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桓、酋涂两部隶属于浑邪部,几万牧人又分成了好几十个部落,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小王,逐级听命于高一级的部落王。
霍去病的大军沿着沙漠边缘行进,一旦遇到匈奴牧人,统统射杀,避免了行军路线的暴露,这支汉军的战马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经得起长时间急行军,第二天黄昏,大军便达到居延泽附近。
斥候来报:“将军,前方二十里有匈奴人的部落,帐篷数千顶,足有万人。”
霍去病眼前一亮:“好啊!赵破奴带五千人从左路迂回,高不识带五千人从右路迂回,两路人马在敌人的北方汇合,截住敌人退路,我自领一万人冲杀,务必全歼敌人。”
二将领兵冲了出去。霍去病率军缓缓前行十里,估摸着二将已经到位,才大旗一挥,号令全军冲锋。
这是单桓部营地,同时也是单桓王驻地所在,匈奴人依照地位高低,将单桓王的帐幕围在正中心,酒足饭饱后的单桓王早已钻入被窝,专心对付数名年轻美貌的侍妾,根本不知道匈奴人的克星已经从天而降。
汉军几乎如屠杀一般。大部分匈奴人还没拿起身边的武器,便被环首刀砍中,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身首异处,汉军像包饺子一样团团围住单桓部,屠杀进行了将近半个时辰,单桓王才**出帐查看情况,此时,匈奴人纷纷逃出帐篷,乱成一窝蜂,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逃窜。
这倒是方便了汉军,汉军远处用弓弩,近处用环首刀,将一拨又一拨匈奴人歼灭,随着汉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能站立的匈奴也所剩无几。
单桓王彻底绝望了,他拔出佩刀,打算保留一丝王者的尊严,可是当冰冷的刀锋触及脖颈的时候,死亡的恐惧战胜了王者的尊严,单桓王颓然坐倒在地,号啕大哭起来。
此战,汉军全歼单桓部万余人,俘虏单桓王。
当夜,汉军饮马居延泽,战马大口啃食着鲜嫩的牧草,而汉军将士们唱着胜利的军歌,享用着敌人的牛羊,霍去病更是支起大帐,享用着宫中御厨精心烹制的菜肴。
天明时分,前夜派出的斥候也回来了,带了更加让霍去病兴奋的消息,沿着居延泽四周,有着大大小小数十个匈奴部落。霍去病大笑道:“哈哈哈,这里的水草果然养人,这是我汉军之福气,传令三军,立刻拔营,全速出击。”
霍去病所部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了居延泽,并一路继续追赶逃窜的匈奴残部,经过小月氏,直达祁连山,一路下来,将所遇到的匈奴屠戮殆尽,并活捉了另一个大部落酋涂部的王。
酋涂王仓皇逃命,不小心和他的军队走散了,得知单桓王被俘,酋涂王自知插翅难飞,索性也放弃了抵抗,成为汉军的俘虏。
酋涂王麾下的相国、当户、都尉率领五千多残兵被霍去病围困在了祁连山脚下,匈奴人见识了汉家儿郎的骑射武艺,自知不敌,大部分人早已有了投降的意图,只是碍于面子,也有强硬分子,决定和汉军决一死战。
霍去病见敌人已经无路可逃,便一边将其围困,一边按兵不动,匈奴内部出现了激励的争论,最后誓死不降的强硬派占据了上风,匈奴人重新整队,要向汉军发起反击。
霍去病暗自发笑,传令:“持大黄弩者上前。”
俾将、校尉明白他的意思,指挥汉军用大黄弩发起一次齐射,只闻得利箭破空之声不绝于耳,顷刻,对面的匈奴人便倒下一半。
粗壮的弩箭轻松越过三百多步的距离,将准备冲锋的匈奴人精确射杀,这对于能射百步便人人称颂匈奴来说实在太过震撼,死伤者倒地惨叫,鲜血淋漓,活着的也彻底崩溃了,跪倒在地上,束手就擒。
酋涂部的丞相和都尉战战兢兢,前来投降,同时还有部落小王七十余人。
霍去病河西一战行军千余里,自陇西出塞,过焉支山破休屠部,沿祁连山北上,在福禄再破浑邪部,杀敌数以千计,**兵锋直抵休屠泽以北的居延,福禄便是日后的酒泉。
霍去病此役共杀敌三万零二百人,降者两千五百人,基本肃清了居延泽至祁连山之间数千里沃野上的敌人,途径小月氏国,其国人慑于汉军威势,大气都不敢出,小月氏王还派人送来美酒牛羊,犒劳汉军。
霍去病的俾将们摩拳擦掌,叫嚷着要顺手灭了小月氏国,霍去病头也不回,说:“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有了小月氏人,这里将不会再属于匈奴。先让他们占着吧,记住,总有一天,本将军要**平整个西域,让这万里沃野都纳入我大汉版图,何必急在一时呢?”
众将面面相觑,愣了一下才齐声道:“将军威武!”
霍去病四处派出斥候,不见公孙敖的踪影,无奈只好回军。
第四节赵信城
公孙敖还在慢悠悠地赶路,以公孙敖的资质,效命于大将军麾下,作个俾将还行,要真正独当一面还是缺了几分霸气。自从首战被匈奴围住折损七千骑兵之后,他愈加小心翼翼,生怕再次落入匈奴的圈套。
霍去病没有原路返回,而是沿着祁连山脉,走过河西走廊,顺便又消灭了几个微不足道的匈奴小部落,让西域各国的商旅、使节也见识了一下天朝大军的威风。
公孙敖得知战况之后捶胸顿足,后悔不已,此战,他未能如约和霍去病会合,错过战机,犯了军法,其罪当诛。
另外两路汉军也不是很不顺利。
李广率骑兵四千为先锋,深入匈奴数百里,而张骞率万余骑兵殿后,李广遭到了匈奴左贤王的狙击。
左贤王麾下的数万骑兵在卫青的接连打击下损失惨重,但匈奴人人可骑射,要补充也不是难事,匈奴人怕卫青,他们也怕李广,所以左贤王倾其所有,带领麾下四万骑兵前来,将李广团团包围。
鉴于卫青横空出世以来汉军所展示巨大威力,左贤王也不敢轻易进攻,但十倍的人数也让汉军胆寒。李广看出部属的恐惧,便命儿子李敢率领数十名骑兵发起冲锋。
这数十人都是慷慨敢死之士,他们深知提振士气是保全斗志的唯一办法,便将生死置之度外,迎着强大的敌人直冲过去,匈奴人哪里想得到汉军中有如此大无畏之士,一时间不知所措,李敢带领数十名骑士杀开一条血路,直穿敌阵,又左突右冲摆脱了敌人,从容返回,汉军起身高呼:“汉军威武!”
李敢满身鲜血,跨马举刀,当着全军的面向父亲李广高声道:“胡虏外强中干,不足为惧!”李广行军礼,大声应到:“将军辛苦!三军知晓,胡虏不堪一击!”全军齐声欢呼,一时间士气大振,军心也安定下来了。
见汉军如此,匈奴人恼羞成怒,发起了攻击,在十倍于己的敌人面前,汉军毫不畏惧,在李广父子的指挥下排成圆形阵,无奈匈奴人实在太多,双方对射之中,汉军死伤过半。
李广心急如焚,取下背上的大黄弓,专心寻找匈奴将领,一旁的军士持盾护住主将,在铺天盖地的箭雨中,李广接连射中七八名匈奴将领,全都是一箭毙命。
匈奴大为惊恐,一时间乱了阵脚,攻势也开始减弱。此时天色已晚,夜幕降临,无边的黑暗一步步吞噬大地,汉军更加恐惧,军士们全都面无人色,将目光投向李广,只见李广神情自如,指挥全军构筑防线,部署攻防阵列,军士们无不钦佩其勇气。
等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淹没,天地陷入一片漆黑,匈奴人也无法再发起进攻,汉军严阵以待,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翌日,拂晓,匈奴人再次发起攻击,汉军凭借阵地打了一场防守反击战,匈奴饶是人数众多,还是攻不下汉军的阵地,反而丢下了两三千具尸首,而汉军的损失要少于敌人。匈奴再次集结起了五个千人队,准备发起最后的冲锋,彼时汉军所剩不过千人,眼见来敌人多势众,所有人都绝望了,心想肯定是必死无疑。
李广脱掉了战甲,仰天长笑:“血洒沙场,马革裹尸,这是我辈军人最好的结局,来吧,匈奴人!”
众人受到感染,纷纷效仿,脱掉沉重的甲胄,打算和匈奴做最后的拼死一搏。抱定必死之心以后,心里反而会平静下来,千余汉军,全都双手紧握环首刀,将生死置之度外,静静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突然,匈奴的后方出现了一面战旗,旗上是斗大的一个“汉”字,匈奴旋即陷入了混乱,原来是张骞的大部队杀到了,匈奴人乱了阵脚,慌忙撤走,不一会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幸存的汉军此时恍若隔世,见到同袍不由得号啕大哭。
原来张骞率军缓缓而行,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而李广全军被左贤王四万大军围得水泄不通,自然无法通风报信,直到今日凌晨,张骞等不到李广的斥候,才火急火燎紧急行军,汉军赶到时已经气喘吁吁,人马都达到极限,眼见左贤王退去,也无力追击。
此役四将军各领兵马,又只有霍去病一路建功,皇帝论功行赏,霍去病军斩杀三万零二百人,俘获近三千人,生擒二王及匈奴高官七十余人,皇帝加封冠军侯食邑五千户,骠骑将军麾下鹰击司马赵破奴获封从骠侯,校尉高不识为宜冠侯,校尉仆多为渠侯,而合骑侯公孙敖因错失战机,未能依令会合霍去病军而受罚,缴纳罚金,废为庶人,博望侯张骞行动迟缓,贻误军机,按律当斩,皇帝特赦其死罪,赎身后非为庶人。
李广虽然作战英勇,杀敌近三千人,但其麾下军士死伤过多,所领四千人生还者不过数百,所以功过相抵,按照汉律,没有给予任何封赏。
自此,皇帝愈加宠信霍去病,凡军国大事必然要知会霍去病,而年轻的冠军侯无论地位尊贵还是皇帝信任,都和德高望重的大将军差不多了。作为舅舅,卫青乐见霍去病所取得的成就,坐镇中央,不再轻易领军出战,以前的一些老部下纷纷请求转投骠骑将军麾下,只为获得上阵杀敌、立功受赏的机会,卫青以为这也是人之常情,一一准许。
有了霍去病,皇帝的底气更足了,他在酝酿一场更大的战役,力求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消灭匈奴的有生力量,一劳永逸地解决北方边患。
匈奴人被打疼了,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在赵信的主张下,大部分部落都撤到大漠以北,对先前的王庭旧地实行坚壁清野,纵火烧毁了大片草场,填埋了所有水井,赵信深知卫青对匈奴的了解,依然不能完全放心。
休屠王、浑邪王的惨败让伊稚斜再一次怒火冲天,作为镇守西部,负责扼守汉朝染指河西走廊的关键,两部的安危关系到匈奴对整个西域的统治地位,非同小可,可是,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霍去病,便轻易地击败了手握重兵的休屠、浑邪部,连休屠王祭祀的圣地也被扫**一空。
伊稚斜头疼欲裂,大骂臣属:“你们都是一群猪,一群蠢猪。先是卫青,如今又是霍去病,汉军在我大匈奴的土地上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休屠王和浑邪王是干什么吃的?”
左谷蠡王战战兢兢出列道:“大单于,据我们在汉地的探子来报,这个霍去病是卫青的外甥,前一战中,率领八百骑兵,直入我境内两千余里,杀大单于叔父,掳走相国、当户数十人的就是他。”
“可恶!可恶至极!旧仇未报又添新恨,卫青的外甥?年纪也不过十几岁吧?为何我大匈奴这么多能征善战之士却束手无策?本单于发誓,一定要取卫青的项上人头。”
自次王赵信上前一步道:“大单于息怒,这个霍去病不可小觑,他非但是卫青的外甥,卫青自小栽培,更是汉朝皇帝的亲传弟子,汉朝皇帝自己不能领兵打仗,便从小传授霍去病兵法、战术,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所以这个霍去病身兼卫青和皇帝两人所长,我军没有防备之下,吃亏在所难免。大单于息怒,卫、霍二人虽然厉害,可是这千里大漠,无边黄沙会挡住他们,吞噬了他们。”
匈奴重臣纷纷劝慰:“大单于不必担心,自次王说得对,千里大漠,岂是汉人所能轻易度过的?汉人要来正好,我们可以坐看汉军埋骨黄沙。”
“古往今来,没有我匈奴人做向导,就没有一个汉人能越过大漠。”
伊稚斜:“唉!诸位有所不知啊!汉朝已经不是昔日的汉朝了,汉军也不再是任我大匈奴宰割的羔羊了,大漠虽然是阻挡汉军的有力屏障,但却不是万无一失。当年我大匈奴自恃骑**湛,却先被秦人击败,如今又屡屡败在卫青之手,汉人不可小觑啊!”
众人不语。
伊稚斜道:“汉人擅长以敌为师,同时军法严明,赏罚分明,将军们打了败仗皇帝要严惩,我看我大匈奴也应当如此。传本单于诏命,今后若有人再在汉军吃了败仗,本单于严惩不贷。”
赵信道:“大单于,赏罚分明是一个方面,我军还是应当坚持坚壁清野的战略,整体迁往漠北草原,以避开汉军锋芒,用大漠拖垮卫青和霍去病。”
伊稚斜还没说话,中行说便道:“自次王说的有道理,汉军的长途奔袭虽屡屡得逞,却也有极限,远迁漠北,便能以逸待劳,大单于要坚持老臣的办法,继续收集、储存草料,避免卫青再利用青黄不接的时机攻打我军。”
“先生说的有道理,这几年来,虽然秋天收储草料不多,但却已见成效,今年,本单于将严令各部,不折不扣的完成此项任务。”
中行说道:“大单于,老臣有一策,想了很久却不敢说出来。”
“中行先生但说无妨,如今我大匈奴上下皆知先生一心向我,而先生的见解屡屡救我大匈奴于危难之中,我大匈奴臣民早已将先生看作我们的血肉同胞,请先生直言,不必吞吞吐吐。”
“老臣知道我大匈奴乃是草原民族,视天地草场山川为神灵,不敢有丝毫亵渎,但是老臣今日要斗胆建议,可以在水源处做文章。”
“愿闻其详,请先生赐教。”
“我大匈奴有巫师,擅长蛊毒,如果由大巫师施法,在汉军必经之地的水源处下蛊毒,汉军必然中招。”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纷纷反对:“草原山川是我大匈奴赖以生存的根本,坏了水源,以后还如何放牧?这坚决不行。”
伊稚斜也犹豫不决,中行说叹了口气道:“大单于,臣知道,大匈奴千年的传统要破除不易,但请大单于记着老臣的话,万不得已之时不能不用啊!”
赵信道:“大单于,中行先生说的是一个方面,臣还有一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自次王怎么还是不改汉人的虚伪做作?快快说来!”
“是,大单于。汉军凭借城池、要塞储备粮草军械,防守反击,我军何不师其之长,也择地建一城?”
匈奴众臣闻言哗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右谷蠡王首先站出来表示反对:“大单于,汉人的城池就如同蜗牛的壳,是累赘,我大匈奴几千年来一直是游牧为生,倘若筑成,不是丢了老祖宗的传统吗?”
“是啊!大单于,大单于万万不可啊!”
伊稚斜道:“闭嘴!都给我闭嘴!自次王熟悉汉朝,比你们都懂得该如何去打败汉人,就按自次王说的办,我大匈奴也要筑一座城,而且,这座城就叫做赵信城。”
此言一出,无人敢再有微词。
赵信城在今蒙古共和国杭爱山南麓,乌兰巴托西鄂尔浑河南岸,今地名为车车尔勒格。
霍去病扫**居延海,震慑小月氏,饮马休屠泽,直抵祁连山,一战斩杀三万多人,休屠、浑邪两部元气大伤,单于王庭再次震动,伊稚斜怒火冲天,砍翻了帐中的案几,甚至将象征权力的御座也劈成稀巴烂。
伊稚斜歇斯底里:“霍去病,霍去病,本单于饶不了你。休屠王、浑邪王罪该万死,本单于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来人啊,传令,本单于要召见休屠王和浑邪王,让他们立刻到王庭来见我。”
休屠王和浑邪王早就惶惶不可终日,上次败在霍去病的手下,伊稚斜单于就严厉申斥了他们,并且再三强调,如果再败,必然不会轻绕。见大单于遣使前来,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休屠王、浑邪王设宴款待来使,美酒佳肴,再加上两部精选的美女,很快,王庭的使者便伶仃大醉,休屠王举杯:“使节在外,代表的就是大单于,我等部落小王,还要请贵使多多关照啊!”
使者醉眼朦胧,听到马屁自然更加不知所以,大声道:“好说,好说!”
休屠王又道:“这里有黄金千两,美女十名,是我休屠部的一点小意思,给贵使带上,今晚陪贵使的是浑邪王部最美丽两位姑娘,贵使请慢慢享用。”
使者眉开眼笑:“两位王爷真是出手大方……”
浑邪王趁机问道:“不知此次大单于召我们二人打算如何处置?”
使者正沉醉于美女、黄金之中,漫不经心地答道:“两位王爷屡吃败仗,大单于很不高兴,恐怕是要两位的人头……”
休屠王还要说话,却见浑邪王已经拔出佩刀,一刀砍下了使者的头,休屠王语无伦次:“浑邪王,你……你……,你要造反?”
浑邪王在使者身上擦拭血迹,一边道:“再不造反命都没了,亲兵听令,所有来自王庭的人,一个不留。”
休屠王看着使者的尸体长吁短叹:“浑邪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啊?”
“该怎么办?我们还能怎么办?伊稚斜要杀我们,我们只有投汉朝去了。”
“投敌卖国,浑邪王,万万不能啊!”
“哼,能不能都成这样了,休屠王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扬长而去,回到自己的部落,便派出使者持浑邪王权杖和汉军接触。
浑邪王的使者来到边关,守将正是大行李息,得知了浑邪王的意图后不敢耽搁,立刻派出鸿鸰急使,密报汉庭。
皇帝急诏卫青、霍去病入宫。
“大行李息密报,匈奴浑邪王、休屠王欲率部归降我大汉,你们如何看?”
卫青道:“浑邪、休屠两部连遭打击,伤亡过半,但好歹还有部属五六万,要是凑一凑,骑兵两万还是有的,拼死抵抗,还是能造成一定的麻烦,如果真能投降,这也是好事一件。”
霍去病却道:“浑邪、休屠两部已经是板上鱼肉,冢中枯骨,恳请陛下派臣提一支劲旅,一战可全歼之。”
皇帝道:“还是大将军说的有道理。敌人来降,是损敌利己的好事,何乐而不为?朕只是担心,匈奴人被打急了,会不会使什么诡计,借着诈降对我边城不利?”
“陛下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臣以为,还是值得冒险一试的。”
“既然如此,朕就派你霍去病前往,领骑兵一万迎之,匈奴人如果是真心归降则罢,但凡有异心,可立即围而歼之,不要助长了敌人志气。”
霍去病领命而去,皇帝对卫青道:“卫青啊,你和去病打了这几仗,让匈奴人彻底怕了,休屠王和浑邪王若如归降,朕必然要厚待优抚,册封万户侯,大将军切莫有什么想法。”
卫青笑道:“陛下还不了解臣吗?陛下抬爱微臣,屡屡加封,臣已诚惶诚恐,其实人生在世,食不过粟米饭一碗,睡不过七尺见方,利禄不过身外之物。”
皇帝笑道:“大汉臣民都如大将军一般,朕便可垂手而治了!”
“陛下谬赞,臣本奴隶之身,幸得陛下赏识,才有机会立于庙堂之上,今生不至于沦落,碌碌一世,臣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赐予,臣如此,只是尽本分而已。”
皇帝叹道:“卫青是个厚道人啊!”
虽然事先迫于无奈没有反对,但休屠王心底里对于降汉一事还有抵触,浑邪王杀了大单于使者,休屠王不得不挟裹其中,休屠部和浑邪部多少年来一直是唇齿相依、不可分离的,浑邪王是死罪,他休屠王也难逃一劫。大单于震怒,只会处置部落王,不会累及普通人,对于部众来说,谁当大王都一样,不会触及根本利益。对汉人,他们既惧怕又轻视,充满了矛盾,要去投降先前的敌人,确实不是一件能轻易接受的事。
浑邪部和休屠部不同,在霍去病的接连打击之下,他们早就开始考虑后路了。浑邪王召集部落主要贵族、将领,毫不避讳地说道:“自从汉军中有了卫青,我大匈奴便屡屡吃败仗,从白羊部、楼烦部,到左右贤王,再到大单于本部,无一不是败在卫青手下,死在战场上的就有将近十万,还有更多的受伤后不治死在家中,这可都是大匈奴最为精锐的青壮年骑兵啊,祖宗时代控弦之士数十万的盛况早已一去不返了,我们也不得不考虑一下浑邪部的出路了。”
浑邪王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众人对于形势的判断没有如此悲观,但却也知道浑邪王杀王庭使者之事,知道已经绝无退路,便纷纷出声附和,浑邪部年龄最长的老者,曾是行商,出入汉地三四十年,他捻须道:“大王言之有理,大单于和左右贤王坐拥十数万精骑,都被卫青打得落花流水,何况眼下又有了霍去病,我部处在前线位置,首当其冲,汉匈正在对峙之际,双方势均力敌,汉人不敢轻视我,降汉也未尝不是可行之策。”
“好!本王也正是这个意思,既然大家齐心,那此事就这么决定了,汉人也有了回应,很快就会派人接应。”
很快,浑邪部大部分民众已经知晓真相,浑邪王如此决绝,他们也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便死心塌地地开始准备举家迁徙。休屠王暧昧不明的态度加剧了内部意见的分歧,大部分匈奴贵族不愿意离开故地,他们对休屠王进言:“大王,杀大单于使者的人是浑邪王,主导此次归降的也是浑邪王,一旦到了汉朝那边,浑邪王可就要压在大王你头上了。”
休屠王鼻子哼了一下:“哼,浑邪王急不可耐要投汉人,原来是有这么多好处的。”
休屠相国道:“大王,休屠、浑邪两部唇齿相依,如今浑邪王孤注一掷,对于大单于来说,等同于两部一起反叛,大王不能不从啊!”
休屠王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口中含糊应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到时候见机行事。”
休屠王的话让部属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见浑邪部如火如荼收拾行装,但休屠王的态度暧昧不明,部众对降汉一事半信半疑,一时之间难以决断。
第五节浑邪王归降
数日之后,霍去病领军来到代郡,派人联络浑邪王,双方约定,浑邪、休屠两部于次日清晨前来投降,届时汉军派出一万骑兵前来接应。
休屠王偷偷派出使节,向伊稚斜密报此事,一方面,约定之日到来,休屠王不得不如约带上部众,和浑邪王会合。
浑邪部早已准备完毕,见休屠不迟迟不来,浑邪王带人前去,只见休屠部营地乱成一团,离拔营出发还远着呢。浑邪王大声责怪:“如此大事,你休屠部怎么这么磨磨蹭蹭的?”
休屠王还没说话,休屠部的将军不干了,催马上前指着浑邪王的鼻子道:“你浑邪王是王,我家大王也是王,你凭什么呵斥?你浑邪部不知羞耻迫不及待地要投敌背国,我休屠人还有廉耻。”
浑邪王闻言也不理会,径直催马来到休屠王面前,道:“休屠王,你觉得已经离弦的箭还有回头的机会吗?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不降汉你我还能活命吗?”
休屠王阴阳怪气地笑道:“本王能不能活命你说了不算,但你肯定是活不了命了。”
浑邪王怒发冲冠,用手指着休屠王的鼻子:“你……”
一旁的休屠国相道:“浑邪王,你要降就降,我家大王自有打算。”
浑邪王万万没有料到,数百年来一直共同进退的休屠部今天要彻底背弃浑邪部,如今自己带着几名亲随,就在休屠部众之间只要休屠王一声令下,便可立即拿住他,浑邪部群龙无首,必然会被休屠部吞并。
想到这里,浑邪王感到一阵绝望,死亡和灭族的恐惧同时袭来,但也就在这一瞬间,恐惧又给了他勇气,与其被灭族,不如铤而走险,浑邪王拔出径路宝刀,只见寒光闪过,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休屠王就已经身首异处。
浑邪王又一刀刺向休屠国相,这时候,他身边的卫士才反应过来,也纷纷拔刀砍向休屠部的高官。
可怜休屠部的贵族们,在自己领地的心脏地带被自己的盟友屠杀殆尽,鉴于两部的特殊关系,其他休屠部众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无一人上前制止。浑邪王的近卫擎起大旗,指挥远处的浑邪部慢慢朝休屠部围了过来。
浑邪王高举休屠王的头颅,大声道:“休屠王已死,根据组训,休屠部并入浑邪部,由本王统领。”
休屠部众中发出一阵窃窃私语之声,有些气血方刚的汉子正要站出来表示反对,浑邪部的骑兵出现了,如此景象,只好压制下来。一场匈奴内斗发自无意之间,却在瞬息之内以浑邪部吞并休屠部告终。浑邪王将休屠部骑兵序列打乱,编入自己军中,以便控制,防止发生哗变。
霍去病早已领军到达约定地点,不见浑邪王和休屠王前来,便知道事有蹊跷。他派出斥候,侦察方圆百里之内的情况,同时率领大军往黄河边赶。
浑邪王其实也到了黄河边,准备依约渡河的时候,浑邪部国相道:“大王,我军渡河,要谨防汉军来袭啊!”
旁边有不少人帮腔:“是啊,大王,汉人狡诈,不得不防啊……”
一通话说得浑邪王有些心神大乱,只好下令列阵,严阵以待。
霍去病远远看到这番情景,知道浑邪王有所顾虑,此时,汉军斥候来报,浑邪部和休屠合并一处,并无诡计。霍去病当机立断,传令全军渡河。
浑邪王见汉军渡河,为免引起误会,便命全军后撤数里,霍去病全军渡过黄河,沿岸边列阵,和匈奴遥遥相望,双方都按兵不动,大有对峙之势,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似乎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霍去病见状大皱眉头,他传令:“赵破奴,备好一辆戎车。”
戎车很快送到马前,霍去病弃马登车,大声道:“众将听令,我料定浑邪王诚心来降,但部众并不完全服从,如此形势之下,匈奴定不敢和我军作战,必然会四处逃散,匈奴如果逃,只有往北方和东北方向而去,赵破奴,你率三千人,带上所有的大黄弩,到敌军东边的山坡,一旦匈奴有离群逃散者,一律射杀。”
赵破奴领命而去。霍去病继续道:“高不识,你率三千骑兵,先向东行二十里,再折返向北行二十里,迂回包围匈奴人。仆多,看本将军旗号行事,一旦战旗升起,即刻率全军全力阻击逃散的匈奴人。”
“诺!”
霍去病也不多言,一把扯过战旗,催动戎车的两匹驭马,道:“谁也不许跟来!”
霍去病治军严厉,一言既出无人敢违抗,全军就这么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霍去病孤身驾车向匈奴军阵飞驰而去。
匈奴人的惊讶程度并不亚于汉军。霍去病威风凛凛,如天神下凡,朝着数万敌人直直而来,丝毫没有任何的畏惧。匈奴人惊呆了,继而感到害怕,纷纷交头接耳:“这就是霍去病,一战杀了我们三万多人的霍去病……”
霍去病来到阵前,用匈奴语大喊:“我乃大汉冠军侯、骠骑将军霍去病,我要见浑邪王,速速通传。”
匈奴阵中一阵嗡嗡之声,随即,军阵中闪开一条通道。霍去病毫不畏惧,驱车直入阵中,匈奴人用人肉组成的通道直通浑邪王的王旗之下,浑邪王全副武装,手握硬弓,严阵以待。
霍去病上前致礼,道:“浑邪王能弃暗投明,我大汉皇帝十分高兴,已经册封大王为万户侯,不知大王为何裹足不前?非但延误时辰,也没有到约定地点。”
浑邪国相道:“我王谢过大汉皇帝陛下,只是两国交战已久,我部虽铁了心归汉,但也多有顾虑。”
霍去病道:“正因为贵部有顾虑,我才孤身一人前来,表达我大汉的诚意。我汉军大将军卫青战功卓越,屡屡累积所封也不过万余户,大王起步便是万户侯,足见我大汉皇帝之厚恩。请诸位放心,归我大汉吧!”
浑邪王这才还礼,道:“冠军侯之名如雷贯耳,将军不避斧钺,能孤身亲自来到我军中,本王实在是惶恐,骠骑将军如此诚意,我部众感激不尽,只是休屠部发生了些变故,本王擅作主张,杀了休屠王,并了其部众,军心尚未完全稳定,还请骠骑将军协助。”
霍去病:“大王既已归汉,那便是一家人,协助大王是我的责任,请大王下令渡河吧!”
浑邪王传令全军渡河,向南往汉地而去。匈奴军阵缓缓而动,突然,位于队伍后侧,以休屠王部骑兵为主的队伍里发生了骚乱,休屠王的部属不听号令,反而杀死负责监视他们的浑邪部骑兵后向东北方向逃走,这正中霍去病下怀,他立刻登上戎车,挥舞战旗。汉军正处于高度紧张之中,看见霍去病的信号,立刻依照先前部署展开行动。
哗变的匈奴有万人之多,都是精锐骑兵,汉军成竹在胸,按部就班,很快就掌握了主动,霍去病身处匈奴军阵当中,却镇定自若,指挥得力。赵破奴居高临下,一通弩箭,射杀了数千匈奴,转眼间,仆多又率军杀到,匈奴人如惊弓之鸟,哪里还能全力抵抗,只有挨宰的份儿。
这时候,高不识也率军前来,三面夹击之下,万余匈奴大多血溅当场,横尸草原,剩下的千余人也乖乖束手就擒。汉军之剽悍勇武,让匈奴人胆战心惊,很多人双股战栗,骑在马上瑟瑟发抖。和有如此战斗力的军队作战,无异于一场噩梦,好在已经化敌为友了。
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斗志是最为重要的,休屠部的骑兵中,不乏骁勇剽悍之士,无奈此时休屠王已死,群龙无首,军中缺少一个一呼百应、能统领全局之人,所以上万铁骑,只能如同惊弓之鸟,在汉军的打击如同俎上鱼肉,被汉军分而围之,继而屠杀殆尽。
血流成河,尸体堆积成山,极大地震慑了其余的匈奴人,众人皆胆战心惊,不敢再有二心。霍去病完全掌握了局面。
处理了哗变,霍去病将汉军放在了两翼和后方,随时警戒,自己上马和浑邪王并辔而行,汉军迅速在黄河架起浮桥,一个时辰之后,所有匈奴人都安全过河,汉军才缓缓依次退军。
此次归降的匈奴人有四万之多,奉皇帝诏命,为提振汉朝民众的士气,霍去病命全军大张旗鼓,号称十万匈奴归降,汉庭征发大车两万乘,前去迎接,又调用民间马匹数万,才将匈奴安置到了边城附近,以浑邪王为首的匈奴贵族入京都长安受赏听封。
和赵信当年仓皇逃窜到汉朝不同,浑邪和休屠两部是常年盘踞西北的枭雄,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在汉朝的接连打击之下元气大伤,但拼死抵抗,还是会给汉军造成很大的麻烦,此次浑邪王斩杀休屠王,并其部众而归降,彻底解决了汉朝西北的最大边患,更重要的是打通了汉朝和西域只见的咽喉要道,汉人通过河西走廊,将很容易到达西域。西域,是一片广袤而神秘的新疆域,其上小国林立,大部分受匈奴的控制和奴役。张骞的凿空探险之旅让让西域广为人知,汉武帝也将目光投向了这里。
长安,未央宫,皇帝正在和外朝大臣商议接待浑邪王一行的事宜。
皇帝道:“为显示我天朝上国之威仪富庶,场面一定要大,一定要隆重,车马从长安出发,各县都要隆重出迎、设宴款待;宗正,乐府、奉常、典客都要加紧准备,要不惜钱财,不惜民力,重修楼台馆阁,一定要让匈奴人感受到我大汉的豪华威风。”
众臣面面相觑。左内史汲黯出列了:“陛下,浑邪王背叛其主上降我大汉,此乃背主求荣、寡义鲜耻之举,浑邪王等要入京,只需让路过郡县依序迎送即可,何必劳师动众令天下疲敝以奉承讨好夷狄呢?”
皇帝很无奈地说:“朕很久没听你汲黯的高见了,怎么你一开口就胡说八道,让朕不痛快?”
“陛下乃天下人的皇帝,当关心天下人。数十年来,匈奴时常劫掠我边郡,复又断绝和亲,我朝兴兵讨伐,死伤不可胜数,花费更是高达数百万之巨,匈奴是我们的死敌,臣原以为,陛下得了匈奴人,一定会全部充为官奴,赏赐给有功将士,将匈奴的财物分发给天下百姓,以此安抚天下人因匈奴而遭受的痛苦不幸,平复百姓之心。”
皇帝十分不满汲黯之言,却又不好反驳,他想得到善纳诤言的美誉,便不得不容忍汲黯这样的直谏敢言之士。
尽管已经看到皇帝脸上的阴云,汲黯依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他继续说道:“陛下,浑邪王不过是率数万人来降,陛下便要倾尽国库赏赐之,征调百姓侍奉之,这就如同一个家庭,倾家**产只为奉养骄横跋扈的儿子,陛下,要三思啊……”
皇帝勃然大怒,拂袖而去,留下众臣子不禁为汲黯捏了把汗,皇帝却也没有就此赍恨。数日之后,浑邪王一行来到长安,见到长安集市的繁华,纷纷解开钱囊大肆购物,汉律规定,和交战的异族做生意是死罪。长安百姓看到他们相貌怪异,知道他们是匈奴人,但在商言商,上了门的生意怎么能拒绝,何况他们还由朝廷的官吏陪同。
长安百姓没有想到,他们的小生意一一被廷尉府的暗探记录下来了,五百多人,都上了廷尉张汤的抓捕名单。张汤是著名的酷吏,用法严峻,常以春秋之义加以掩饰,实则按皇帝意图为治狱准绳。此次,百姓浑然不觉陷入律法的陷阱,正是张汤趁机做文章的机会。
彼时民间私自和匈奴做生意的风气愈演愈烈,大有无法控制之势,皇帝屡屡想以严刑峻法加以整治,无奈这类违法走私案件多在地下进行,廷尉府压根儿抓不到人,如今,在长安城内的大街上,张汤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摸准了皇帝想整治私自对敌贸易之风的打算,将五百多名长安商贩拘捕投入大牢,并以通敌之罪判处斩首之刑。
因为不明白皇帝的意图,众臣虽然都知道此事极为不妥,可依然不敢向皇帝进言。汲黯却丝毫不顾:“陛下不体恤百姓,为夷狄花费浩大也就罢了,如今廷尉府又要因为和匈奴人做生意而斩杀五百多名无知百姓,正所谓庇其叶而伤其枝,此举只会令仇者快,亲者痛,臣窃以为陛下不可取也。”
皇帝沉默不语,态度却很明显,他没有准许。
就在浑邪王一行饮宴作乐未央宫之时,五百名商贩被判秋后问斩,一时间,天下震动,私自和匈奴往来贸易之风陡然刹住,如此一来,许多匈奴人生产生活的必需品断了来源,匈奴人的日子愈加难过了。
汉武帝的慷慨亘古罕见,非但封浑邪王为漯阴侯,封邑万户,就连浑邪部的裨王呼毒尼等四人也被封为列侯,赏赐更是高达数十万钱之多。
浑邪王部的首脑一路见识了汉朝的繁华富庶,一个个恍然如隔世,到了长安更是震惊得无法言语,皇帝为显天朝威势富足,三日一大宴一日一小宴,又耗费了无数钱财。
按照以卫青为首的内朝官员拟出的意见,皇帝将浑邪、休屠两部归降者分成了五部分,每部分不足一万人,迁徙到了汉朝边境五郡的旧要塞之外,既使其处于汉朝的有效管辖之内,又能防备其生事,影响边关安宁。
自此,金城河西岸一直到休屠泽以南,匈奴人几乎绝迹,偶尔有匈奴探马前来,也是小心翼翼,这里,成为汉匈之间的真空地带。汉朝西北边境的外患基本解除,汉庭下令,将陇西、天水、安定、北地四郡的戍卒减去大半,一年下来也能节省数十万钱。
在赵信的主持下,匈奴人全面龟缩到漠北,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各部纷纷请求伊稚斜单于进攻汉地,都被赵信一一否了。终于有一天,左右谷蠡王,左右贤王等一大批位高权重的匈奴贵族爆发了,联合起来向伊稚斜请愿。伊稚斜扛不住了,只好和赵信商议,派出一万名精锐骑兵,以千里奔袭的战术突袭汉朝代郡、上谷、雁门三地,不攻城池,专门劫掠村镇,匈奴人来得突然,撤走也迅速,带走了许多游牧民族不能制造的必需品,还杀害掳走汉人百余名。汉朝边郡守军反应不及,等集结完毕,匈奴人早就扬长而去了。
汉军尝试着出动小股部队寻找匈奴人,寻遍大漠南的草原戈壁不见踪迹,就连左右贤王都全线后撤,不给汉军主动攻击的机会。边城的汉人开始进入先前的匈奴地界放牧,匈奴人并未就此退去,边患更不会消失,匈奴,像一只受了伤了老虎,龟缩在自己的巢穴中舔舐伤口,等待伤愈的那天,给汉朝以沉重打击。
汉武帝不是不知道匈奴的意图,只是无论卫青还是霍去病,均没有可行之策,只好暂缓了对匈奴的攻势。
元狩三年夏,汉武帝下诏大赦天下,数月前因同匈奴人做生意而被判决斩首待罪狱中的五百商贩因此保住性命。
不久,又是太子刘据的十岁生日,汉宫举行了盛大的庆典。十岁的皇太子刘据一身盛装,陪在皇帝身边,羽林军整齐列队,全副武装从御舆前走过。检阅的第二部分是汉宫御用的宫苑马匹,数十名黄门马夫牵马依次通过,其中一人,身高八尺有余,异常雄壮,引人瞩目。
皇帝在宫中的庆典,少不了后宫中的夫人、姬妾、女官,他们都是皇帝精选的天下佳丽,打扮得花枝招展,就站在皇帝和太子的身后。这些马夫都是壮年男子,虽有礼制约束,但见到美女岂能不偷偷窥视?皇帝注视着这名高大男子,只见他仪表十分庄严,通过时目不斜视,没有偷窥一眼后宫的佳丽们。
皇帝暗自称奇,再看他所养的马匹,远比其他人的更健壮,遂命侍中留下此人问话。
庆典结束,皇帝回到未央宫,日磾奉旨觐见。他毕恭毕敬地给皇帝行了叩拜之礼,皇帝道:“你是何人?”
“罪人乃匈奴已故休屠王之子日磾,和母亲及弟弟伦一起罚为官奴,罪人在黄门养马。”
“朕知道你,你就是休屠王太子。你这一口汉话说的不错啊!”
“臣昔日所在的休屠部靠近大汉的陇西郡,自小我便跟随汉地过来的商人学过汉话,也识得汉字。”
皇帝对身边侍从道:“笔墨伺候,日磾,你来写写你认识的汉字。”日磾不卑不亢,跪坐在御前,思索片刻,便挥笔书写,一气呵成。皇帝一看,正是司马相如的《上林赋》。
皇帝抚掌叫好:“你一胡儿,却能接收我汉文化的熏陶,实在难得,朕要赏你。
“谢陛下谬赞。”
“你们匈奴人没有姓氏,汝父以金人祭天,朕就赐你姓金,日后你就叫金日磾,朕还要擢升你为马监,好好干吧!”
金日磾既感激又惊讶,不住磕头:“谢陛下隆恩!臣万死难报。”
又过了些日子,皇帝派出的使者来报,金日磾兢兢业业干着本职工作,黄门马苑井然有序,皇帝便又擢拔金日磾为侍中,伴随御驾左右。
汉武帝百年之后托霍光与金日磾辅佐太子刘弗陵,并遗诏封其为秺侯。汉昭帝刘弗陵即位后,他担起了辅佐少主的重任,鞠躬尽瘁,死后被封为敬侯,陪葬茂陵。金日磾在维护国家统一和社会安定方面建立了不朽的功绩,是我国历史上一位有远见卓识的少数民族政治家。他的子孙后代因忠孝显名,七世不衰,历一百三十多年,为巩固西汉政权,维护民族团结,做出了重要贡献。
第六节剑指漠北
赵信和中行说,一文一武,两位皆与汉朝有莫大渊源,在他们的辅佐下,伊稚斜重拾信心,决心以退守漠北为姿态,以休养生息、积草料谷粟为主要方略,辅以对汉朝边境不间断的小规模骚扰,以此来拖垮汉朝。
中行说向伊稚斜进言:“黄金白银,珠宝铜钱都是无用之物,饿了不能吃,冷了不能穿,要来何用?如果不使用,留着又有何用?与其白白放着,不如拿出来购买我大匈奴的战略物资。”
伊稚斜深以为然,下令各部拿出所藏金银珠宝,用以和汉商的贸易,单于甚至责令阏氏交出珠宝首饰,充作军资,如此一来,各部莫敢怠慢,而中行说手中有了大量的金钱。
接下来,中行说便以高价吸引汉朝商贾向匈奴走私,铁器、农具、谷物都是匈奴急需的物资,中行说开出了数倍于汉地的价钱。一时之间,在暴利的驱使下,汉朝奸商趋之若鹜,冒着杀头的风险铤而走险,私自出塞者络绎不绝,匈奴因此积聚了大量粮草,装备也得到更新。
对于远遁漠北的匈奴,汉庭一时间鞭长莫及,匈奴人却日渐活跃,劫掠边郡之事时有发生,规模都不大,每次出动的也就是两三千人,估摸着汉军增援部队接近,匈奴人便撒丫子逃跑,任凭汉军跑的气喘吁吁,却连匈奴人的影子也见不到。渐渐地,汉军开始加强防御,不再追击。匈奴摸准了汉军的规律,一个秋高气爽的正午,匈奴倾巢出动分三路偷袭定襄、上谷、雁门三地,汉军凭借城池抵抗,匈奴人自知攻城无望,绕过城池,深入内地进行抢劫,满载而归,劫走粮食无数,掳走上千人。
边关接连遭受洗劫,汉军无论追击还是据守都不能有效消灭匈奴,皇帝十分愤怒,召集朝中所有两千石以上文武官员齐聚宣室殿,商讨对敌之策。
文官们夸夸而谈,提出了诸多想当然的策略,看似很有道理却不切合实际,只能徒增日后同殿之臣间的笑料尔。武将们眉头紧皱,束手无策。
最终,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到了卫青身上。自从霍去病以勇冠三军之名享誉海内,卫青便刻意更加低调。如今卫氏一门有卫太子,有皇后,有大将军,再加上年轻的冠军侯,这么耀眼的光芒想藏都藏不住。
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卫青开口了:“陛下,《礼记》有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朝中有数十位和匈奴作战多年的将军、校尉,但从未有人深入过大漠以北,陛下,欲远征漠北,臣以为还是要从长计议。”
“朕明白你的意思了,人多耳杂,朕自会和大将军商议此事。”
卫青的想法是从投降的匈奴人中选出数十名青壮来,混上几名汉军,分成数队前往漠北王庭,记下沿途的路径、水井分布,再去判断汉军是否有能力,或者是通过何种途径才能实现远征漠北的战略意图。
卫青道:“陛下,伊稚斜有赵信出谋划策,深知我汉军长途奔袭极限,所以匈奴驻扎、游牧都在攻击范围之外,大漠是天险,数千年来却也有人通行其中,匈奴人都知道,大漠中有水井,沿着水井分布,一路走去,可以顺利穿过万里黄沙。我军此行,便是要找出这条路来。”
对卫青的谋划,霍去病非但举双手赞成,而且积极要求自己前往。皇帝和卫青几乎异口同声道:“不行!”
皇帝抚额道:“你霍去病天生一副富贵犀利的样貌,你扮匈奴人是过不了关的。”
霍去病一听急了:“臣坚决要求去,汉军中骑射之术能和我比的没几人,陛下舍我其谁啊!”
“朕对你霍去病寄予厚望,日后我汉军非但要永久解决匈奴问题,还要征服四海之夷狄,将大汉之文教声威播撒五湖四海,此等大事靠大将军,也要靠你,岂容你胡闹?”
霍去病撅着嘴满心不乐意地被卫青拉下殿去。
卫青亲自挑选了此次实地侦察的人员,事关重大,他又将这些人的亲属、家人全部接到长安,安顿到大将军府住下,其用意不言自明。
数月之后,数路人马陆续返回,带回来的消息并不乐观,综合汇总了各路消息后,卫青向皇帝汇报:“六路人马,有四路到达漠北王庭附近,两路迷路,但也深入敌境数千里,他们寻找了数百年来拯救了无数沙漠旅人的古水井,发现大部分已经被匈奴人所破坏,大军前行没有水源,很难穿越大漠。”
卫青的话让皇帝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道:“这又如何?朕征集大汉所有的马匹,发动五十万民夫,作为十万大军的后勤保障,提供粮草、饮水和军械运输,骑兵只需骑马穿过黄沙,找到伊稚斜的王庭,做最后一次决战。”
卫青一惊:“这……陛下,十万骑兵指挥协调是一个严峻的考验,不如将十万大军分成两路,既可互相呼应,亦可各自为战。”
“好!看来大将军是不反对朕的作战思路了?”
“陛下之圣明睿智,岂是我一个做臣子的能参透的!”
“不!你必须要参透,还必须要完全推演成熟,朕的意图,别人不懂也就罢了,你卫青必须要懂。漠北,一定要给朕打下来。”
卫青闻言异常振奋,大声答道:“诺!”
汉军进入紧锣密鼓的训练中,卫青在演练中不断尝试各种战术,殚精竭虑,绞尽脑汗,希望能在战胜匈奴的前提下,尽量减少汉军的损失。霍去病对卫青的一系列尝试并不以为然,他认为,骑兵是最好兵种,骑射作战是最为有效的战法,舅舅整日忙碌,霍去病却悠哉乐哉,他和阿兰之间的感情也日趋亲密。
阿兰的姿色让见者无不惊为天人,在霍去病的骠骑将军府里,虽然阿兰也是寻常装束,但府中上下无不将她看做主母。
看着卫青日渐消瘦,夫人曹璇心疼不已。她想用一件喜事,让卫青也休息休息。
是夜,曹璇对夫君道:“去病从塞外带回来的那个阿兰你看如何?”
卫青略一沉吟:“这个……夫人的意思我明白,这个……不好办啊,去病如今的权力、地位能和我并驾齐驱,娶阿兰似乎不妥吧?再说了,陛下曾说,要给去病赐婚一名公主……”
曹璇打断卫青的话:“去病也老大不小了,陛下的公主都还小,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再说了,又不是让阿兰做正妻,纳为妾室也未尝不可啊!”
卫青:“也只能如此了。”
曹璇唤来霍去病,说起此事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霍去病像个小姑娘一样,竟羞红了脸,低声道:“全凭舅母安排就好。”
阿兰不是正室,所以只是在大将军府进行了一场家宴式的庆典,一对璧人喝过合卺酒,正式步入洞房。红烛朦胧,二人四目相对,春宵一刻,千金不换。
大汉帝国上下都在为一场决战忙碌着,皇帝起居的寝殿里都挂起了一幅巨大的地图,赤红的箭头直指漠北。卫青将汉军中最为健壮的军马集中到一起,来往驰骋,测试它们的长途奔袭极限,汉地的马无论多么强壮,都无法与生长在塞北苦寒之地的匈奴马相比,而历次战役缴获的匈奴马不过三四万匹,汉朝通过边境贸易获得马匹加在一起也就勉强有个五万余匹,要利用骑兵直捣漠北匈奴老巢似乎并不现实。
汉朝的国库被完全清空,用大量的金钱从私人手中征调、收购马匹,除了皇帝的茂陵营建,汉朝国内的所有工程纷纷被叫停,大量的民夫集中起来,奔赴边郡,粮草调运也在紧张进行中。
为增加国家财政收入,搜粟都尉桑弘羊建议严禁民间铸铁、煮盐,凡是不遵法令者一律罚没家产,并处以左脚穿铁鞋之刑;随后又有大臣奏请,对从事工商末业的商贾征收财产税,皇帝诏令商贾自行申报财产,以一千钱为一缗,每两千缗纳税一百二十钱,此为一算。商人们看中利益,如此法令无异于从他们身上割肉,自然非常抵触,可是朝廷严刑峻法又让人胆寒,所以,很多商贾有意隐匿、少报财产。
这正中酷吏张汤的下怀,他建议皇帝,对不法商贾处以严惩,张汤草拟律令,鼓励民间揭发隐匿财产、申报不实的活动,一经查实,便赏告发者财产的一半给举报人,余下一半充公。此令一出,民间告密、揭发之风盛行,无数商人因此而倾家**产。丞相李蔡虽在其位却被皇帝直接无视,汉朝民间经济、法度之事都依靠张汤。
如此折腾下来,自然天怒人怨,百姓**,商人无法安心经商,士民无法安定生活,民众将所有的怨恨都记在了张汤身上。
苦寒贫瘠的漠北草原上,匈奴人也全国动员起来,事关整个民族的生死存亡,所以匈奴上下空前团结,分散在草原戈壁大漠四处的零散部落纷纷向王庭方向靠拢。在部族大会上,中行说慷慨陈词:“草原上的狼群,昆仑神的子孙们,你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关,一旦失败,整个大匈奴将不复存在,汉人有卫青和有霍去病,他们所到之处,超过马鞭高的匈奴人都将被统统杀死,每一寸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都将化为焦土,堂堂大匈奴,兴盛发展了千年,必将毁于一旦,每一个人都逃不脱,每一个人都将面临死亡,这个时候如果我们还不能抱成一团,汉人将轻易击败我们,如果这个时候还抱有私心,每个人都将自食恶果。昆仑神在看着我们,大匈奴的列祖列宗在看着我们,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整个大匈奴的生死存亡,请诸位竭尽全力。”
在中行说的一番演说之下,匈奴各部族纷纷将自己的家底儿贡献了出来,凡是能上马骑射者,统统征调入伍,就连老弱病残,女子也被编成千人队,负责生产后勤,整个漠北草原沸腾起来了,所有匈奴人都在为抗击汉朝而行动,此时,才是双方攻守易形的最顶峰。
面对六战六胜未尝败绩的卫青,伊稚斜还是心有余悸。卫青是一个完美的将军,他追求的不是单纯的杀敌数,也不在乎一时的得失,而是极具战略眼光,每出一招便让匈奴人痛彻心扉,他谨慎而又从不怯懦,勇敢而又从不逞匹夫之勇,熟知用兵之道却又不拘泥古法,灵活多变又极具谋略,是任何人遇到都如同噩梦一般的敌人,是让对手夜不能寐的一个梦魇。
赵信深知伊稚斜的忧虑所在,献策道:“大单于,汉军有卫青、霍去病、李广等将军无数,但真正的主心骨只有一个人,他是这支汉军的缔造者,也是汉军灵魂,他就是卫青,倘若卫青不在了,汉军虽不至于土崩瓦解,但也绝不敢再觊觎漠北,霍去病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届时我军布下天罗地网,霍去病一战可擒。”
伊稚斜眉头却不见舒展,反而皱得更紧了:“自次王说得容易,我军和卫青打了这么多次,又哪里有机会图谋卫青呢?”
赵信神秘一笑,低声道:“臣的意思是釜底抽薪,秘密训练一批死士,潜入汉朝京都长安,伺机刺杀卫青,卫青一死,汉军必将群龙无首,不战自乱。”
伊稚斜闻言一喜:“好!本单于得自次王,胜过数万雄兵,就依自次王之言,如今淮南王这条线也断了,我军急需了解汉朝内部的情况,自次王派人混入长安,还是以刺探军情为主,刺杀卫青为次比较稳妥!”
中行说发话了:“大单于所言极是,别看霍去病咄咄逼人,臣所忧虑的只有卫青,除掉了卫青,便是打掉了汉军的底气,也打掉了汉人的将来。”
伊稚斜大喜,当即传令立即施行。
高鼻深目的纯种匈奴人很容易被汉人识别出来,而生活在南边的原白羊王、娄烦王部的匈奴和汉人就没有多大不同,赵信从各部中选出数十名精干之人,教习汉话和汉人的习俗,然后装扮成商人模样,前往汉朝边郡和京都长安打探消息,赵信还秘密训练了几名剑术高超的敢死之士,瞒着大部分匈奴高层,只有伊稚斜、中行说他们三人知道。
汉朝在取得接连胜利之后,放松了边关的守卫,以便不能通过抢劫而获得生活必需品的匈奴人和汉朝进行贸易,同时,汉人也急需匈奴的马匹皮革,所以匈奴的暗探很容易便混入汉地,在长安潜伏了下来,大部分人混迹于市井街头,探听消息,另有四名武艺最为高超之人在大将军府附近游**,伺机对卫青下手。
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长年深居简出的大将军夫人要入宫探视卫皇后,卫青和霍去病正好同行。曹璇乘轺车,卫青甥舅骑马在侧,匈奴刺客突然发起了攻击,对准卫青就是一箭。
久经沙场的卫青耳边隐约听到利箭破空之声,心道一声:“不好。”一边翻身下马一边道:“去病,有刺客,快保护你舅母。”话音未落,一支利箭便擦着他的袍袖射入地面,深达寸许。
霍去病早已判断出刺客的方位,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刺客无处遁身,只好擎出藏在衣服里的利刃,高喊着冲了过来,霍去病拔出随身宝剑,磕开一名刺客的兵刃又刺向另一人的胸口,出手讯如闪电,刺客来不及躲闪,立时毙命。另外两名刺客要越过霍去病,直扑卫青,霍去病哪里会让他们得逞,高高跃起,直取刺客后背。卫青也出手了,转眼之间,四名刺客两死两伤,一名刺客见奈何不了卫青和霍去病,便用尽全力,将手中短刀掷向轺车,另一个脸色惨白,一刀捅死了自己的同伙,又拿刀抹向自己脖子。
短刀飞进轺车,卫青和霍去病根本来不及阻挡,眼睁睁地看着曹璇从车中跌落。卫青不顾一切,冲上去抱住曹璇,只见短刀已经插进了她的小腹。
等宫中御医赶到的时候,曹璇已经奄奄一息,她穿着最美的曲裾深衣,月白色的衣衫上,点点鲜红的血迹像银装素裹的梅树上绽放的腊梅,这一刻,很多事情在她面前闪过,那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他的脸清晰而又模糊,逐渐消散,曹璇只能感觉到他有力的大手,在紧紧握着自己,给她最后一丝力量。
卫青强忍住眼中的泪,却见曹璇的嘴唇动了动,在卫青的耳边,低声说道:“夫君,对不起你了,我……我要走了!谢谢你,这一生……我很幸福……”说罢,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霍去病怒不可遏,他亲自率领南北军,将长安城翻了个底朝天,匈奴人的暗探一个都没有逃脱,可惜,逝者已矣,匈奴人的鲜血不足以平息大将军的悲愤。
大将军府和平阳侯府上下皆素缟,年轻的平阳侯曹襄泣不成声,京中公卿大臣前来吊唁者络绎不绝,平阳大长公主也亲自前来。故人相见,相对无言,平阳公主的心情是复杂的。
很久过去了,卫青依然不能从丧妻的疼痛中缓过来,还好,曹璇为卫青留下了两儿两女,承欢膝下,聊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