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刀客传奇

48 燕子凤杭州游旅 钱大通扬州承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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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燕子凤三人来到杭州城后,入住一座凤来客栈安身住歇。车夫拿了大小姐赏钱后,自去外面游玩。燕子凤打扮一番,做个公子哥儿模样,骑马载着寒梅,慢悠悠走去西湖边畔。

燕子凤先将白马拴入一家酒楼棚里,请人对付水料,手摇一把美人折扇,漫步在湖边走看景色,迎面沐浴阵阵金风。寒梅在边上打伞遮阳,跟在小姐身后,看着碧绿清澈湖面。转见湖栏边有无数才子佳人,在那指点笑看景色。

有几个妙龄少女,看着燕子凤面貌,见她红唇玉齿,英姿焕发,颇为心动芳许,就把眼睛看她。燕子凤也发觉到了,不禁低头暗笑几声。

一条箭道上,到处都是风味烧烤熟食,火热香辣之气扑鼻而来。

寒梅赞叹:“这就是大西湖,环境真是太美丽动人了。”燕子凤笑问:“你说说看,怎么美丽动人?”寒梅摇着头说:“我嘴笨,说不出什么赞美之词。反正就是美不可言,陶醉在心。”

燕子凤笑说:“住在这个环境优美之地,真会长寿百年呐!”寒梅笑说:“如果可以,我愿意与小姐一辈子住在这里。”燕子凤笑问:“和我住在一起,那你以后不嫁人了吗?”

寒梅摇摇头,打量小姐几眼后,忽然扑哧发笑:“小姐这身公子打扮,真是儒雅俊俏,姿色绝伦,足能风靡万千少女。比那宋玉、兰陵王,有过之而无不及。”燕子凤轻摇折扇,昂首挺胸,迈步向前。

寒梅笑问:“小姐可知那蛇妖白娘子,是被关在哪个地方?”燕子凤指说:“那有一座雷峰塔,压着白蛇白娘子。咱们过去瞧瞧。”寒梅苦脸指说:“我想去买香辣烧烤,咱们主仆两个吃饱喝足以后,才好高高兴兴去看。”燕子凤把手一挥,任由她去。

寒梅满面欢喜,拿出一个鼓囊囊钱袋,蹦蹦跳跳走去前面一处烧烤摊边。一个青年贼偷见状,闲步走过寒梅身边,突然伸手抢走钱袋,拔腿便跑。寒梅反应过来后,急得跳脚,嘴里大叫抢劫。惊得游客们齐把眼睛看来这边。

燕子凤见那小贼快步奔往自个方向来了,装作若无其事。等那贼偷来得近后,一脚横扫过去,把他摔得扑在地下,将那钱袋夺在手上。那贼恼怒,起身挥拳来到,却哪是燕子凤对手?抬腿当胸一脚,把他踢进湖水里去。吓得那贼急忙爬上岸来,不敢再去招惹,湿漉漉逃走了。

寒梅见钱被小姐夺回来了,这才转怒为喜,急来小姐身边喝彩夸赞。

燕子凤把折扇轻轻敲她额门,皱眉责怪:“钱财不可招摇外露,否则必会惹来麻烦。我若不在这里,你不就吃哑巴亏啦!”寒梅委屈点头,牢记这个江湖经验。

主仆正说着话,只见几个妙龄少女,羞答答跑来二人面前,把红柬、花朵送在燕子凤手中,后又羞哒哒返身走了。主仆二人面面相觑,瞬间明白过来后,扑哧欢笑几声。

燕子凤打开红柬来看,大致写着张大富小姐、韩员外千金、林财主闺女。

原来那些少女错把燕子凤当作俊俏公子哥了,见他相貌英俊,文武双全,因此心生爱慕情意,特把红柬来请约会面。

燕子凤女扮男装,只为行游方便,却令少女们都误解了,顿时羞得面红如霞,难以对人解释。又见众百姓都在笑看自己,自知此地不宜久留,便与寒梅快步离去。

这对主仆在杭州城里住留一段时日,每日吃喝玩乐,无所忧虑。转眼到了十月一日,将近会面之期。燕子凤便离开客栈,带着车马,来到城北十八里外一座孤月山下。

那山立在巍峨群岭边上,约有一百丈高下。山头本来空无一物,燕子凤却花了一笔私房钱,在山巅修筑一座宽大屋宅,用青石铺成一条盘陀山道。又在山下修建一座小屋,边上立座石亭,只为等候情郎前来屋山相会。

此时屋宅早已竣工,有几个嬷嬷在此看管。燕子凤走上山来,走入屋宅里看,对屋院建筑颇为满意。就让众人把自个日常物件搬进自个房里来摆放整齐。卸掉公子衣饰,去浴房里洗个热澡,穿着一身鲜艳衣裳,飘着一头长发,坐在梳妆台前打扮精致。寒梅给小姐梳理一头乌黑细发,看着镜中美人发笑。

燕子凤问她:“丫头,你又傻笑什么呢!”寒梅笑着回答:“我平日看见小姐勇武刚烈,巾帼气概。很少看见小姐这样温文尔雅,美丽诱人,小奴看着就很高兴。”燕子凤轻笑地说:“敢情你是有意敷衍?”

寒梅挥手:“小奴这是真诚实言,衷心赞美,不会有丝毫欺骗。再者,小姐天生丽质,芳华丽人,只是别人不知道罢了。”燕子凤微笑着说:“你继续说。”

寒梅说:“长久以来,别人只是看到小姐英姿飒爽,却不知道小姐还有盛世容颜呢!”燕子凤叹笑:“女人长得再漂亮,遇不上一个爱她的人,那漂亮又有什么用呢!”寒梅回答:“缘分就是这样,很难说得清楚。”

燕子凤叹气自语:“转眼就三十岁了,时间过得真快。”寒梅嬉笑:“小姐不必感慨,三十岁仍是青春华蔻。只要心有眷恋,那缘份说到就到。”

燕子凤把手触摸眼角,发觉有些皱皮,便陷入了深思之中。

寒梅询问:“小姐,您在这里等谁?”燕子凤答复:“我在等一位刀客,他叫淳于复,是位很有男人气魄的英雄。”寒梅笑说:“能被小姐看上的人,那他是一定不会错的。那英雄几时会来呢!”燕子凤说:“我估摸着,十月十日夜晚,他一定会来这里找我。”

寒梅笑说:“小姐真能这么肯定?万一他是白天到来呢!”燕子凤说:“你要不信,咱们来赌一回。我若输了,自罚一瓶女儿红。你若输了,就喝半瓶。小牛,有胆量吗?”

寒梅笑呵呵说:“好啊!我第一次与小姐对赌,说什么也不能认怂。十月十日,小姐赌他夜晚来此,那我就赌他白天到来。这样很公平吧!”

燕子凤应允这个赌局,当下主仆两个就把手指拉钩上吊,对赌承诺,定守信约。

却说淳于复自离开紫禁城后,一身轻松自在,再无忧虑之事烦恼。寻思许久不曾去那大雪山下看望义兄韩力士,心中颇为挂念。便从京城奔去四川,将此喜讯相告。

他在韩力士处住了两月有余,每日打猎捕鱼,饮酒玩乐。寻思与燕子凤约期将至,便辞别了义兄,依旧乘船东归。数日后,来到扬州港边。

淳于复以为雪倩等人住在扬州城里,便上岸奔入城内。进入双刀门后,才知雪倩三人又回到碧云谷居住了。

雪青荣见英雄归来,知他做下一件天大的事,连忙备上一桌夜宴庆贺。钱大通、吴小鹏等人也都夸赞功德,祝贺凯旋而归。淳于复羞笑不已。

雪青荣给他斟一杯酒,笑呵呵说:“贤侄,你总算是功德圆满了。这几年来,历尽千辛万苦,实不容易。你不但为大明扶正了一位明君,同时也救愈了我那倩儿,正说得上是两全其美。师叔以前对你多有误解,这回是真心服你。就让师叔先来敬你一杯。”

淳于复连忙谦逊:“不可如此,师叔不要折煞晚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也是必须做的。虽然受了一些惊吓,但这只是为了弥补自身罪孽,岂能受师叔折尊敬酒?倘若如此,岂不是羞煞我了?”雪青荣摆手轻笑地说:“好好,咱们都不要客套,随意就好。”众人把酒齐举,相互畅饮。

酒过三巡后,雪青荣笑问:“你有护驾之功,难道皇帝就没有赏你个一官半职?”淳于复回答:“皇帝是有这个赐官意向。不过师叔明白,我一介武夫,生性狂傲不羁,字也认不得一箩筐。请我做官,最后不是做个庸官,也得弄个昏官,所以我就拒绝了。所谓官场如海,到处勾心斗角,这绝不是我所能忍受的。”钱大通等人鼓掌喝彩。

雪青荣笑说:“人各有志,不可勉强。做官虽有好处,却不会那么清闲自在。江湖上的勇士,还是喜欢自由洒脱,不受条规约束。”淳于复点头赞许。

雪青荣问:“那个汉王朱高煦,一路摆弄那么多阴谋诡计,最后受到惩罚了吗?”淳于复笑说:“汉王那厮,阴谋破败之后,现在已是焦头烂额,自身难保了。若他再有反心,便是自取灭亡,皇帝肯定不会让他好过。”

雪青荣点头:“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他们便好乱中取利。所谓英雄霸业,不过是踩踏别人的尸体,达成自己的私欲罢了。古往今来,概莫能外。”淳于复笑说:“师叔这番言论,足以成为警世之言,精辟至极。”

雪青荣叹笑:“贤侄,师叔有件事情想请你去做,不知你意下如何?”淳于复拱手回答:“师叔但说无妨。如能做到,我必用心。”

雪青荣从怀里取出一张通缉令来,上面有个图像。淳于复接过这张府衙公文,嘴里念不几声,见那通缉犯名字叫作江从龙。在扬州城内连犯两桩血案,又**多名无辜女子。不禁愣住了神,眨眼思考起来。

雪青荣指问:“你可认识这个通缉犯?”淳于复点头:“以前见过一次。这个江从龙是个江洋大盗,**掳掠,罪行累累。此人以前被带来山庄入伙,后来做了一个外围眼线。我听说他的老家就在杭州附近。不过我与他并不熟悉,具体情况还待考察。”

雪青荣劝说:“贤侄,答应师叔,找到此贼以后,务必要把他捉进官府正法,如此也是为民除害,积累一场功德。”淳于复点头应允。

雪青荣欢喜:“不错,师叔就知道你一定会有这份侠义心肠,所以特意留着这张榜令。”淳于复轻笑几声,把酒来敬。

他在武馆内歇息一宿,只因赴约日期将近,因此不敢多加耽搁。翌日清晨,起来洗漱一番,背着包裹,束缚战刀。拜辞师叔等人后,上马往南去了。

时近晌午,雪青荣坐在书房案边,写满一叠请帖,把大弟子钱大通召来身边,让他把这些帖子发出去,按照名单人物去请。

钱大通笑问:“师父有何喜事待办,要发这么多请帖出去?”雪青荣指说:“你不妨打开看看。”

钱大通便打开一张请帖,见帖文上写着雪青荣即将退闲,把武馆事业交与大弟子钱大通接任,邀请四方豪杰前来观礼凭证云云。他看得满脸惊讶,把手指问:“师父,你这是在干什么,不会是心血**吧!”

雪青荣摆手笑说:“大通,师父已经五十五岁了,身体不比年轻那会能扛,更比不了你们这些后辈英雄。我看还是把此事敲定下来,宜早而不宜迟。”

钱大通苦楚为难:“可我根本就没有这种想法,也没有这个能力。师父突然把这副重担交给了我,这让我如何承受得住?”雪青荣说:“你是我收的第一个徒弟,跟我学艺十几年了。我知道你为人心性耿直,没有其他的想法。咱们平日也都亦师亦友,有话直说无妨。你的本事已经青出于蓝,师父这个老朽,是该退位让贤了。”

钱大通苦笑着说:“我怎么能比肩师父?这事还是不要再说,我真没有这种想法,也不想担负什么责任。”雪青荣劝慰:“俗话说得好:拳怕少壮。我一个老人家,怎么可能比得过年轻人呢!我的本事你都已经学了,对我来说,已经完成了使命。剩下的事,当然是交给你们年轻人去做了。”

钱大通满面烦恼,坐在交椅上托额叹说:“谋权篡位的事,我可干不出来。再说,接任了武馆,就要担起这个责任,那我以后还怎么过悠闲日子?”

雪青荣指说:“你人傻啦!这也能叫谋权篡位?又不是叫你去当皇帝。为人师表,本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那是要有责任心的。我为双刀门风吹日晒了几十年,现在累了,想要颐养天年都不行吗?”

钱大通还待要说,雪青荣摆手打断:“当初创建双刀门那会,我师徒三人心愿,就是为了发扬武学,好好传扬出去。如今双刀门也算在江湖上颇有名声,我也遂成了平生心愿。我这一代把基础打下了,接下来,就看你们后辈去大显身手。”

钱大通扑通一声,跪地哭泣:“恩师,您真是德高望重。”雪青荣扶起他来:“振作起来,男人就要有刚猛的样子,不要哭哭啼啼。没听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吗?”钱大通抹着泪说:“那也只是未到伤心处。我被师父的武者精神感动了。”

雪青荣哂笑:“一个武馆而已,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看你这点出息,真是让人失望。”钱大通摊开手说:“可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突然之间,怎么坐得了这把交椅?”

雪青荣笑说:“不用着急,慢慢去做。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这个栽树人都没叫苦,你一个乘凉的人,怎么如此优柔寡断?”钱大通垂头:“我听师父指教。”

雪青荣好言劝慰:“做事的人,一定要心雄胆大,不要惧怕任何困难。你看那淳于复,就是一个硬汉子。如果照你这么气势颓废,这个武馆可就撑不过三代了。你要好好发扬光大,不要败坏了师父心血。”钱大通默默点头。

雪青荣挥手:“去照做吧!不管出现什么难事,师父都会给你撑着场面。过不了多久,你就是武馆馆主了。”

钱大通一脸茫然若失,手里拿着那堆豪杰请帖,低头走出门去。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雪青荣看着背影叹说:“我这个大徒弟,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倒是我那个大师兄,能**出蝮蛇这种顶天立地之人,这一点我还真不如他。”感慨之余,便走去后堂灵牌位前,给恩师与大师兄上了两炷香。

淳于复离开双刀门后,慢悠悠出城往南行驶,渡过长江,赶往碧云谷去。回到谷中,又已入夜。他将马栓在月林里,按着腰刀,徒步走去屋宅。

行至院子,只见雪倩房间灯火明亮,传出一阵男女笑声,窗帘上倒影一对情侣,相互把手抚摸接触。淳于复止住脚步,立身看着身影。

只听猿月笑说:“那些太医真是厉害,不到三个月,倩妹就已经药到病除了,真是谢天谢地。”淳于复听到这话,便知雪倩身体已在逐渐康好,脱离病榻之日不远了,心头不甚欣慰,面上生出灿烂笑容。

又听雪倩欢笑回答:“二哥,我终于能够痊愈了,真是开心至极。你猜一猜,我现在最想做什么事?”猿月回答:“倩妹心思活跃,我可猜不出来。”

雪倩说:“我们以后都要好好感谢淳于大哥,是他在外面风雨劳累,辗转万里,历经无数血泪酸痛,真是辛苦了他。”猿月回答:“倩妹说得很对,我会好好感谢他的。”

雪倩轻笑地说:“我想用燕小姐这副古筝,为淳于大哥抚唱一曲,我想他会明白的。”猿月轻笑地说:“那我也来听听。”雪倩笑说:“二哥,我来弹奏一首《梅花三弄》,你能不能听懂?”猿月点头:“一定可以。倩妹琴技精妙,就像仙女织布,犹如天籁之音,让人听得心醉神怡。”雪倩笑呵呵说:“你倒会说胡话。”猿月回答:“其实我又不笨,只是没人点拨而已。”二人相互欢声笑闹。

淳于复就站在院子中央,丝毫不动。李妈妈走出门来,看见相公今夜回来了,面色一片惊喜。正要开口说话,淳于复连忙摆手阻止。李妈妈是个聪明晓事的人,也不好再说出声来,就倚在门边微笑看着。

片刻后,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优雅琴声,莺莺悦耳空灵。只听雪倩抚琴歌唱:

夜深思尘缘,醉酒情最真。琴本灵犀物,诀别为君吟。与君夜相逢,感君三世恩。妾非薄情女,君亦知音人。琴怀我心泪,酒映人泪痕。明月悠思语,清风怜我心。夜深泪无声,月明心未眠。思春秋,如烟如梦。忆初见,非缘既缘。红尘弄人醉,起落又纷纷。君闻琴中语,妾亦痛伤神。但问君安好,足慰平生愿。

歌声迷人飘**,如同绕梁神曲。淳于复听罢歌曲,仰面看着月亮微笑,心中涌出无限感慨。他知道雪倩已经有了知音,是个能爱她到天长地久的人。他知道海燕与雪倩,注定都是命中过客。她们都是良师益友,能够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却不能相陪伴走到最后。

或许世上并没有绝对爱恋,有时候放弃自己,成全他人,这更是一种无上的爱。可能别人做不到,但是有人能够做到。他们知道自己并不高尚,只是不愿一己之私,不愿多添伤感。毕竟淳于复将会何去何从,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