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王碑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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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师回来了。如前面几次一样,法师浑身上下都是泥土,脏兮兮的。屠赤文让他先去换洗了衣物,然后把徐太医介绍给了法师。法师跟太医客套一下,转向韦弘书道:“韦公子好本事呢。”

韦弘书带了些谄媚对法师说:“法师过讲了,之后的事还要依仗法师呢。”

“法师这几日可有何发现?”屠赤文问道。

“找到碑神了。”法师言简意赅一句话,众人把头凑上来准备细听。法师接着说:“可是有些麻烦。这几日我会在村里住下,再找些线索,不能贸然行事。”

“碑神藏在何处?”太医问道。

“诸位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林中突然火光冲天?”

众人点点头。法师接着说:“那就是碑神所在之处。小碑会在林子里游走吞蛇,我已观察几次小碑行路时火烧的痕迹,它都是绕一个圈回到起始地。若是本法师没猜错,大小两碑都应该待在同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本法师已经找到,但是还不知如何进入。那里断然不可擅闯,谁也不知会发生何事。”

“太好了,总算有眉目了。”屠赤文高兴道。其他人脸上也露出些喜色。

法师被兽夹夹伤的腿还没遇痊愈,走路有些一瘸一拐。韦弘书问屠赤文:“大哥可还记得弘书推断法师与刘大人有仇?”

“贤弟所说这几天为兄也想过。义父死前胸口中了一掌,到现在都不知是被谁所伤。这些人可能都没有讲实话。”屠赤文有些无可奈何,这些人都不讲实话,包括眼前的韦弘书和已经死去的刘升。

韦弘书心中有了一个想法,他想证实一下。夜晚的时候法师一个人在屋子里给腿上的伤口换药,韦弘书走进去,行礼后问道:“法师辛苦了。”

法师没有搭理他,只顾清洁伤口。韦弘书走上前去,拿了一盒药粉出来:“法师,这药粉是韦家的独门创伤药,让弘书替法师上药吧。”

“韦公子,无事献殷勤,本法师可受用不起啊。”

“法师,后面请碑神入京之事,只能依仗法师,弘书愿听法师差遣。”

“公子是太师的人吧?”法师问道。

“是。太师之前只是派弘书来协助屠大人。屠大人秉性善良,太师也是担心屠大人吃亏。”

“吃亏,吃谁的亏?”法师有些生气。

“法师,你我皆是别人棋子,可终归也是替皇上办事。如今既然法师已经查到碑神所在,更应该同心协力才对。弘书以后绝不争功。”

法师听了韦弘书的话,态度缓和些许,生出手来:“把药拿来吧。”

韦弘书上前道:“请让弘书为法师上药。”法师不再与他争抢,直起身子来。韦弘书上前先把法师腿上的伤口清洁一遍,一些不深的创口已经开始结痂,其他地方恢复的也不错,痊愈只是时间的问题。韦弘书把法师裤腿往上卷了一下,见他小腿上有个很深的圆形疤痕,遂问道:“这疤痕看起来很奇特,法师是被何物所伤?”

法师答道:“儿时被鸡啄过。”

听了法师的话,韦弘书停下手中动作。法师恨刘升,为屠赤文和唐碧云做合欢术,韦弘书只是怀疑了一下法师身份,没想到就这样被自己猜对了。韦弘书自己也没有做好准备。他又问法师:“可是儿时救妹妹才被鸡啄的吗?”

法师顿时警惕,把腿从韦弘书面前收回来,低沉着声音问道:“你今日来,究竟是何意?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韦弘书抬头看着法师,眼前这个人可能就是唐家大公子,也就是他的亲哥哥。可是没有得到肯定回答之前他还是不敢轻易暴露自己身世。韦弘书定了定神说:“唐家一门忠烈,此次弘书若是能如愿回到京城,定会想办法重振唐家。”

“你为何有此心?”

“与法师一样。”韦弘书讲完,示意法师把腿伸过来,他要继续情理伤口。法师迟疑一下,把腿伸了过去。这一个举动,让韦弘书心里更确信了一些法师的身份,法师对唐家有感情。韦弘书给法师上了药,一边包扎一边说道:“此次回京弘书调查了一些唐家往事。唐家小公子没死,自小一直在京城长大。”

法师一听,没有马上做出回应。他在心里想着韦弘书的话。当年唐家老小身体健康,一直被韦弘书的父亲照料。唐家小公子出世即夭折,他也怀疑此事与韦家脱不了干系。若是果真如韦弘书所说唐家小公子被救,那救他的人很可能就是韦弘书的父亲。他试探问道:“这些都是韦老板说的?”

韦弘书把法师的伤口包扎好了。他抬起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交给法师。那日从花樱落那里看过玉佩之后,韦弘书回去就把玉佩的样子画在纸上,他递给法师的这张纸就是半个玉佩的纸样。法师打开一看,眼中透出一丝惊异,他克制自己表情问道韦弘书:“这是公子从哪里弄来的?”

“法师知道这是何物?”

法师不语。韦弘书收起纸,说了一句:“这半个玉佩就在蛇谷村。”

“可是在这院子里找到的?”法师问。

“法师既然知道这玉佩与刘升有关,为何还不肯相信在下?法师仔细看看弘书,不觉得眼熟吗?”

法师听到韦弘书这么说,不但没看他,反而把头转了过去:“本法师连夜操劳,想休息一下。”说完躺下面部朝墙闭上眼睛,始终不肯看韦弘书一眼。韦弘书无奈只能出去了睡房。这一试探,韦弘书知道自己所猜不错,法师很可能就是唐家大少爷。难道真的是自己从前作恶太多,才导致法师不肯相信自己吗?韦弘书蹲在院子里,如何都想不明白。

屠大人见他那副模样,走过去询问:“贤弟,这是为何事发愁?”

“大哥,小弟若是告诉大哥,唐家大少爷没死,而且就在这蛇谷村,大哥可愿相信?”韦弘书不想瞒着屠赤文。

“当真?”屠赤文脸上露出笑容,继续说:“人在何处?碧云若是知道唐家兄弟都建在,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韦弘书朝着卧房努努嘴。屠赤文指了指卧房的方向:“法师?”韦弘书点点头。

“你怎知道?”

“弘书去两当问过嫂嫂对唐家大哥是否还有印象。嫂嫂说儿时大哥为了保护她曾被鸡啄过。方才为法师换药,小弟看见了法师腿上被鸡啄过的疤痕。大哥,刘升当年设计绑架唐公子,若是唐公子在世,理应对他憎恨。这也解释通了为何法师要为大哥和嫂嫂做合欢。”韦弘书对屠赤文和盘托出心中所想。

屠赤文想了想,觉得韦弘书说得有道理。法师不愿承认,也可能自有他的打算。屠赤文劝韦弘书说:“法师若真的是唐家大少爷,想必也会明白贤弟的意思。他也许有难言苦衷,或者其他打算,不必再去强迫他了。”

“一家人在此相认不好吗?”

“只能徒增伤悲。”

“日后弘书誓死追随二位哥哥,定不会让唐家人再走散。”韦弘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软肋,说完后竟然忍不住眼红了。屠赤文拍拍韦弘书肩膀道:“放心,不会了。”

晚膳用过之后,徐太医集合几位掌事之人在书房议事,法师坐在其中。徐太医问道:“法师可有何安排?法师不在这几日村中发生诸多变故,徐某担心夜长梦多。”

法师平静回答:“本法师已经听说过了。村中秘密多是掌握在村长和花婆婆以及花樱落手中,尤其是花婆婆和花樱落。想从她们口中套些话出来,几乎无可能。”

“那该如何?”徐太医问道。

“徐太医,屠大人,师爷。君子之道既然行不通,恐怕…”法师还没说完,韦弘书和张大厨都不乐意了。韦弘书问:“凭什么劝人君子之道行不通的时候就要把本公子名字略了去?”

“就是,法师就是瞧不起人。”张大厨怒视法师道。

“都这个时候,别计较这些了。听法师把话讲完。”屠大人有些不耐烦了。

法师并不介意韦弘书和张大厨讲的话,他继续说道:“如今只有一个法子可用了。不知几位大人可愿意放下身段?”

“吾等不需要亲自去偷,去搜吧?”徐太医有些不能接受这种小人之道。

“无需所有人一同出动。花婆婆的屋子本法师亲自去。村长家中有谁愿意去?”法师开始分配任务。

没人吱声,韦弘书指指张大厨,张大厨一脸为难:“这等偷鸡摸狗之事,就想到我头上了。不是小的不去,小的是个粗人,实在不知道应该找什么。”

“算了,还是本公子亲自出马吧。”韦弘书拦在了身上。

师爷提出:“入夜之后,在下去后山看看,这些日子在村中,总觉得这村子布局有些奇怪。”

“好,那就说定了,入夜之后分头行事。三更时分不论有没有找到线索,一定要回来。”法师说完,起身出去了院门。

韦弘书跟在法师后面出了门,他还是想让法师解答心中疑问。“法师,请留步。”

法师站下回头看到韦弘书,知道他要问什么,可是不想此时跟他多耽搁。韦弘书还没开口,法师抢先说道:“过了今夜,本法师定给公子一个答复。”说完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