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两广凌洋山
罗旁之役,闻已获功万余,计所卤获,又当称是,即有逸伏,谅亦无多。宜乘此势,多方招徕,开其生路,随宜处置,务绝后患,则一劳永逸之策也。事定后,稍用狼兵,更番屯守,诸善后事宜,次第以闻。
答总宪李渐庵言驿递条编任怨
近来驿递困敝至极,主上赫然思以厘振之,明旨屡饬,不啻三令五申矣,然犹不信。承教,谓外而方面,内而部属以上,凡得遣牌行者,有司不敢不一二应付。若如近旨,但无勘合者,皆不应付,则可尽复祖宗之旧,苏羆困之民。夫有司官卑,岂敢与大官相抗?所赖以行法振弊者,全在抚按耳。抚按官狃于故常,牵于私意,而责有司以奉法令、抗大官,势不能也。朝廷欲法之行,惟责之抚按,不责之有司。异日倘有犯者,或别有所闻,则抗命之罪,必当有归。昨决囚之事可鉴也。
条编之法,近旨已尽事理,其中言不便,十之一二耳。法当宜民,政以人举,民苟宜之,何分南北?
白令,访其在官素有善政,故特旨留之。大疏为之辩雪,殊惬公论。惜公不倡言于朝廷,而独以私示于仆也。天下至大,非一手一足之力所能成。唐、虞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十二牧。十乱同心,周业乃昌。仆今不难破家沈族,以徇公家之务;而一时士大夫,乃不为之分谤任怨,以图共济,亦将奈之何哉!计独有力竭而死已矣。以公知己,敢布区区。
答河道吴自湖计河漕
高邮湖堤,闻甚坚致。一年之间,淮、泗安流,土可作乂,公虽不自以为功,孰得而掩之哉!宝应堤工,便可次第修举。玄圭告成,当有殊典矣。顷丹阳浅阻,当事诸公毕智竭力,仅克有济,惩前虑后,预为先事之图可也。昨见攒运陈道长建白,俱切事理。其言黄河故道不知可复否?望公虚心一商之。如有定策,幸先以见教。今穿内之事,渐已修饬,庶几小康,惟河漕恒往来于怀。而今之时,肯为国家任事者绝少,不能不厚望于公也。
答河道潘巡抚
辱示,江右金花银亦系已征在官之数,不准抵补。伏奉圣慈特允免追,盖上之至仁也。
答总宪李渐庵言人臣节俭之义
往者奉书,妄有所献,诚有激于衷也。比辱华翰,不责其愚,深自引咎,其锐然有为,确然不回之意,溢于词表。读之再三,无任慰仰。夫人不激,乌能有所树乎?古之以道义相磨切者,义盖如此。
至谓今之财赋,不窘于国用之繁,而亏于士大夫之侈纵,诚膏肓之药石也。即使国用果繁,为士大夫亦当分任其咎。盖以下奉上,臣民之分,而士大夫者又朝廷所用以治民者也。今乃克上剥下,以厚自奉,可胜叹乎!顾积习沉痼已久,非痛惩之,不能挽也。语曰:“得时无怠,裹粮跃马,犹恐失时。”今欲为国家振久颓之习,建百世之利,兹其时矣。惟高明留意焉。
答闽抚庞惺庵
仆之倾向于左右,自公在台时已然。此亦公所自知也。中更多故,不获引置于云霄,然鄙心未尝忘。顷以闽台虚席,乃得遂其夙心。
然公困踬久矣,今不引之康庄,而复顿之畏途者,良以此中人情多变,借公威望弹而治之。公因此亦大有所树植,以塞忌者之口,则由此升亨衢,执鼎铉,其势为易。则仆之所以忠于为国,而笃于荐贤者之赤心也。
至于主持公是,摧抑浮枉,则年来庙堂之举动,公既闻之矣,又何虑焉?如有地方事宜,不妨一一垂示。
答织造许枢使
辱翰教,深荷雅情。顷见发下解进段匹等件,俱厚熟密致,与近年所织,不啻霄壤;而价值乃与市估无异,且官无私弊,民不苦劳。嗟乎!使今之奉使者俱如执事,则何事不可办,何事不可成乎!敬仰敬仰。顷得皇上面加奖赏,生亦极力称荐,执事将来大受之基,已培于此矣。愿益坚雅操,以永终誉。
答总宪张崌崃言用人
顷借公于上榖也,将有艰巨之托也。乃竟不得如愿,令人怅恨久之。干霄之材,何患不登明堂?但仆谢事有期,不得托附于梓人,殊可恨耳。太君恤典,已属所司如例请允。别楮所荐诸贤,皆一时之俊,处吾夹袋中,宁止朝夕。虽未免各有所短,然尧、舜在上,翕受敷施,取其所长,皆为国器。若诸公能不恃其所长,刮磨微颣,致其莹美,则希世之宝矣。辱示,敢并及之。薄奠,敬因使者布之太君仙几。
答总宪葛与川论友道
今之隐退者,皆以通书政府为嫌,仆窃所不取。
夫古之君子,以道相与,出处语默,曾何间焉?况大臣虽在畎亩,犹怀廊庙之虑,所为居政府者,非其僚友,则其素相知也。其人贤耶,固当告之以四方幽隐,以赞其庙堂之虑;不贤耶,亦当匡救其阙,而教督其所不逮,俾无致疾于国、于民。斯古之君子所以笃交谊而不忘国家也。
自翁归政府,三奉教言,辄三叹之,夫翁亦犹行古之道也。但所奉书词,徒闻溢美,未领切磨,将行古之道而未尽耶?毋其人之不足以庄语耶?
答翰林王弘斋
往事仆所深知,恨当时未陪国议之末,徒旁睨私愤,为公窃置一喙。若如今日,则固已涤濯而致之青云久矣,岂令公抱沈痛于衡门哉?
辱华翰,感今追往,益用惋惜。尧、舜在上,翕受敷施,期不使邓林有一材之断,愿公静以需会焉。
答滇抚王凝庵
前承厚贶,即璧付令弟。以不榖之辱爱于公,诚不宜例拒,但近年交际久废,欲借告知厚者,以解于众人耳。万惟亮恕。
诸所举行,略览一过,凿凿皆有益于地方,造福于滇人不浅。恤刑者,乃剿其说以市恩,浅之为夫也。
《宪纲》一书,虽屡经申饬,而台中竟不遵行,盖恶其不便于己,几欲去其籍。公之此刻亦取忌之一端也。前抚、镇不和之说,盖彼有惩于山右之事,故为此先发制人之举。自彼疏来后,抚、镇并无一言,安在其为不和耶?此足以知其说之谬悠也。相处无几,宜善遇之。
答宣大王巡抚言蓟边要务
宣、蓟唇齿之势。异时两镇,视如秦、越,虏祸中于蓟,则宣人安枕,虽得虏情,不以实告。今移公于宣者,所以为蓟也。抚、镇协和,文武辑睦,边境之利也。而好事者反以此为忌,往者南中之谤,未必不自此中启之。去岁微闻阅视君亦有此言。今去公于蓟者,所以全公也。近日蓟台有缺,每从司道中进,以其习于蓟事也。而好事者亦用此为忌,每言蓟中之任,皆取总兵所欲者而用之。昨见公移镇,辄私语曰:代者必某人也,是总兵所喜者也。斯言也,不惟不利于总兵,且不利于司道也,故出其不意,而远求于林下之人。乃陈公又仆素所援用者,其人达于事理,不吐不茹,萧规曹随,必获同心之济,故用陈公。则公虽去,犹未去也。仆十余年来,经营蓟事,心力俱竭,今一更置间,而其用意之深如此,他人安得知之?恃公至厚,故敢略陈具概。
新本兵虽颇不悦于蓟人,然亦非故作异同者。况今大事,皆仆面奉宸断而行,渠安能逞其私意,辄有所更张乎?顷闻外间云云,仆即以晓之,渠亦深省。恐彼中将吏,未达此意,或怀疑惧,愿公譬论之也。
近日俺答报土虏东犯,其言不虚。然此时尚热,或就边住牧,窥吾之隙,宜慎防之。人尝笑南兵无用,徒縻厚饷。今若乘其入犯,一战而胜,则群喙自息,而虏亦寝谋。去岁曾属戚总理以援辽之策,乃渠所以复于我者,其计甚迂,殊失鄙望。今虏若窥蓟,则患在头目,又非若于邻之震矣。愿公以义激之,使仆藉手以告于上,且以杜谗谤之口。此机不可失也。
答徐太室言释怨为公
别楮领悉,但旧僚之疑似犹未释,仆非姑与解脱也。今春南说之兴,其所由来,实与旧僚无干。仆平生游于宦途,但愿人解怨,不愿人结怨,况本无怨之可释乎?愿公之自信,而薄责于人也。
沙市城议,恐劳费难成,幸姑已之。
答蓟辽总督
贼至数万,则其患不在辽而在蓟,盖虏每入寇,亦必费本。辽左荒卤,人畜萧疏,群数万之众,驻荒陋之墟,掠野则得不偿失,攻城则非其所长。况当暑雨之辰,马疲弓解,驰骋复难。虏之入犯,求卤获耳,以若所为,求若所欲,虽至愚,其必不出于此矣。近来每于暑月,辄报十万、二十万,旬日之间,复言出境。辽之守兵不过万,贼若至二十万,则各处墩堡皆可踏平,彼复何畏而敛众以退乎?凡此不达事理之言,仆所未解也。
辽左数年,虽颇有获,损失亦多。蓟门十年以来,一矢不惊,军民安堵,较其绩效,孰少孰多?而论者于此则百计摧抑之,于彼则多方掩护之。昨该镇巡按遇虏,仅以身免,若令蓟门有此事,则内外不知有多少劾疏矣。而彼中方盛张功伐以掩其事,巡按亦破胆结舌而不一言。如此,尚为有公道乎?昨令本兵从公议行赏罚,以服人心之旨,盖为此也。辽、蓟皆公所辖,何亲何疏?朝廷视之,亦何轻何重?但赏罚功罪,须至公至平,人心乃服。人心服,而后可责其用命也。辱公至厚,故敢直披其愚,亦勿令蓟门将士知之,恐生骄悍也。
本兵新任,颇惑于昔年南兵坐食之言,传闻汹汹,遂谓将有所更置。仆知而譬晓之,彼乃深省,近来帖然无异。
公与蓟门将帅,但一一务实,修守以为战备,一切浮费繁文,悉从简革。台上戍卒,无事不许擅离尺寸,但能拒贼不入,即为大功,不必有所斩获。纷纷之议,仆自为之主持,无事疑虑。若空言无实,一旦偾事,则国法森严,区区亦不能终庇之。
岳君已属之铨部,如拟升用。
答甘肃巡抚侯掖川计套虏
套虏当未纳款时,不知曾往来内地否?若先曾往来,而今款顺反禁其往来,恐彼未肯服也。夷虏彼此侵盗,乃其常态。今彼虽款顺,亦但能约其无为边患而已,若令缚其手足,不令西抢,恐彼亦未肯服也。顺则抚之,逆则绝之,在各镇自有机宜,不相牵制。
昨宣府小酋作孽,已即绝其贡赏,欲出师问罪,彼酋惧而罚治请赎,然后赏之,照旧许贡。此在宣大且然,况他镇乎?今后彼若往来经由,边臣即宜收敛城守,使人问故。彼若以西抢为词,则与之约令速行,毋得恋住。恐传闻不的,朝廷知之,以为汝有他意,致坏贡市大事。彼若顺从,则少加犒赏以怀之;若不听约束,故行恋住,则申明盟约以驱之。驱之不从,或又侵犯,则调兵以捣之。谅彼往来不过一二枝,众亦不过数千,未必各部皆如是也。顺者抚,逆者剿;逆而又顺,则又抚之;顺而又逆,则又剿之。临机观变,何常之有?至于虏众经过,或小有侵扰,此虽内地官军,犹不能一一遵守纪律,况夷性乎?且前已赔偿,不必过求矣。
本兵前覆邢道长疏,言之已尽,顷大疏不过以邢有疏,恐他日责以不言耳,然部覆备矣。辱垂问,敢布区区。
答滇抚何莱山
安氏事,如公所措画,彼必遵奉安插,未了之案,可完结矣。
得先后华翰,所论夷情,每与曾司马深加叹服。公之忠于任事,敏于剸割,仆所素知,然不谓其详重停妥如此也。虽有吴干,必试而后知其利,信哉!望益懋勋庸,以需大受。
答少宰杨二山言条编
条编之法,有极言其便者,有极言其不便者,有言利害半者。仆思政以人举,法贵宜民,执此例彼,俱非通论。故近拟旨云:“果宜于此,任从其便;如有不便,不必强行。”朝廷之意,但欲爱养元元,使之省便耳,未尝为一切之政以困民也。若如公言,“徒利士大夫,而害于小民”。是岂上所以恤下厚民者乎?公既灼知其小便,自宜告于抚按当事者,遵奉近旨罢之。若仆之于天下事,则不敢有一毫成心,可否兴革,顺天下之公而已。
答河道吴自湖
高邮堤工,闻以告成,乃久未完报者,想以大工甫就,新水暴涨,虑有变态,欲俟其坚定,乃完报耳。但闻兴、泰之间河塘溃决,复成巨浸,未审何以拯之?河流既自复故道,当无俟开浚。承教挽淮入河之策,甚善。考其汛地,虽多属河道衙门,然公欲为国家万年之计,救淮、扬目前之急,想当视为一家,同心共济也。议定,幸即疏闻。此既关系来岁漕计,自不容不预图也。
年来方内乂安,庶几小康,独河漕一事,时往来于怀。而当事诸公亦既殚厥心力矣,乃竟不获底于平成,岂所谓可能者人,不可能者天耶?奈何!宝应湖工,亦宜次第修举。
又
他人一闻行取之报,恨不能即日释去重负,而李君乃自愿留任,以就湖工,其志量忠虑,不啻加人一等矣。即如教,属铨部暂留在任,不妨他日续选。且前题奉钦依,贤能有司在任年久,遇行取之日超等选授,科即授左右给事中,道即免其试职,径与实授。此子果著有成绩,当破格处之,以酬其劳。便中或可谕以此意,俾得安意供事也。
答石麓李相公
去岁或传云,老伯已捐馆舍,然久之不见有请恩疏,心窃疑之,坐是久缺吊唁,歉甚。兹辱大疏,即属所司覆允,视彝典有加焉。盖上之笃念旧老,而推本所自如此。弟于是乃敢以生刍薄奠,因归使而布之仙几。承以老伯隧碑见委,弟虽不文,素辱同气之爱,敢不敬承?但嘉贶非所敢当,辄以璧诸使者,拙作俟秋冬间呈上也。
近闻中玄疾甚,已成痿痹,可叹。明年主上大婚,弟将告老矣,而翁又抱此大戚,宇宙茫茫,相见无日,感今悲昔,怆然为怀。奈何!奈何!
答总督张心斋
辽东素被虏患,公在兵间,劳苦久矣,仆无一日不往来于怀,欲少休骥足,顾未有间也。不敢忘,不敢忘!
虏之欣艳贡市,其情近真,但为国家长虑,未可许之。公所以应之者,甚为得策。然今虏祸方中于辽,辽以一镇当全虏之势,兵疲力寡,不可不亟为之虑也。公有良策,不妨披吐以闻,当别有指挥。
与张心斋计不许东虏款贡
西虏俺答之求贡,自嘉靖十六七年始矣,我畏之而不敢许。然当其时庙堂失策,制御乖方,虽许之,固未如今日之款顺也。比以那吉来降,归之以礼,彼遂感恩慕义,执我叛人,复申前款,我因而许之。盖机缘凑合,名义正大。故当时纷纷之义,皆以为不可许,仆独以为可;皆以盟约为不久,仆独保其无他。盖度彼既感吾放麑之恩,而又适惬其平生之愿,芳饵入口,不能自脱。
夫事美成在久,恶成不及改。今东虏于我,非有平生恳款之素也,非有那吉纳降之事也,非有执叛谢过之诚也;侵盗我内地,虔刘我人民,其迫胁无理如此,堂堂天朝,何畏于彼而曲徇之乎!且西虏以求之恳而后得之,故每内挟以为重;今若轻许于东,则彼亦将忽而狎视之,他日且别有请乞以厚要于我,启衅渝盟,必自此始。是威亵于东,而惠竭于西也。故在今日,宜且故难之,以深钩其欲,而益坚西虏之心。异日者,东虏之敢大举深入,以西虏为之助也。今东虏有求而不获,则西虏以我之重之也,亦挟厚赏以自重,必不从东虏矣。虏不得西虏之助,则嫌隙愈构,而其势愈孤,而吾以全力制之,纵彼侵盗,必不能为大患。是我一举而树德于西,耀威于东,计无便于此者矣。
昔人云:“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今主上冲年,国家幸而无事。宴安鸩毒,将发于不虞,盍姑释此以为外惧乎?仆怀此意,未敢语人,兹因询及,敢略陈其概。虽然,辽人病矣。语曰:“头痛治头,足痛治足。”今虏祸方中于辽,辽以一镇当全虏之势,病在足之时矣。不急治之,且将为一身忧。辽人素称忠勇,但苦兵寡耳。然欲足兵,必先足食。兵食既足,乃可言战。一战而胜,则东虏之气挫,而西虏之好益坚,此数世之利也。愿公熟虑之。
答总宪董嵩河
仆生平所推毂保护天下贤士甚众,然皆不令人知。昨所闻于左右者,非市德也,盖欲公知天下公论未尝尽泯,而益坚任事之心也。乃辱华翰,深用为愧。
关山议设专官事,已属有司覆行矣。
答河道吴自湖计分淮导河策
前奉华翰,报高邮工完时,已微闻维扬水患不减上岁矣,夏已如此,秋当何如?今但保高邮堤工不坏,犹足捍御。灰石初合,即经冲啮,岂得无损?惟随宜补葺,九坚一瑕,固不害为成功也。
闻缙绅之言,河既从故道入海,淮又合于江,淮、河分背而行,于地方亦甚便利。所可虑者,天妃以北,中间五六里之浅涸,有防于运道,且鄙意调挽淮逆上,且势为难。而上阳、高、宝之间,所不足者非水也,若就浅处别疏一道,或引水建闸,以为运艘由淮达河之路,而纵淮入江,以复乎孟氏之言,比之挽淮,为力似易。其河流自由故道入海,宜因其势而益导之,使河、淮永不相合,则淮安从此可免昏垫,而于运道亦无所妨。但仆自来未经此地,不悉其曲折,独以意度如此,谩呈以备采择。
黄佥宪告病,以杨二守代之,俱如尊谕,属所司覆行。但黄昔以才望荐用,今未兑成绩辄以病去,不能无托避之嫌。今既以杨代,须委任责成,毋使后人效之也。人臣既已委职受寄,宜思分义所当尽者,若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国家何赖焉?
答宪长周友山言弭盗非全在不欲
辱华翰,佳布之惠,深荷雅情。且谂宪从即驻宁州,因以弹压奸宄,拊绥善良,甚休,甚休!
盖闻圣王杀以止杀,刑期无刑;不闻纵释有罪以为仁也。“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此孔子箴病之言。是时鲁失政,宠赂滋彰,故言此以警之。若谓徒不欲可以弭之,无是理也。夫人之可以纵情恣意,有所欲而无不得者,莫逾于为盗;而秉耒持锄,力田疾作,束缚以礼法,世之所至苦也。安于其所至苦无所惧,而自不为非者,惟夷、由、曾、史为然。今不曰吾严刑明法之可以制欲禁奸也,而徒以不欲率之,使民皆释其所乐而从其所至苦,是天下皆由、夷、曾、史而后可也。舜,不欲之君也;皋陶,不欲之相也。蛮夷猾夏,寇贼奸宄,犹不能无明刑作士以威之,况其余乎?
异日者有司之不敢捕盗也,以盗获而未必诛也,不诛则彼且剚刃于上,以毒其雠而合其党,故盗贼愈多,犯者愈众。今则不然,明天子振提纲维于上,而执政者持直墨而弹之,法在必行,奸无所赦。论者乃不惟舜、皋之所以致理者,而独用懦者姑息之说,衰季苟且之政以挠之,其无乃违明诏而诡国法乎?执事当弭盗之任,而华翰所云,又似不徇俗以为是非者,故敢略陈区区,惟高明裁择焉。
与藩伯曾阳柏
不榖猥以菲薄,谬膺重任,日夕惴惴焉,惟颠陨是虞。今赖天之灵,袓宗之祐,目前景象庶几小康,实主上圣明,国家之福也。不榖何功之有焉?顷辱华翰,奖许过情,援引经义,证以古哲,皆非谫劣所能当也。愧谢。
确庵高明沈毅,秀雅而文,他日必为国家柱石。不榖于国无所裨补,惟思推毂英俊,以共襄王事。然追念生平所拔举,可托之久要如确庵者,一人而已。既以自庆,亦以为公庆。
豚儿寡学,滥窃科名,远辱遣贺,兼拜珍贶,感戢莫喻。兹因鳞便,用伸积怀,别具侑柬,统惟鉴存。
答枢使张容斋
别后,各抚按诸君咸有书来,言台从所经,禁止馈遗,节省供应,虽交际常礼,一切谢却。盖缙绅大夫仰翁之贤,固非一日,乃今所见又过于所闻,宜其称扬颂说之不已也。慰仰,慰仰!
二南素被王化,而翁又悉心简求,他日必有膺椒涂之选者。大疏至,即属所司整备奉迓矣。人去,草草附候。
答蓟镇巡抚杨晴川
辱示援辽之意,前说为长,幸留意审画,以俟一举。但闻大议,亦已质之本兵,本兵遂列之防秋疏中,以未定之说,为庙授之算,殊可笑也。且此举本欲出奇制胜,以图非常之功,非可岁岁征调,以自疲其力也。用奇之道,疾如脱兔,若岁以为常,又举一镇之人趱前那后,接踵而移,此漕舟挨帮之规,非兵家握奇之算也。
答福建巡按商燕阳
刘凝斋以任事致谤,公论不平,非执事秉虚,公行直道,孰肯为之极力昭雪乎?非独刘一人之感,将以持是非之衡,而作任事之气,其有裨于世道不浅也。慰仰,慰仰。
答河漕傅后川
河、漕意见不同,此中亦闻之。窃谓河、漕如左右手,当同心协力,以期共济。如所见必不能合,亦宜各陈,以俟宸断,不宜默默而已。国之大事,不妨公议。事君无隐,岂为失忠厚之道耶?
答总宪陈我度
昔借公于苏、松,实出鄙意,乃执政者,谓公有私于云间也,遂有按剑之疑。是时谗慝盈朝,仆虽深知其枉,弗能救也,然于是恒以为歉。
兹幸英主御极,大明当空,振幽启顺,以兴太平之治,仆乃敢以公进。然不径登之廊庙,而置之节镇者,则以蓟门要地,暂借重望以辑睦文武,谧宁边圉,共襄安攘之业耳。简命涣颁,舆情胥庆,比闻旌节已至,尤慰鄙怀。
答应天巡抚胡雅斋言严治为善爱
辱华翰及别楮,捧读数过,不胜浣慰,不胜敬仰。
盖吴中财赋之区,一向苦于赋役不均,豪右挠法,致使官民两困,仆甚患之。往属阳山公稍为经理,而人心玩愒日久,一旦骤绳以法,人遂不堪,谤议四起,然仆终不为动,任之愈力。今观公所措画,不吐不茹,式和厥中,积岁恃顽强梗,咸俯首祗奉约束,盖至是吴人始知有法,而阳山公之经理于始者,赖卒成之矣。虽然,此吴人之福,而彼不知也。
夫富者,怨之府;利者,祸之胎。而人所以能守其富而众莫之敢攘者,恃有朝廷之法故耳。彼不以法自检,乃怙其富势而放利以敛怨,则人亦将不畏公法而挟怨以逞忿。是人也,在治世则王法之所不宥,在乱世则大盗之所先窥,乌能长有其富乎?今能奉公守法,出其百一之蓄,以完积年之逋,使追呼之吏绝迹于门巷,驯良之称见旌于官府。由是秉礼以持其势,循法以守其富,虽有金粟如山,莫之敢窥。终身乘坚策肥,泽流苗裔,其为利也,不亦厚乎?故仆以为此吴人之福,而彼不知也。夫婴儿不剃首则腹痛,不痤则寖疾。而慈母之于爱子,必剃且之者,忍于其所小苦而成其所大快也。仆窃以彼 中于执法之吏,当尸而祝之,而又何谤议为哉?况今明主在上,是非审核,即有流谤,适足以速祸而自毙耳,何能为,何能为?愿公益坚初志,以永肤功。
答向台长
近得家信,言执事有馈于寒舍甚厚。舍弟辈以夙有省戒,不敢承领,已即返诸来使。窃计执事荣代,不审赵璧之果完否也?唯幸查照。前屡承嘉惠,俱未敢当,不图执事之终不见谅也。
答河道巡抚
孟渎既开,练湖亦有次第,甚慰悬切。但闻下图田庄,俱已查革,而道墩一区岿然独存,人以为法未尽行也。
吴、歙相哄,本部议欠妥当。时仆曾喻司徒,以此事经二百年,虽少偏累,而相沿已久,无可奈何,一旦更之,恐众不服。而渠固求允议,今果有此,实自贻之戚。然关系地方大故,或至猖披,后难收拾。幸公责该道有司,委曲善处,消患于未萌可也。
奏对拙稿,随时私刻,留传后人耳。偶以一册寄之阳山,不意渠遂锓梓。今望公勿多传,盖其中密勿造膝之语,虽不尽载,而诸所论建,亦有留中不发者,显以示人,非入告出顺之义也。幸惟裁亮。
答宋阳山
徽州丝绢事,明旨处分已尽,抚按诸君奉而行之可也。此事虽由殷石汀议处欠当,然既奉钦依,则令由上出,乃不行申诉,辄纠众鼓譟,是抗王法也。此而不惩,则天下效尤,渐不可长。
当事者动以激变为言,挟众以胁朝廷,非所以佐天子振纪纲而齐海内也。且以北虏之强,南夷之犷,朝廷折箠而制之,皆反手絷颈絷致阙下。彼素称衣冠文物之区,渠敢反乎?有以待之,不足畏也。
答吴总宪
李总戎以死勤事,殊为可悯。代者王君,以其久于粤西,故用之。
顷得家信,言公有馈于寒舍甚厚。舍弟辈以夙有省戒,不敢领,即以璧诸来使,谨以原帖纳上,幸惟查照。往者,屡辞嘉命,未蒙见谅,后若再及,不敢不以上闻,恐彼此俱弗便也。
答楚学道金省吾论学政
辱翰示,知道从已入楚,欣慰。
楚中士习久敝,顷公一振之,士稍稍向方,然其志未定也。仗公之重,再加振饬,庶几丕变,至注厝所宜,不外乎华翰“遵敕谕”三字而已。
夫以孔子之圣,平生所志,惟在东周,生今反古,深用为戒。老不得行其道,犹修《春秋》以存周典,此岂以周之法独善于前代哉?盖为天下之礼宜尔也。今世俗皆曰“愿学孔子”,乃不务遵祖宗之典,以服官寡过;而好言上古久远之事,以异趋为高;动循衰世苟且之政,以徇情贾誉。此岂圣人所谓“为下不倍”哉,恶在其为遵孔氏也!
不榖素无学术,谬膺重任,思所以鼓驽钝,佐明主者,惟日取我祖宗之法度修明之,然十犹未二三也。窃以为今之教士,与士之为学,皆如不榖之所以事上致理者,而后有得于遵孔之义。不识高明以为何如?
答闽抚庞惺庵
辱华翰,领悉。大疏俱属所司一一议覆。
军饷既有剩余,如拟蠲负,以宽民力,然非前人任怨催并,则公庾安得赢余?旧逋安得蠲免?诸葛孔明云:“法行而后知恩。”正此之谓。今人不达于治理,动以姑息疏纵为德,及罹于辟,然后从而罪之。是罔民也。仆秉政之初,人亦有以为严急少恩者。然今数年之间,吏斤斤奉法循职,庶务修举,贤者得以效其功能,不肖者亦免于罪戾,不蹈刑辟。其所成就者几何?安全者几何?故曰:“小仁,大仁之贼也。”子产铸刑书,制田里,政尚威猛,而孔子称之曰:“惠人也。”然则圣贤之意断可识矣。以公之高明深识治体者,敢质此请教。
钱法原以是民,非为兴利,然足国之道,亦不外此。盖世间银少铜多,公私之费皆取足于银,故常患不足。今化铜为宝则民用益饶,民用既饶则上供易办,故足民亦所以足国也。闽中钱法通利,此地方阜安之兆,可喜!幸公因其势而导之。
答户部王疏庵
仆平生无他行能,独好推毂天下贤者,自在词林迨入政府,其所保护引拔,宁止数十百人?然以为国,非为私也。乃仆以诚心求贤,而人不以诚心相与,若乃披肝胆、见情愫、一心为公,不引嫌、不避怨、与吾共图国家之事者,如公亦不多见。向以求归恳切,不得已暂遂高怀,别后惘然如有所失。比闻太君康寿,道体安和,宿恙全愈。当此清明之会,忍遂忘情于斯世乎?倘翻然回辙,当虚一席以俟。
豚犬寡学,滥窃科名,猥辱遣贺,弥用为愧。厚贶概不敢当,辄附使归璧。草草附谢。
答守备太监王函斋
辱华翰,知道从已入郢,欣慰。
书中谓莅事之初,未遑施措,惟有兢业。只此“兢业”二字,便是施为之本。尧、舜之所为圣者,亦不外此,幸勉图力践。他日入管内枢,植骏业,垂名青史,可预卜矣。敬仰,敬仰!
门下未及下车,辄烦遣使存问老亲,念此雅情,惟有铭感。此后但俯垂存念,即是惠及蓬庐,不烦惠礼,致累清德也。
答蓟辽总督方金湖言俺酋西行不利
北虏贡议,公实始之,盖八年于兹,而夷情愈顺,边鄙用宁,公今入朝,又克终其事矣。凡此大功,固宜铭之太常,垂之青史,岂特一时赖之而已乎?
虏酋西行既决,难以挽留,边人咸恐此酋既去,来年贡市或不如初。不知虏人嗜利,观其会三镇之人,与之盟誓而去,彼盖犹恐吾之有变,肯自渝负以失大利乎?要在边臣善加抚驭,毋自失信以起衅可也。但仆料老酋此去必不利。渠本无去意,但为切尽所迫,黾勉从之,诸部亦不乐行,众心不齐,战必不力,一也;自款贡以来,豢縻于中国之服食,心骄气惰,不足以当瓦剌新锐之虏,二也;南畏中国,东畏土蛮,牵制内顾,势力自分,三也。三者皆兵家所忌,故曰必败之道也。公试观之。
答河道吴自湖
辱翰示,知淮已归流,水势渐退,慰甚。
河患自古记之,有非人力所能胜者。但仆今谬当大任,一闻愁叹哀号之声,痛心疾首;虽智力短浅,济时无策,然不忍坐视民之失所而不思以振救之也。淮水既已会河,则导江之说无烦再议。高邮堤加以木城,真万全之策。宝堤既难举,李尹留之,无所事事,咨部赴选可也。
答巡抚高凤翥
两辱翰示,具悉同心之雅,感谢。
前奉书,谓宜止虏酋之西伐,犹未知彼有约三镇订盟之举也。后见金湖疏,谓彼西行已决,仆亦以为不可止矣。今观答公书,则其意尚狐疑,仆前书所料,固不谬也。然此酋不去则已,去则必败。彼既年老志偷,而其众不欲行,又豢縻于我之服食已久,无复曩时之飙疾。以骄惰不习之兵,当瓦剌新锐之虏,其势固不敌也。且南畏中国,东畏察罕,力分而势涣,强行而众疑,故曰必败也。今既以书劝止之,以见公相为之意。此后但宜任其去留,不必固止。彼去,吾亦利;不去,吾亦利也。
答四川总兵刘草塘
辱华翰,深荷雅情,厚惠概不敢当,辄璧诸使者。
不榖素以荐贤为心,又见近日武气不振,故每每曲为保护奖率,然以为国,非以市德于左右也。顷向确庵公一言之,渠必以告,统惟鉴存。
答两广凌洋山计罗旁善后
罗旁之役,初意但恐宿寇初除,根株未尽,姑少迟建设,以俟人心之定,会新司马亦以此为言,遂从再议。近来彼中人来,皆言此地在四府之中,素称沃壤,与广右边徼不同,且远近之民,愿受廛者众,不设官建治,何以统之?是以知再议之为迂谬也。今既经理有绪,竚竢大疏至,即属铨部选除矣。
但闻愿附籍者,多系远县之民。其中或有来历不明,流浪无根;或贼党诡名伪姓。若但务招徕,不加审别,兰棘并植,狼羊同饲,将复为昔日之罗旁矣。窃以四府邻近之人,亦自有就招者,彼风土既习,板籍有据,环数百里之内,封壤相接,迁徙无难。且彼素被贼患,茹苦日久,今畀之以沃土,与之以安乐,亦所以偿之也。其中徭赋务从轻省,法令不宜烦苛。使人怀定居,远迩争赴,数年之后,可尽化为乐国矣。
夫戡乱非难,已乱为难。当此重开再关之时,即宜为长治久安之计,惟高明择焉。
答滇抚王凝斋
向奉书云云,恃在世讲至爱,故敢直献其愚,猥辱采纳,地方之幸也。
莽酋事,昨罗大参来,问之,皆如察院言。且谓此酋有兵百万,战象万余,西南诸夷,尽为所并,交趾亦半属之,将来必为滇人忧。具言不知何所据也。大抵修内治,饬武备,虽边圉无虞,亦不可懈,岂视外夷强弱以为缓急乎?自今该道兵宪及州县正官,宜慎选其人,俾如意整饬,使远至迩安,则有备无患之道也。
答司寇王西石
张尹至,辱翰贶,深荷雅情。
豚儿寡学,谬窃科名,其躐登上第,则出主上亲拔,非仆庶几所敢望也。兹辱奖谕,弥增其愧。老父顷患甚剧,今虽暂愈,然闻动履尚属艰难,桑榆暮景,风烛可虞。颛拟主上大婚后,乃敢乞身。今定婚期于来岁三月,则陈情之举,当在夏初矣。遥望此期,以日为岁,奈何!
太君之寿祉茂臻,我公朝夕欢养,诚人间希觏之事。其视仆等,愧歉无地矣。
简儿叨授一职,遣归完娶。贤郎归,已托致鄙悰。老母高年,内人又不知礼节,倘有不备,惟冀垂念夙雅,俯赐矜涵。非所望也,敢布腹心!
答藩伯张周田
惟公雅度宏才,昔在铨部,仆已切倾向。中罹排陷,至于垂翼,又窃为惋惜。今当清明之会,群才毕集,暗曶昭苏,骅骝属路,从此皆康庄矣。愿懋建鸿巨,以副所期。
答南司成屠平石论为学
成均任重,宜借高贤,简命涣颁,舆情胥庆,在仆素心,喜可知矣。虽然,亦有区区之愚,不敢不以告也。往闻公好谭理学,雅称同志意,必实有所得,非空言者。顾仆奉教之日浅,未能仰窥精蕴。独见公之督学浙中,秉公执宪,屹然不摇,则诚务躬行,不事空谈者。故今日之举,亦愿公以浙事行之也。
夫昔之为同志者,仆亦尝周旋其间,听其议论矣。然窥其微处,则皆以聚党贾誉,行径捷举。所称道德之说,虚而无当,庄子所谓“其嗌言者若哇”,佛氏所谓“虾蟆禅”耳。而其徒侣众盛,异趋为事。大者摇撼朝廷,爽乱名实;小者匿蔽丑秽,趋利逃名。嘉、隆之间,深被其祸,今犹未殄。此主持世教者所深忧也。《记》曰:“凡学,官先事,士先志。”士君子未遇时,则相与讲明所以修己治人者,以需他日之用。及其服官有事,即以其事为学,兢兢然求所以称职免咎者,以共上之命。未有舍其本事,而别开一门以为学者也。孔子周行不遇,不得所谓事与职者而行之,故与七十子之徒切磋讲究。其持论立言,亦各随根器,循循善诱,固未尝专揭一语,如近时所谓话头者概施之也。告鲁哀公曰“政在节财”,齐景公曰“君臣父子”,在卫曰“正名”,在楚曰“近悦远来”,亦未尝独揭一语,不度其势之所宜者而强聒之也。究观其经纶大略,则惟宪章文、武,志服东周,以生今反古为戒,以为下不倍为准。老不行其道,犹取《鲁史》以存周礼,故曰:“吾志在《春秋》。”其志何志也?志在从周而已。《春秋》所载,皆周官之典也。夫孔子殷人也,岂不欲行殷礼哉?周官之法,岂尽度越前代而不可易者哉?生周之世,为周之臣,不敢倍也。假令孔子生今之时为国子司成,则必遵奉我圣祖学规以教胄,而不敢失坠;为提举宪臣,则必遵奉皇上敕谕以造士,而不敢失坠。必不舍其本业而别开一门,以自蹈于反古之罪也。今世谈学者,皆言遵孔氏,乃不务孔氏之所以治世立教者,而甘蹈于反古之罪,是尚谓能学孔矣乎?
明兴二百余年,名卿硕辅、勋业烜赫者,大抵皆直躬劲节、寡言慎行、奉公守法之人。而讲学者每诋之,曰:“彼虽有所建立,然不知学,皆气质用事耳。”而近时所谓知学,为世所宗仰者,考其所树立,又远出于所诋之下,将令后生小子何所师法耶?此仆所未解也。仆愿今之学者,以足踏实地为功,以崇尚本质为行,以遵守成宪为准,以诚心顺上为忠。兔鱼未获,无舍筌蹄;家当未完,毋撤藩卫。毋以前辈为不足学而轻事诋毁,毋相与造为虚谈、逞其胸臆,以挠上之法也。嗟乎!斯言也,使出于他人则以为谤,而仆固素有志于学者也,其所以言此,必有慨于中者。惟高明裁之。
答边镇巡抚
虏众既败于西,复挫于东,自此以后,奉约束当益谨,边患可少纾矣。
但在我犹当坚守恩信,益务以德怀之。盖此虏虽弱,既已附属,犹足为我外藩,若使瓦剌生虏得志,非中国之利也。其所定约法,至为简当,彼即不果西行,亦可循而勿改。
今边镇所急,惟在广积贮,兴屯利,畜壮勇,休士力,以待他日之变,其他皆空文耳。惟公加意焉。
答总宪高凤翥
不孝积愆累衅,遘此闵凶,叠辱吊唁,不胜哀感。比者屡沥血诚,恳乞终制,不蒙俞允,更荷逾分之恩。在主上虽自为国家计,而于孤之微情,则有歉矣。婴兹穷苦,无可奈何,乃有辞俸守制,预定归葬之请,诚不得已也。乃二三少年,不达皇上恳切勉留之意,又不白孤所以委曲顺命之心,妄行渎扰,遂致上干天怒,赫然震撼,伤动圣心,亏损国体,此又孤不幸中之大不幸也。伤痛之余,加以震惧,形神俱瘁,病势转增,奈何,奈何!
辱示钱法并边务诸款,虽未得细读,然略观其措画,皆经纶大著数也。幸即疏闻,实时整理,乃为有济。
答太宰王疏庵
前兵部差人去,孤方在苫块间,荒迷未及奉书,想垂原亮。
铨衡重任,非公不足以当之。比时孤方乞归,然不敢以去国之故而忘谋国之心,故敢以公进。然公之忠亮,实素简于上心,故疏上即荷俞允,非俟孤言以为用舍也。简命涣颁,舆情胥服,方翘首跂足以望公之至。愿遄发征麾,以慰鄙望。
答藩伯杨魏村
辱垂念年谊,吊唁勤惓,无任哀感。承诸年丈欲俯临贶奠,极荷至情。但孤自召见视事之后,即闭门守制,更不敢于私宅接宾受吊,四方相知奠仪,一切谢却。虽诸年丈辱在世谊,与众不同,然亦不敢当也。谨录奠章佳稿,先寄回,宣之先人柩侧,冥漠有知,必深衔感。厚奠则不烦贶及,便中草草附谢。仍希叱名于诸年丈,统容来岁南归,一一踵谢,唯鉴原。
答河道吴自湖
孤自遘闵凶,两辱慰唁,无任哀感。厚奠概不敢当,辄璧诸使者,谢谢。
维扬蠲赈事,大疏未至,已属计曹题请。兹又取疏中未尽者,属之再题矣。
夫天道玄远,灾祥之应皆未可知。孤尝学此于天官氏矣,考其占验,咸属茫昧。民之饥溺,自当拯援,虽微星变,宁忍坐视!古之圣王,遇灾而警,惟修人事,镇静以处之;不宜牵合事应,过为惊惶,以致摇众也。
答甘肃巡抚侯掖川
惟公任西陲,劳积茂著,顷者循例晋秩,未足为酬。
俺答已报西行,渠近奉约甚谨,虽经贵镇,谅无劳扰。望公戒约边吏,谨守汛地,以礼处之。如遇有溷索,即以孤意喻之,令其安静守约,无坏大事。盖彼数年在宣大,凡孤使人传示,渠未尝不服从也。
答吴环洲
承示,虏王竟已西行,即传示西镇以礼处之,谅无骚扰。但此虏以迟暮之龄,当豢饱之后,不宜远事忿争。若徒扬虚声,中道而反,犹足以蓄锐示威。倘不量彼己,逞于一决,乃必败之道也。在我乘此休暇,益修守备,以待彼之变。
答蓟镇巡抚陈我度言辞俸守制
唁贶再临,又辱别谕云云,敢不敬承雅意。但孤暂留在此,实守制以备顾问耳,与夺情起复者不同。故上不食公家之禄,下不通四方交遗,惟赤条条一身,光净净一心,以理国家之务,终顾命之托,而不敢有一毫自利之心。所谓或远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此孤之微志也。况昨承恩眷,特使廪人继粟,庖人继肉,数口之家,不啻足矣。若独辞上禄以沽名,又受私馈以自润,内欺其心,外欺其主,孤不敢也。
至于公比者之起,虽出孤意,然非敢市德于左右也。徙念蓟门重镇,抚台要职,辱与公为知己,故以仰托,冀有疏附后先之助耳。公第绥和将士,保固疆圉,即所以酬圣恩、答相知,外此,秋毫非所敢望也。再违宠命,恐公不达鄙意,而以孤为疏外于左右,故敢吐衷愫如此。语率无次,万望矜原。其节间所惠,亦俱附璧来使,统希查照。
答陕西巡抚宋礼斋
近日,曾有人言,榆中筑台工急,军人嗟怨者。孤窃以劳民动众之事,谁肯乐从?惟谋国者主持不惑,当事者措画有方,乃可望其底绩耳。昔谭司马在蓟建议筑台,其时人情汹汹,流言四起。忌者欲因此中以奇祸;政府诸公亦皆惧而求罢;独孤一人力持不顾,乃克有成。数年以来,虏不敢窥蓟者,实赖守险之力。若如当时之议,岂得有今日乎!
今虏方款贡,正宜及时为备,诸言练兵除戎云者,悉虚文耳。惟修守一事,庶为切实。且边卒无荷戈死敌之苦,徒用其力,未足为劳。但需宽其程限,示以勿亟。时一亲阅,鼓以赏犒,则自乐于趋事矣。
答李石麓相公
不孝积愆累衅,遘兹闵凶,远辱慰唁,兼拜厚奠,无任哀感。
念先人昔得侍于年伯翁,投分不浅。翁之爱弟,有逾同气。今年伯翁与先人相继永逝,而翁与弟,同抱惽忧,以此言哀,哀可知矣。顾翁谢政,归侍数年,养生送终,两俱无憾。弟一别先人,十有九年,生不得侍养焉,没不得视含焉,乃又为时所羁绁,不得一申凭棺之情,抱恨终天,死不能赎。此则弟所遇之尤舛,情事之独苦,而翁之所不知者也。天乎痛哉!谁则怜之?
顷已面恳圣慈,俟大礼成后,当复申归葬之请。想翁所垂念者,辄以奉闻。使旋,草草附谢,嗣容颛裁。统希鉴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