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全集(全6册)

卷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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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下兑上

革:已日乃孚,元亨利贞,悔亡。

这卦辞见人心不易孚,而革道当尽善。已日,变革了的日子,乃孚是人心方信从,元亨是必要革道大通方好,利贞是必要革道大公方好,悔亡是始而不信的悔已亡。这卦名革者,取变革的义。盖这卦先天水火异物,互相灭息,革之见于物理也;后天中少二女,志不相得,革之见于人情也;故为革。文王系辞说,人心可与乐成,难于虑始。方革而欲其孚,不可得;必已革的日真知其有利于吾民而后孚。然事苟当革,亦何恤其初之未孚哉!要在于革之当耳。惟卦德内而文明,则灼义理而不苟革;外而和悦,则顺时势而不骤革。故有所变革,必推无不准,动无不化,而大亨。又必利于守正,不先时而有革,不后时而不革,这便是所革皆当,而不信不通的悔亡矣。

《彖》曰:革,水火相息;二女同居,其志不相得,曰革。

这一节是以卦象解卦的名义。息是灭息,不相得是乖离的意思。孔子说,卦为革者,先天水火二物,火燃则水干,水决则火灭,各相灭息,有变革的义;后天二女少则志在艮,中则志在坎,各不相得,有变革的义;故为革。

已日乃孚,革而信之;文明以说,大亨以正,革而当,其悔乃亡。

这一节是以卦德解卦辞。革而信之是已革日,人方信其当革;文明是精见乎义理,以说是和顺乎时势;革而当是所革皆当乎理。孔子说,革必“已日乃孚”者,盖人情不可以虑始,而可乐成。故当初革时,人未遽信,必已革的日,然后信其为利夫国,而非病夫国,益夫民而非扰夫民。又言“元亨利贞悔亡”者,盖卦德内文明而外和悦,革道尽善。故其所革者,推无不准,行无不利,可以达之天下,顺天理,当人心,无不合乎道义,大亨以正。这等则所革皆当,而人无不信,事无不通,“其悔乃亡”。

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革之时大矣哉!

这一节是极言革道而赞其大。天地革就寒暑相变迁言,四时成谓阴往阳来成春夏,阳往阴来成秋冬;革命是变更那易姓受命的命,时指当革之时言。孔子说,又以革道而极言之,天地一气流行,宜无事于革。然必寒极而革以暑,暑极而革以寒。此所以一元之通,而为春为夏;一元之复,而为秋为冬;四时于是乎成焉。圣人行所无事,宜无事于革。然必汤革夏的命而为殷,武革殷的命而为周。此所以上顺天道之正,下应人心之公,世道于是乎成焉。使天地不革,则岁功不成,造化或几乎息矣;圣人不革,则治功不成,王化或几乎息矣。时至于革,天地圣人皆不能违者,革之时岂不大矣哉!

《象》曰:泽中有火,革;君子以治历明时。

这《大象》是君子尽革道之大者。治历是推步其日月星辰的缠次,而纪之于书;明时是因这书数,以明春夏秋冬的次序,晦朔昼夜的时候。孔子说,泽中有火,言水盛则火灭,火盛则水灭,有相变革的象;君子体之,以四时变革,乃革之大者。使不治历以明之,何以若昊天而授人事哉!于是推步那日月星辰的躔次,以明春夏秋冬的代序。由是在上者,得以敬天而勤民;在下者,得以因时而起事;为政首务,孰加于此!

初九,巩用黄牛之革。

这一爻是固守己德而不肯轻变法者。巩是固;这革是皮革,坚固的物,非变革之义。周公系初爻辞说,初九当革时,有阳刚之才,若可以革;然居初位卑,则无改革之权,上无应与,则无共事之人。故未敢遽有所革,惟以中顺的道自守,安常守分,无所变更,其象如巩用黄牛之革焉。

《象》曰:“巩用黄牛”,不可以有为也。

这《小象》是申言初九时势不可轻举妄动。孔子说,初九固守中顺而不轻于变革者,盖居初无应,时势未可以辄有所革也。

六二,已日乃革之,征吉,无咎。

这一爻是能慎重于变革而革无不善者。已日慎重不骤革的意思,征是去革,吉是有利于国,无咎是无害乎民。周公系二爻辞说,六二柔顺中正而为文明的主,是有德以立制作的本;上有九五之应,有势以运制作的权,可以革。然革非得已者,化可更,而无以善治,未可也;变可通,而无以宜民,未可也;必从容详审,已日然后革之。由是以往,则其革为便民,为利国,斯有大亨之吉,而无轻变妄动之咎矣。

《象》曰:已日革之,行有嘉也。

这《小象》是申言六二革道可行于天下的意思。嘉是嘉美。孔子说,六二已日而后革,谓上应九五,则详审精密。由是而行可以革天下的弊,新天下的治,有嘉美之功也。

九三,征凶,贞厉;革言三就,有孚。

这一爻是伤于躁动,圣人教他尽稽谋之善的意思。征是率意去妄动,凶是事败而人败,贞是虽法所宜革,厉是拂庶人情的意思。革言三就是议革的言,详审几翻然后就事;有孚是人心信从。周公系三爻辞说,九三过刚不中,居离之极,遇暴过察,躁动于革者。占者以是而往,则事有不通而人有不信凶。虽所革者固所当革,而得其正,却也不免有纷更的弊而厉,其谁信之?然时所当革所病者不能审耳。至于革言三就,将利害可否,熟思审处,则亦足以取信于人,而可革矣。

《象》曰:“革言三就”,又何之矣!

这《小象》是申言九三议革已审。又何之是言何必再去审的意思。孔子说,九三议革的言,至于三就,则利害悉而可否明,事无乖理而致审已极,又何复有所之?盖已审而可革也。

九四,悔亡,有孚改命,吉。

这一爻是善革前人之弊者,而圣人又教他当无协诸民心而后革。悔亡是积弊尽革的意思,有孚是当乎理而信乎民的意思,改命即是革,吉是治法明备天下乐成的意思。周公系四爻辞说,九四以阳居阴,是当那积弊后不免有通变之艰,宜若有悔。然当革时,而刚柔不偏,又革之用,是其所革者,变而得中,而悔可亡。然在我虽有可革,而在人或未能信,则亦未可遽革,必其所革,质诸理无不当,而验诸人皆协从。然后举政令未善者,而尽革去,则可以消前事的弊,而收维新之功,无纷更的患,而有乐从之愿,吉。

《象》曰:“改命之吉”,信志也。

这《小象》是推原九四革道之善,由先得那民心乐从。志是九四变革的志,信是天下臣民信从。孔子说,九四“改命吉”者,盖四欲革的志,本在于利天下。今上焉谅其有更化善治的心,而非徒欲纷纷于制作;下焉信其有通变宜民的念,而非徒欲屑屑于更张,是以吉。

九五,大人虎变,未占有孚。

这一爻是大君有新命之治,圣人原其必先得民心者。大人是圣人在天子之位者,虎变是天下文明的象,未占是未卜之先,有孚是民心已协从的意思。周公系五爻辞说,九五阳刚中正,为革的主,则大人自新新民之极,而适当顺天应人之时,制礼作乐,修政明刑,举天下而成维新的治,其象如那虎变,焕然有文而莫掩。然此岂易得哉?必其未占的时节,民心已信,然后可以当。苟非其时非其人,而民或不与,其何以有此!

《象》曰:“大人虎变”,其文炳也。

这《小象》是申表九五革道维新于天下。炳是焕然一新的意思。孔子说,九五“大人虎变”者,盖圣人在天子之位,改正朔,易服色,殊徽号,变牺牲,而礼乐明备,其文炳然而不可掩也。

上六,君子豹变,小人革面;征凶,居贞吉。

这一爻是当革道已成,不可更起纷更之扰者。君子是有德的人,豹变是威仪文辞之美,小人是无德的人。革面是长法而顺君之治的意思,征是又去变更法度,凶是纷扰天下,居贞是安守旧章,吉是天下宁一的意思。周公系上爻辞说,上六当革道已成,正化成俗美之时,在君子则克养完粹,而凡根心而生色者,莫不灿然其一新,有如那豹之变焉。在小人,虽不能遽革其心,亦能遵道遵路,而革面以从君的化。革道至此,则天下的化已成,而不必更有所事,况上六又无有为的才。故占者当这时,使好大喜功,而必欲革焉,适以起纷更的弊而凶,惟率由旧章而安于贞焉,自享乎有道之长而吉。

《象》曰:“君子豹变”,其文蔚也;“小人革面”,顺以从君也。

这《小象》是申言上六革道之成已征于君子小人。蔚是一身之文,详密可观;顺以从君是勉强从君的政令。孔子说,“君子豹变”,盖君子以忠信的质而加以文明,其文蔚然而可观;小人虽未必中心能革,亦顺以从君的治,而囿于文明内也。

巽下离上

鼎:元吉,亨。

这卦辞是言人君有保鼎之善治。元亨是治化大通。卦名鼎者,观卦的六爻,而鼎的体已备;观卦的二象,而鼎的用已行;故为鼎。文王系辞说,鼎者天下的重器,当这任者,非有德,有位,有贤才协辅,必不能制作以新天下。今卦象则本诸身而有其德,卦变则作之君而有其位,卦体则取人以身以人立政而有其辅。兼这三者,故能起弊维风,措斯世于维新,补遍救弊,致天下于文明,上焉天命永绥也,下焉民心永戴也,可以保重器于无虞,不亦元亨乎?

《彖》曰:鼎,象也;以木巽火,亨饪也。圣人亨以享上帝,而大亨以养圣贤。

这一节是以卦体二象解鼎的名义,而因极言其用之大。象是形象,以卦体六爻言。巽是入,以木巽火是言用木入在火中。亨是煮,饪是熟食;“以亨”作“用享”看,“巽亨”作“入享”看;饪是饮食之属。圣人是君,圣贤是臣;享上帝是达诚的用,养圣贤是将敬的用。孔子说,即所以为器者,固以其体之全。今卦体下阴为足,二、三、四阳为腹,五阴为耳,上阳为铉,制器尚象,而鼎的体已全,亦其用之周。今卦象以巽木入离火,以烹以饪,而鼎的用已周,故为鼎。然以其用而极言之,享帝所以报本,夫固经邦的重事。然特牲的物,必用鼎以烹之,而后可以达其诚,养贤所以为民,夫固王朝的盛典。然式燕的具,必用鼎以烹之,而后可以将其敬。夫莫大于享上帝,而上帝来歆者,此鼎也;莫大于养圣贤,而圣贤乐用者,此鼎也。鼎之用大矣哉!

巽而耳目聪明,柔进而上行,得中而应乎刚,是以元亨。

这一节是以卦象、卦变、卦体解卦的辞。巽是心志和顺,聪明是通达事机。柔是懿恭的人;进而上行是高居,是后的位。得中是有纯德的君,应刚是任用刚明的臣。孔子说,夫鼎本天下的重器,难乎其克胜,而可以得元亨。德所以凝鼎,卦象内巽顺,而外聪明,则和顺在中,已裕谋哲的用,是本诸身而有其德;位所以胜这鼎,卦变柔进而上行,则宽仁的君,居那应天的位,作之君而有其位,贤才所辅之鼎。卦体六五得中,而下应九二之刚则纯心的主,得那刚明的臣,取诸人而有其辅;是以体元居正,可以成爕理的功;崇德尚贤,可以著调和的绩;人心以之而振起也,天命以之而维新也;是以元亨。不然,德薄位尊,徒为虚器之拥,位高无辅,未免覆之虞,何以胜任哉!

《象》象曰:木上有火,鼎;君子以正位凝命。

这《大象》是君子修保鼎之道。正位是敬慎端庄以居其位,凝命是保固天命。孔子说,木相有火,烹饪有资鼎的象,君子体之,以鼎乃天下的重器,犹人君大宝的位。鼎不正,固无以凝所受的实;位不正,又何以凝所受的命?是必居正以立其体,而端恭于南面,于以上凝那简在的天命,则主器有人,而无负神器之重。

初六,鼎颠趾,利出否;得妄以其子,无咎。

这一爻是在下位者,才德不足而无以副大臣之托,惟附势以行其道。颠趾是鼎仆则趾颠倒在上,正不胜任而败事的象;出否是去其旧积的污秽,是因无德致败,乃奋发勉励,以克去前羞的意思;得是获,得妾是贱致败的象;以是因,以子是贵成功的象;无咎是无负大臣所托的意思。周公系初爻辞说,初六上应九四,乃四所举以共济王事者,有鼎趾的象。然初力不足以胜其任,以致四覆公,则鼎而颠倒其趾。然居卦初,鼎未有实,而旧有否恶所积,是未有调爕才猷,而旧染未尽去。今因其困抑之故,则有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故拟其取新的象,如鼎因颠而出否,广颠趾的象;又如得妾而因以得其子者。占者这等,则因败以为功,因贱以致贵,始而颠趾,终则鼎有实,而不负大烹之养矣,于义则无咎。

《象》曰:“鼎颠趾”,未悖也;“利出否”,以从贵也。

这《小象》是申言初六能舍旧从新的意思。未悖是不失道,从贵是顺从乎九四。孔子说,人臣以尽职为道,鼎而颠趾,是悖道;而因可以出否,则舍旧图新,未为悖道。其言“利出否”者,上应九四因他摧败困抑的意而奋发勇为,而成乎才猷之善,从贵如此,所以能出否也。

六二,鼎有实;我仇有疾,不我能即,吉。

这一爻是有实德的君子能自守以正而不为小人所免者。鼎有实是腹中有道,腴之美的象;阳实阴虚,故九二言实。我仇是初六来仇我,有疾是我为他所疾害的意思。不我能即是他终不能近我的意思,吉是可以润身泽民的意思。周公系二爻辞说,九二以刚居中,则德在我者,足以凝天命,养万民,本是贤人君,而足以有用者,故为鼎有实的象。然近初阴,便分佞善柔的人将欲与我为仇匹,而胥于恶者。但二能以刚中自守,则不恶而严,小人虽近,不能浼我鼎有实之德。占者这等,则持守之正不失,刚中之德不亏,润身泽民,皆由此出,吉之道也。

《象》曰:“鼎有实”,慎所之也;“我仇有疾”,终无尤也。

这《小象》是申戒九二能择所交,则不为小人所疾。慎是谨慎,所之是往交,尤是过。孔子说,九二虽有刚中的德,不可恃有这德而妄与人比,必择善而交,不失身于小人的党类,乃为得君子守身的常法。苟能慎所往,则虽我仇有疾,却也终不能即,而所有的实可以无丧。何尤之有?

九三,鼎耳革,其行塞,雉膏不食;方雨亏悔,终吉。

这一爻是个刚介壁立,不事王侯的人。耳指五,革是不相属,不肯就君的象;行塞是道不得行的象,雉膏是道德之美的象,不食是不为人用的象。方雨是终得与五和合的象,亏是亡,悔就是不食的悔;吉就是行不塞,雉膏为人所食的意思。周公系三爻辞说,鼎所赖以举行者耳也,士所赖以行道者君也。二则越五应上,舍可事的君,而从那避世的士,不得乎君,而道无由行,始犹鼎耳革而其行塞焉。虽有膏世之腴,终不能膺大烹之养而施泽以及万民,不有悔乎?然居得其正,可以自守。苟能自守以正,则不急于求合,亦不果于忘世,则三固有德的士,而五亦好贤的君,自将明良相遇,而亏其不食的悔。占者这等,始虽狷介大过,终则得君行道,膏泽溥施,上下并受其福。何吉如之!

《象》曰:“鼎耳革”,失其义也。

这《小象》是申言九三刚介壁立,不免失君臣之义。孔子说,君子之仕,正所行其义。九三“鼎耳革”,则不仕无义,失那君臣的大义,岂可哉!

九四,鼎折足,覆公,其形渥,凶。

这一爻是大臣轻于任人,而比匪人误国者。鼎折足是不胜重任的象,覆是倾,公指在上位者,是馔,有负上托的象。形是当诛的罪,渥是重大的意思,凶是形渥的占。周公系四爻辞说,九四居大臣的位,任天下国家之重者,不能求贤与之协力,而反下应初六阴柔,则委任非人,卒至败天下国家的事,而负君上的所托。何异鼎折足而倾覆公,当受此刑剭之诛乎?占者这等,凶何如哉!

《象》曰:“覆公”,信如何也!

这《小象》是申言大臣任匪人而失自许之忠。信是平日自言要如此者。孔子说,九四任天下的重事,其所以自许于国者固将常言,吾必为国荐贤而弼成元亨的治。今误用小人,以败事,信何如也,祗自愧于大烹之养耳。

六五,鼎黄耳,金铉,利贞。

这一爻是人君有虚中的德,职任刚中的贤者。黄耳是虚中的德的象,金铉是九二坚刚的象,利贞是戒他始终一德。周公系五爻辞说,六五以虚中而应九二刚中,是以贤君;又得贤臣以为助,明良相遇,可以祈天命,系人心如那鼎黄耳;而贯以金铉,可以承公于无虞,施雉膏而可食者。然虚中的德,若少变移,则下贤的诚心遂疏,故利于贞固;使虚中下贤之诚,始终不变,斯贤者乐为效用矣。

《象》曰:“鼎黄耳”,中以为实也。

这《小象》是推原九五有纯德在中,所以能任贤图治的意思。中是德,实是诚笃的意思。孔子说,五象为耳,是谓鼎黄耳,则礼乐文章,所以新天下者,莫非皇极之中;若是者正,以五在中,有中德以为实耳。盖存之为纯王的实心,而立夫建中的体,自达之为纯王的实政,而溥夫行中的用。故正位以凝命,而上焉承天之休者,一此中之推行,虚己以行愿;而下焉任贤之诚者,一此中之运用也。

上九,鼎玉铉,大吉,无不利。

这一爻是宰相德盛而业著者。玉铉是有文武之德的象,大吉是功业尽善,无不利是治化大行。周公系上爻辞说,上九耳目的臣,人君所赖以举鼎者,以阳居刚而能温,则是职列在百辟之上,而德妙夫参和之用,刚而能柔义而以仁,辅相那神器之重者,莫非文武并用之才,有玉铉的象。占者这等,则刚足以彰明德的功,柔足以裕敦大的体,尽善尽美,相道得矣。上可以赞建中的治,下可以成化中的业。故大吉而无不利。

《象》曰:玉铉在上,刚柔节也。

这《小象》是申言上九相德之纯。节是有限而不过之义,刚柔节言刚而能节之以柔。孔子说,上九居卦上而为玉铉者,盖人臣的德,过刚无以立运厚的体,过柔无以起明作的功,皆不足以比德于玉。今以阳居柔,刚而节之以柔,则发皆中节,可以成调和的功,如玉之温润而栗然矣。此所以为玉铉也。

震下震上

震:亨。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

这卦辞是言恐惧致福之道。震是动摇不安的意思,亨是有通达之理的意思,震来是言平时常若有危变来的意思,虩虩是恐惧惊顾的模样,笑言哑哑是举动间安乐自如的象。震惊百里是卒然变临的象;匕是匙,以棘为之,长三尺,荐则升于俎上;鬯是以秬黍酒和郁金以灌地降神;不丧匕鬯是存主有定的象。这卦名震者,盖震以一阳始生于二阴下,震而动者,在人则植天下的变,而震动不安,故名震。文王系辞说,人所以不亨者,惟其不能震惧耳。震则自有亨道何如?盖安不生于安生于危,人能于平时安不忘危,常若震来,其心虩虩然,恐惧惊顾不敢以自宁,则日用间,举动自有成法,而一笑一言,皆哑哑自如。虽或非常的变,生于卒然之顷,有如震惊百里,亦将有备无患,可以从容临之。而此心的主一无适者,不至丧失,不犹那主祭者,不丧匕鬯乎?信乎震有亨道矣。

《彖》曰:震,亨。“震来虩虩”,恐致福也;“笑言哑哑”,后有则也。

这一节只是申解卦辞之义。恐是恐惧,福即是安乐意;则是法,言有弭变的则法。孔子说,震而系以“亨”者,盖危者使平,震则必亨也。又言“震来虩虩”者,非徒惧而已。盖人惟常能恐惧,则祗畏至,而生全出于忧患之后;敬惧深,而和乐生于寅畏之后,自可以致福也。又言“笑言哑哑”者,非幸致而已。盖人能先事本惧,观变已精,而曲尽那经画的道,虑事已周,而素定那弥变的方,此所以“笑言哑哑”也。

“震惊百里”,惊远而惧迩也;出,可以守宗庙社稷,以为祭主也。

这一节是申解卦辞,见人君有主敬之德自可为祀典之主。惊是动于处,惧是畏于中;出是出而守宗庙,出而守社稷;可以是许之之辞。孔子说,所谓“震惊百里”者,盖言国家大变卒临,人人皆为之摇动,如雷震而远近皆惊惧也。当这时而有长子的责者,乃能泰然处之,不失其所主,则那持重的心,足以荷天下的重器;出而守宗庙,则宗庙以之巩固,可以为宗庙的祭主矣;出而守社稷,则社稷以之奠安,可以为社稷的祭主矣。

《象》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

这《大象》是君子畏天的学。洊是再,恐惧是存敬畏的心,修省是行敬畏的事。孔子说,雷声洊至,天之变,而未必非天心仁爱所在,君子将何以格天耶?亦惟以德之不修,此天所以示变。于是内存恐惧,而此心兢惕,罔敢有一毫怠忽的念;外务修省,而此身捡束,罔敢有一事苟且的行。这等,则修德足以格天,而天变于是乎可弭矣。

初九,震来虩虩,后笑言哑哑,吉。

这一爻亦是恐惧致福能先事而戒者。周公系初爻辞说,初为震主,居震初,是能常存恐惧的人。占者得此,平时若能常如那震惧的事来,乃虩虩然恐惧,则后可以无惧,而笑言哑哑,安乐自如,不亦吉乎!

《象》曰:“震来虩虩”,恐致福也;“笑言哑哑”,后有则也。

这《小象》是申言初九先忧后乐,亦非幸致者。孔子说,初九“震来虩虩”者,非徒畏;言恐惧,则既存肃然之戒,必获安然之休,可以致福。“笑言哑哑”者,非幸得;言其恐惧后,处事的权已定,宰物的机已熟,必有处震的法则也。

九二,震来厉,亿丧贝,跻于九陵,勿逐,七日得。

这一爻是迫于强暴之人但有自守的德,终可以获安者。震来是当侵迫的患来时,厉是其势危;亿是大,丧贝是心失其所主的象;跻是升,跻于九陵是行失常度的象;勿逐是惟自守而不妄动的意思,七日得只是后得所主的意思。周公系二爻辞说,六二阴柔,又乘初九的刚,天下的大患,二不能当其来,何危如之!六二智不足以善谋,才不足以敢当,仓卒间,中心丧其所主,而行止失其常度,其象如大丧其货贝,跻于九陵一般。然智力虽不足以应变,而柔顺的德,却能畏惧自守而始之,丧其所有者,终则可以复其所有,又有勿逐,七日得的象焉。

《象》曰:“震来厉”,乘刚也。

这《小象》是推本六二敬惧之由。乘刚是下乘初九的刚。孔子说,六二“震来厉”者,以其乘初九的刚,力不相敌故震来厉也。

六三,震苏苏,震行无眚。

这一爻是无德而危益甚者,圣人教他改过以免难。苏是甦,下初之震动将尽,而上四之震动复生,上苏下苏,故曰苏苏;震行是因震惧而能改图的意思,无眚是无苏苏之失。周公系三爻辞说,六三以阴居阳,当震时而居不正,是当危难而行险,则难当益深。故不胜其惊惧的心,而精神散失,不有眚乎?若以此惧心而能震行,以去那不正,则难处中,却有善处的术,危不终于危,惧不终于惧,苏苏者,易而为哑哑,何至于眚?

《象》曰:“震苏苏”,位不当也。

这《小象》是推本六三危惧之由。位是居;不当指以阴居阳言,是所行失正的意思。孔子说,“震苏苏”者,由他不中不正,处位不当,般乐怠傲,是以不能自主,而至于苏苏也。

九四,震遂泥。

这一爻是溺于宴安之私,而不振拔有为者。震是震惊,遂泥是陷溺不振的象。周公系四爻辞说,九四处柔,失刚健的道,居四无中正的德,陷溺于二阴之间,入阴益深,则其震也,遂于泥而不复起矣。

《象》曰:震遂泥,未光也。

这《小象》是申九四终不得出光明之地的意思。未光是沉溺昏昧的意思。孔子说,当震时而能奋发有为,乃为有光。今震而遂泥则所为皆邪僻之私,终于暗昧而已,始非光明之道也。

六五,震往来厉,亿无丧,有事。

这一爻是人君当国难之冲而德,足以自守有为者。震往来厉是当震时,而无时不危惧的意思;亿是大,无丧是社稷未至沦没;有事是犹可修集政事以图治的意思。周公系五爻辞说,当震时,惟有阳刚的才足以当之;六五以阴柔而当天下的难,吾知智不足以观变,才不足以靖邦,往来皆厉,无时不危。然以其得中,才虽不足以济时,而中德犹足以自守。故能国祚不至于分崩,宗社未至于危亡,而君德自此可修,王化自此可振,故大无丧而犹能有事也。

《象》曰:“震往来厉”,危行也;其事在中,大无丧也。

这《小象》是申言六五因无才而致危,因有德而成功。危行是所行往来皆危的意思,在中是有中德在的意思,大无丧是明其可转乱为治。孔子说,六五“震往来厉”者,言其以柔弱的才,值国家的变,其所行皆危厉也。盖所行皆危厉,而犹能以有事者,以其中德也;在中德而能有事,故无大咎。

上六,震索索,视矍矍,征凶;震不于其躬,于其邻,无咎;婚媾有言。

这一爻是身弱不足以当祸难之冲,圣人教他当防于早。索索是志气消沮的形状,“矍矍”是瞻视徬徨的形状,征凶是往御事而先自乱的意思;震不于其躬是不堤防于祸已及身的时候,于其邻是修省于祸在邻的时候,总是防之于早的象;无咎就是无索矍的咎;婚媾是至亲谊无毁议者,有言是不免有所毁议,总是有不测之变的象。周公系上爻辞说,上六阴柔,既无自守的操处震极,又当事变之冲,是有所恐惧而不得其正。故当震来,而索索然,神气消沮;矍矍然,瞻视徬徨;视那笑言哑哑的气象大不同。以是而行,则方寸先自乱,而无以御事的变,其凶必矣。所以然者,由处震极,不能图于早。苟于震未及身,而方邻的时,恐惧修省,预为防备,则弭患有方,应变有道,自不至于索矍之凶,而可以无咎。然以阴柔处震极,虽能预备,亦不免于意外的变,未能相安于无事之天。婚媾有言是时所当然,亦君子所不惜也。

《象》曰:“震索索”,中未得也;虽凶无咎,畏邻戒也。

这《小象》是申言上六有危疑之心,而又推其能存戒备之心。中未得是中心危惧,畏邻戒是畏慎于邻人戒备的时节。孔子说,“震索索”者,由以阴处震极,中心危惧而不能以自安,若中有主,则必不至如此,虽凶而又得无咎者。盖天下的事,防于未然者易为力,制于已然者难为功。今震方在邻,乃邻人所戒而我就畏备,则有备无患,可以无咎也。

艮下艮上

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

这卦辞是君子动静合一之学。艮是止,背是所当止之处,即至善;不获其身是不得有私其己的意思。行其庭是身动的象,不见其人是忘乎人之所投我者。无咎能全初性之善的意思。艮者以止为义,观这卦的二体,则一阳上止者,既执极而不变;观这卦的二象,则兼由并峙者,又厚重而不迁;皆有止义,故为艮。文王系辞说,事有所止,在于理;如身有所止,在于昔;反同合动静。而一之也。人惟不知所止,是以内则迫于吾身的利害,外则夺于在人的是非,而不免于咎耳。苟能止于理而不迁,如艮其背一般,则方其静而未行于庭时,惟知有理,而内不见己。凡此身的利害得丧,无所动于中,曷有其身乎?及其动而既行于庭时,惟知有理,而外不见人。凡人的爱憎取舍,无所牵于外,曷见其人乎?夫身之止于理,静固定也,而内出的悔可无矣。行之止于理,动亦定也,而外至的尤可免矣,何咎之有?

《彖》曰:艮,止也。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

这一节是解艮的名义,而又赞其道之妙。时止是事物未交的时,则止是浑然无欲的意思,时行是事物交接的时,则行是顺应无累的意思,动静即是行止,不失其时即是则止则行的意思,其道是止之道,光明是无私欲昏昧之蔽。孔子说,卦名为艮者,盖艮者,止于这理而不迁之谓。止之义何如?彼行止各有其时,而当止的理,又随时而在。故事物未交,时当止则藏这当止的理于无形,时止而与之俱止也;事物既接,时当行则顺这当止的理以推行,时行而与之俱行也。夫行言乎其动,时行则行,是动非我道与之游,动而不失其时矣。时止则止,是静非我道与之俱静,而不失其时矣。动静皆止,能得其时,则全体呈露,而见于外者,皆斯道之焕发;大用显行,而存于内者,皆斯道之昭融;其道不亦光明矣乎!

“艮其止”,止其所也。上下敌应,不相与也,是以“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也。

这一节是解卦辞。所字当他字看,止其所是止于至善之地。上下指内外卦的六爻言;敌应是应爻,阴则皆阴,阳则皆阳的意思;不相与就有各止其所的意思;是以指止其所言。孔子说“艮其止”者,言止其所当止之所,安于至善而不迁。于卦何所取?盖卦体上下敌应而就相与,但知安我的分,上的人,尽上的道,而不苟徇乎下;下的人,尽下的道,而不苟同乎上;这便是各安其所。所以不知有己,亦不知有人而无咎。所谓“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者如此。

《象》曰: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

这《大象》是素位而行,不愿乎其外者。兼山是两重山,位是道之所在处。孔子说,上下皆艮,两山相连而起,彼此各止其所,艮之象。君子体之,则以道在天下,不易地而有存亡。故随其所在,而为道所当止者,即是吾之位。于是即那所居的位,思欲止之而未尝,欲出这道外而慕之也。

初六,艮其趾,无咎,利永贞。

这一爻是示初六以主静之学,而戒其所守。艮其趾是遇人欲于将动之初的意思,无咎是无妄动之非,永贞是长守这主静之正道的意思。周公系初爻辞说,初六阴柔,是性本静定者;而居艮初,是遏人欲于将萌,而存天理于未著,主静以待天下的感。夫何咎?即此艮趾便是贞,然阴柔不能固守,一有不谨,则主于静者,已失于动,故利于常守此贞,而不逾焉。

《象》曰:“艮其趾”,未失正也。

这《小象》是申言初六的主静之道。孔子说,止所当止,君子主静的正道,因物有迁,则不得其正。初六“艮其趾”,则能存无感之良,而不流于妄动之累,未失正也。

六二,艮其腓,不拯其随,其心不快。

这一爻是仅能成己而歉于成人者。腓是足肚躁动者,艮其腓是止于理,而不妄动的象;不拯其随是不能救正九三的象;其指六二,心不快是言其责未尽为歉。周公系二爻辞说,艮以人身取象。六二当腓处,而居中得正是其所以制事制心者一于理而不苟,在己固止于其所,而无所失。然三乃二之所随者,过刚不中,以止于上,不顾其理之何如,而一于止者二的才,仅能自守,而不能救正他,其失在彼,而其责在我,故其心不快。

《象》曰:“不拯其随”,未退听也。

这《小象》是摧原六二不能成人之故。退听指九三退听六二说。孔子说,“不拯其随”,岂得专罪六二哉?由三以刚愎自用,不肯退听乎二也。

九三,艮其限,列其夤,厉薰心。

这一爻是执一不通的人,而止于不当止。限是腰胯,胯在腰下两股上,正屈伸之际;艮其限是止其上下,不得屈伸的意思,乃固执的象。夤是膂脊骨,气力皆从此出;列其夤,是上下脉络判隔,如列开夤一般,乃与人不相合的象。厉薰心言其心危厉熏灼,不安的意思。周公系三爻辞说,道在天下,时行时止不可执者,如那限在人,可屈可伸,不可艮者一般。九三过刚不中,据那一偏的见,以为典常,无复有变通的义,则于那天理有所不通,于人情有所不合,不犹那艮其限而列其夤者乎?外既不合于人情,则内必不慊于心志,反求诸心,必有热中而不安者。故危薰心,而其道未光也。

《象》曰:“艮其限”,危薰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