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王后河丹,是那镇江城主河雄月、兵府大臣河思义的胞妹。天生一副丽质芳容,美艳不在灵姬之下。
她本是个简单直率女子,自从嫁入王族家后,极得国王灵崇恩的宠幸,赐为正妃娘娘,生有一儿一女。为人贤明豁达,恪守本份,并无其他心思。
然而,自从子女出生,又因国王娇宠,便逐渐欲望日盛,萌生僭越之心。欲为子女谋划一份百年大业。
此时洛奎、乌泰、灵熙贞等六位城主,早已各归封城镇守。那镇江城主河雄月,却因国王留商军务一事,便在王宫留守了月余时光。
当日正午,王后河丹在后宫一处小阁楼设置了一桌酒席,请来两位兄长聚饮家宴。兄妹三人落桌畅饮,畅聊一些家国之事。酒过三巡后,各自慢下杯来。
河丹屏退侍酒宫女,面上忽生忧虑之色,口中哀叹一声。
河雄月疑问:“好端端的,三妹为何唉声叹气?”
河思义也说:“咱们都是自家兄妹,并非外人。三妹有话,直言无妨。”
河丹便说:“大哥常年不在国都王宫,不知道小妹的难处。”
河雄月说:“你说说看,有何难处?”
河丹叹着气说:“我是后来居上的人,并非王上的第一正室。欢儿与悦儿,也非出自王家嫡系。如此一来,欢儿此生便与王位无缘了。”
兄弟两个听到这话,即刻左右环顾房间。见无外人在场,这才舒吐一口闷气。
河雄月责怨:“三妹如此直言不讳,口无遮拦。如若让人听见,传扬出去,这话好生利害。”
河丹苦笑:“我就说嘛!大哥身为一城之主,一句话便吓得你不敢出声了。小妹深居王宫之中,那岂不是寄在虎狼穴中存身?”
河雄月说:“王上一向爱待贤妹,对我河氏一门家族也算恩威并重。你又不曾失宠,却突然说出这话。不觉得太言过了?”
河丹说:“王上聪明贤能,日常确实待我不薄,我也不敢诽谤于他。可是王上百年之后,宝座终究是要落入外人手中。到时我母子三人,势必成为眼中钉,肉中刺。这可如何是好?”
河思义疑问:“莫非王上身体不恙,三妹这才有此忧虑?”
河丹说:“人要瞻前,也要顾后。岂能只顾眼前,不思长远之计?”
河雄月说:“武太子颇有贤德,温良敦厚,待人友善,在边关军中素有威信。如此才德兼备之人,当为雪国储君。三妹身为一国母后,自当以身作则,贤明豁达,怎能萌生这等异志?”
河丹哀叹:“身为后宫之主,我是不该冒然干涉家国政务。可那武太子毕竟非我血肉,又怎能比得了欢儿、悦儿这般血脉相连?将来岂能善待我这后母?”
河雄月说:“你这只是猜想,疑神疑鬼,纯属自我臆想。”
河丹说:“有些事情,本来就是不可细思。既然想了,就得想个明白,分辨利害关系,早定防身之策。”
河雄月问:“那你有什么想法?”
河丹压低声说:“我看那武太子酷爱军务中事,却对王位不感兴趣。如今王上只有大小两个子嗣,他既然不感兴趣,那为何不让与欢儿来继承这个王位呢!””
河雄月骇然惊讶:“如此大逆之言,你居然也敢说出口来,不想要命了吗?”
河丹劝说:“大哥,咱们还未好好谋划商议,你怎么就如此害怕了?”
河雄月本是一位将军出身,之所以能够当上一城之主,博得裂土封侯,为国镇守一方,全是因为当年背叛先王灵师明之故。这二十年来,治军理政,恪守本分。这等功成名就,享受荣华尊贵,早已心满意足了,哪里还敢怀生异志,无故惹来家门灾祸?
当下,听得自家亲妹说出这等大逆之言,要去谋夺根本不属于自己的王位,气得把手拍桌,厉声指责:“如此阴谋诡计,亏你想得出来。你是不是疯了,竟敢萌生这等邪恶念头?”
河思义也被这话震住了身心,轻声询问:“三妹,你何时有了这种想法?”
河丹叹说:“为人母的,为了欢儿与悦儿着想,我岂能不担这份心思?”
河思义说:“那你可曾想过其中利害关系?”
河丹说:“事成以后,这雪国灵氏江山,则是为我河氏家族所有。如此百年大业,值得我们试试。”
河雄月说:“倘若事败,咱们河氏一脉家族,便会落得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你一个妇人,不好好辅佐君王,不守王族礼规,竟敢口出狂言,胡思乱想。你是唯恐天下不乱?”
河丹还待要说,河雄月焦急挥手:“此事不必再说,大哥不想听你说这废话。再过几日,我便要返回镇江,你好自为之。”
河丹急切起身挽留,河雄月怒气冲冲,哪里肯听?撇下宴席后,自个大步走了。
河丹叹气:“大哥如此不通情理,对我母子三人不管不顾,这也太狠心了吧!”
河思义说:“这也怪不了大哥。他是一城主将,身在一人之下,位于万人之上。人臣尊贵,已达极致。自然不会再有其他想法。”
河丹又问:“不知二哥有何想法?”
河思义寻思许久,摇头唏嘘:“王上一向勤于政事,为人聪明睿智。日常恩威并用,才德折服众人,臣将无不对他归心。雪国能有今日之繁盛,皆是出于王上治国有方,并无失德之处。我也觉得贤妹这个想法太过疯狂,二哥不能苟同。”
河丹焦急地说:“王上恩德,我们自然心悦诚服。可是王上百年之后,欢儿他们,又该如何安身?如不早做打算,必会遭人迫害。”
河思义问:“你怎么知道他们日后必会遭人迫害?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河丹说:“欢儿与悦儿,与他兄妹只是同父异母,亲情淡薄。成人之后,难免会行走于王位之侧。日久天长,岂能善终?”
河思义挥手:“事情没你说得那么可怕,不要想得太多。这种事情,要是传扬出去,那才叫作自找麻烦。”
河丹说:“咱们是自家人,关上门来说话,外人不会知晓。再者,我也不是为了图谋私利,还不是为了咱们整个家族?”
河思义轻笑:“咱们河家能有今日富贵,该当心满意足了。三妹乃是大国正统王后,大哥又是镇江城主,我也官居兵府大臣,掌管东土十几万兵马调度。人臣职位于此,这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河丹叹气:“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让我放心不下。可惜我是后来上位,并非第一王后。倘若不是为了自家骨肉着想,我也不会有此忧虑之事。”
河思义笑说:“三妹太多虑啦!就凭咱们河家的势力,谁能轻易搬倒咱们?只要竭诚为国报效,自然就有好的归宿。”
河丹见自家两位哥哥都不帮助自己,心中低落不堪,便叹气说:“但愿如此。”
河思义饮一杯酒,站起身说:“这是王上的后宫,我也不便在此久留。咱们兄妹早晚都是见面,改日再聚也不迟。”
河丹见二哥也走了,口中又是一声闷叹,坐在桌边托额发闷。
入夜戌时,河丹侍候国王丈夫宽衣休寝,躺在**,把枕边话来旁敲侧问:“王上认为,武太子为人如何?”
灵崇恩说:“武儿聪明贤能,温良恭谦,心性也很豁达,是个不错的好苗子。可惜他不听劝,迟迟没有生养一个王子王孙,孤也是无可奈何!”
河丹笑说:“可能太子一心重于边关行伍,不太注重王族血脉传承。”
灵崇恩叹息:“孤百年后,社稷大业,只能落在他的肩上。真希望他能扛鼎得住,不负孤的心愿。”
河丹问:“那咱们的欢儿呢!王上也是疼爱有加,经常夸他聪明绝顶,机灵古怪。都是亲生骨肉,王上可不能只寄爱于太子一人身上,这样对欢儿很不公平。”
灵崇恩说:“欢儿还小,年幼无知,岂能担负得了江山重任?武儿勤于王事,多年来为国镇守边关,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河丹求告:“只要王上愿意,就让欢儿也学治军治国之法,不也一样可以?”
灵崇恩说:“治理王国军政,不会那么容易的。当年先王兄就是太过冒险激进,一味好战,不恤国情,这才丢了江山。孤这个王位来之不易,可不能轻易丢失。”
河丹说:“王上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要太过劳累,把咱们欢儿好好栽培教导,日后教他治国之道,担负社稷重任。凭借欢儿这股聪明才干,一定可以胜任有余。”
灵崇恩是个聪明人,已经听出了王后话中深意,就挥手说:“行了,这话日常不可再说。要是让武儿听到了,必会心疑顾虑,到时孤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河丹说:“一句枕边言语,便要遭致怨恨,这是什么气量?”
灵崇恩闭眼挥手:“孤已困乏,还是早点休息。孤要对你做个提醒,话不可以乱说,心也不必多想。安守清静,可免无忧。”
河丹见丈夫也这般说了,只能止住了口,不敢再提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