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刀客传奇

62 将军府兄弟疑裂 刘家村燕子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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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佐藤元国奔上楼台,暗中窥看那艘海盗船几眼后,暂时不去招惹。施博恩心情忐忑不安,与十几个水手聚拢一处。

那海盗船来得近后,抛下船锚,挂上飞钩,先把货船牢牢套住。铺上一条木板走梯,一股脑涌上三十六个海盗武士,齐刷刷拔刀在手。吓得水手们惊慌失措,抱头蹲在地下。

为首两个海盗贼头,一个日本浪人,名叫安田野。五尺偏下身材,三十四五年纪。一派络腮胡须,面貌粗糙丑陋。一身灰衣破裳,腰带上插束两柄武士刀,穷凶极恶之辈。

一个汉人贼头,名叫赵三才。五尺八寸身躯,三十六七年纪。头裹一顶逍遥巾,一身褐色衣裳。满面胡渣,粗旷彪悍。左胯边一口腰刀,两眼放着冷光。

那两个贼头最后走上船来,拨开人群上前,满面杀气腾腾。二贼截了一艘大船,面上兴奋不已,就拔出刀来,欢喜跳脚庆贺。

还未高兴片刻,突然一把短刀飞落下来,插立在众贼眼前。两个贼头定睛打量,只见一个老年武士大步按刀走来,冷眼无声,威风凛凛,正是佐藤元国。他把眼睛扫视众贼一番,锁定在了安田野身上。

安田野看清此人面貌后,倨傲瞬间变成温顺。他连忙把刀收回剑鞘,变作一副小人脸色,前来鞠躬致礼,亲切问讯:“原来是佐藤前辈在此游玩,晚辈在此问好。”

佐藤元国指问:“安田野,你想要干什么?”安田野挥手解释:“这是一个误会。晚辈早知道是佐藤前辈在这艘船上,我们绝不敢前来打扰。”

佐藤元国冷笑:“也就是说,如果我不在这艘船上,你们就要进行烧杀抢掠,肆意祸害?”安田野鞠躬赔话:“晚辈绝对不敢这样。”

佐藤元国厉声喝斥:“你这蠢货,学了一身本领,不去做些行侠仗义的事,却跑来这里做个海盗,偷干这种杀人越货的勾当。你就不怕报应到来,死无葬生之地?”

安田野不敢争辩,只是频繁鞠躬赔罪。

佐藤元国正言告诫:“安田野,听我一言,弃恶从善,回家乡去重新做人。你要是不听我的劝告,以后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安田野只顾点头应承。

佐藤元国环顾这群海盗,问他:“那个土肥鬣来了没有?”安田野摇头:“我大哥还在金沙岛,不在这艘船上。”

佐藤元国见那赵三才手持腰刀,正在冷眼盯看自己,显然是不怀好意。就把手指问:“他又是什么人?”安田野回答:“他叫赵三才,汉人刀客,是我的好兄弟。”

佐藤元国冷笑着说:“好兄弟?用中国人话说,你们两个狼狈为奸,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鸟。”安田野不敢出言反驳,嘴里只顾赔话。

赵三才却听得大怒,待要挺刀上前,安田野伸手拦住他,笑着劝说:“佐藤前辈,既然都是误会,那晚辈就告辞了。”佐藤元国冷脸呵斥:“滚远一点。”

安田野嘴里怒嗨一声,拉着赵三才快步下船。海盗们把挠钩与板梯都撤掉后,眼睁睁看着大船驶向前方海面。

施博恩见这群海盗被佐藤元国一人给吓跑了,豁免了人员与财货损失,前来欢喜感谢:“多谢佐藤将军不惧刀斧,仗义执言,让我这条货船躲过海盗的劫掠。小人感激不尽,日后必有回报。”

佐藤元国走去甲板岸边,看着那群海盗暗骂:“这群混蛋,早晚会有人来收拾他们。”施博恩吐着气说:“幸好将军在此坐镇,不然后果难料。”

佐藤元国指问:“他们都是从金沙岛过来的?”施博恩嘴里又嗨了一声。

佐藤元国问他:“你干什么?”施博恩省悟过来,连忙把手抽嘴:“小人口误,恳请将军见谅。”佐藤元国挥手:“好了,有事再来叫我。”施博恩学着那安田野模样,嘴里又嗨了一声。

佐藤元国冷眼盯他片刻,返身走下甲板,返身回到房内看书。施博恩扑哧发笑,指挥水手们加速逃离此地。

那海盗船上,安田野盯着货船离去后,嘴里无奈叹气。赵三才却是满面不服,往大海里吐口唾沫,气吁吁说:“这么大一艘货船,油水肯定不少。我们眼看就要得手了,却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我这心里真是憋屈。”

安田野挥手:“算了,这次饶过他们。下回撞见,一定要抢个精光。”赵三才闷叹一声:“真他妈不甘心。”

两个贼头走回船舱阁里喝酒,嚼吃肉食。那赵三才脸上闷闷不乐,把话问他:“安田君,我真是搞不明白。你平日也是一个硬汉子,自诩为不怕天地,不怕鬼神。为何今日看见一个老家伙,便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温顺胆怯。这个什么佐藤,能让你如此害怕?”

安田野挥手:“三才兄有所不知,他名叫佐藤元国,是日本九州最有名的一位顶级剑客,不是一个好惹的人。”赵三才哂笑:“那又如何,我又不怕。是你自己要对他让步而已。”

安田野笑问:“三才兄猜猜看,我与他是什么关系?”赵三才好奇反问:“难道你们是一家人?”安田野摇头否认。

赵三才问:“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安田野指说:“这个佐藤元国,是我的授业恩师。”赵三才惊讶:“他竟然会是你的师父,难怪你会这么怕他。”

安田野说:“用你们的话说:师父师父,一师一父。所以我不敬他一尺,也要让他三分。”

赵三才冷笑着说:“就算如此,他那口气也太狂妄了。他刚才骂我两个狼狈为奸,一丘之貉。如此当面侮辱人,我恨不能就要动手了,安田君为何要拦住我?”

安田野摊开手说:“你以为我愿意被人这样侮辱?没奈何,他是一位大人物。一旦在此遭遇不测,他们家族肯定会查出是我们金沙岛所为。到时候他们就会招集军队,跨海前来报仇,我们一定会死于非命。”

赵三才惊奇:“那个佐藤家族,能有如此厉害,竟然能够组织一支跨海军队?”安田野解说:“他有一个哥哥,名叫佐藤江户,也是一名顶级剑客。兄弟二人以前打下一片基业,组建一个将军府。家府里外,豢养了上千名武士。佐藤元国后来金盆洗手,于是就把将军府交付给他哥哥统领,他自己却做了一个道场馆主。”

赵三才见这佐藤元国果然颇有来历,怒气瞬间消退不少。

安田野继续说:“我在十五年前,登门拜他为师,跟他学习剑道,他也对我十分照顾。后来,我与土肥鬣联手去外面创业。再后来,我们战败给了高山武士家族,所以在国内暂时没有栖身之地,就流窜到了金沙岛休养,还要计划回去报仇的。”

赵三才说:“如此说来,这个佐藤元国,倒还真是一个人物。安田君对我劝阻,想来也是对的。”安田野说:“完全正确。如果我不拦住你,就凭他的本事,不出几十个回合,一定会把你斩杀。”

赵三才疑问:“他有那么厉害吗?我们有三十多个武士,难道还砍不过他一个人?”安田野点头:“他确实很厉害,不然我也不会有这么多顾虑。”赵三才说:“就算他刀法了得,但是楼船面积狭小,海上又没有退路。量他也砍不过我们这么多人。”

安田野回答:“我们同心协力,确实可以把他杀死,但是我们自己也要阵亡三分之二。再说,我们要杀回国内去重整霸业,以后也少不了请求佐藤家族出力相助。明知如此,那我干嘛还要去捅这个马蜂窝呢!”

赵三才点头:“那倒也是。这次就暂且饶他一条性命。下次再让我撞见,一定饶不过他。”

两个贼头对饮几碗酒,继续指挥海盗们游戈海面,寻找其他的货船劫掠。

佐藤元国乘坐那艘货船,在海上行驶半个月后,回到日本南部海港。登上岸来,奔马返回自个道场。

佐藤江户闻听兄弟已从大明报仇归国了,面上欢喜不尽,即刻安排宴席接风。着人请来赴宴后,率领府上武士出门迎接。

佐藤元国洗浴过了身上风尘,前来将军堂赶赴夜宴。

佐藤江户笑说:“兄弟此去中国报仇,十分辛苦。大哥略备薄酒,专为贤弟接风洗尘,今夜我们兄弟一醉方休。”佐藤元国言辞致谢后,询问:“不知石郎的棺椁,可曾超度下葬?”佐藤江户点头:“有劳兄弟挂念,棺灵早已超度下葬了。”

佐藤元国叹说:“总算是在故土安息了。明日我去坟前拜祭一回。”佐藤江户鞠躬致谢:“我替石郎这个不争气的侄儿,感谢叔叔这份情义。”佐藤元国挥手:“大哥不必如此。”

佐藤江户饮下一杯酒后,忽问:“贤弟此去结果如何,可曾马到成功?”佐藤元国回话:“大哥不必多虑,我已把这个杀手击毙了。”

佐藤江户欢喜鼓掌:“兄弟出手夺命,必然万无一失。可知这个杀手叫作什么名字?”佐藤元国回答:“他名叫淳于复,绰号叫作蝮蛇。”

佐藤江户点点头,又问:“兄弟既然已把仇人给斩杀了,可曾把首级带回国内?”佐藤元国反问:“我把人头带来干什么?”

佐藤江户说:“大哥想看一看,这个杀子仇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佐藤元国摇着头说:“我没把人头带来,不过倒有一张画像。”便从怀里掏出那张通缉画像,递给兄长观看。

佐藤江户看过后,满意点头:“那人头一定是放在道场里了,明天我去你那看看。”佐藤元国回答:“我没想过要拿什么人头。”

佐藤江户心中顿时起疑,以为兄弟是在敷衍自己,便疑问:“如此说来,兄弟并没有拿到仇人的首级了?”佐藤元国解释:“我既然把他杀了,自会回来如实告知兄长,我又何必要带首级回来?”

佐藤江户面色不悦,冷冷地说:“只有兄弟一面之词,并无佐证,这恐怕不是实情吧!”佐藤元国面色不乐,把话反驳:“我什么时候会撒谎骗人了?”

佐藤江户挥手:“兄弟自然不会对我撒谎。不过自从你经营道场之后,为人行事变得温和,手下留情也是常有的事。贤弟这件事做得不明不白,怎能让大哥心服口服?”

佐藤元国听得这话刺耳不满,反问着他:“兄长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我千里迢迢去往大明,难道就是为了欺骗于你?”

佐藤江户嘴里恨了一声:“兄嫂委托贤弟前去中国报仇,既然你都已经把人杀了,又如何不把首级拿回府上做个表证?对你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佐藤元国站起身来,把衣裳解开,指着腰腹上那道伤口说:“这是什么?难道是我砍了自己一刀?我为大哥的事,漂洋过海,去为石郎报仇。一路受尽舟马颠簸,差点丧命在大海里。你竟然还要说出这种冷话,真是不可思议。”

佐藤江户吃了一惊,连忙摆手劝解:“贤弟,千万不要误会,哥哥也是一时言误而已。咱们兄弟有话好说,不要动怒发气。”

佐藤元国着理衣裳,已无吃酒之心。胡乱喝下几杯后,起身辞回道场去了。

佐藤江户被亲兄弟倒斥一通,心中也是十分不悦。他是一个疑心病重的人,对此事半信半疑,便看着心腹队长黑山勇发话:“黑山勇,请你去往中国一趟,就在福州红霞道场居住。前去打听蝮蛇这个人,看他到底死了没有。”

黑山勇疑问:“难道元国前辈的话,将军还要怀疑?”佐藤江户斥责:“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与你晚辈无关。”

黑山勇不敢违令,就问:“那我要去多久?”佐藤江户说:“你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后,即刻回来通报。”

黑山勇面色忧虑:“如果让元国前辈知道了,得知将军对他并不信任,只怕家族里还会闹出隔阂。我日后也不好再去见面。”

佐藤江户劝说:“这你放心。此行乃是绝密,没人知道。你只需要确认那蝮蛇到底死了没有,打听到消息后,即刻回来报告。”

黑山勇点头应允。数日后,详细准备一番,秘密乘船前往中国福建而去。

却说淳于复在十里亭酒楼决战不胜,身中佐藤元国一记利剑。由于流血过多,陷入了昏迷状态。燕子凤把他带入杭州城内,送在一家千鹤堂药馆治伤,请来知名大夫医治。

然而转眼一月过去,无论大夫如何用药医治,淳于复皆无法醒来。虽然腹内一息尚存,却变得半死不活,不知何日才能醒来。

燕子凤苦恼不堪,想着短时间内或是无法醒转,莫不如把他留在母亲身边照料。是生是死,只能全凭天意决断。

她一念至此,便让燕氏兄弟把淳于复放入车厢里,走出城门。辗转去往刘家村,将马卸下车厢后,悄悄推放在了屋门前。

此时已是子夜三更,燕子凤心中悲痛,也未进屋打扰母亲休憩。独自走来江边沉思,虔诚拜月祈愿:“月神,我请求您给我一个人生答案。如果我与淳于复之间还有情缘未了,请您保佑他从昏迷之中醒来。如能遂成心愿,我燕子凤情愿出家修行,一世永守青灯。”

她对月祷拜三次后,拔出剑来,割断自己一缕长发,放入江水之中漂流而去。一时忍受不住内心悲伤,便倚在岸石上轻声抽泣。

燕氏兄弟见小姐诚心动人,无不深受感染,也来跪月祈祷,盼望小姐愿望成真。

燕子凤伤心哭泣一阵后,抹去眸眶泪珠,平静气色,上马奔走而去。兄弟二人担心小姐有失,连忙跟随在后。毕竟刘艳君如何救治淳于复,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