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停歇了片刻的暴雨在几声炸雷过后,再次从天上倒了下来,看来之前稍小些许的雨势只是寒冷在稍事休息,为的就是缓口气,准备向温热发起新一轮的攻势。
虽然雨势猛烈,但这并没有阻碍尧舜的调查,经过将近半天的走访调查,他终于查到了“老火”的情况。
“老火”本名马焱,北方人,8年前在本市落了户。如今他已经没做烧烤生意,和老伴退休在家享清福了。他的儿子大学毕业后,在S市金融行业工作,由于工作原因,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现在他和老伴住在市里的“沁春苑”小区。
傍晚时分,尧舜来到了马焱位于沁春苑的住处。
说明来意后,马焱十分热情地将尧舜迎进了屋内。
“你这房子还挺大的嘛!”尧舜环顾了房间后,说道。
“儿子孝顺的,他本来想把我们接到他工作的地方住,但那地方生活节奏快,不适合我们老俩口,所以就没去,后来他就在这给我们买了房子。这里离公园近,而且还住着几位当年的老街坊,闲暇之余找他们聊个天,下个棋什么的也方便。”
马焱话音刚落,他的老伴端上了杯热开水,放到了茶几上。
“尧警官,喝点水,这下雨天的还要查案,真是辛苦啊!”马焱热情地招呼道。
“不客气,你们不要忙了,我来是为了工作,了解完情况就走。”尧舜说道。
“有什么想了解的你就问吧,只要我们老俩口知道的,一定如实相告,保证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
马焱拍着胸口,虽然已经年过六旬,也在南方生活了近二十年,但他那种北方人特有的豪爽性格却始终没有改变。
“这个人你们还有印象吗?
尧舜递上高彬的照片。
“有,他是以前我烧烤摊的老主顾,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叫高彬。”马焱看过照片后,不假思索道。
“您的记性还真是不错啊!”
“这可不是我自夸,我这脑子天生记性好,当年凡是去我摊上吃烧烤的客人,只要来过一次我就基本能认个脸熟,多来几次,名字脱口而出。”马焱毫不掩饰地笑着自夸道。
“那这个人呢?”
尧舜再次拿出潘大宝的照片递上前。
“高彬经常带这个人到我的摊子喝酒,高彬和我介绍过他,叫潘大宝。”马焱依然不假思索道。
“你觉得高彬和潘大宝的为人如何?”
“高彬这个人就是好酒,而且只要一喝酒,嘴就没有把门的了,成天说自己多有本事,只可惜生不逢时,怀才不遇,如果要是在三国时期,那保证能和武圣关羽齐名,甚至还有可能超过关羽。你说他这牛吹的,还和关羽齐名,就他那德性,要是真在三国时期,估计连帮关羽家关门都不配。如果连他都能和关羽齐名,那我估摸着历史上也不存在三国鼎立了,最多就是二国对立。”
马焱的幽默和性格一样,都是那种北方人特有的,这种幽默的言语像是已经融入了他的血液中,冷不丁的冒出只言片语,都足以让听到的人捧腹许久。
随后马焱又继续说道:“至于潘大宝,他就是个成天游手好闲的爱拍马屁的混混。和高彬在一起的时候,那嘴甜着呢,一口一个‘彬哥’的叫着,高彬吹牛的时候,他就在一旁附和帮衬着,就跟当年日本鬼子身边的汉奸一个德性。我对他特别反感,而且还揍过他。”
“揍他?为什么?”
“谁叫他皮痒欠抽。有一次我去附近老郭的食杂店拿啤酒,当时他和另外两个臭小子在店里拿了些东西,没给钱就走,老郭从店里追出来向他们要钱,他们就把老郭推倒在地,如果当时潘大宝他们就那么走了,相信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而且以潘大宝那群人的德性,尝到了甜头,肯定还有下次。老郭那人我太了解了,属于那种八杆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老实人,看到那情形,我的火当时‘噌’的就上来了,冲上去抓住潘大宝就是两巴掌外加一脚,当时那混小子的嘴角就出血了,另外两个一看这架式,全都吓得傻眼了,扔下东西就跑了。”
闻言,尧舜心头一紧,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说的食杂店是不是离高彬家几百米?”
“高彬家在哪我是不知道,不过应该就是那家,因为当时那附近好像也就那一家食杂店。”
“你说的这个老郭全名叫什么?”
“郭永发。”
“他老婆是不是瘫痪在床?”
“是啊!他可怜着呢,从穷山沟到城里打工,刚开始夫妻俩在工地做工,结果一次意外,他老婆从架子上摔了下来,虽然不算高,但正好腰嗑在了一块石头上,下半身就瘫痪了。后来他为了照顾老婆,借钱开了间食杂店。街坊邻居知道他们一家生活困难,所以都会照顾他店里的生意,这种事我当然也不例外了,虽然说我有地方批发到更便宜的啤酒,但我宁可少赚点钱,也要找他老郭进货。”
尧舜点点头,继续问道:“他老婆为什么会自杀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问过老郭,可是他只是抱头痛哭,别的什么也没说。我估摸着是他老婆不想再拖累他了吧!不然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自杀呢!”
“不过我觉得他老婆自杀似乎有些不妥。”
这时,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马焱的老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闻言,尧舜并没有感到意外,相反,他表现得异常平静,似乎他对郭永发老婆的自杀也心存疑问,这一点早在高彬的前妻韩文丽提及此事时,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只是当时没有非常在意。
据高彬的前妻所说,高彬突然提出搬家的原因是郭永发的老婆自杀,可是他们非亲非故的,何必因为郭永发的老婆自杀而搬家呢?更何况自杀的地点离高彬的家还有一段距离,高彬当年搬家的这个理由乍一听勉强还算合理,但是多琢磨琢磨就有些牵强了。
“你就别瞎白话了,人家警官是来办案的,你以为是来玩的啊?万一整叉劈了,影响了人家警官的工作,你哪担当得起啊!”马焱责怪道。
“没事,没事,听听无妨。”尧舜说道。
“那,是人家警官让我说的,还说我瞎白话,我能白话出来就成,你行吗?”马焱老伴骄傲地说道。
“你就得瑟吧!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得瑟出个什么玩意儿来。”马焱不服气地说道,“警官,我老伴的话你听听就算了,别太往心里去,她要是会查案,那我就是福尔摩斯。”
虽然他们之间听上去像是在拌嘴,但并没有争得脸红脖子粗,反而都面带笑容,表现得非常轻松,显然这是他们的一种生活情趣。
尧舜微微一笑,说道:“放心,我会仔细斟酌的。”
“那我就大胆地说了。”马焱老伴身子微微向前探了探,“事情是这样的,老郭他老婆出事当天,我们就赶到医院探望,当时我们就有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只是一个劲的哭,什么也没说。”
“这还要你说?刚才我不是已经和警官说过了。”马焱插嘴道。
“你着什么急啊,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嘛!我看电视里那些提供线索的,都是要仔细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嘛!不然人家警官怎么能听得懂啊!你这老家伙插什么嘴,什么也不懂!”马焱老伴嗔怪道。
“你也说了那是看电视了,现在你以为是拍电视啊!净在那瞎扯。”马焱回道。
“呵呵~~没事,不急,慢慢说。”
“还是警官明白事理。”马焱老伴说道,“当时老郭什么也没说,但我就是感觉很奇怪,你说他老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莫名奇妙的会自杀呢?如果是因为瘫痪在床悲观厌世,又怎么可能隔了这么多年才想要自杀?你说是我八卦也好,是女人的直觉也罢,反正我总感觉他老婆的死有些蹊跷。可是老郭不说,我也不好多嘴问太多,这时候我看到他儿子站在一旁,而且他的脸上和身上还有淤青,我就问老郭到底怎么回事?他解释说儿子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造成的,不过我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点紧张,而且不耐烦。”
“那郭永发的身上有伤吗?”尧舜问道。
“没有,如果有的话,我一定会问的。”马焱老伴肯定地回道。
尧舜微微点头,然后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于是我就想他大人不想说,小孩儿没什么防范心,肯定比大人容易套出话,不过这种事不可能当着老郭的面问,所以那时候我就没问。虽然当时什么也没问出来,但我却发现他儿子真的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尧舜不禁好奇地问道。
“老郭当时哭得稀里哗啦的,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可是他儿子站在一旁却一滴眼泪都没流,他始终双拳紧握、面无表情地瞪着老郭,他瞪着老郭的眼神给人一种充满仇恨的感觉,非常恐怖,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估计当时老郭已经死了,现在想想都还会让我感觉后背一阵凉嗖嗖的。”
“看不出来嘛,你观察还挺仔细,居然还会看眼神了,还充满了仇恨,你别告诉我是老郭杀了自己老婆。”马焱说道。
“我当年是有这么想过啊!”马焱老伴直言道,“不过后来警察确定了是自杀,我也就没往那方面想了。”
“那你后来有找老郭的儿子问过吗?”尧舜问道。
“后来出殡回来,我找了个机会偷偷单独问老郭儿子,他妈为什么会突然自杀,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恶狠狠地瞪着老郭。我又问他身上的伤是哪来的,他还是什么也不说,依然瞪着老郭。所以我怀疑老郭老婆自杀和老郭可能有什么关系,或许之前两个人有吵过架,还因此打了儿子,所以他老婆才一气之下自杀了。”
“和你结婚这么些年,还真没发现你的想像力有这么丰富。”马焱说道,“你啊!就是无聊闹的,你管他是老郭和老婆吵架也好,还是他老婆有什么想不开也好,最后他老婆还不是自杀?”
“那性质当然有区别了,如果是他老婆自己想不开自杀也就算了,可是如果是因为老郭的原因导致他老婆自杀,那就是老郭的不对了。”
“你管他老郭对不对的,反正最终结果是自杀就对了。”马焱反驳道,“警官,她刚才说的那些不着调的事,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呵呵~~没有不着调,倒是给了我一条新的思路。”尧舜微笑道。
“你看,还是人家尧警官脑子转得快,你这个大老粗,什么也不懂!”马焱老伴得意地说道。
“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人家尧警官是碍于面子,才和你客气客气,这都听不出来?你别以为看了几部破案的电视剧,就真成神探了,那些都是瞎掰的,如果你都会破案,那我就真的成福尔摩斯了,不对,现在应该是柯南比较出名一点。”马焱不屑道。
“得了吧!柯南是小孩儿,你懂不懂啊!啥玩意儿不懂就在那瞎咧咧。”
“呵呵~~”
听着二人的斗嘴,尧舜不自觉地笑出了声,紧张的调查工作过程里能遇到这么有趣的两位老人,倒不失为一件趣事,原本紧张的神经在这一刻得到了些许放松。
听到尧舜的笑声,老俩口先是一愣,随即也都笑了起来。
“警官,让你见笑了,我们俩这斗嘴斗了半辈子,哪天要是不斗,还真不习惯了。”马焱爽朗地笑道。
“我还得感谢你们,在提供线索的同时让我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许多。”尧舜笑道,随后他继续针对案件问道:“那后来郭永发父子呢?”
“搬走了,至于搬哪去了,就不知道了。”马焱老伴回道。
尧舜思索片刻后,转而向马焱问道:“那次潘大宝一群人在郭永发的店里闹事被你发现后,他们还有没有再去闹过事了?”
“这个嘛,其实不太好说。”马焱顿了顿,说道,“我刚才也说过了,老郭那人太老实了,老实到被人骑到脖子上拉屎都不会生气,虽然事后我也有去问过他,让他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再不行就报警,可是他只是说没事、没事。他都这么说了,那我还能说什么,总不可能成天蹲在他的店门口当保镖吧!”
“这件事距老郭的老婆自杀大概有多长时间?”
“这个嘛…具体的时间记不清了,好像差不多半个月左右吧!反正我觉得老郭挺可怜的,唉!老实人偏偏尽遇到些不幸的事,也不知道他上辈子做什么孽了。”马焱轻叹道。
“尧警官,你不会怀疑潘大宝那几个小混混和老郭他老婆自杀有什么关系吧?”马焱老伴的反应倒是挺快,这或许跟她当年特别留意过郭永发妻子的自杀案有关系。
“呵呵~~那没有,您想像力太丰富了。我来是要调查高彬和潘大宝,所以和他们有关的所有事都要调查了解清楚。至于自杀案,当年的调查并没有发现死因有可疑之处,家属对调查结果也没有提出异议,时至今日,如果没有出现非常有说服力的证据能证明当年的案件有问题,我们是不会轻易重新展开调查的。”
尧舜微笑着进行了解释,不过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已经将高彬、潘大宝和郭永发妻子自杀的事联系在了一起。先是潘大宝等人在郭永发的食杂店闹事,之后高彬又有怪异的行为,虽然暂时还无法确定高彬、潘大宝和郭永发妻子自杀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是从时间点上看,似乎其中又有着一种莫可名状的微妙关系。
“这样啊,那是我多心了。”马焱老伴显得有些失望。
尧舜面向马焱,继续问道:“被你揍了后,潘大宝还有和高彬到你摊子上喝酒吗?”
“高彬倒是还有来过几次,但是潘大宝和那两个小混混却再没看见了,估计是不敢来了。”
“那后来高彬搬家的事您知道吗?”
“知道。有一天晚上他去我那喝酒,不过看上去人挺累的,话也没以前那么多了。出于好奇,我就和他聊了起来,他说最近有些事在忙,之后又说他要搬家了,搬走了以后来的机会就更少了,我问他怎么突然要搬家了,他就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的喝酒。看他那样子就知道心情不好,我也没好多问。那晚之后,我就再没看过他来喝酒了。”
“对了,和潘大宝一起到郭永发食杂店里闹事的那两个小混混您认识吗?他们是不是经常和潘大宝在一起?”
“认识,那两个小混混和潘大宝的关系应该非常好,也是潘大宝介绍给高彬认识的,后来他们三个就经常跟着高彬吃吃喝喝,拍他的马屁。”
“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什么人经常和高彬在一起?”
“基本没了,像高彬那种人,没点本事,就爱吹牛,稍有点头脑的人都懒得理他,只有潘大宝那几个小混混才会把他捧上天。”
“那你现在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和样貌吗?”
“样貌有些模糊了,只能记得个大概,至于名字,我只听高彬和潘大宝叫他们什么阿豪、大鹏,至于真实姓名我就不知道了。哦!对了,我记得那个叫阿豪的家里条件好像不错,经常吃饭都是他主动买单。”
“那能不能麻烦您跟我回一趟队里,帮我们做一下人物的拼图?”
“这个没有问题!义不容辞。”马焱爽快地拍着胸脯答应道。
深夜,原本已经停歇的暴雨在电闪雷鸣的陪伴下再次从天际降临。闪电宛如一把飞舞于天际的锋利的美工刀,划过漆黑的夜空,似乎想留下点什么,但却由于没有找到灵感,只是一闪而过,四周又再次陷入黑暗。
黑暗中,振耳的雷声、呼啸的狂风、摇晃的树木、倾盆的大雨,如同乐队般,在这个深夜的舞台扮演各自的角色,共同演奏出一首惊悚的乐曲。
听着这样一首没有乐谱的杂乱无序的乐曲,着实让人心烦不已。而面对案件毫无进展,侦查员们的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也正因此,会议室里弥漫着一股就像之前没有下雨时那样憋闷的空气,如一潭死水般混浊滞重,再加上窗外环境的衬托,让那空气显得更加沉重不堪。
“这破雨,下了一整天,真是够烦人的。”一名站在会议室窗前的侦查员眉头紧皱地说道。
“雨烦,案子没有取得太大的进展,更烦。”
“是啊!高彬遇害后,通过监控视频好不容易查到了潘大宝这条线索,本以为能取得突破性的进展,没想到潘大宝也遇害了,这种从发现线索到线索被切断的失落感就像是坐过山车,但这辆过山车最终没有到达终点,脱轨了。”
“不过尧队连夜叫我们回来,他很可能是查到了什么,不然不会这么着急的。”
“你们猜尧队查到了什么?”
“高彬和潘大宝的父亲都曾在聚缘春酒厂做过事,会不会尧队在这层关系中发现了隐藏着什么线索?”
“很有可能,在去抓潘大宝的时候,尧队让我们去查当年‘聚缘春酒厂’人劳科科长的下落。”负责调查的一名侦查员说道。
“尧队就像只嗅觉灵敏的猎狗,总能凭借丁点儿的气味找到猎物。”
正说着话,尧舜推开会议室的门,他边走边说道:“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尧队,我举报,老李刚才骂你,说你像狗一样。”一名侦查员满脸坏笑的指着老李。
闻言,尧舜立刻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看着老李说道:“这骂得可真狠啊!老李同志,看不出来你对我的成见这么深啊!”
老李一脸委屈地说道:“尧队,我冤枉啊!我比窦娥还冤啊!”
“冤枉?好,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老李的表情瞬间从委屈变成了谄媚,那副堆到脸上的阿谀奉承的表情就如同宫廷戏里的太监。
“我其实本意是夸尧队你啊!用猎狗来形容你观察敏锐,是他们断章取义、歪曲事实,陷我于不仁不义啊!”
“真是如此?”
“真是如此!一直以来,我对尧队你的敬佩就犹如淘淘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如果我是在茫茫大海上航行的轮船,那你就是航道上的灯塔,引领我朝正确的方向前行,我又怎么可能会在背后说你坏话呢?”
“恩!看你态度如此诚恳,解释还算合理,那本府就恕你无罪了。”
“谢大人!”老李一抱拳,脸上的表情又从谄媚变成了感激,随后又自豪且不屑地环视了在座的众人,像是在宣告自己的胜利。
“不过老李。”尧舜笑道,“你解释虽然合理,但是这‘洒狗血’似的表演和让人听了反胃的台词却显得极为做作,让人一看就觉得很假啊!就像那些粗制烂造的影视作品中的不入流的小演员的演技。”
“老李,就你那虚伪的马屁精模样,连我们都骗不了,又怎么可能糊弄过尧队的火眼金睛啊!”侦查员起哄道。
“这样啊!”老李皱眉道,“看来我还要继续深造,争取下次在表演和台词的表达上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洒狗血’是吧!”
“哈哈……”
会议室的气氛在笑声中顿时活跃了起来,之前那种憋闷到几乎快要爆炸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了。
笑声过后,尧舜拍了拍手,说道:“好了,言归正传,法医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他将尸检报告递给身边最近的一名侦查员,并示意他传阅下去,然后继续说道:“潘大宝身上有多处刀伤,但深度都不足以致命,真正的致命伤应该是集中在心脏周围的四个刺创伤口,其中一刀贯穿心脏,造成主动脉破裂,导致即时大出血死亡。死者的**是在生前被利器切下的,这一手法和高彬遇害基本吻合,是同一凶手所为的可能性比较大。与死者相对的椅子上留下的指纹和断发都不属于死者,身份暂时无法确定。另外,在死者的**发现的精斑属于死者的,但从中并没有发现异性的分泌物,只有润滑液和人体排泄物的成份。”
此结论一出,立刻引发了在座的侦查员们一片哗然。
“这个结论太劲爆了,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不就意味着和潘大宝发生关系的是个男人?”
“是个男人也不足为奇,潘大宝是同性恋,他应该不会和女人发生关系。”
“可是租别墅的是个叫陈秀萍的女人,这又要怎么解释呢?”
“租别墅并不等于要和潘大宝发生关系吧!陈秀萍替潘大宝找个男人以满足他的生理需求也未尝不可。”
“还真是无法想像啊!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我们在调查的过程中没有发现蛛丝马迹?别墅区内近一个月的监控我们都看过了,没有发现陈秀萍出入的影像,更别提她带着男人回来供潘大宝玩乐了。”
“难道陈秀萍只是个幌子?别墅的房东太太也说除了租房的时候见过陈秀萍,之后见过的女人是不是陈秀萍就无法肯定了。”
“陈秀萍的情况调查得怎么样了?”尧舜问道。
“陈秀萍是一名‘站街女’,据和她租住在一起的姐妹交代,大约四、五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曾有一个奇怪的男人在街上叫走了陈秀萍,那男人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根本看不清长相,毕竟出来找她们这样的‘站街女’的大都是一些粗人,胆皮厚,根本不会遮遮掩掩的,所以她们对那个男人的印象特别深刻。后来陈秀萍回去后,她们好奇的打听了一下,陈秀萍说那男人怕被人认出来所以才打扮成那样,不过好像挺有钱的,出手很大方,长得也不错,挺秀气的,比平时接的那些大老粗像样多了。再后来陈秀萍就突然说要去外地,然后就走了,她们之间也没再有联系了。”
“这么看来凶手利用陈秀萍放出烟雾,误导我们调查的可能性很大,毕竟目前两起案件我们掌握的线索非常有限,由此可见凶手的狡猾和谨慎,如果凶手真是陈秀萍,她又怎么会这么高调地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
尧舜微微点头,对侦查员的分析表示了肯定。
“和潘大宝发生关系的应该是个男人,而陈秀萍也很可能连一天都没在别墅住过,因为刑事技术在别墅的案发现场和二楼的几个房间内找到的断发经过分析,都属于男性,尤其是那间摆放女性用品的主卧室,虽然打扫得很干净,但仍留下了少许断发,刑事技术从中提取出了新掉落并且有带毛囊组织的断发,经过分析比对,和遗留在潘大宝**的断发属于同一个男人的,但却不同于案发现场与死者相对的那张椅子上留下的断发。还有就是房间里留下的女性服装,那些服装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很奇怪,既然有时间清理房间,为什么不把衣服也都带走?刑事技术的结论给了我答案。在所有的服装上都没有找到到任何新沾上的毛发组织和人体的皮屑组织,而衣物也没有洗涤过的痕迹,上面所沾的指纹非常杂乱,但都不是新沾上,可见那些衣服全都是新买没有穿过的,只是摆设罢了,目的就是误导我们,让我们认定那里住的就是个女人。”
顿了顿,尧舜继续说道:“至于案发现场的指纹,与死者相对的椅子上留下的指纹和遗留在现场的匕首上的指纹完全吻合,目前还在指纹库进行比对。还有那辆电摩,电瓶和电机功率都被改装过,车身被擦拭过,车身上只发现了一组属于潘大宝的指纹,在一些缝隙中发现的纤维组织,有一些是属于潘大宝所穿衣物的,另外一些查不到来源。还有,在电摩的几个改装部位发现了一组保留完整的沾着油污的指纹,因为位置在改装部位的内部,所以才没有被擦掉。通过指纹比对,证实了指纹属于一名偷盗电动车的惯犯,这人半年前刚刑满释放,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了。另外,在那间主卧室内没有发现一枚完整的指纹,这一点在预料之中,之前房东太太也说了,那个敷着面膜的‘女人’在家也戴着手套,而且临走前还清理过房间,可见其早已经做好了‘反侦察’的准备。”
“这么说,房东太太在之后看到的敷着面膜的‘女人’都是男人扮的?”
“应该是,毕竟她和那个所谓的‘女人’在之后的见面过程中基本没有什么交流,再加上她又有了先入为主的思想,即便对方已经不是之前租房的陈秀萍,她也依然认为对方是女性,不会想到男扮女装这个概念。而疑凶如此煞费苦心的故布疑阵,目的就是为了混淆我们的视线,扰乱我们的调查。好在他离开的时候没有清理得一尘不染,否则还真给我们制造了大麻烦。”尧舜说道。
“这凶手是不是个‘魔术师’啊?跟我们玩‘大变活人’。”
“他玩得还真开心,不过他花样玩的越多,就越暴露出他是有预谋的犯案。”
“尧队,能确定潘大宝是杀害高彬的凶手了吗?”
“在高彬的出租车驾驶座上找到的‘瘾君子’的断发证实了是属于潘大宝的。”尧舜说道,“不过仅凭这一点,现在还只能证明潘大宝驾驶过高彬的出租车,也很可能是他驾驶汽车碾压高彬,但还没有证据证明是他用凶器袭击了高彬,再加上如今他也遇害了,到底他在案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暂时不得而知,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案件中还有其他凶手的存在。”
“高彬和潘大宝遇害前,**都被凶手残忍地割下,从这一特征看,杀害他们的应该是同一名或者同一伙凶手。而高彬的出租车驾驶座上又发现了属于潘大宝的断发,显然当时车是潘大宝开的,那么即使他不是主谋,和高彬的死也脱不了干系。假设高彬是被潘大宝与人合谋杀害的,那么凶手为什么又杀了潘大宝?是他们起了内哄?还是凶手担心潘大宝暴露,所以杀人灭口?”
“两种可能性应该都存在吧!”
“也存在第三种可能性。”尧舜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子微微前倾,“案件和潘大宝没有关系,潘大宝只是被凶手利用的‘傀儡’而已。在别墅内潘大宝房间的房头柜里发现的毒品和高档香烟很可能就是凶手用来操控潘大宝这个‘傀儡’的线。”
“这倒是,像潘大宝这样的人,你只要给他想要的东西,他就一定会对你惟命是从。你叫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甚至你让他叫你一声‘爸’,他都会立马跪下给你磕头的。如果真有人利用毒品为‘诱饵’让潘大宝杀人,也不是不可能。”
“这一点解释通了,那么接下来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尧舜继续说道,“凶手利用毒品,把潘大宝带到已经租好的别墅内,为防止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凶手不允许他随意外出,其实就相当于是‘软禁’了。虽然利用毒品可以让潘大宝乖乖就范,但他毕竟是个正常的男人,有生理方面的需求也很正常,而他又不喜欢女人,凶手也不可能冒险真去给他找个男人,所以凶手只能用自己来满足潘大宝的需求,由此可见凶手是男人的可能性非常大,而且潘大宝对外声称自己是被人‘包养’了,这其中并不排除凶手也是同性恋的可能性。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凶手不是同性恋,和潘大宝发生关系并不是本意,而是受到了潘大宝的‘要挟’。要知道潘大宝是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如果他真想要为了满足生理需求离开别墅,凶手未必拦得住,然而在计划没有实施之前,凶手绝不可能允许潘大宝擅自外出,以免计划失败。所以为了顺利实施计划,凶手一定会用尽办法将潘大宝留在别墅,从提供毒品这一点已经不难看出。然后等待时机成熟,他让潘大宝杀了高彬,至此,潘大宝的利用价值也就失去了,既然如此,凶手也不可能继续养着他,毒品不是肉包,可不便宜啊!凶手故伎重施,利用第三个人杀了潘大宝,而这也就能解释得通案发现场出现的种种疑问了。案发至今,已经不难看出凶手经过了精心的策划,他不可能轻易在案发现场留下明显的线索,如果要留,又何必费心清理和伪装自己?”
“凶手为达目的还真是不择手段。”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次的凶手是舍不得自己套不住大宝。”
“这是我见过的最舍得下‘本钱’,也是下得最重的犯罪嫌疑人。又是租别墅,又是买毒品,这凶手的经济条件应该不错。”
“什么是专业的,这就是,为达目的,不怕花钱,不求最好,但求最贵。”侦查员打趣道。
这番话再次引起了在座众人的哄笑,也让正逐步在空气中蔓延的疲劳感和倦意暂时退却。
不过玩笑归玩笑,案件发展到这一步,所有人都很清楚,幕后真凶是经过了周密的计划才实施这两起残忍的凶案。
凶手不惜重金租下用以犯案的别墅,正是因为别墅区一般都地处偏僻,而且别墅的独立性和隐私性比较好,尤其是独栋别墅,别墅间相隔较远,有任何响动不容易引人注意,这样也更有利于控制潘大宝和实施接下来的罪案。
“哦,对了,还有一点也能证明凶手利用第三个人杀了潘大宝。”尧舜说道,“法医在案发现场与死者相对的椅子上提取到了一组断发,这组断发的DNA与那间摆放毛绒玩具的房间里发现的断发的DNA经过比对,证实他们是父女关系。”
“利用孩子为要挟,让人杀了潘大宝,还手段真是够狠的啊!”
“也不知道那孩子有没有亲眼目睹所发生的一切,如果目睹了,那心理留下的阴影这辈子估计都很难消除了,毕竟那种血腥的场面连我们这些久经沙场的看了都会胆颤。”
“凶手如此大费周章,到底动机是什么?”
“虽然凶手动机暂时不明,不过能肯定的就是凶手很聪明,他熟知每个被害人的弱点,用毒品引诱潘大宝,又用孩子要挟第三个人,无论是潘大宝,还是我们不知道的第三个人,都被他像‘傀儡’一样玩弄于鼓掌之中。”
“这个对手不一般啊!直到目前为止他还隐藏于幕后,把自己伪装的很好,滴水不漏。”
“那倒也未必。”尧舜说道。
“尧队,听你这口气,是不是查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尧舜微微点头,说道:“是查到了一些情况,但暂时还无法确定,只是我的猜测。”
随后,尧舜将他调查到的情况简要地叙述了一番,接着又补充道:“我针对郭永发的情况向当年居住在食杂店周边的住户进行了核实,他们的说法和马焱完全一致。随后我还连夜找到了当年他的几名工友,他们也表示郭永发是个极其老实的人,老实到让人无法想像的地步,那时候他老婆因为意外在工地摔伤,包工头只是付了一笔医药费后就没了下文,他也从来不敢自己主动找包工头要赔偿,最后如果不是几名工友帮忙,估计他就自认倒霉了。郭永发遇事说的最多的就是‘算了算了’,就像马焱所说,他的确就是那种被人骑到脖子上拉屎也不会生气的人。”
“一个让人无法评述的男人。”侦查员感慨道,“像他这种人,真不知道应该表扬他的老实?还是骂他天生就是个缺心眼的傻瓜?”
“老实也应该有个底限,过头了就是傻。像郭永发这种人,老实的细胞已经渗透进了他的骨髓,他的人生信条应该就是‘吃哑巴亏’。”
“不管郭永发为人处事如何,当年他老婆的死已经认定为自杀,现场勘查也没有发现疑点。虽然潘大宝曾有过在食杂店惹事的情况,他和高彬也交往甚密,但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们和郭永发老婆的死有直接关系,如果有,当年为什么没有查出来?”
“没查出来或许有两种可能性,一是的确与他们无关,郭永发的老婆是自杀;二是郭永发故意隐瞒了真相。”
“不至于吧!老婆都死了,他还隐瞒真相?不会老实成这德性吧!”
“这没什么不至于的,这种情况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倒是稀奇,但是发生在郭永发这种人身上,就不稀奇了。”
“有句广告语,‘一切皆有可能’,他连老婆因工受伤的赔偿都不敢讨要,这种老实到几乎没用的一个男人绝对有可能干出任何让人意想不到、大跌眼镜的事。”
“如果再有人威胁他,那他肯定是一个屁也不敢放了。”
讨论至此,侦查员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尧舜,似乎在等他揭晓答案。
“我对‘一切皆有可能’这六个字非常认同。”尧舜一手托腮,说道,“最先引起我怀疑的是高彬前妻韩文丽提到的搬家这件事,高彬和郭永发非亲非故,郭永发老婆死了,他为这事搬家,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之后随着调查深入,我就开始对郭永发老婆自杀的事产生了怀疑,虽然郭永发老婆是自杀,但并不能排除她的自杀是高彬或者潘大宝间接造成的。虽然目前一切还只是猜测,但是种种迹象表明郭永发、高彬和潘大宝这三个人之间存在着关联。”
“可是以郭永发的德性,就算他老婆自杀是由高彬或潘大宝间接造成的,他有杀人的胆子吗?”
“呵呵~~这问题一针见血啊!”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怎么就能保证郭永发不会突然爆发呢?”
“要爆发也是在她老婆死的时候就爆发了,怎么会等了十几年才爆发,总不可能他这炸药的引线烧了十几年吧!那这引线可够长的,已经不是绕地球几圈了,而是把地球都缠上了吧!”
“你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郭永发的身上,却忽略了在他身边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尧舜提醒道,“如果他老婆的死真的是高彬和潘大宝间接造成的,那么这个人对高彬和潘大宝的痛恨与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他在当时表现出的反应比郭永发要强烈许多。”
“郭永发的儿子!”
侦查员们停顿了少顷,几乎在同一时间说出了这句话。
会议室里顿时升腾起一股无可名状的带着邪气的寒意,不禁让在座的众人脊背发冷。
尧舜微微点头,说道:“郭永发的儿子名叫郭正,当年他妈出事的时候他14岁。其它的情况以及他们父子的下落我已经派人继续跟进了。”
“从马焱老伴的叙述来看,这孩子的确有些问题,不说别的,当时的他都已经14岁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掉一滴眼泪,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再怎么坚强,毕竟死的是他亲生母亲,怎么可能会一滴眼泪也没掉呢?而且还瞪着自己的父亲,他们父子间的关系很微妙啊!”
“或许他知道母亲自杀的真相,但是他那个懦弱的父亲却不让他说,所以二人之间产生了矛盾。”
“如今,有可能是郭正说服了郭永发,然后父子俩一起策划了复仇血案。”
“无论疑凶是郭永发还是郭正,又或者是他们父子合谋,他为什么要杀高彬和潘大宝呢?难道真的和郭永发妻子的自杀案有关?那起自杀案的真相又是什么?”
“讨论了这么多,你们却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疑点。”尧舜用右手食指敲了几下桌面,说道,“两起命案中,凶手伤害死者下体的动机是什么?凶手计划周详,由始至终都把自己隐藏得非常好,但就在这一点上面暴露了,如果不是他用了相同的手法伤害高彬和潘大宝,我们也未必会直接把这两起命案串联在一起。他这么做,其中肯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定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