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周后,爱德华先生回来了,看起来安小姐已经度过了危险,这令整个庄园都放下心来。
但令人苦恼的是,琳娜小姐当属食言第一人。她居然就跟着爱德华先生回来了。
珍妮别无他法,决定自动进入闭关模式。
不料晚餐后,琳娜小姐却驾临了后花园,并且径直叫住了珍妮。这让坐在窗台上看书的珍妮不得不放下书来回应她。
“琳娜小姐!祝您过得愉快!”
“当然。”琳娜双臂环在胸前,慢条斯理地说道。
珍妮明明是在楼上的。但琳娜即使处于高度上的劣势,也仍然能够让人感觉到一种倨傲的压迫感。
这本事当真厉害。
珍妮心里暗自佩服。
谁知这还没完,琳娜小姐并没有停下脚步,珍妮便愕然地看着她一步步向侧面的外楼梯走去。
“哦!不!不!”珍妮小声地叫着,慌忙从窗台上下来,望着门口。
琳娜小姐尽管步态优雅,但速度绝对不算慢。珍妮正忐忑之际,门口那段不长的走廊已然响着尊贵小姐的声音。
“这个角度看世界,果然与众不同啊!想来这就是珍妮小姐总是能对爱德华先生表现出独特一面的原因吧。”
这不速之客显然来者不善。珍妮只来得及迎到门口。
“琳娜小姐……”她尽量挡住门,巴望着能够起一点拦阻的作用。
琳娜自然看出珍妮的用意,只在耸肩的同时哼了一个鼻音,毫不停滞地径直走上前来。
旁!若!无!人!
珍妮败下阵来。在两人将要鼻尖碰鼻尖的时候侧身让开。
啊!真是过分!珍妮在恼火的同时愈加佩服贵族小姐的气场。
我怎么就学不来呢!
她只能跟在琳娜身后转进来,在门内负手而立。
琳娜小姐饶有兴味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这回奇怪,这个不大的房间,她却用不慢的步子转了足足有两三分钟,直到在窗前停下来。
“想必您也参观够了。”珍妮抬起头来。
“参观?”琳娜偏头瞟了她一眼,嗤笑一声。“您这里有什么值得欣赏的吗?”
“哦。”珍妮平视她。“那么我就更不必斗胆为您准备茶饮了。”说完,她侧身让开门口,一字一顿:“祝您下楼愉快!”
“哈!”琳娜又望天笑了一声。“珍妮小姐!珍妮小姐!你非要表现得这么与众不同吗?”
珍妮不解,看着她:“抱歉,恐怕我无法理解您深邃的表达。”
琳娜斜睨着她:“珍妮小姐,你还擅长明知故问啊!你就这么想要吸引爱德华的注意力吗?”
“琳娜小姐?您这话从何而来?”珍妮实在是震惊了。她诧异地看着她:“我从未想要引起谁的注意啊!”
“啊哈!”琳娜不屑地挑眉打量她,像是看一条非要跻身昂贵衣物之列的廉价裙子。“鼓励罗莎用左手进餐,就是为了要坐到他身边吧?非要在大雨天跑出去,就是为了他能独自去找你吧?真是看不出,珍妮小姐如此质朴的外表之下,倒是有一颗聪慧的心啊!”琳娜慢慢走到珍妮面前来。
“……你?!”珍妮从未遇到过这种来自女人的羞辱,平日伶牙俐齿的她竟然被气得一时张口结舌,毫无反抗的想法。
“现在,连我的兄弟迈尔斯都对你念念不忘。”琳娜走到她面前站定,用那种特有的、极度轻蔑的眼神扫着她的脸庞。“不过,只要你不碰我的爱德华,别的我倒是可以忍耐。哪怕是成为我的家人。”
“琳!娜!小!姐!”珍妮深深地吸气,终于能回应她。“小姐!我认为你过虑了!我无意碰您的爱德华!也绝无可能成为您的家人!”
“哦?”琳娜的眼光一跳,“这可真是蒙主恩赐。那么,问题来了,您得让我看到诚意!”
2
今天的晚餐结束得早,琳娜小姐似乎心情不错,对仆人居然和颜悦色,晚饭后只是独自去草地散步了。仆人们收拾好房间,三三两两地闲聊。
“珍妮小姐?”丽萨和琴刚走到灌木丛,就看见珍妮坐在那里发呆。
“珍妮小姐?你还好吗?”
“……是、是的。”珍妮被惊到了,连忙回应。
“您看起来有点疲倦。”丽萨和琴是两个勤快的姑娘,对珍妮也是实心爱戴。“要不要我们送您回房间。”
“不用了。”珍妮笑道。“我没事。”
“珍妮小姐,你可要保重,有你在,我们才不至于被琳娜小姐使唤得团团转,还要被骂成蠢货。”
珍妮怔了一下,勉强笑道:“哪有这么夸张。”
“是真的呀。您知道的,我们有多需要您!爱德华主人有多需要您!”
珍妮的笑容僵在脸上:“不!他并不需要我!”
“哦,珍妮小姐!谁都看得出来他需要您!”丽萨和琴对珍妮的说辞有些好笑。
“……谁、谁都看得出来?”珍妮惊愕地望着她们。
姑娘们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可没看出来!”珍妮腾地起身,明显地有些负气。
两个姑娘意识到什么,互相看看。
不料珍妮又停下来,静了几秒钟:“那么,他为什么需要我?”
“呃……”姑娘们再次对视一眼,“因为……显然是……因为您的与众不同!”
珍妮彻底僵了,恶狠狠地反驳道:“我是长了三头六臂吗?”
“哈哈!”两个姑娘憨笑出声,琴甚至忍不住笑弯了腰,伏在丽萨的肩头歇了一下。
“您知道我们不是指这个。”
“您能看懂账目,您能双手进餐,您能画画、写信、读书……”
“这些琳娜小姐也会!”珍妮愤然打断她们。
两个姑娘做了最后一次对视:“这正是原因。琳娜小姐长在泰勒侯爵的金碧城堡,而您,珍妮小姐,您长在道尔顿寄宿女校。”
珍妮石化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您对主人的态度,总是跟我们不一样。”丽萨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这一句才是点睛之笔!
“我、我哪里不一样啦?!”珍妮连声音都在抖。
“能够出席庄园的晚宴是至上的荣耀,更何况是坐到主人身边用餐。”琴比比划划地,“可是管家太太说你拼了命地不想去!是拼了命啊!”
“……噢!”真是听不下去了,珍妮想到那晚的情景还有些恼火呢。
“您看看,就是这表情。为什么我们都求之不得的事情,您就是要表现出避之犹恐不及的样子呢?”
憨厚姑娘与贵族小姐的说辞竟然出奇地保持了一致……
珍妮的脑子轰的一声。
“再有,对于主人的恩赐,我们都会说:啊先生,真是感谢您!万分感谢!”
“这种话——我也、也说过啊!”珍妮还想再挣扎一下,囫囵地嘴硬着。
“可我们是真心的啊!”
“我、我也是啊……”珍妮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她实在不是撒谎的高手。
因为早前对爱德华这样说的时候,珍妮的确多半只是存心敷衍、勉强应付。
“好啦!小姐!让我们送您回去吧。”两位姑娘看得出今天珍妮小姐有些心事,她们于是用自己那简单的、质朴的、善良的心意安慰她。“走吧。小姐。”
珍妮被她们一边一个揽着胳膊,像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一样。
3
珍妮还是不甘心,她抓个机会对管家太太说:“太太,如果有合适的工作,您能帮我留意吗?”
“啊!上帝呀!”管家太太立刻扔了手边的活计抓住她的肩膀,“是什么魔鬼让您说出这样的话?”
“不,不,太太,我只是,想到罗莎小姐很快就长大了,这里就不需要我了……”
“那您也不会离开的!”管家太太没撒手,以此表示自己的坚定。“没有了您,日落庄园可怎么办?您要爱德华先生怎么办?”
珍妮现在觉得老妇人的表情都烫手,她挣扎着:“能、能怎么办?爱德华先生是您看着长大的呀!在没有我的时候,他也是一位好先生啊!”
“这话是没错!”管家太太点头。“但是有了您,爱德华先生就会成为更好的先生啊!”老妇人接着更加郑重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