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井。
定陵一直向东的方向，有一个地方叫东井。
方程与刘志远惊喜地对望，“定陵冬景暮雪”的含义就这样被破解了？方程迅速拿起笔，在刘志远的小笔记本上，认真且仔细地写下：定陵东井墓穴。
“我们要找的程女，藏身在东井这个地方？”方程放下笔，抬起头。
刘志远点起一颗烟，心情骤然又沉了下来。东井是明成祖的妃墓，埋葬的是些正值妙龄却无奈殉葬的年轻宫人。程女在这里殉情？刘志远重新拿起书，看向定陵的位置。位于定陵与昭陵之间，还有一个西井，埋葬的同样是殉葬的宫人。为什么程女选择的不是紧靠定陵的西井，而是德陵东南方，位置偏僻的东井？刘志远有些想不通。程女生活在万历年间，彼时十三陵中尚未有德陵，但东井附近已经有永陵存在，她为什么不留下距离较近的“永陵冬景暮雪”这样的提示，而是绣上了定陵？刘志远意识到简单的谜面下，仍隐藏着层层谜题，需要剥丝抽茧，才能水落石出。
方程耐心地等待着，他也看到了西井的存在，几乎想到了同样的问题。定陵东井墓穴破解得太过容易，只在瞬间就得来这样一个答案。可是，接下来……东井一片荒芜，遗迹凌乱，又与村人毗邻。如何找到程女？短暂的惊喜后，方程马上意识到接踵而来的诸多疑团。
“我们必须尽快再去定陵，实地勘测。明天就去怎么样？”刘志远蹙了蹙眉，放下手中的书，看向方程。
“明天？”方程对刘志远的决定并不意外，但他隐隐感到有些不安。白炽灯又在脑中晃起，那个小小的人影在他的心头跑来跑去，始终面目不清，“我想去定陵前，再见一次冲虚道长……”
刘志远点点头：“你想治好你的失忆症？”
“不仅如此，我还想多听一些关于几个家族之间的事，对我们接下来寻找程女墓穴的工作，也许会有帮助。”方程肯定地回答。
“可惜米娜……”刘志远吐出一口烟，目光深邃，“我总觉得以后会碰到只有米家的人才可以读懂的谜题。”
方程微笑：“那是小说和电影的情节，现实中不一定是这样。”
刘志远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我说爱你不会变，你眼角湿成一片……”方程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急忙查看，不禁笑着对刘志远说：“说曹操，曹操到。”
打进电话的是米娜。
“方程，你们明天什么安排？”米娜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怎么了？”方程瞥了刘志远一眼，后者又拿起了小笔记本，不知在思索什么。
“我和你们去定陵。”米娜的回答果断干脆。
“你奶奶同意了？”方程惊讶。刘志远也被吸引，转过了头。
“你别管了，反正从明天开始，我和你们一起行动。”米娜说得洋洋得意。
瞬间，方程感觉事情顺利得超乎想象。不管米娜用了什么办法，刚刚还让刘志远遗憾的问题，现在似乎已经不复存在。
与米娜约定了见面时间，方程挂断电话，重新把注意力回到刘志远的身上。令方程诧异的是，刘志远问了他一个与定陵毫无关系的问题。
“那个牙刷，你曾经等待的人，是你女朋友？”刘志远盯着方程的眼睛。
方程愣住，似乎很不喜欢这个话题：“前女友。已经是过去时了。”
刘志远微笑着拍了拍方程的肩膀：“看来我们一样，都是寂寞男人。”
“什么意思？”方程对刘志远的话感到突然。
“你有个前女友，我有个前妻，都是过去时……”刘志远的表情轻松随意，笑着挥了挥小笔记本：“行了，我们还是往后看吧，再琢磨琢磨，看还能发现什么。”说着，他打开笔记本，翻到写有娜娜，定陵，绣品，古墓，霓裳 的一页。再次把定陵，绣品，古墓 圈了起来，笔尖在霓裳 与娜娜 间点来点去。
方程低着头凑过来，小声说：“就只差霓裳 的意思还不能完全理解了。”
刘志远的笔停在了娜娜 的上面，犹豫着晃了晃，又匆匆滑过。随后，把霓裳 两个字用五角星重重地括了起来：“米娜比我们懂汉服，也许真的需要米娜来解释霓裳这两个字的含义了。”
一边说，刘志远一边补充了原来整理过的线索：
定陵冬景暮雪－文字游戏－定陵东井墓穴
绣品－米娜奶奶的选择－程女
登上大峪山－米华清遗嘱的提示－地理位置？座标方向？其他？
米娜母亲照片后十字中的“霓裳”－汉服－米娜的解释？
看着刘志远做整理，方程脑中的线索也逐渐清晰起来。米家传奇；米华清的离奇失踪；米景文夫妇的无故自杀；以及他与米娜在定陵初识时，所遭遇的危险……本来纠缠在一起，杂乱无序的一切，此时井井有条起来。他冲动地抢过刘志远手中的笔，把顺在脑中的条理，简短地复制到纸上。
明万历年间（公元1572年—1620年）。儒生殒命，松江织坊毁于大火，程女殉情于定陵，织造署友人拔刀相助。
解放前。蔡博卿家遭不幸，纺织厂毁于大火，程敏芝爱情绝望、嫁给米华清，米华清收留蔡博卿。
解放后。米华清前往十三陵，从此离奇失踪。蔡博卿孤身离开大陆。程敏芝年轻守寡，独自抚养米景文长大。
改革开放，八十年代初。米景文夫妇出国寻亲，蔡博卿拒绝相见，其后经历不知，在异国无故自杀。
2006年秋……
方程写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表情怪异。
“你在想什么？”刘志远盯着方程，“怎么不继续写了？”
“我在想……”方程猛地抬起头来，“我在想……2006年秋，会不会又有人死？”
听到方程的话，刘志远冷不丁地打了个寒噤。房间内虽然暖气充足，但他仍然感到一股冷风蓦然出现，盘旋在他与方程的周围，久久没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