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剧场
不知道因为什么事,爱德华先生和珍妮小姐又吵起来了。简直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爱德华气得随手抽出一本书塞到珍妮手里。
家庭教师吓了一跳:“先生,您这是干什么?”
“珍妮,只有手里有书的时候你才是个好姑娘,平心静气,不跟我吵架!”
珍妮低头,发现塞进手里的是一本《傲慢与偏见》。
“先生,这本书我已经读过了。就算您是达西,我也不是伊丽莎白!我至多是简爱,可惜您还不是罗切斯特!”
爱德华僵住了。他慢慢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到珍妮面前来。
“先、先生……”珍妮下意识地后退。“您、您、您要……怎么样……”
“您还真会比拟呀,小姐!恐怕您是伊丽莎白,可我是柯林斯;而您是简爱,我却是牧师约翰!”
“您、您居然读过……这些书?!”珍妮惊讶地张大了嘴。“真没想到您对这类题材感兴趣!”
“呵!”爱德华先生的表情难以言喻。“不!我只是最近比较关注家庭教师和伶牙俐齿的小姐,并对被她们嗤笑的男人感同身受而已!”
1
如果说在这无常的一年当中,还有什么能够遵循规律,那恐怕只有自然的季节变化了。
一转眼秋去冬来,天气开始冷起来。
以前,这个时间,珍妮她最喜欢在书房的窗前晒着太阳看书。那时候,爱德华先生并不在庄园出现,是以偌大书房,珍妮有幸独享。
可惜,现在……
爱德华先生是学识渊博之人,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要待在书房里。
何况,这是他的书房呀!
只是,从前还能堵到珍妮小姐的影子。现在嘛,珍妮好几天都没在书房露面了。
这个问题被爱德华不怎么经意地发现了。
“珍妮小姐,你为什么不继续在书房读书?”
好不容易,这一次,爱德华把珍妮堵个正着。当他推门进来时,珍妮正拿着一本书要出来。于是他叫住了她。
珍妮真是奇怪爱德华先生的脑子,这难道还要解释吗?还不是您回来了!
还没等她回答——
“你仍然可以使用书房。”爱德华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随意。
“不,先生!”珍妮拒绝得斩钉截铁。
“你是习惯拒绝所有人,还是只习惯拒绝我?”爱德华瞟着她。
珍妮默不作声。
“哦,看来是后者!”爱德华哼了一声。“那么我命令你,继续使用书房!”
“先生?!”珍妮抗拒道,“我不继续使用您难道会杀了我不成?!”
爱德华听到了好笑的话,面带笑意地看着她:“你不妨换个方面试试,如果继续在这里读书,我会不会杀了你!”
这次珍妮被他绕了进去,有些尴尬。
“请坐!”爱德华再次指了指座椅,便径直坐进沙发里,摆弄手边的东西。
珍妮静了几秒钟,索性坐下,但心里惴惴的。她翻了一页书,偷眼看他。
爱德华仰在座椅里背对她看文件,却说道:“珍妮,我不是偷窥狂。”
珍妮吓得差点掉了书。
不知不觉,珍妮渐渐看入神了,管家太太来送茶点,爱德华示意她放到珍妮手边。
“谢谢。”珍妮随口说道。然后,她看也不看,随手拿起一块小点心,慢慢地吃了起来。
书页在指尖翻动,日影悄悄滑过,都是轻轻悄悄的。
爱德华静静地看着珍妮,她已经完全沉浸在书中的故事里。她在阳光下伸展了双腿,脊背没有那么绷直了。她靠在沙发的扶手上,整个人懒洋洋地坐在阳光里,他的窗前。
哦,这个奇怪又可爱的姑娘。
爱德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2
几个钟头后,爱德华再次回到书房来,珍妮仍在看书,连他走到身边都毫无觉察。
最后一块糕点,珍妮去拿,却碰到了什么。珍妮抬头,爱德华先生一脸怪异地站在身边。
啊!阅读被打断了!
珍妮眉头紧紧地皱起来,生气地说道:“先生,您怎么在这里?一块糕点也要抢吗?”
爱德华实在没想到她这样说,只能吃惊地看着她。
空气沉寂了几秒钟,珍妮突然反应过来。
她几乎是跳起来的,脸上一片红:“对不起!先生!对不起!哦,上帝呀!”她尴尬得不行。
爱德华放生大笑起来:“珍妮小姐,你吃掉了我的茶点,一点都不肯给我留呢!”
“抱歉!珍妮小姐?主人?发生了什么事?”管家太太一脸担心地出现在门口。
“哦!”珍妮将书遮在额前,尽可能地遮住通红的脸,落荒而逃。
“珍妮小姐?!”管家太太望着珍妮刮过的旋风,甚是诧异。
“不,别管她,哈哈哈!”爱德华更大声地笑起来。
3
珍妮整整一天都不肯出房间。直到爱德华敲开了她的门。
“先生,有何贵干?!”
珍妮堵在门口,垂着头,爱德华只得放弃了走进珍妮卧室的念头。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珍妮跟他抢糕点的样子,爱德华还是忍不住笑。
“先生,那我可要关门了!”珍妮抓住门把手。
“不不!珍妮!”爱德华赶紧握住她的手。
几秒钟的静止。爱德华收回手去。
“珍妮,你仍可以使用书房。”他温声说道。
“不!”珍妮嘟着嘴,负气,又带点不自知的娇嗔。
爱德华微微倾身,看着她:“你的房间有些阴冷,我可不希望我的家庭教师生病,罗莎小姐是我们家族的未来呢!”他故意提高了声音。
“可、可我……不想再丢人了!”珍妮费力地挤出一句话。
“珍妮……”爱德华微微地叹了一声,“这有什么不好?”
“先生,谢谢您的恶意。”珍妮涨红了脸。
僵持的局面又开始了。
“那么,我就给你换个朝向好的房间吧!斯特伍德太太——”爱德华突然扬声叫起来。
“主人!”斯特伍德太太应声出现在走廊的另一端。“哦!”她下意识地捂住了额头,因为这场面她太熟悉不过。无论在哪里,只要是爱德华主人和家庭教师珍妮小姐这样面对面站着,就一定是让人头疼的局面。
“先生!先生!”珍妮着急了,“不,您不要这样!”
“斯特伍德太太。”爱德华并不理会珍妮,只管说着,“为珍妮小姐换个朝向好的房间……”
“OK!OK!”珍妮举起双手,“爱德华先生,我会继续使用书房,直到您把我笑话够了为止!”
整个走廊都静下来。路过的仆人全都原地站着,看着他们。
“就这样?”爱德华眯眼,好笑又得意地看着她。
“是的,就这样!”珍妮点头。
“嗯!”爱德华撇了撇嘴,转而对斯特伍德太太说道,“你看,我们的家庭教师多么善解人意!”
“见鬼的善解人意!”珍妮的嘴角抽了一下,在心里甩了一句。
“那么,就这样?”轮到管家太太发问,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就按照珍妮小姐说的办吧,我们遵从她的意思!”爱德华嘴角挂着笑意,转身大步下楼去,整个楼梯都能感受到他的活力。
“你……”珍妮对着他的背影有苦难言。
“哦,一会儿你就可以下来,我马上就出去了。”爱德华还不忘在楼梯尽头丢过来一句。
珍妮和管家太太互望了一眼,两人脸上都是无奈。
“珍妮小姐,原谅他吧,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点乐趣。”管家太太摊手。
“太太,您这话是要我怎么想?!”珍妮哭笑不得。
“珍妮,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管家太太也笑了。
4
半小时后,爱德华的马蹄声渐渐远去,珍妮走下楼梯来到书房。她坐过的位置上,放了一张半旧的躺椅,铺着舒服的毯子,旁边的茶几上,茶点俱全。
珍妮慢慢走过去,一一看过;然后,她望着窗外,爱德华的身影早已不见。珍妮怀里抱着书,沐浴在阳光里。这冬日的阳光,显露出她不曾觉察的暖意。
午后时分,珍妮的阅读被来访的客人打断了。爱德华陪同城里的律师,也是爱德华家族的老朋友托马斯先生走进来。
珍妮连忙起身要退出去。
“哦,珍妮,我们吵到你了吗?好吧,我们去前面谈。”爱德华不容珍妮回应,径直带着客人去了前面的小客厅。
珍妮愣愣地看着他们两个人走出去,下意识地跟到门口,却又不好再叫住他们。只听见托马斯先生说道:“素知府上人才济济,但您的书房也可以供她们使用,实在让人意外。”
“哦,她是个家庭教师,她需要学习!”爱德华随口说道。
珍妮愣了一下,连忙捂住嘴,以防备自己笑出声。
日落庄园的书房成了一个能够提供和平的场所。珍妮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接受了主人爱德华先生的邀请或者说命令。
在整个冬日里,在阳光不太光顾她的小卧室的情况下,她习惯了坐在书房窗前读书,吃两块小点心,喝一杯热咖啡。
而爱德华先生本人,似乎也总能够在这个时候暂停自己的坏脾气,不再挑衅,甚至调侃都很少了。他只是静静地坐着,随手翻一本书,甚或什么都不做,就靠在沙发上打个盹儿……管家太太虽然时时担心,但究竟不见两人之间再起战火,便也乐得清静,是以总是茶点餐具伺候得体贴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