变成一尊雕塑。
吴成上前拍着肩膀,把他唤醒过来,笑呵呵问:“复兄,那燕子都已经飞走了,你还在想着美女香床?”众人一片大笑。淳于复羞得无地自容。众人跨上马背,走笑闲聊。
朱瞻基问他:“义士,那燕子与你是什么关系?”淳于复笑答:“我们是朋友。”朱瞻基又问:“是红颜知己那种朋友?”淳于复胡乱点头应承。
吴成笑说:“这位燕子姑娘,对复兄倒是一往情深。看得出来,她很有情义。你们正好英雄配佳人。以后生出来的娃娃,肯定特别聪明。”淳于复摆着手说:“吴将军不要误会。我与她之间都是清白的,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吴成笑说:“自古英雄美人,如同蜜蜂花朵,这没什么好害羞的。她不是约你去什么山头见面了?”
彭业笑答:“那是杭州城外,孤月山巅。”韩谋笑说:“复兄要是不想去,那就让我代劳如何?”淳于复瞪眼看他,举起拳头恐吓。众人又是欢笑。
朱瞻基说:“那姑娘真是神奇。她及时救了我们,我们竟然没人对她说一声谢谢,真是失礼不当。”淳于复笑答:“殿下宽心,她是个不图回报的人,不需要我们感谢。殿下不必在意。”朱瞻基指说:“你们才是江湖侠侣,天生一对。”淳于复抱拳羞笑,满面都是悦色。
话说燕子凤离开原地后,要返回郑州去。飞奔一阵后,又慢下蹄步闲走,满面都是灿烂笑容,沉浸在那爱情长河之中。
燕子凤生性勇武好强,从未遇上过令自己心动的男人,因此拖延到了三十多岁未嫁。前来求婚之人虽多,她却都看不上眼,一心想着自己能够遇上一位才貌双全、生死相托的人。淳于复却正好符合他心中的形象要求,不由她这个大龄姑娘不心动起来。
她正沉浸在美妙的遐想当中,杨穆前来并驾齐驱,看她一会后,嘴里呼唤几声表姐,见她没有反应,便伸手轻拍肩膀。却把燕子凤吓得一个惊愣,回神过来后,当即怒斥:“你干什么?”
杨穆愕然反问:“我还想问表姐在干什么。你怎么一路都在魂游天外,与你说话也不搭理?”燕子凤挥手:“有话回去再说。”
杨穆苦笑着说:“这一路上,我都叫了表姐五六次了,你也不作回应。我还以为你骑着马也能睡觉。”燕子凤疑问:“你叫了我几声?”杨穆:“一共六声。你若不信,弟兄们可以为我作证。”燕子凤便看着众人面色,燕明、燕月等人都发声笑,皆承认是有这事。
燕子凤羞笑:“那你叫我有事?”杨穆疑问:“我想问问表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燕子凤回答:“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任务完成以后,咱们回去郑州。”
杨穆听了这话,停下马来,把手捂面叫苦。众武士也都停下马来,无不捧腹欢笑。燕子凤指问众人:“你们都在傻笑什么?”
杨穆哭丧着脸,指说:“表姐,你刚才一定是在梦游。郑州在西南方向,你却一直要往东北方向走。这不是在南辕北辙?”
燕子凤连忙勒住马缰,看着左右环境,惊讶地说:“我的天哪!走了半天,原来路走偏了。你这笨蛋,怎么不早来提醒?”杨穆仰天苦笑着说:“我已经提醒过六次了,可你根本就不作回应。一会快马奔跑,一会又慢悠悠走,一会又心在天涯。就看在佛祖的面上,求您一定要集中精神,别把我们带去深山峡谷里面。”众武士无不欢乐。
燕子凤扑哧一声,挥手遮羞:“好啦!是我错了,路走歪了。这样,晚上我来请客,大家就近找个酒楼,我陪你们一醉方休。”众武士拍手笑说:“最好,最好。有大小姐请客陪酒,那我们还客气什么?”
燕子凤见天色已近黄昏,就勒转马头,率先奔往西南方向。众武士齐声欢呼,跟随大小姐背影奔走而去。毕竟淳于复后续之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