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曹杰等三将离开汉王将军府后,回到屋宅里来商议此事。章德怀疑虑:“刚才听汉王的话意,他是对咱们有所怀疑了。假如他查清了事实真相,知道是我等有意放走了朱瞻基,那必然会对咱们恨之入骨。如果我所料不错,再过一会,他就会得到密探的真实情报。”
曹杰唏嘘询问:“大哥有何高见?”章德怀冷笑着说:“既然咱们兄弟三人,已经决意放弃这个莽夫,如今趁他尚未回神过来,咱们先要做好万全的打算。”
邓云蒲说:“我也觉得今天预兆不祥。如果先让汉王动手,咱们不会有好下场。不如现在就干他娘的。”章德怀惊问:“二弟意思是说,咱们要把汉王给拿下?”
邓云蒲回答:“反正事情早晚都会败露,与其等他派人来杀,不如咱们先去攻打将军府,生擒这个莽夫,交与朝廷发落。咱们不但能将功折罪,还可为国家除一祸患,岂不是一个好机会?”
章德怀询问:“三弟足智多谋,你有何想法?”曹杰思虑许久,摇着头说:“我觉得此事难办。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章德怀也说:“汉王武艺高强,乐安又是封城属地,麾下兵马极多。咱们只有六十个兄弟。如果冒然举义,一旦拿不下汉王,我们必然会陷入绝境。再说,朝廷也没下旨意捉他。咱们就算把他给活捉了,也是师出无名。”
邓云蒲说:“可是汉王一旦查明真相,知道我们背叛了他,那咱们一样要被他派兵追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现在就做决断。”
曹杰寻思片刻,点头轻笑地说:“我有一策,可保万无一失。”二人连忙询问妙计。
曹杰指说:“趁那莽夫现在未曾反应过来,咱们借个缘由,率兵出城而去。只要咱们出了城门,那就是虎入深山,龙潜大海。汉王即便派兵来追杀,那咱们也是毫无畏惧。若是逼急了,咱们就给他来个下马威,那也未尝不可。”
邓云蒲拍桌笑说:“三弟此计甚妙,做得不缓不急,从容应对,确实是个好主意。”
三人一致协商妥定计划后,趁着卯时刚过,人未卸甲,马未卸鞍,就率领原部人马,再次出城而去。那六十名骑兵,皆是曹杰的心腹,唯他马首是瞻。见主将反了汉王,自然义无反顾。
汉王府上,朱高煦正在与美人饮酒作乐。欣赏莺歌燕舞,一派乐趣无穷。一名巡城副将,名叫丁客安,快步走来面前密报,告知曹杰、章德怀等人甲马戎装,率兵出城去了。手上既无调兵牌令,又无文印许可,只顾急匆匆奔出城门而去。
朱高煦满脸疑问:“他刚刚还将军府面见过本王,不到半个时辰,怎么又出城去了?他是去办什么事吗?”丁客安摇着头说:“他们没说,因此末将特来报与大王知晓。”
朱高煦挥手:“无妨,曹杰乃是心腹爱将,随我戎马征战数年,本王对他了如指掌,他还能有什么心事?”丁客安问:“那他今日怎会如此反常,擅自调兵出城?”
朱高煦挥手:“他们多半是去城外射猎,不必多管。”丁客安说:“若是出城射猎,必然是轻装简行。大王可曾见过身披甲胄盔缨之人,跑去城外行射猎之事?”
朱高煦疑问:“此话何意?”丁客安忧虑:“末将有种预感,曹杰三人肯定是想背反大王。”
朱高煦听得一脸惊讶,半晌回不过神来。
汉王正愕然间,只见王文泰手持一个飞鸽信筒,快步走进府堂里来。朱高煦暂罢歌舞后,把密信看了一遍,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气得把手拍案,勃然大骂:“曹杰、章德怀、邓云蒲,这三个叛贼,竟敢临阵反水。”
丁客安见自己一语成谶,也惊得呆了。
王文泰说:“据密探在暗中窥察来报,曹杰本来已经围住了朱瞻基等人。依照他们的本事,本可轻易就能拿下人头。然而他却与朱瞻基进行谈判,最后臣服于他。然而他却不知,暗处正有我们的探子秘密盯梢。
朱高煦急问:“他们都谈了一些什么内容?”王文泰回答:“探子隔得太远,不敢靠近去听,只听曹杰一伙叫喊了两句话。”
朱高煦问:“是哪两句?”王文泰回答:“这第一句,请殿下即刻下马。这第二句,请殿下宽宥惊驾之罪。”
朱高煦听了,拍案怒骂:“这个叛将,本王待他如同天高地厚,他竟敢吃里扒外,背叛主人。真是狼子野心,罪不容诛。”
王文泰叹说:“自古人心难测,不可控制。”朱高煦怒问:“既然如此,那密探为什么不早早来报?”
王文泰说:“密探当时就已放飞了信鸽,可我却是刚刚才收到这封密信。有个探子也才赶回城来,第一时间告诉了我,我便赶来向大王报信了。”朱高煦一脸茫然,瘫坐下来后,苦笑地说:“所谓天意,难道就是这样?如此大好的机会,竟然被几个叛贼给临阵搅黄了,真是气杀我也!”
王文泰拱手说:“大王,曹杰等人辜负王恩,反迹已现,应当立即拘唤拿下,不可放虎归山。”朱高煦苦笑几声,摇头叹息不已。
丁客安答复:“先生有所不知,就在刚才,曹杰率领原部人马,反出西城门去了。”王文泰惊问:“那你还不去把他追回来?”丁客安眼睛看着汉王,等候他的将令王意。
王文泰劝说:“大王,曹杰一伙叛贼,知道将军府很多机密,绝不能放过他们。”朱高煦挥手叹说:“此事交给你们去办,本王真是烦恼不堪。”
王文泰、丁客安取来将印后,前去军营调兵遣将,追杀曹杰等人。
朱高煦面色一阵苦笑,自言自语:“煮熟的鸭子都能飞走,莫非天不助我?”
却说曹杰、章德怀三人反出乐安城后,在官道上走了半个时辰。见身后无追兵到来,便都提刀策马,一路闲聊。
曹杰吐口闷气:“脱离乐安城后,才感觉外面的天地,更是自由宽阔。”章德怀笑说:“当年咱们在漠北战场上,纵横于千军万之中中,到处去追杀鞑子骑兵,那是何等英雄气概。”
邓云蒲笑说:“自从我等弟兄归附汉王以后,窝在这个小小城池里,看不到外面的世界,空屈这一身本领,实在让人不甘心。”曹杰叹笑:“现在一切都变了,回去已无可能,前途也迷茫不知。两位兄长,你们可曾后悔?”
章德怀大笑着说:“只要我等弟兄能在一起,便胜过一切荣华富贵。大丈夫何愁无用武之地,去哪都是一样。”曹杰与邓云蒲点头赞许。
三人正在慢悠悠行走,身后一个斥候骑兵来报:“将军,后面有两百个骑兵追杀而来,已在二里开外。为首三名将官,乃是裴龙将军、杨寿将军,还有巡城将军丁客安。”
曹杰自语:“难道汉王已经察觉到了,这回来者不善,想要派兵剿杀我们?”
邓云蒲说:“不必忧虑。我平日早看那个姓丁的不顺眼了。他娘的,这厮屁大个本事没有,一天到晚向汉王打小报告,离间我等弟兄。今日既然反了,那就彻底反个痛快。”章德怀挥舞手大刀,冷笑几声:“他们若敢动武,我们就来硬的,要他们吃不了 兜着走。”
曹杰先让众骑兵列成军阵规模,拦截在官道上。三人持刀在前,等待那三名将军到来对阵。
不多时,那三个熊虎将军,率领两百骑兵赶来面前。见曹杰这边已有准备,便也列开阵势。两军将士虎视眈眈,谁也不敢率先动武。
曹杰提刀敬个军礼,问他:“裴将军,你带来这么多兵马追赶,这是什么意思?”那裴将军说:“末将奉大王军令,召请三位将军回城,另有要事相商。”
曹杰回复:“烦请裴龙将军回禀汉王,就说曹杰一行人马,不愿再为大王效命。咱们就此别过,不必相送。”裴龙问:“曹将军如此说来,是要反叛自立了?”
曹杰冷笑:“我等又没有立誓效忠,也不是他的护卫将弁。如今不过是要另寻出路,哪来什么反叛之说?”裴龙告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曹将军等如此公然哗变,岂不是令人耻笑?”
曹杰也把正言相劝:“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当今太子储君英明神武,绝非汉王这等武夫可比。弃暗投明,乃是大丈夫气概。裴将军执意效忠汉王,那是你的事情,我懒得过问。将来兵临城下之时,你我再来说话。”
曹杰待要调转马头离开,裴龙呵斥:“你不许走。”曹将军愤怒:“匹夫,我怕你不成?”邓云蒲挥刀大喝:“有胆量就放马过来。”
裴龙环顾众将:“捉拿叛将曹杰人等,大王赏金千两,封做大官。”部下两百将士听得如此厚赏,皆想跃跃欲试。
曹杰指问:“你们谁敢上前。不怕人头落地?”章德怀告说:“将军,咱们不斩他几个,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也走得不会安稳。”曹杰点头:“那就斩他几个。”
那杨寿将军要拿汉王厚赏,挺枪出阵来战。章德怀挥刀迎上。两人战不过三十回合,杨寿力怯,待要逃走时,被章德怀快马赶上,一刀斩落马下。
那丁客安大怒,挥刀上前来战。邓云蒲大叫:“大哥少歇,看我拿他。”就催马挺刀赶上。二将力战三十回合,丁客安失手慌乱,也被邓云蒲一刀斩翻。
曹杰指问:“裴将军,咱们也来斗上几个回合。”裴龙大惊,没了初时那般威风势头。令人抢过二将尸体后,灰溜溜率军回城报信。
曹杰三人看得一阵欢笑,返身率兵继续行路。章德怀询问:“贤弟,咱们这是去哪?”曹杰反问:“转去京城怎么样?”章德怀摇着头说:“不可。我等惊驾犯阙,罪过不小。纵然太子殿下雅量宽宏,我们也要知恩图报,将功折罪才行。”
曹杰点头:“大哥有何良策赐教?”章德怀笑说:“不如这样,咱们率领弟兄们跟在殿下背后,进行秘密看护。他们一但被汉王大军围攻,咱们也可及时杀贼救驾。如此岂不是有了护驾之功?”曹杰听得欢喜。
邓云蒲疑问:“话虽如此,可是我们并不知他们的路途走向,又如何才能进行护驾?”曹杰回答:“这件事情好办。咱们派几个弟兄回去看守西北二门,暗中观察汉王派出去的密探动静。我们跟在背后,捉他几个密探引路,很快就能找到他们的身影。”
邓云蒲觉得这个方法不错,即刻安排几名精细人去西北二门盯梢查探。
裴龙率军返回乐安城中,向汉王报告出城追击之事。只说曹杰等人去意已决,不再回心转意。
朱高煦重心在意袭杀朱瞻基,争夺大明皇位,其他之事皆为次要。听得裴龙报说后,遂也不再去管。
翌日午时,将军府内,朱高煦坐在案前饮酒,赏看莺歌燕舞。武藏川云坐于客席,静静把茶来喝,无心观赏那些庸俗之事。
不多时,王文泰拿着一卷飞鸽传书,走来汉王身边交付。朱高煦看过信条内容后,又转交与武藏川云观看,指说:“这是蝮蛇等人行走的路线密报,已经确认无误。先生再休息一夜,明晨出发,必能及时赶到。”
武藏川云挥手:“老夫现在就出发,预先做个埋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朱高煦点头同意:“武藏先生报仇心切,此行想必不会有任何差错。”
武藏川云轻笑地说:“老夫是个东瀛武士,对大明地理山河并不熟悉。大王只需派遣一个向导,带我去那,到时我会给大王一个交代。”
朱高煦觉得此事易办,便让王幕僚前去安排一个向导。武藏川云不想在此多待片刻,随即起身走出将军府门。等那向导来后,一同跨上马背,奔出北城,往那京城方向去了。
城门口处,一个斥候看见武藏川云二人出城来后,立刻奔走回去报告。曹杰等人听了,召集骑兵们,在背后跟踪那二人去。
将军府内,朱高煦已然喝得酩酊大醉,脑海中忽生一股莫名感思。就把手挥退歌姬们,一阵忧虑叹声后,看着那王文泰说:“先生,咱们自从谋划刺杀太子以来,失败已有无数次了。本王心里有个疑惑,是不是有什么神灵,在暗中庇护我这个侄儿?”
王文泰劝说:“大王不必灰心,自来做大事的人,任何时候都要心静神怡,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大王乃是皇室正统,堂堂帝胄,更应明白此理,不能轻易颓废胸襟志气。”
朱高煦叹说:“这些浅显的道理,本王当然知晓。然不知为何,自谋事以来,我这胸口总有一股闷气挤压,呼吸不畅快。本王适合为将,统领千军万马,冲锋陷阵,那都不在话下。可一想到皇帝这把龙椅,我总是内心矛盾。可能是我太在意父皇那句慰心之言了。”
王文泰一心想学姚广孝,要借汉王的势力上位,给自己谋划一世功名富贵,自然不会轻易叫他放弃争夺,只把慷慨话来激励他那雄心壮志。又来劝说:“一国皇位,该是雄才大略之人来坐,不该被懦弱之辈所占据。假如太宗先皇当时认命颓废,就无昨日之丰功伟绩。太宗文治武功,一世英雄,却唯独失约一个承诺。所以,皇位应该是汉王的。”
朱高煦只是性格暴躁,易怒难耐,并不是一个痴傻愚昧之人。就把手指说:“你这个人,还真有那么几分可怕。一心想着把本王推上火架去烧烤。本王若是成了,你就是开朝功臣。本王若是不成,你就会拔腿溜走。你这样太可怕了。”
王文泰慌忙跪地叩首:“为了帮助大王夺得千秋霸业,在下粉身碎骨也不畏惧,更何况是为大王出谋划策,尽我一份人臣之道?”
朱高煦拂着手说:“先生请起,本王一句戏言而已,不必当真。”王文泰起身回坐案前。
朱高煦问:“若以先生之见,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王文泰劝说:“大王,武藏先生虽然报仇心切,但我见他为人高雅清洁,内心深不可测,此去未必就能办好这件差事。大王应该还要再谋一路兵马跟进。”
朱高煦轻笑地说:“难道东瀛一代武士剑客,也会去做那种叛逆之事?”王文泰说:“他虽然不会叛逆,可我见他儒雅之气过重,不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再者,他的本事如何,谁也不曾见过。他此番去杀蝮蛇不假,可万一被反杀了呢!”朱高煦默然无声。
王文泰拱手告求:“大王,朱瞻基距离京城越来越近。我们一定要下最狠的决心,做最坏的打算。”朱高煦询问:“怎么去做?”
王文泰把手一挥:“咱们派遣三百精锐骑兵,进行截道攻杀,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朱高煦听得这话,脸色惊变,站起身来徘徊思考,唏嘘自语:“派遣卫城兵马追杀,这可是摆明了要公开谋逆作乱,罪名非同小可。”
王文泰说:“反正大王已在暗中做下无数次了,朱瞻基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就明着再做一回,又有何妨?”
朱高煦摆手唏嘘:“你让本王冷静一下,让我好好再想想。”王文泰只顾催促:“大王,事不宜迟,您要赶快决断。成败乃在此一举,不容再出任何差错。倘若一旦让朱瞻基进入京城,那咱们就要万事皆休了。所有的皇图霸业,都要变成梦幻泡影。”
朱高煦被激励得血冲六阳,狠狠点头同意。王文泰见大王应允了,即刻手捧将印,出府传令,安排将军们带领铁骑去出城追杀。毕竟朱瞻基一行人安危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