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佐藤元国从十里亭酒楼走回上林镇客栈,佐佐木与小池林秀连忙扶入房间,把金创药来重新包扎处理伤口,询问这场决斗战况。佐藤元国便把今夜所见所闻,如实说了一遍。
佐佐木惊叹:“真想不到,那蝮蛇如此骁勇善战。面对师叔这般顶尖高手,竟然也能占到便宜。”小池林秀问:“如果我没猜错,师叔最后一定是把他给斩杀了。”
佐藤元国说:“他的腹部中我一剑,已经倒地不起。我的刀法比他略高一筹,不过他也没有那么容易对付。我今夜赢得很艰难。”
佐佐木说:“能得到师叔如此赞誉之人,那也很了不起了。”佐藤元国说:“他智勇双全,是个厉害人物。刀法很有雄厚之力,不过身手不算十分灵巧。”
佐佐木疑问:“师叔曾说,出门未久,看见三个持刀武士奔马而来,难道他们都是蝮蛇的朋友?”佐藤元国回答:“应该是这样。否则还能有谁夜半去那?”
佐佐木挠头不解:“那就奇怪了。如果他们都是蝮蛇的朋友。师叔把人给斩杀了,他们当时怎么没有半点反应?”佐藤元国答复:“这事我也觉得奇怪。”
小池林秀笑说:“那他们一定都是酒肉朋友。不然看见蝮蛇倒地,岂能无动于衷?”佐藤元国摇着头说:“我看不像。依照蝮蛇的本性,也是一个豪爽仗义之人,应该不会结交什么酒肉之徒。”
佐佐木问:“有没有这种可能,蝮蛇与师叔决斗一事,先与那些人说了,他们特意赶来给他收尸的?”佐藤元国并不清楚,也不便多提此事。
佐佐木追问:“师叔能够确定,那蝮蛇已经倒地身亡了?”佐藤元国说:“我那一刀穿透了他的腹肋,正常人必死无疑。假若这样他还能存活下来,那也只能算是天意。”佐佐木与小池林秀对眼惊愕。
佐藤元国在客栈歇息数日后,等待伤情好转,便与佐佐木二人返回福州红霞道场。
又过数日,佐藤元国接到兄长一封催促信,询问此事进展。他自觉来到大明国土已久,如今已把蝮蛇击杀,心中思归心切。欲在临走之前,替代朋友办理红霞道场接班一事。当夜,便把一众武士召集在御剑堂内,关上大门,商议馆主继任事宜。
堂内一并六十三名东瀛武士,盘腿坐着,一派肃静。
佐藤元国叹着气说:“武藏先生是我的好朋友,为人素来高尚正直,德艺双馨。如今他不知去向,生死难料,着实令人感伤。我为此深表遗憾。”
佐佐木等一众武士听了,皆低头啜泣,把手抹着眼泪,一片唏嘘声起伏。
片刻后,堂内安静下来。佐藤元国又说:“既然武藏先生北行之前,早有后事交代,要把道场一切人事,交予佐佐木来打理。也就是说,从此刻起,佐佐木便是红霞道场新任馆主。”
佐佐木起身谢辞:“佐佐木才疏学浅,德薄智嫩,绝不配担任馆主。恳请师叔另择高贤继任。”
佐藤元国摆手劝慰:“这既然是武藏先生亲口所言,我也只是代为传话,并非有意干涉道场内部中事。你们大师兄佐藤石郎已经离故意,你是道场二弟子,人品端正,性格温良,颇有武藏先生遗风,正是馆主的不二人选。除你之外,还有谁能担负此任?”佐佐木低头不语。
千岛神树应和:“恩师遗言,我们自当遵从。就请师叔主持这场交接仪式,迎请佐佐木师兄继任红霞道场馆主,我等愿意听候指令。”众武士异口同声:“我等弟子,恭听馆主指令。”
佐藤元国说:“由此看来,佐佐木已是众望所归,人心所向。如果再做推辞,必然会冷却众人之心。我佐藤元国在此做个见证,邀请佐佐木晋升馆主,坐第一把交椅。”众人一致鼓掌祝贺。
佐藤元国取来一柄武士刀,上前递说:“就请新任馆主接受此刀,便是接替了武藏先生的衣钵事业。”众武士举手欢呼三声。
佐佐木推辞不过,只能把刀接下,鞠躬致礼:“佐佐木不敢违逆前辈之意。今后唯有恪守正道,兢业勤恳。一定要让红霞道场武学,传遍大江南北。”佐藤元国与众人鼓掌赞扬其志。
千岛神树和小池林秀,都与佐佐木是同时间拜师学艺,彼此属于平辈师兄弟,便率先起身致贺:“我们恭贺佐佐木师兄继任馆主大位。”
众武士都是青年后辈,皆伏地跪拜,从此改称佐佐木为师父。佐佐木左右回礼致谢。
当夜顺利交接道场中事后,分拨人手去忙碌。翌日清晨,道场大门打开,四名武士出门放挂鞭炮庆祝。
众人推出几辆平车,蒸笼里满是喜糕与肉包,免费与人发送。附近街道的百姓们见状,纷纷前来领取食物道贺。
道场连放数日假期,举办三天流水宴席作喜。
庆贺过后,当天夜里,佐藤元国与佐佐木、千岛神树等三人,坐在后堂桌边饮茶,商议道场前程一事。
佐藤元国询问:“佐佐木,如今道场人数情况如何?”佐佐木回答:“除恩师与大师兄外,道场连我三人在内,共有本国武士六十四名。汉人记名在册学徒,共有三百六十多名。”
佐藤元国叹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石郎被大明汉王唆使,贪图名利不成,自己却闹得一个身败名裂,害人害己。武藏先生又已北去不归。如今大明太子继承皇位,年号宣德。只恐于石郎刺驾一事发酵,明皇不肯善罢甘休,定会派兵前来弹压。所以你们务必要小心在意。”
佐佐木等人惊骇不已,纷纷求问:“依照师叔之见,红霞道场前程如何?我等师兄弟又该何去何从?”佐藤元国说:“若是依我,你们不如先行解散汉人门徒,暂时封闭这个武馆,把本国武士全部带回扶桑,先在我那安顿下来。待得时日一长,打听风声过了,然后再来福州开业教学不迟。”
佐佐木面色忧虑,唏嘘回话:“可这道场乃是家师一手创立而成,二十多年来呕心沥血,不曾中途有变。如今一朝舍弃馆业,必然对不起恩师这份心血浇铸。”
佐藤元国劝说:“话虽如此,可是明皇一旦记恨此事,派来一支军队镇压。顷刻之间,道场就会被他们拆成废墟,只怕你们也会就此遭到毒手。这难道不值得你们担忧?”
千岛神树惊问:“难道大明皇帝真会为难咱们道场?”小池林秀说:“除了大师兄之外,咱们所有人都是清白无辜的。难道明皇这么狠心,想要株连整个日本道场?”
佐藤元国叹说:“这事难说。石郎经不起**,潜入皇宫刺驾,结果伏诛丧命,此事影响十分恶劣。他是大师兄,皇帝会误以为是整个红霞道场,都与汉王有密谋勾结。明皇一声令下,兴兵前来镇压,那你们可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佐佐木说:“事发之后,我曾劝告师父给福州知府写信通融,澄清事实真相,化解所有误会。可是师父顾念太多,并没有这样去做。如今师父北去中原一年多了。他的命运如何,我们只是道听途说,难辨真假。实在让人烦恼不堪。”
佐藤元国哀叹:“我曾听那蝮蛇说过,武藏先生已经离故,只是未说埋葬在哪。如今道场前途一片渺茫,不知道危险哪一天就会找上门来。你们一定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以免自误。”
小池林秀苦笑着说:“如今明皇只要说一句话,我们就要丧命在此。把柄握在他人手上,我们都解释不清,心里真是太憋屈了。”千岛神树说:“我们都在大明国土生存,现在一言一行,都有官府密探监控。我看就依师叔所言,及早撤回国内,以免遭到朝廷派兵打击。”
佐佐木挥手:“红霞道场是恩师多年心血,好不容易建成今天这个规模。我们怎能因为害怕,就掉头逃跑呢!”
千岛神树说:“我不怕死,可是咱们身为道场管理人员,必须要对每个身在这里的本国武士担负责任,如果要与大明皇帝对抗,这就是以卵击石。”佐佐木思考许久,点着头说:“如果有人想要离开,我也没有其他意见。那我就一个人留下来,看管道场就是。”
小池林秀说:“此事闹得太严重了,红霞道场都已处在官府的监视之下。估计我们现在就是想走,那也出不了福州城门。再说,我们问心无愧,对此事毫不知情,也没理由害怕逃走。如果我们撤走,那就是做贼心虚,只怕本城兵马司,会立刻对我们围剿进攻。”佐佐木深吸一口凉气,缓缓点头。
千岛神树焦急地说:“现在走也不可,留也不行。难道我们这群名门武士,都要任人随意宰割不成?”佐佐木叹说:“事发之后,其实我心里早有这种危机预感,只是不好当众说出,以免造成人心恐慌。现在危险降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千岛神树嘴里焦虑抱怨:“大师兄去杀谁不好,偏要跑去刺杀大明储君,这不是要把我们都绑上绞刑架吗?”
佐藤元国问:“难道你们都不知道石郎在背后酝酿这个计划?”佐佐木说:“如果我早知道他要去干这种祸事,我一定会想办法拦住他。”千岛神树回答:“他连师父都在隐瞒,又怎么可能会告诉我们呢!”
佐藤元国挥手:“算了,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益。眼下还是先做好计划,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佐佐木问:“师叔认为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才算保险妥当?”
佐藤元国说:“也有可能是我太过担心。或许大明皇帝心胸宽广,不会因为石郎一事而为难红霞道场。你们也可以在此相机行事,若听到任何危险的讯号风声,即刻撤走,以免误了众人的性命。”三人齐声应允。
佐藤元国吐着气说:“明天我就要返回国内去了,你们不必送我。好好在福州城里教授剑道武学,切不可再去招惹外面的是非,更不要参与别人的恩怨争斗。”三人点头听从。
佐藤元国嘱咐一番言语后,走回房内歇息。翌日凌晨,早早起身洗漱,吃个早饭,带上那两个随从。他辞别佐佐木等人,跨马上鞍,就从福州海港起航,登上一艘回返国内的贸易货船。
数日后,大货楼船行至宁波海港,水手们上岸补充淡水与食物后,起帆向着东北方向行驶。不多时,来到舟山群岛附近海域。
当天清晨,海面上一片浓雾弥漫。数百丈内,视线朦胧不清。货船正在海上缓行,前方浓雾里,突然快速驶来一条船帆,向着货船靠拢。船上都是一些凶恶海盗,有数十人之多。个个凶神恶煞,手举刀枪,嘴里一片兴奋叫喊。
众水手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手脚不能动弹。
船主名叫施博恩,是个中年汉子。撞见一群海盗前来劫船后,急忙跑下楼台甲板,去往船舱客房报信。
佐藤元国正在一间客房里观看一本佛经,忽然听到里外一阵惊恐叫喊,似有强敌来犯。他即刻放下经书,提刀出门查看。那船主施博恩惊慌跑来门外报信:“佐藤将军,大事不妙。”
佐藤元国打开房门询问:“外面是怎么了?”施博恩告求:“将军,我们这艘货船,遭遇了一艘海盗贼船前来劫掠财货,情况十分危急。现在只有靠您来解围震慑,我们才能安全离开。”
佐藤元国问:“那是大和族海盗,还是汉人海盗?”施博恩回答:“两边都有。”
佐藤元国平静地说:“不要紧张,我去看看情况。”施博恩恳求:“现在只有凭借将军的威名,才能赶跑他们。”
佐藤元国也不多言,把两柄长短武士刀插束在腰肋带上,出门走去船顶。施博恩与两名随从跟在身后。毕竟佐藤元国如何应付那群海盗,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