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在碧云谷中,淳于复听罢雪倩一曲歌声后,已经明白了她心有所属,因此没有再进屋中,也未多说什么言语,就对李妈妈作揖致谢后,默默返身走了。李妈妈招手想要留住这个儿子,却不知道此刻又能说些什么。只能噙泪挥手,轻轻送别,愿他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爱人。
他回到月林里,跨鞍鞭马而去,身影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月光下,淳于复催马奔跑一阵后,缓停下来。眼里既有喜悦快乐,又有泪水辛酸。时至今夜,他终于完成了拯救雪倩的使命,同时也已自我蜕变成蝶,从此不再担惊受怕。
淳于复前往附近镇上借宿一夜,待到天光大亮,上马赶往杭州,去那孤月山约会。
此时他正奔行于一片松树林中,忽见前方灌丛有群鸟雀扑窜惊飞,似有人在树林里隐藏。他勒住缰绳,立马观察四周异常。
他自踏入江湖以来,不知经历过多少凶险场面,练就一副子龙铁胆。那些明斗暗杀之事,他参与过无数次。任凭天塌地陷,皆不为所动。
他定个主意,缓缓策马而行,暗中留个心眼提防。行无数十步后,一道怪声突起,只见灌草丛里忽然跳出一个六尺汉子,黑衣蒙面,双手紧握一柄武士刀,往那马蹄横斩而来。
淳于复早有准备,刀锋来临之际,就马上提缰一跃纵过。迅速跳将下来,拔出战刀在手。那黑衣武士举刀来斗,刀法循环不息,招招致命,与武藏川云颇为相似。淳于复挥刀相迎,来往攻守。激斗三十回合,不分胜负。
淳于复卖个便宜,跳出核心,喝采一声:“好个东瀛武士,刀法真是了得。”那武士袭击失败后,也知道蝮蛇绝非等闲之辈,因此不敢急于相迫。
淳于复收刀回鞘,拱手问他:“阁下乃是东瀛一流高手,足可力敌取胜,却为何会在这里潜伏突袭?”
那武士揭下面上黑纱,却是佐藤元国。他嘴里轻笑地说:“我如此出手袭击,你却能从容面对,心态真是十分稳定。难怪石郎会命丧你的手里,老夫总算是相信了。”
淳于复问他:“阁下尊姓大名,与那佐藤石郎又是什么关系?”佐藤元国回答:“我叫佐藤元国,石郎是我的侄儿。”淳于复拱手说:“晚辈久仰先生大名。”佐藤元国疑问:“你知道我的名字?”
淳于复回答:“我听人说,东瀛有两位著名剑客,一位是武藏川云,一位便是佐藤元国。武藏先生已经驾鹤西去,阁下又来寻仇。这可真是虎尽狼来,驱之不绝。”
佐藤元国冷冰冰说:“你说得对,老夫正是来找你报仇的。看来大明江湖杀手蝮蛇,确为胆识过人。”淳于复回答:“若论剑术,在下远不及先生。”
佐藤元国疑问:“你斗杀了佐藤石郎,又杀死了武藏先生。你的武艺必然高超绝伦,又岂会惧怕我?”淳于复如实告知:“佐藤石郎潜入皇宫,刺杀皇太子未遂,又不肯弃刀投降,所以被我杀了。武藏先生却是为我舍身取义,我愧对于他。”
佐藤元国比划剑式:“来啊!老夫倒是很想领教,你这位杀死武藏与石郎的高手,究竟是有多么厉害。”
他待要举刀奔步杀来,淳于复摆手劝阻:“元国先生,在下还有要事待办,无暇奉陪,改日必当与阁下赔话。”佐藤元国止步疑问:“你是不敢应战?”
淳于复反问:“佐藤先生,你想要我怎么样?”佐藤元国回答:“你先杀我的侄儿,后又杀了我的朋友,必须要血债血还。老夫此番东渡江南,就是为了找你复仇。你我无须多言,只能拼个你死我活。”
淳于复正言询问:“先生也不问问我杀死他们的缘由,便要急着为他们报仇?”佐藤元国思考半刻钟,摇头叹说:“不管怎么说,既然他们都是丧命你的手里。就凭这一点,老夫就不能坐视不管。”
淳于复说:“侄儿的仇,需要叔叔来报,这倒也是一件奇事。”佐藤元国哑然苦笑,不知所言。
淳于复说:“如果阁下非要找我决斗,我们可以定个日期。等到五月十八日,我们在杭州城南,那里有座十里亭客栈,早已荒废无人。午夜三更,我们在那公平决斗如何?”佐藤元国惊问:“你这是故意在拖延时间,为什么要等到明年五月?”
淳于复解释:“那是在下的母难之日。我从那一天来到世界,可能也会从那一天离开人世。”佐藤元国轻笑地说:“你是一个江湖中人,居然还信这个?”淳于复问:“先生同不同意?”佐藤元国疑问:“你不会玩弄什么阴谋诡计吧!”
淳于复指说:“阁下是东瀛武士,我也是大明刀客。你我都是两国豪杰,无论生死如何,皆是一条血性汉子。我绝不会怯战于你。如果你不答应,那我也无可奈何。”
佐藤元国想了一番后,默默点头应允,忽然指问:“你就这么无所畏惧?”淳于复反问:“如果我说害怕,那先生能不能就此罢手?”
佐藤元国迟疑片刻,摇头回复:“只怕不能。”
淳于复哂笑:“既然如此,那我害怕还有什么用?我不如趁这段时间,吃喝玩乐,训练备战。我想元国先生也是一代高人,颇有智慧雅量,不会这么急着杀人报仇吧!”
佐藤元国轻笑地说:“我也敬你是位大明勇士,所作所为,都是身不由己。那就定在五月十八日,杭州城南,十里亭客栈决斗。风萧萧兮易水寒,我们就在那里解决这桩恩怨。”
淳于复拱手告辞后,翻身上马奔走去了。佐藤元国看着他那背影消失,把刀收入剑鞘后,也返身回往福州去了。
时至十月十日夜晚戌时初分,那孤月山下,突然传来一阵烈马嘶鸣。淳于复已经来到山边石亭,仰望山头火光。一个嬷嬷见状,嘴里打了几声响亮呼哨。
那山巅屋宅里,燕子凤听到哨声通报,知道情郎来看自己了,面上又惊又喜,看着寒梅得意撅嘴。寒梅输了赌赛,脸上又苦又笑,便走下山来迎接。
淳于复也不着急,见石亭里挂着两盏灯笼,又有石雕桌凳,便走入坐歇。两个嬷嬷端来热茶香果,牵走马匹去看喂水料。淳于复道谢后,自顾沏茶来饮,吃些瓜果消遣,
寒梅衣着华丽,满面笑意,走下石阶来,进入石亭里。她打量这位壮汉刀客几眼后,礼个万福相见。淳于复不知她是何人,就起身抱拳为礼,也好奇看她。
寒梅笑问:“官人就是刀客淳于复吗?”淳于复轻笑地说:“你不会就是燕子凤吧!”
寒梅摇头挥手:“小奴怎敢冒充这个芳名呢!我叫寒梅,是小姐身边一个心腹伺女。”淳于复笑说:“你长得真漂亮,倒让人误会了。”寒梅羞笑:“是英雄说笑啦!”
淳于复指问:“我看见你从山头下来,燕子小姐可在上面?”寒梅点头:“是小姐说你今夜一定会来。小奴不信,以为英雄是白天到访,所以就与小姐对赌一坛女儿红。结果小姐神机妙算,小奴却输惨了。”淳于复问:“那你能喝多少?”
寒梅苦脸摇着头说:“小奴身子脆弱,不能喝酒。”淳于复笑问:“你都不能喝酒,那你还敢这样滥赌?”
寒梅羞笑:“这可都是为了姑爷你啊!所以您可不能见死不救。”淳于复笑呵呵说:“叫我姑爷,我这可受宠若惊了。”寒梅低头嬉笑。
淳于复笑说:“我可以帮你喝酒,不过还是不要叫我姑爷。免得传扬出去,对燕小姐名声不利。”寒梅欢喜点头:“多谢英雄。”
淳于复见这丫头古灵精怪,满嘴都是甜言蜜语奉承,也不好争论什么。笑了几声后,就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与她:“这有五十两银子,送你一份见面礼。”
寒梅看得杏眼发亮,惊喜不已,连忙接过手来,揣入怀里收藏,嘴里没口子称谢。无意间看见他的腰肩后,发现了一个问题,眼睛瞪圆起来,失声惊叫:“英雄,你不是吧!”
淳于复扬着手说:“我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是你自己要这样叫我的。”寒梅挥手:“我不是说这个问题。英雄,您见面礼就送我五十两银子,可你怎么还穿打补丁的衣服呢!这也太不合常理了。”
淳于复摸看左肩胛上一块布丁,笑着回话:“衣服破了就补,捕好了就穿,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寒梅扑哧捂嘴,笑得前俯后仰。
淳于复把话问她:“燕子平时待你可好?”寒梅点头:“小姐可好了,她性格直爽,为人仗义,对我就像妹妹一样。”淳于复指说:“那我上山看看。”
寒梅把手指打个嘘声,拖他手臂坐在桌边,给他倒茶捶背。淳于复就落坐下来,眼睛看着山头。过不片刻,山屋里突然想起一阵优雅琴声,旋律优美动听,飘**在群山林中。音韵中夹藏一种绵绵爱意,流露一种纯真情感。如伊人舞步水中,令人无法抗拒。琴声由高至低,转入低音之中。
淳于复自语:“这是一曲《高山流水》。”寒梅问说:“英雄懂得音律吗?”淳于复挥手发笑:“寒梅,你不要总是叫我英雄,我的名字不叫英雄。”寒梅笑呵呵说:“那叫淳于大哥,您看如何?”淳于复点头:“这样我心里好受多了。”
寒梅扑哧一笑,待琴声落尽后,在前引路。淳于复听着琴音,随着寒梅踩踏石阶上山,顷刻既至屋外。山巅正中有座宽敞屋宅,其外满栽兰**草,散发清雅芬香。小香炉里有烧着熏香青烟,有只白猫趴在一个案上,眼睛盯看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大堂里,燕子凤一身华服长裳,面若桃花,风华绝代。跪坐在案边,把手抚弹琴弦。
淳于复走进来看,只见中央置放一张案台,一位娇俏女子衣着华丽,端庄典雅,正在把手按弦。淳于复将腰刀卸挂墙上,摘落毡帽,坐于茶几边上,眼睛看着那位案前美人。寒梅端来一杯热茶后,羞答答回避入房。
燕子凤鼓起勇气后,抬头相看。淳于复与她对视许久,相互点头微笑。
燕子凤羞声:“我苦练了十几年琴艺,以为自己遍识音律,能够弹奏人间最美妙的音乐。后来雪倩告诉我说:琴艺的最高境界,并非在于手法弹奏,而是在于真情流露,以琴传音。所以才有高山流水之意,梅花三弄之情。复大哥,你认为是这样吗?”
淳于复微笑着说:“我虽然不是很懂,却认为这话很有道理。”燕子凤问他:“复大哥,你能听懂我的琴声吗?”淳于复轻轻点头。
燕子凤又问:“你觉得我与雪倩之间,琴声有什么不一样吗?”淳于复寻思一会,笑着回答:“雪倩重于心灵,令人明悟。燕子重于情义,令人感动。”
燕子凤低头羞问:“那你愿意一辈子都听吗?”淳于复蓦然许久,摇头苦笑着说:“我也不知道。”燕子凤又问:“在你心里,雪倩还是那么重要?”
淳于复轻笑地说:“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宿,我很高兴。”燕子凤笑问:“那么你呢!难道不想对我说些什么?”淳于复身心不宁,神情激动起来,忽又仰面苦笑着说:“天呐!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燕子凤笑说:“你很紧张,所以乱了心神。”淳于复叹一口气:“或许我们不会再见面了。”燕子凤听得一脸惊讶,半晌才问:“为什么?是你看不上我?”
淳于复连忙挥手:“不不,燕子千万不要误会。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有难言之隐。”燕子凤追问:“能对我说句实话吗?”淳于复苦笑着说:“五月十八日,我要去十里亭与人决斗。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此去只怕生死难料。或许能够回来,或许不能。无论结果怎样,我都不敢轻易做出承诺,也不想耽误你的美丽年华。”
燕子凤听得呼吸紧促,起身走来面前说:“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尽管开口,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
淳于复凝视着她,微微发笑:“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有个不情之请。我不想死了以后,不能留下全尸。”燕子凤愕然地说:“我知道你是个铁汉,不到万不得已,你是不会说出这句话的。”淳于复茫然地说:“我会全力以赴,其他的事,只能交给天意决定。”
燕子凤自然不想情郎死于他人刀下,急忙询问:“你快告诉我,对方是谁,他为什么要逼你决斗?
淳于复回答:“一个扶桑著名剑客,佐藤石郎的叔叔,名叫佐藤元国。”燕子凤目光微露凶狠,冷冷地说:“我去把他杀了,彻底解决这个隐患。”
淳于复摇头解释:“我们之间并无仇恨可言。我杀佐藤石郎,又杀武藏先生,皆为时势所迫,身不由己。他想为亲朋好友报仇,那也是人之常情。既然彼此都是无可奈何,那就让命运来决定沉浮。”
燕子凤苦笑着说:“你今夜来此见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坏消息吗?”淳于复亦是苦笑着说:“那我还能说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我不能欺骗你。或许这都是造化弄人,命中注定。燕子,人性复杂,多情总被无情伤。我很对不起你。如有来世,我再回报你的情义恩德。”
燕子凤流泪苦笑,把手抚摸他脸,摇头笑说:“我燕子凤只要今生,不要什么来世。”退走数步后,自个解去衣裳,露出一身雪白肌肤,芬芳喷香而出。
淳于复也不避嫌,看得一脸微笑。眼下也不再说那伤感人心的话。也脱去自个衣裤,抱着美人亲吻抚摸,缠绵**一处。两个江湖侠侣**泛滥,再无任何羞涩之心。**英雄怀抱美人,走进闺房里去,彼此投入爱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