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樱落今日开始必须熟悉没有花子恒的生活。子恒生前给她炒了两罐茶叶,花樱落泡上一壶茶,看着茶叶在里面翻滚,然后慢慢浮起再又慢慢展开。茶水颜色越来越浓,她竟一口都不舍得喝。晚膳的时候花樱落只做了小豆子的饭,她和花婆婆都吃不下。院子冷冷清清,再也没了往日的欢笑声,连小豆子奶声奶气的声音,之前听起来像铜铃一般动听,今日因为哭哑了嗓子,也失去了灵动。
长夜漫漫,该如何入睡?以后的生活还会有快乐吗?
屠赤文这边睡得倒是很香,昨夜忙了一整夜,过了今夜终于距离回京又近了一步,睡个好觉才能有精神。
翌日清晨,天刚亮几个人就起床了。张大厨有腿伤,他只能留守。屠赤文不放心,又嘱咐他千万别再惹事,最好待在院子里哪也不要去。张大厨再三保证,屠赤文才放心。一行人出门朝着西山行去。
法师每日躲在林中寻找碑神,这林子里的路早就摸熟了,一行人紧紧跟着法师一路倒也没有遇见危险。到了西山,那日大火的痕迹还在,从村里往这边看只看见火光冲天,没想到竟是烧了这么一大片。
屠赤文问道法师:“张大厨遇见的山民曾经告诉他,大碑发威,方圆5里都别想有活物。这片火烧之地虽然很大,可也不至于到了方圆5里的地步。”
法师边行边说:“那是因为被花婆婆和花樱落控制住了。”
“什么?”
“那日二人在林子里施法控火,刚巧被我遇到。花婆婆这几日身体不好,想必是因为那日施法伤了元气,还没恢复过来。”
“那老妖婆什么都知道,回去后要想办法撬开她的嘴!”韦弘书恶狠狠地说。
“怕是没那么容易。你以为本法师没试过吗?说来也怪,花婆婆被伤了元气,竟然还能没费多大力气就逼退了本法师招呼出来的巨蛇。”法师今日难得愿意开口多讲几句。
师爷说:“诸位没觉得这蛇谷村也奇怪吗?这村子四周围都是密林,诸位可是见过村中有过毒蛇虫蚁?林子里的猛兽明明也看得见这里生活着一些活人,却从未来进犯过。不知道这一切是否与那八卦阵有关系。”
屠大人接过话茬来说:“禹王留下人来看管碑神,自是会想法子保护他们,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禹王神力,怕是吾等凡人难以想象的。”
法师带着众人来到悬崖,悬崖之下烟雾缭绕,根本看不见底。法师指着悬崖:“这崖上有道裂缝,可以通进山里头。屠赤文往下看了看,直接脚软了。徐太医坐在地上,正把他的绳梯一节一节拿出来准备搭起来。韦弘书对屠赤文说:“大哥放心,徐太医的绳梯靠得住,进来村子的时候吾等就是靠这绳梯爬的山。比那一根根绳子爬起来省力许多。”
屠赤文点点头,韦弘书一席话丝毫不能缓解他的紧张。徐太医搭好了绳梯,找了一块岩石固定住梯子一头,其余部分放下山崖。
“谁第一个下?”屠赤文问道。
“我来。”韦弘书站了出来。他并非勇猛,只是屠大人、太师和师爷几个书生他不敢指望。韦弘书下了绳梯,法师在旁边仅用一根藤,两人同时往山崖下爬去。法师今日有了些人情味儿,一直跟韦弘书保持同样速度。韦弘书问道法师:“你究竟是不是唐家大哥?”
“韦公子,此行回去后,本法师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是就说是,不是就说不是,有这般难吗?”韦弘书不耐烦了。
法师不再回答韦弘书,只是提醒他:“公子当心,这山崖有些湿滑,切莫分了心把性命丢在这里。”
两人同时到了一处两人宽的裂缝,法师先从藤上下来,然后伸出一只手把韦弘书拉进裂缝中。韦弘书冲着上面喊:“几位大人,下来吧。”
韦弘书拿出火折子往山洞里裂缝中看了一眼,里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法师从进了山洞,扯了些藤烛过来,递了一些给韦弘书:“洞中到处都是藤烛,公子小心一些,若是引了火,吾等全都别想活着回去了。”
韦弘书接过藤烛。此时师爷下来了,韦弘书点了一根藤烛往山洞里让了让,好让师爷落地。藤烛的光亮只能照到脚下的路,远了还是看不清。屠赤文和徐太医进来后,每人点了藤烛跟在法师后面一起往山洞深处走去。
山洞里长满了藤烛,空气有些呛鼻。几个人用衣领捂住了鼻子。一路磕磕绊绊走了约半个时辰地上渐渐少了绊脚的东西。前面空气清新起来,隐约还能感觉到风。果然再走一会儿看见了一个出口。几人站在出口,这里又是个悬崖,脚边有座藤桥连接着悬崖另一旁一个山洞。
“这藤桥倒是生的奇怪,怎么生的跟真桥一般?”韦弘书惊叹道。
“韦公子且看藤的里面,是锁链。这是座人工桥,只是年代久了,被藤围了起来。不过这样也好,更加结实了。”师爷跟韦弘书说。韦弘书再仔细往里一看,真有铁链。他有些后悔自己嘴快,又让人笑话了。
“师爷说得不错,这桥很结实,诸位放心尽管走就是了。”法师说完第一个踏上藤桥。这藤桥吊在半空,走上去还是有些晃动,但是还算稳固。走在当中的时候屠赤文往下看了一眼,立马两腿发软,徐太医在他身后扶了一把:“屠大人,往前看。”屠赤文点点头,吓到话已经说不出来了,两手紧紧抓住藤条,抬起头来继续向前走。
几个人陆续下了藤桥,到了一个山壁前,前面没路了。很明显这里是个洞口,被人用石门封了起来。法师指着山壁:“就是此处了。”
韦弘书上前去推了一下石门,纹丝不动。发走走上前去,指着石壁前一面妈妈点点的墙壁说:“诸位请看这里。”
几个人凑上前去,只见石壁上有很多小突起,韦弘书正要伸出手来摸一摸,被法师一把抓住手腕:“韦公子,切莫轻举妄动。此处可能是打开石门的机关,若是摸了上去按错了,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韦弘书一听赶紧把手拿了下来。屠赤文几个人围在这面墙壁四周看了起来,这时听法师在身后说:“本法师也是这样在这墙壁旁看了几天几夜,最终看出了一些名堂。几位大人,不觉得这些麻麻点点的小石块像天上的繁星吗?”
“倘若真是星辰,这里的小石块足有成千上万颗,这要如何才解得开啊?”徐太医抱怨了一句,指着一颗石子又继续说:“诸位请看,这颗石子的位置像不像是紫微星?若是以它为中心,再向四周看,二十八星宿位置倒是都能看得出来。”
“看出来又有何用?”韦弘书泼过去一盆冷水。
“哎!韦公子,看出来一点东西就总比什么也看不出好啊。至少你想逼着花婆婆说出秘密,或者再去她那里搜,有个方向啊。”徐太医说得有道理,看得出一点头绪就比像没头苍蝇一样被人耍的团团转好。
“那祖训写的什么都还不知道呢。太医真当那老妖婆容易听你的?依本公子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那老妖婆绑来,让她亲手解开这机关。”韦弘书讲完,众人一阵沉默,其实这是个好法子。他们不想与花婆婆闹僵,也是在不想再行小人之事,最后若是实在没法子了,什么君子小人谁还顾得上?
“若是把这石壁炸开呢?”师爷提议。
“这个法子本法师也不是没想过。师爷请看这吊桥链条走向,地上隐隐能看到,链条最终是连在石壁底端的。这石壁一旦被强行破坏了,吊桥就会随之被毁,吾等恐怕就要被困在这里了。”法师讲完后,几个人又观察一下吊桥,果然如法师所说。看来法师这些日子真的是一个人在此想了很多法子。
“再看下去也是浪费时间罢了。先回去想想办法吧。”屠赤文终于失去了信心。
这边村里子,花村长和花婆婆带了村民来到刘升院子门口,让人把院子围了个结结实实。几位大人都没在家,领头的侍卫出来,对村长和婆婆行了礼后问道:“村长这是要做什么?”
花村长没客气:“花子恒的丧事吾等已经处理完毕,如今是该好好算算账了。”
“村长有何证据硬要说子恒是我们的人杀的?”领头的侍卫问道。
“今日老朽前来为了两件事,一是找出被箭头所伤之人;一是找出是谁偷了花婆婆挂在屋里的祖训。”村长不客气说道。
“今日诸位大人都不在,不如村长和婆婆先回去,等屠大人回来,在下定去禀告。到时候再查也不迟。”
“不,就要今日查。既然来了,就要查出个结果。若是老朽冤枉诸位了,等屠大人回来,老朽亲自登门道歉。你方才说屠大人他们都不在,那就只能先委屈诸位了。尔等若是没做亏心事,只是让村民们看看有无新伤,有无藏起花婆婆的祖训,不会耽搁太久。”村长今天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村长,前些日子因为毁坏长寿花田的事,不少兵士们都受了伤。这新伤是要如何才验得出?”
“这个不劳大人操心,老朽自有办法。那箭头上面涂了虫卵,不至于让人致命,可是若无解药,伤口会慢慢变得奇痒无比,日夜难安。算起时辰来,想必伤口上应该能看得见幼虫蠕动了。此时那人定是坐立不安。都无需查验伤口,单是看表情都能看得出。现在站在院子里的几位…”村长说罢看了看他们的表情:“不是诸位。有劳大人,请屋子里面的出来吧,老朽只需瞧上一眼。”
张大厨躲在屋里听见了村长说的所有话,他伤口从今早就开始变得奇痒无比,张大厨几次想抓一抓伤口,都忍住了。原来是这个原因。屋里面几个伤员都是前些日子长寿花事件中受的伤,有人受伤严重整日喊疼。张大厨想了想,即使被发现受伤也无所谓,自己也可以装疼把村长骗过去。
领头的侍卫进屋把受伤的兵士都叫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张大厨。张大厨摆摆手,他暂时还不想出去。村长只看了众人一眼然后问道:“屋里没人了?”
领头侍卫摇摇头。这时一个村民手里拿了一个带血的断箭头走到村长身边:“村长,后院柴堆里找打这个。”
村长把箭头拿过来,给那领头的看:“老朽不曾冤枉诸位吧?若是不把人交出来,老朽亲自进去查。”说完抬腿就要往屋里走。领头的侍卫拦住村长:“村长,这不好吧?”
村长扬了扬手里的断箭:“这就好吗?”
“把人交出来。”
“对,交出来。”村民站在院里喊了起来。
屋里的张大厨再也沉不住气了,此时若再不出去,只要有人进来看到他,还是会把他揪出去,到时候才是真的丢掉脸面。他不想再躲了,站起身来一瘸一拐打开了房门:“别找了。中箭之人是我厨子,可是我没有杀人,也没偷东西!”
村长一打手势,几个村民跑上前去把张大厨绑了起来。张大厨就这样被村民压着去祠堂等待审判了。没人想听他讲话,自然张大厨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村民把张大厨吊到了树上,村长召集花婆婆和一众在村中颇有威信的老人商议如何处置他。
张大厨此时被吊在树上颇为难受。他之前狩猎,打了猎物之后也是这般捆绑一番然后吊在棍子上背下山,如今自己也被这帮对待,竟然也像那些等待被宰的小动物一般,徒做挣扎,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自己哪怕身强力壮也是没用。张大厨渐渐停止了挣扎,不想白费力气,只想着他们早早做出决定,给个痛快。
“此人是否是杀死子恒凶手,不好断定。可是半夜扒人家窗户这事总是没错的。试问哪个正人君子会做这种让人不齿的事?亏得花子恒早早做了防备,不然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一位老者愤恨说道。
“老朽猜想就是这人先是通过窗子给子恒下了毒,离开的时候,触发机关才弄醒了花子恒。子恒见此人正在婆婆房中偷东西,想上前制止,谁知进了婆婆房间竟然就毒发了。这人为了怕子恒没死,揭发他做的丑事,就一不做二不休把子恒钉死了。”一位长胡子老者竟把众人都想不透的事情连贯了起来,听起来竟然还很合理。
村民听了纷纷点头称是。其余几位老者也被说动,竟然没人再提出任何异议。村长问道:“诸位想如何处置此人?”
“杀人偿命,任是谁的人也不能免了。”长胡子老者说。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村民也跟着喊了起来。村长看看村民,又看看婆婆。婆婆点了一下头,也表示赞同。村长站起来宣布:“蛇谷村深居此处千年,今日也是头一次要处死一人。既然诸位长者和村民们意见一致,老夫遵从诸位决断。杀了这个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