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知己顾东桥李良白与诸公书
与南学院吴初泉
弟以浅薄,叨附榜末,夙于门下投分至深。数年多病乞归,踪迹靡定,自外于贤者,然所向慕天下长者,未有先公者也。伏审振铎南郡,多士响应。公输操墨,则楠梓呈材;良、乐控衔,则骅骝骋足。才品士风系于公之身者,岂其微哉?欣仰,欣仰!
兹有冒渎。弟家世寒贱,为童子时,遇先刑部尚书东桥顾公。其抚楚时,拔正于毁齿之时,称为神童,其实正靡有异才如古融、粲、勃、泌足以惊人者。而顾公又当代名流,文章宗匠,乃一见即呼为小友,解束带赠之;临别,又出其幼子见嘱曰:“他日以吾子孙相托。”乃正徼时厚幸,以有今日,皆顾公赐也。深惟古人一饭之谊,窃慕豫让国士之报,而力不副心。
又顾公殁后,颇罹横议,家世遂微。有孙二人,今隶应天府学,其志行固有家风。追惟畴昔期许之言,而二子又幸厕门弟子之数。弟不于此时借公垂盼优录,以少效犬马,恐一旦溘先朝露,即弟终已有负德之恨,无以见东桥公于冥漠矣。知门下肃教端范,绝迹请托,而弟抱此区区,干冒清严。观过知仁,谅不深罪。孤女窃照于邻姬,孱夫贾勇于乌获。倘蒙垂念,则弟犬马之诚,实借公以报顾,又感顾以报公矣。仰俟尊裁,惶恐,惶恐。
与文选李石塘
张甑山来,奉翰教。以扈驾山陵,未及裁答,甚歉。昔公养重丘围,望隆朝野。今清明之会,褎然汇征,展布平生,以答群望,在此时矣。
辄有奉渎。仆自童稚时,受知于东桥顾公,以子孙见托,公所知也。其惠政湖湘,宣劳陵寝,清节伟绩,亦公所知也。今圣皇御极,恩被幽隐。若此公者,虽不与大礼、大狱同科,然其行谊端方,文学醖藉,固江左伟人,先朝耆硕也。而历岁久远,人罕知者,故恤典未及,公评惜焉。幸该科有再举之议,仆冒昧作一书,托之少鲁提学为之表扬,附于公举之末,烦公转致之。倘面会少鲁,致详鄙意,又大快也。
与南学院周少鲁
自公简畀学使,清誉藉甚。楚侗先驱,公为后继,可称二美。浣慰。
鄙情奉渎。顾东桥先生璘者,抚楚人有惠政,陵寝又效勤劳。仆昔在童稚,辱此公“国士”之知,别时以子孙见托。仆驽碌至今,未有报也。圣皇御极,惠及幽隐。如此公虽不可与大礼、大狱同科,而人品文章,昭代伟人也。后裔式微,不能自列,而恤典缺焉,公评甚惜。幸该科有再录之疏,望公俯赐表扬,入公举之末,使得沾旷**之恩。是在公义举,足以树风;在仆酬知,亦明雅道矣。
恃作桑梓,敢冒掠美。其抚台念堂公、察院冯公,均借鼎力,尤所恳也。
答姜巡抚言李公恤典事
屡承揭示,差人竟不索报,遂失裁答,为歉。
兹有冒渎。李长白公讳士翱者,昔守荆南,甚有政绩,至今荆人俎豆之。历扬中外,咸著嘉声;清德令名,终身无玷。独以后裔式微,人鲜知者,恤典缺焉。今该科有再录之议,倘荷垂慈,特加表荐,不惟李公结效于冥壤,而区区亦得借报于乞邻矣。草率冒干,统惟鉴亮。
(右李公,即初守别,试先父为神童者,后至户部尚书。)
答应天巡抚
前冒渎东桥老先生恤议,料已无及矣。乃荷垂念,特为疏请,不惟桥翁感德于泉壤,而仆亦借报于乞邻矣。衔戢之私,非言可既。
与南列卿王公
东桥顾老先生,昔以其少子名峻者见托。今欲为之求一功名,久之未有因也,且令归以候时。其家贫甚,幸念薄分,一垂盼焉。余不敢及。
与南掌院赵麟阳
仆昔年十三,大司寇东桥顾公,时为敝省巡抚,一见即许以国士,呼为小友。每与藩、臬诸君言“此子,将相才也。昔张燕公识李邺侯于童稚,吾庶几”云云。又解束带以相赠曰:“子他日不束此,聊以表吕虔意耳。”一日,留仆共饭,出其少子,今名峻者,指示之曰:“此荆州张秀才也。他年当枢要,汝可往见之,必念其为故人子也。”(懋修曰:东桥先生,不惟知先父,又知其幼子峻,不自致青云,必待见故人,乃得功名。此等神识,若有前定数以主乎其间。前辈神识,殆不可及。)仆自以童幼,岂敢妄意今日?然心感公之知,思以死报,中心藏之,未尝敢忘。
前年顾峻来见,仆因追忆公言,不觉嘘唏流涕。念无以厚之,欲以鄙衷控之皇上,辞免当得荫子,移之于顾,以报知己。会杨虞坡太宰知之,为仆谋曰:“东桥昔督工显陵,有劳宜荫,为当路所阻。当时先后在工者皆荫,而公独无,此可援例陈乞。且公海内名流,补与一荫,岂得为过?”后于工部查公果未沾恩。遂令峻生具疏自乞,蒙恩俞允。此朝廷录旧之恩,而仆报知己赞成之义也。
今闻其侄辈咸起妒争,言峻是三房,伦序不宜,投揭留都法司,欲行率夺。彼盖不知乃祖见托之言,仆报知己之意,但知录荫常例相竞耳。且已奉明旨,孰得而易之!乞公明示以大义,给峻生一执照,庶不为强圉所陵,而仆区区之义,亦可报东桥公于冥漠矣。缕缕聒听,统惟鉴原。
与操江王少方
顷辱华翰,舍人回,已具复。
兹顾东桥老先生乃郎,赴京谒选。其期尚远,告回搬取家眷,欲邀惠于执事,求一站船载行。其中夫役,不榖已捐俸助之。一舟之外,更无所觊,亦不敢求大舟,但少异于民船可也。此子之得荫,执事所知。昨小儿往来途中,皆不敢乘官马,乃独厚于故人之子,情不得已也。然执事但如不榖所求者与之,一毫勿有加,加则伤惠也,又紊事体。统惟裁鉴。
(懋修曰:余编次先公书至此,不觉涕泪沾襟。盖其感激高义,不昧心期,咸在殁身之后图之,不一而足,愈久愈殷,是以可痛也。先公厕在仕途,推毂海内名贤众矣。而殁身之后,三纪于兹,未闻有温言美意一及后人者。马伏波之薏苡,朱勃焉逢?任西华之葛衣,孝标谁作?虽其特义,不敢比迹顾公,亦良由德薄名湮,渐渍嫌疑,由来有基矣。为之三叹。)
答廉宪王凤洲
叠辱华翰,深荷雅情。惟丈俊才卓行,冠冕人伦,沈抑数年,舆情共惜,然不困厄,乌能有激乎?清明之世,与天下贤士,褎然汇征,纾先世之积愤,展平生之所怀,在此时矣。幸努力自爱。
辱惠佳书,宝若彝鼎,兼之珍币,岂所敢当。重违尊意,谨领佳绢二端,余附使归璧。匆匆附谢。另具侑柬,统惟鉴存。
二
才人见忌,自古已然。春首浮议之兴,良亦由此。公论在人,其可泯乎?
仆虽不肖,窃敢自附于祁奚之谊。乃汪伯玉遂以告公,若将有移德于人者,非仆本指也。吴干、越钩,轻用必折;匣而韬之,其精乃全。公读礼之余,阖扉养重,亦天所以韬其光而厚其蓄也。愿公自重,毋忽。
雅惠不敢例辞,辄用登领,附谢。别具侑柬,统惟览存。
三
今岁当宾兴,楚人闻见甚陋,诚愿得公大雅之作,以为程序。幸遄发征麾,趣赴盛会。
惟公以鸿渐之仪,困于燕雀。兹当圣作之隆,众贤汇进。铭太常、勒燕然,皆所优为者。外台执宪,直暂借耳。
使旋,草草附复。
附答楚按舒念庭
重承华翰,深荷雅情,铭心之感,言不能悉。
新任王廉宪凤洲,娴于文词,委以程试之作,必能代劳,有裨盛典。
差旋,敢谩附此,诸惟鉴存。
四为楚宪长时
缴凭人至,知道从已至楚。入锁院,主文衡,今岁程序,必将为海内冠矣。以下国之荒陋,何幸得闻云和之声,睹瑰玮之宝哉?
宪长例当入觐。汪伯玉言,公雅不乐行。且循资、量移、晋右辖,旦夕便可为内转之阶。仓卒不及为公择地,但借资耳。诸惟原亮。
五自太仆卿转郧院时
前令弟送公河上书,其中所言,具见经济宏猷,一一领悉。承差至,知道从已入楚视事,无任欣慰。人旋,草草附复。
六郧院时
前老父诞辰,已承伟制;兹老母七袠,复拜雄篇。天孙之锦,后先相映;昭华之宝,璀璨盈庭。珍重感切,诚不能喻之于言也。
七郧院时
辱示数议,俟大疏至,当属所司覆行。
前岁遣三司马阅边,惟汪伯玉所注措,强人意耳。乃忌者反用此诬诋之,殊为可讶。今已息喙矣。
奉别札云云,昨大察时,并未闻有议者,似不必自生疑虑也。
八大理卿时
郧台僻处,非展骥之地,而岩廊又无虚席,故暂移留棘,以需次焉。
仆先世单寒,非阀阅衣冠之旧。老父不揣,妄干名笔,是何等人地,而辱王、谢大家之垂盼乎?高文尚未拜观。
九
自借郧台,而忌者日以伺公之衅。重之以先朝之事,而令弟解近侍矣。操之以举刺之例,而科疏纠冒滥矣。或云仆有不足于君所,或云公有所怨滞于周南。众口之铄,有自来矣,故横发于南疏。盖亦积渍渐润使然,非独言者之过也。如闻舆人之言,此举不中,且复有继者。不得已,暂解见任,以息群喙。旋当复公旧毡,涤雪以需大畀焉。然蔽贤之罪,首当在仆,无所归咎。
伏承翰教,深以为愧。余具别楮,统惟鉴存。
十
孤自遘先人之变,即荷厚情,远垂唁慰,兹又辱奠贶。今同年中,有孤所引援,见居要路,漠然不一赐问者。乃公独用情优渥至此,令人哀感,愧死无地矣。
厚贶概不敢当,谨领尊章,先寄宣先人柩侧,用承公兄弟通家至情。冥漠有知,必效衔结。余辄璧诸使者。
十一
孤之此行,本属初意,兹蒙俞允,获遂夙心,所谓求仁而得仁也,他何知焉。月之四日抵舍,十六日,幸克襄事,即欲奉老母,匍匐就道。奈天暑不能远涉,不得已,再乞展限。如不获命,则孤星驰先发矣。
叠辱慰奠,深荷至情。但厚惠概不敢当,仍璧诸使者。草草附谢,不悉。
十二
南归,叠承华翰,吊慰勤惓。感戢雅情,言不能悉,中心藏之而已。还朝后,又奉华札,并初夏所寄俱至,益深怀感。
家君在时,曾以祠碑渎求名笔。荷蒙不弃,贶以鸿篇,此时不肖未得见也。昨归,于家弟处取而读之,其文词之粹媺固不待言。乃其意义渊奥,寄托宏远,直逼古匠。公平生之文,可传于后者,固难悉数,然而如此作,恐亦不多得也。即以勒植祠中,永为家宝。
兹因使者,一伸感仰之私,并具不腆,少伸谢悃。鄙怀固非楮笔所能尽也。
答藩伯王麟洲
不肖以六月望日抵都。仰荷宸情忻豫,殊锡骈蕃,诚非捐糜所能报称也。
远辱翰贶,并初夏所寄俱至。贤昆仲敦念宿谊,垂询不遗,曷胜感戢!
今大道既夷,公论昭揭,自此已往,皆骅骝骋足之日矣。愿益坚雅操,以需崇畀。
十三起京兆时
向者推毂不遂,反增多口,致公再辱,歉恨殊深。比承华翰,益增其怏怏也。
不榖徼时厚幸,久玷机衡。幸主德日明,百司奉职,颓纲坠纪,渐次振兴,内外之治,庶几小康。一二年后,可以纳管钥谢事矣。独念海内遗贤,未尽登庸,多在轴不可招者,此不榖所以死不忘惓惓也。
远辱华翰,深荷雅情。使旋,谨此谢复。
十四
令弟至,拜翰贶,极感注存。
儿曹寡学,并捷南宫;老母高年,足慰朝夕。但德薄而享厚,可惧耳!
令弟旋,附复。别具侑缄、另楮,统惟鉴存。
别论,领悉。
令弟入觐,亦辄引疾,再三强之,乃复出。借重齐鲁督学,又辞不拜。人情世路,诚为崄;而昆仲之畏惧,亦已甚矣。闲云出岫,倦翼投林,何容心于意必乎?不榖羁绁一身,惟有因之羡慨而已。惠子知我,固不悉言,统维鉴存。
答陕西学道王麟洲
儿曹寡学,冒窃非望;远辱遣贺,弥切兢惭。厚惠概不敢当,辄附使者归璧,幸惟原亮。
近已借重督学关西,念资俸已越,不宜仍淹外服。而三秦重地,学宪要秩,非假重望,不足以当之。竢阅历愈深,不次当有崇叙耳。
十五
曾见藏真绢本《千文》,或云楮本者更佳,于邺架借观之,辱不吝专遣寄示。骊珠颗颗,璀灿夺目。绢本虽晚笔,神彩要不逮也。天球、琬琰,小有空缺,何妨代宝。文君用时笔补之,更为续貂。公谓是虎贲之似,似为溢美也。
寓目自足,何必夺为己有?展玩毕,即以归之,烦好为将护,以嘱来使矣。而使信至三,坚以见遗。因思神物,恐为风雨所妒,什袭而藏之,即不佞亦暂为秃师主此物耳。
示季子懋修
汝幼而颖异,初学作文,便知门路,吾尝以汝为千里驹。即相知诸公见者,亦皆动色相贺曰:“公之诸郎,此最先鸣承者也。”乃自癸酉科举之后,忽染一种狂气,不量力而慕古,好矜己而自足。顿失邯郸之步,遂至匍匐而归。丙子之春,吾本不欲求试,乃汝诸兄咸来劝我,谓不宜挫汝锐气,不得已黾勉从之,竟致颠蹶。
艺本不佳,于人何尤?然吾窃自幸曰:天其或者欲厚积而巨发之也。又意汝必惩再败之耻,而俯首以就榘矱也。岂知一年之中,愈作愈退,愈激愈颓。以汝为质不敏耶?固未有少而了了,长乃懵懵者。以汝行不力耶?固闻汝终日闭门,手不释卷。乃其所造尔尔,是必志骛于高远,而力疲于兼涉,所谓之楚而北行也。欲图进取,岂不难哉?
夫欲求占匠之芳躅,又合当世之轨辙,惟有绝世之才者能之,明兴以来,亦不多见。吾昔童稚登科,冒窃盛名,妄谓屈、宋、班、马,了不异人,区区一第,唾手可得。乃弃其本业,而驰鹜古典。比及三年,新功未完,旧业已芜。今追忆当时所为,适足以发笑而自点耳。甲辰下第,然后揣己量力,复寻前辙。昼作夜思,殚精毕力,幸而艺成。然亦仅得一第止耳,犹未能掉鞅文场,夺标艺院也。今汝之才,未能胜余,乃不俯寻吾之所得,而复蹈吾之所失,岂不谬哉!
吾家以《诗》《书》发迹,平生苦志励行,所以贻则于后人者,自谓不敢后于古之世家名德。固望汝等继志绳武,益加光大,与伊、巫之俦,并垂史册耳。岂欲但窃一第,以大吾宗哉?吾诚爱汝之深,望汝之切。不意汝妄自菲薄,而甘为辕下驹也。今汝既欲我置汝不问,吾自是亦不敢厚责于汝矣。但汝宜加深思,毋甘自弃。假令才质驽下,分不可强;乃才可为而不为,谁之咎与?己则乖谬,而徒诿之命耶?惑之甚矣!且如写字一节,吾呶呶谆谆者几年矣,而潦倒差讹,略不少变,斯亦命为之耶?区区小艺,岂磨以岁乃能工耶?吾言止此矣,汝其思之。
附录翰林时书牍
谢病别徐存斋相公
居正惶恐、顿首再拜,上书师相阁下。
居正少不自慎,被狗马病,伏蒙台慈,得谅其愚。即日南发,远隔门墙,未一奉音徽,徘徊瞻望。
窃念正起自寒士,非阀阅衣冠之族,乏金、张左右之容。弱冠登朝,赖相公甄拔,厕在下弟子,深蒙鉴奖。虽仲举知深于徐孺,中郎倒屣于仲宣,未为过也。知己之恩,每怀国士之报。假令相公兴周、召之业,使如正者束带立朝,参制作之任,或拾遗左右,备九九之数;虽不能使恶言不至,门人加亲;然进奋短翮飞翔之用,退效杞梁一介之死,正虽至愚,敢不勉乎!小人命薄,分过灾生。蒲柳之质,一旦溘先朝露,则终身无以报知奖之恩,死有余恨。窃不自谅,有惓惓之愚,秋毫少效于万一,惟相公裁察焉。
相公雅量古心,自在词林,即负重望三十余年。及登揆席,益允物情。内无琐琐姻娅之私,门无交关请谒之衅。此天下士倾心而延伫也。然自爰立以来,今且二稔,中间渊谋默运,固非谫识可窥。然纲纪风俗、宏谟巨典,犹未见使天下改观而易听者,相公岂欲委顺以俟时乎?语曰:“日中必熭,操刀必割。”窃见向者张文隐公刚直之气,毅然以天下为己任,然不逾年,遽以病殁。近欧阳公人伦冠冕,向用方殷,亦奄然长逝。二公者,皆自以神智妙用,和光遵养,然二三年间,相继凋谢。何则?方圆之施异用,愠结之怀难堪也。相公于两贤,意气久要,何图一旦奄丧,谁当与相公共功名者?况今荣进之路,险于榛棘;恶直丑正,实繁有徒。相公内抱不群,外欲浑迹,将以竢时,不亦难乎!盍若披腹心,见情素,伸独断之明计,捐流俗之顾虑,慨然一决其平生。若天启其衷,忠能悟主,即竹帛之名可期也。吾道竟阻,休泰无期,即抗浮云之志,遗世独往,亦一快也。孰与郁郁颔而窃叹也。
夫宰相者,天子所重也,身不重则言不行。近年以来,主臣之情日隔。朝廷大政,有古匹夫可高论于天子之前者,而今之宰相不敢出一言。何则?顾忌之情胜也。然其失在豢糜人主之爵禄,不能以道自重,而求言之动人主,必不可几矣。愿相公高视玄览,抗志尘埃之外。其于爵禄也,量而后受,宠至不惊。皎然不利之心,上信乎主,下孚于众。则身重于太山,言信于蓍龟。进则为龙为光,退则为鸿为冥,岂不绰有余裕哉!
公孙弘有言:“人主病不广大,人臣病不节俭。”身为汉相,脱粟布被,良史称之。夫京师,四方之极;大臣,庶民之表也。自顷内外用竭,习尚侈靡。贫者裋褐不完,而在位者或婢妾衣纨绮;百姓藜藿不饱,而在位者或厮养厌粱肉。此损下益上之尤者也。诚宜倡之以俭,视之以礼。宏晏子狐裘之节,览诗人《羔羊》之咏,庶仪刑百辟,易移侈俗也。夫天子有诤臣,士有诤友,故能动不失则。故“石犹生我,美疢滋毒”也。端人直士,药石也;令色孔壬,美疢也。然端直劲而难亲,令壬柔而易狎。倾佞之人,未语而唯唯,未言而诺诺。较德则拟于皋、伊,论功则卑乎管、晏。足使人志满情逸,受其面谩。此高允所以深疾闵湛,谓其“所营尺寸之间,而贻崔浩无穷之害者”也。愿相公择士之端谅者,使在左右,资其匡辅,闻其谠言,亦鸿业之一助也。
夫士习者,人才之关也。自顷士气颓靡,廉耻道丧。苞苴显于贽雉,幸孔多于亡羊。乞温逐臭,相煽成风。岂可令明主在上,相公在位,而习弊至此?夫爵禄赏鉴,所以磨世也;廉耻节义,所以建标也。爵禄赏鉴,不足以激上才,止可以劝中人耳。然上才百一,中才者多。令爵禄赏鉴常归之廉耻节义,则中才者,望标而趋矣。迨夫清议已行,士气已振,然后相公振之以无名之朴,酝之以醇和之气,即大化熏蒸,风俗长厚矣。此相公今日所得为者。若夫格天之业,致王之功,固非末士所与。且愚蒙未谙,故不敢言也。夫翳荟之翔,讵以论九苍之高;蹄涔之游,无以测四溟之深。相公德冠宇宙,知兼众哲,而下走欲以管窥之见,仰裨高深,不狂则愚。且以下贱干非其分,不知者,以为预结于左右也。然自惟受恩深重,苟有效于涓埃,即剖肝裂肤,在所不辞,况恤其他乎!
古人之言曰:“近而不言为谄,远而不言为怨。”今将远矣,不胜感激瞻望之怀,临发潸然,词不宣心。仰惟相公清闲之燕,垂察狂狷之言,幸甚云云。
启聂司马双江
近时论学者,或言行颇不相覆。仆便谓其言尽不足信,是以孤孑迄于无闻。窃谓学欲信心冥解,若但从人歌哭,直释氏所谓阅尽他宝,终非己分耳。昨者,伏承高明指未发之中,退而思之,此心有跃如者。往时薛君采先生,亦有此段议论,先生复推明之。乃知人心有妙万物者,为天下之大本,无事安排。此先天无极之旨也。
夫虚者,道之所居也。涵养于不睹不闻,所以致此虚也。心虚则寂,感而遂通。故明镜不惮于屡照,其体寂也。虚谷不疲于传响,其中窾也。今不于其居无事者求之,而欲事事物物求其当然之,则愈劳愈敝也矣。瞽见如此,惟高明指示焉。
答中丞孙槐溪
得仪真书,已报。得九月七日书,知洞兵遂大破贼,可喜。
大丈夫遘艰难之运,弃家忘身,以殉国家之急,固已难矣。又以数千之兵,抗盈万之众,策羁旅之师,当积年之寇。片帆一指,楼橹星驰,长戟才交,鲸鲵电扫。自非忠勇所激,天人助顺,孰得胜算奇功,若斯之盛乎!
然古人云:“成功非难,处成功尤难。”今兹度彼中事,犹有五虑,为台下献焉。我兵新胜,贼已破胆,宜乘破竹之势,捣其巢穴,殄其丑类。而当事者,或不能同心趋便,但多张首虏,以幸功级,令残夷得便,以成反覆,可虑者一也。狃于一胜,防御必疏。猾贼尽力以窥伺我,若遗烬复然,贻祸未已,虑者二也。东南招募,已及数年,师老财匮,效无尺寸。今公以数千士兵,决胜一旦,功名之际,谁肯推助,可虑者三也。狼、处、吴等兵,斩首虏虽多,而摧锋陷坚,则永顺似宜首论。若但较捕斩之功,不揣难易先后之势,则夷人怨愤,必不用命,责以后效,恐难收功,可虑者四也。克敌之后,议论必烦。若功赏不明,事体盩戾,则人心不劝,或致他虞,可虑者五也。
夫锐始者必图其终,成功者先计于始。杞人过计,聊复缕,惟知己采焉。荆人望公,如霖雨之思公旦。冀早旋征旆,以慰氓黎。
答刘白川
扬州二守、日者冯生,先后奉小启驰候。弟数年之中,沉疴未解,引退者再,去就无恒。然怀知恋侣,未一日去左右也。
辱谕。罗旁之故,基自怨家,蔓于众口,即年兄不言,人固已喻之者矣。自弟通籍已来,窃见宦途通塞,咸有嘿嘿者以尸之。或而反遂,或引而更颓,或理宜鬯遂,或运属乖违。揆之人事,自有相反者。飘风能叶于将脱,而不能使劲干立枯;咒师能乘算于宜纪,而不能使修龄转促。向之议兄者,猋至蜂起,簧鼓噂沓。或剚刃而狙击,或挺戈而当先,卒不能动兄一毛,而望实愈茂。则倚伏之机,昭然可睹矣。夫士有一定之论,女有不易之行。自信于己,任运推移,惟吾道之兴废,又何计于怨雠乎!必行有所召,斯臧仓之诟得行;倘德在予矣,即向魋之难何惧?若乃齐冤亲于平等,并恩怨于两忘。海马先机,虚舟随泛,斯又上士玄同之轨也。
今天下之势,莫亟于东南。海波未靖,内奸伺隙,庙堂宵旰以忧之。所赖一二巨公,毕虑纾忱,弭此大患。所愿勉就功名,以答群望。诗云:“靖共尔位,正直是与。神之听之,式谷予女。”纷纷之谈,未足为慸葪也。
千里缄问,不当用常语相聒,故敢献其区区,高明裁纳焉。
与司成马孟河
振铎南雍,士方向往,不谓东山泉石,更挂冲襟。夫遗世拔俗者,逸民之所操;明道济物者,人贤之弘量也。公遗情缨绂,结意烟霞;蝉脱于秽,素心独往,得已。然律以至人玄同之轨,揆以孔门兼善之抱,无乃得其一,未得其二乎!
弟以浅陋,幸附骥尾;日夕循省,尸素是虞。昔匡鼎说《诗》,都讲为之避席;南能卓锡,印宗退而北面。以弟之愚,诚得高宿如公者而逊之,所谓孱夫负千钧,上太行,得乌获而畀之,有余力矣。
愿公幡然易虑,回肥遯之辙,跻同人之轨。毋使青衿之子,徒有白驹之叹。幸甚。
与边镇巡抚王西石
辱翰教,具悉。丈体国之忠、任事之勇、经理之略,东北一面,可无虞矣。昔李抱真初在泽、潞,胜兵不满万,抱真励以忠义,省财用,阅军实,数年遂为强镇。河北诸藩慑慑,不敢越河为寇,抱真力也。以此见天下无不可为之事,艰难困惫,忠智实由以表见也。
顾近来疆场之臣,大抵选懦观望,饰虚言,张首虏,为旦夕计,非有长虑却顾,为地方至计也。因仍成风,边事大坏。夫仕宦至于巡抚,受国恩不为不厚,功名不为不显矣。事有关系,宜以死生去就决之,乃然求便其身图,此亦不忠不智甚矣。今者,庙堂颇亦厌此,苞苴不行,功实渐核。吾丈素怀忠赤,当一面之寄,此千载一时也。事有易置者,不妨先达本兵,次第举行;询于有众,事事求实。又本之以诚悫,持之以坚忍,虑定而后动,鲜不济矣。
弟望丈之重,敬丈之深,故敢肆其狂瞽。以丈位隆望重,称休光、颂盛德者,当不乏人,固无事弟喋喋也。辽东地图备悉者,幸见教一帙。
与吴川楼给谏
仆忝在桑梓,与门下投分不浅。后仆抱文园之疾,公亦被曾参之疑,羽翼既乖,遂成疏逖。去春都门一会,会便成别,离合一移,感慨随之矣。
公俊才逸气,锋颖秀拔,不惟脱颖全楚,实亦绝尘海内。然坐是颇为累矣。夫素丝易污,嫮颜蒙垢。士之负瑰玮而坎壈者,不可数计,岂必尽世人之过哉?毛嫱、西施,天下之至丽也,鸟见之高翔,鱼见之深入,况无容于前,有伺于侧。同室并御,争妍竞怜,斯楚姬班女所为,招劓而兴悲也。彼才人者,不知含光葆真,内晦其美,乃嫣然姣服觏妆,沾沾自喜,以此求容,将无难乎?孙登之言曰:“火有光而不用其光,人有才而不用其才。光在于得薪,用在于识真。”嗟乎!假令屈、贾之俦,少留意于此,则汨罗无不返之魂,长沙无赋之感矣。
仆才不逮公,而邀时厚幸,早躐清华。自省十余年来,性简疏傲,理足招尤。然公也缺而仆也完,公也踬而仆也免,则有幸不幸耳。今而后,从事于至人之学,庶几乎玄同之轨。
顷辱翰教,盖亦有追往惩蹶之意焉。此天启高明,绥之以方来之祉也。不惴愚陋,妄有所献,惟垂听纳焉。
答西夏直指耿楚侗
别去,倏经霜雪,同心之怀,良不可任。
辱谕,谓比来涉事日深,知虚见空谈之无益,具见丈近日造诣精实处。区区所欲献于高明者,正在于此。但此中灵明,虽缘涉事而见,不因涉事而有。倘能含摄寂照之根,融通内外之境,知此心之妙,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者,初非由于外得矣。
长安棋局屡变,江南羽檄旁午。京师十里之外,大盗十百为群。贪风不止,民怨日深。倘有奸人乘一旦之衅,则不可胜讳矣。非得磊落奇伟之士,大破常格,扫除廓清,不足以弭天下之患。顾世虽有此人,未必知,即知之,未必用,此可为慨叹也。(懋修曰:虽在清散,抱负已定矣。)中怀郁郁,无所发舒,聊为知己一吐,不足为他人道也。
西夏风土何如?边事尚可支持否?陇西、北地,故多豪杰,今有其人否?风便,频频寄言,乃见爱迪。
答胡剑西太史
滏阳人来,言兄吏事精核,不类迁谪者。弟为年兄虑者,正恐未透此关耳。果尔,复何言哉?《易》所谓“困亨”者,非以困能亨人,盖处困而不失其宜,乃可亨耳。
弟甚喜杨诚斋《易传》,座中置一帙,常玩之。窃以为六经所载,无非格言。至圣人涉世妙用,全在此书。自起居言动之微,至经纶天下之大,无一事不有微权妙用,无一事不可至命穷神。乃其妙,即白首不能殚也,即圣人不能尽也。诚得一二,亦可以超世拔俗矣。
兄固深于《易》者,暇时更取一观之,脱去训诂之习,独观昭旷之原,当复有得力处也。
答罗近溪宛陵尹
比来同类寥落,和者甚稀。楚侗南都,庐山西蜀,公在宛陵,知己星散。仆以孤焰,耿耿于迅飙之中,未知故我何似。闻公政致刑措,不言民从,盖皇农之再见。所治是信心任理,不顾流俗之是非,此同罗近溪本来面目。然同志数君子,往来倡导,使人咸知有仁义道德,则所以助公道缘为不少也。
学问既知头脑,须窥过际。欲见实际,非至琐细、至猥俗、至纷纠处,不得稳贴。如火力猛迫,金体乃现。仆每自恨优游散局,不曾得做外官。今于人情物理,虽妄谓本觉可以照了,然终是纱窗里看花,不如公等只从花中看也。圣人能以天下为一家,中国为一人,非意之也;必洞其情,辟于其义,明于其分,达于其患,然后能为之。人情物理不悉,便是学问不透。孔子云:“道不远人。”今之以虚见为默证者,仆不信也。
寄徐太学国式
执事雅操端洁,造诣闳博,实仆畏友,未敢屈季通于坐侧也。
儿曹鲁钝,幸荷甄陶,数月之间,便觉开悟,志不在温饱。顾代者非人,别后情态毕露,全无启迪之功。欲更易之,仓卒又难其人。使诸儿旧日萌芽,有退无进,良可惜也。以此怀想执事高谊,愈觉惓惓。
令婿回,附寄小诗,并诗扇三柄纳上。欲见无期,临楮怅惘。
(懋修曰:先师徐国式,讳一正,仕至太守。其训蒙以贤圣立品,不专文章。不肖兄弟方在童年,即教以志不在温饱,而先父雅重之。今为父者,每忽童子之师,以为记书认字足已,不知根基一定,遂不可移。余谓举业之师传文艺,犹为易得;蒙童之师铸人品,百中难得一也。故曰:“蒙以养正,圣功也。”)
寄高孝廉元谷三首
沈子来,知已纵观太和之胜,烟霞心赏,恨不同之。顷缘多病,归思已积,而事乃有大不如人意者。便差不可得,俟明春长往耳。世虑婴怀,宦情寥落,吾兄视不肖岂不然哉?区区鄙愿,竟不获遂,乃知行止当有数也。江干花鸟,恐复笑人,言念此期,以日为岁。
比者,中州盗起,道里阻绝,大河南北,榛莽萧萧,恐丧乱未已。天下事足可寒心。携手之欢,知在何日矣!向欲卜居城东,得果此缘不?日来所得,想复倍进,如弟则荒陋如昨。远道之怀,书岂能殚,努力心期,以俟良晤。
入冬,侦北来消息,不谓江鱼莱彩,竟恋庭闱。念兹契阔,岂胜怅惘!
昔马祖欲上京就选,有禅师示之:不求选佛,乃求选官。吾丈冲襟高志,固非一第所能荣也。
楚中连年水患,民困艰食。弟既无道相援,又无拯溺之责,每念及此,若己推之。薄田不入,非所虑也。
别来改岁,同心之契,无时可忘。此行虽勉强涉世,乖其本图。
近日静中悟得,心体原是妙明圆净,一毫无染,其有尘劳诸相,皆由是自触。识得此体,则一切可转识为智,无非本觉妙用。故不起净心,不起垢心,不起着心,不起厌心,包罗世界,非物所能碍。恨不得与兄论之。
近日举业何如?将试不必多作文,但凝神养气。曹孟德临敌,思意安闲,如不欲战,亦可以武喻文。
答贵阳开府霁岩吴老师
辱台翰。不遗先驷之璧,何以远过?师翁绝才冠世,卓行范俗,当路且欲虚揆席以待,贵阳开府,只暂借耳。
比奉手教,乃有东山之怀,岂群情所望乎?胡正伯绾篆词林,汪伯玉建牙闽、粤,殷正甫青宫翊赞,陆与绳持铨东省,韩明仲督学关西。五君子者,清才雅望,砥励明时。论者谓门下得人,于斯为盛。班、倕司匠,门无弃材。虽樗散如正者,亦厕诸贤之末,效楶桷之用。然揣分度力,未尝不自惭于周任也。不审师翁何以策之?
答闽中开府汪南溟
公夙抱奇瑰,膺兹特简。命下之日,皆为朝廷得人贺,况弟素称莫逆者哉!
谭公当闽人厌乱之秋,有良将帑储之助,因缘际会,遂得成功。遽以墨缞解职,已事遄归,可谓善刀而藏之矣。公锋刃乃新发于硎,蠢兹小丑,魈魑虮虱,何足当其剸割乎!但闽中久困戎马,师之所在,荆棘生焉。弟则以为今日扞御之后,绥怀为急。如苦剂逐病,必时顾其本根;策驷取途,又恶殚其余力。非痛自省节,加意拊摩,恐未足以起凋瘵而跻之康阜也。迂腐之见,惟高明采之。
答周鹤川乡丈论禅
费生至,辱翰教。以值秋试,仆虽久辞却,犹以远嫌却扫。故诸生至者,皆不敢通。至九月,始得发函读之。
远道之怀,出世之想,启我愚蒙。中世以后,大雄之法,分为宗、教二门。凡今吾辈之所讲研穷究,言语印证,吾教也。若夫宗门之旨,非略象忘诠,真超玄诣,讵可易言?然宗由顿契,教可依通,譬之法雨普沾,随根领受。而今之学者,皆舍教言宗,妄意揣量,执之为是。才欲略象,而不知已涉于象;意在忘诠,而不知已堕于诠。此竖拳喝棒、狗子矢橛之徒,所以纷纷于世也。
狂瞽之谈,伏惟裁教。费生志向甚佳,足以占门下高风之所振起也。
答闽中开府汪南溟
去冬,闻海堧有警,公在劻攘中不忘记询,感戢。但奖藉逾实,非所敢当。
昔人谓“心相怜,马首圆”,非虚语也。岛孽未尽,顷闻广中之议,欲委责于闽,庙堂知之,故以戚帅兼领惠、潮。夫以邻为壑,君子之所不取。今天下一家,人臣比翼协力以事天子,何邻之可壑乎?近见楚、蜀相鬨不已,功欲己擅,罪则谁归?此非君子兼济之心,忠臣不欺之节也。
老伯寿章,久稽宿诺。适志事甫完,复有讲筵之冗,再假数月,乃得呈教。暂此奉复。
答蜀中开府谭二华
正不肖,于世无所比数。然好慕天下长者,意所向往,恒恐不得托交焉。如门下高标渊识,卓行异能,则平生尤所钦挹也。然不敢竿牍求通,乃辱先施降接,感慰。
方今周道宁夷,夔、龙之侣,云集于庙堂;《羔羊》之风,渐被于朝野。惟是边境潢池,未渐圣化,故烦鹰扬之老,秉钺镇之。不然,以门下之宏抱,固宜入秉钧轴矣,何久劳于行间乎!
蜀地岩邻番,其民犷悍易动。大抵绥之则靖,扰之则乱,怠则顿网诡衔,急则鸟惊鱼骇,故不可以内地之治治之也。无论往事,即如近者龙州、支罗及妖民诳乱,其初或以操切太过,或以处置失宜,几微不审,酿成大患,至动大众。蜀中人言,此三事,编户良民死者以十余万计,非细故也。
今乱民既诛,地方再定,宜示休静以绥众心。治大烹鲜,老氏至训;渊鱼不察,定远良筹,在门下加之意焉。奉翰教,谓厚生善俗,禁奸伐谋,则安攘大计,门下固已预筹之,竖儒复安所置喙哉!平生闻谭公胸中数万甲兵,所至风驱电扫。今治蜀顾如此,乃知宏才不器,无适非宜,哲士达权,随时善变也。敬服。冒昧瞽言,无所逃罪,惟高明垂亮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