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师Ⅰ谜题

STROY FOUR 横尸之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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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捌)

第二天上午十点,逢慈便准时来到了老街的俞城客栈,接忆眼和冰语赶往俞城市人民医院。

逢慈没有出动局里的警车,而是开来了他的私家越野,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是不想显得太过招摇。

忆眼坐在越野车的副驾驶室,因瞧见逢慈的脸色有些难看,不免关心道:“逢队,你面色不大好,该不会——又是一晚上没睡吧?”

“差不多!”逢慈一脸的苦笑,忍不住打哈欠道:“谁让咱工作的性质就是劳苦的命啊!”

冰语面现同情:“看来,你们警察还真是辛苦。”

“唉!”由于红灯亮起,逢慈停在了一处十字路口,趁此机会闭目眨了眨眼睛,他对自己的职业身份也实感无奈:“谁让咱是刑警总队的总负责人?!我也想赶紧把这个案子告破,可以好好地睡个懒觉。”

“逢队——”冰语为自己的人身安全担心道:“你该不会开着开着就睡着了吧?”

逢慈通过驾驶室的后视镜,他望了一眼后车座的女孩,因为绿灯亮起开始通行,他便将方向盘用力一甩,将越野车拐入右侧的车道:“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车身一个剧烈的大回旋,冰语的身体惯性一倒,就撞在了老板的身上。两人的表情均是一愣,相互之间犹若呼吸可闻,特别是女孩的脸色微红,感觉心跳正加速得厉害,便快速坐起身,抬目望向窗外,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忆眼的眉角轻轻上挑,分明想笑但又不好笑,因而始终没有言语。

这边在俞城市人民医院住院部心血管内科的VIP病房,庞树荣因为彻夜守护孙厂长,天快亮时趴在病床边睡着了。可见其身后椅子的扶手,正挂放着一件西装外套,是庞树荣昨天主持新闻发布会时穿的那件衣服,由此可推测这一整天的发生令他实在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回家换外套。

孙厂长醒过来时,由于动了下手指,正好弹到庞树荣的侧脸,不小心将对方给弄醒了。庞树荣揉了揉眼睛,直立起身子,随而意识到自己在医院,便急忙地回脸看向病床。

眼见老厂长缓缓地睁开双目,庞树荣赶紧抓握住对方的手:“孙厂长,您怎么样?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孙厂长看清楚是庞树荣,其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便清楚必是守了自己一夜,面露抱歉道:“小庞,真是辛苦你了,陪护了我一夜。”

“没事!”庞树荣微笑开朗地摆头:“老厂长,您醒过来就好!要不要喝点儿水?我这就给您倒!”

说话的同时,庞树荣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暖水瓶,孙厂长一把拉住对方,则是艰难地摇了摇头:“海兰呢?海兰回来了吗?”胡海兰是孙厂长妻子的全名。

庞树荣微露惊讶,其脸色有些难看,遗憾地摇了摇头:“还没有!”

孙厂长挣扎地坐起身:“那你赶紧给海兰打电话,问她人到哪儿了?什么时候赶回俞城?”

“好!我马上打!”庞树荣用手机拨去胡海兰的号码,但语音系统却是传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庞树荣只得失落地转述:“厂长,您夫人的手机关机了。”

孙厂长不甘心地命令:“小庞,你继续打,一直打到她接听为止。”

“老厂长,您别激动!”庞树荣安慰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尊夫人一定会在合适的时候给我们打过来。现在,她多半人在飞机上,所以没办法接听。”

孙厂长绝望地闭上眼睛,仿佛同时也失去了爱人,于眼角沁溢出一滴泪水:“那灵儿的遗体?”

庞树荣回答:“天快亮时,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的逢队长给我打来了电话,说他们已经尸检完毕,随时都可以去认领。”

当即,那滴沁溢出的眼泪滑落至孙厂长的嘴角:“还是等海兰回来,再办理吧!”

“好的!”庞树荣轻声道:“老厂长,您好好休息,保重身体要紧,先别想那么多。只要尊夫人一回到俞城,我就带她来医院看您。”

“那真是让你费心了。”孙厂长精神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没事!”庞树荣面现不忍:“这是我身为晚辈应该做的。”

“你出去吧!”孙厂长将身体蜷缩回病床:“我想再睡一会儿!”

“那好!那我就不打搅您休息了!”庞树荣离开病房之前,帮老厂长掖了掖被子,便轻轻地拿起挂放在椅背上的那件西装外套。

一走出病房,庞树荣就给胡海兰再次拨打去了电话,系统依然告知对方已经关机了的信息,他只得叹气地放下了手机。由于听到走廊一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庞树荣抬头瞧见逢慈带着忆眼和冰语,正面朝自己所在的病区走来。

“逢队长,忆先生,冰小姐,你们这是——”

“啊!”逢慈正要上前,却是被忆眼抢先一步,将其挡在自己的身后,主动向庞树荣握手:“庞总,我们听说孙厂长住院,所以就过来看看。”

说话间,忆眼给小助手递去了个眼色,女孩便举了举手中的水果篮,以表示他们的探访带有慰问之意。

“啊!”庞树荣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三位来就来吧!怎么还带来了水果?”

冰语伶牙俐齿道:“这水果是我们问候孙厂长的见面礼,庞总,恐怕——您也管得太宽了吧?”其言下之意是在挑衅:你又不是孙富仁的什么亲戚。

“啊!”庞树荣一副尴尬抱歉的模样:“真不好意思!我们老厂长说他想休息会儿。”

“庞总,这小丫头说话向来刁钻,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逢慈笑容满面地冲老同学化解尴尬道:“我们就是想看看,孙厂长的身体情况,不打搅他休息。”

“但——”

眼见庞树荣愈加为难的样子,忆眼则是一把握住对方的手,其脑袋里白光一闪:画面显现了一间高档的公寓,庞树荣身穿一套得体的西装,站在门口玄关处的穿衣镜前整理着仪容,并特意梳理了一下边分的头发,这身打扮正是昨天他在自家厂区的大门口为忆眼和冰语解围时的那身装扮。

此时此刻,因昨天命案的发生,加之在病房陪护了一夜,庞树荣不仅头发乱糟糟,那件脱下的外套挂放在其手腕处,露出了里内的白衬衫。

……庞树荣公寓门口玄关处的穿衣镜,可见一只金色的虎斑猫跨步走来,正可怜巴巴地抬头望向自己的主人;庞树荣低头看着爱宠,蹲身一脸抱歉的模样,摸了摸虎斑猫的脑袋:“虎妞,爸爸快要来不及了,就不给你喂早饭了。等下班后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

由于,忆眼获得对方脑海里的信息,其嘴角难免得意地轻轻一牵:“庞总,你是不是因为昨天走得太急,所以忘记喂家里的猫了?”

“啊!对了!我的虎妞,该是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庞树荣正要转身离开时,忽而神情察觉不太对劲,便回头望向对方:“但——但忆先生,您怎么知道我家里养有猫?”

“啊!”忆眼从对方衬衫的衣袖捻下了一根猫毛:“是因为这个呀!况且,你昨天一夜没回家,一直陪护在孙厂长的病床边,所以我就做了一下合理的分析。”

庞树荣见这人分析得有板有眼,又因一心惦记家里的那只爱宠,也就不再追究,便向三人告辞,并特意望了一眼逢慈,那意思是说拜托了,这才转身快步离开。

望着老同学离开的背影,逢慈也满心的疑惑不解,但忆眼则是装作无视,带领两人走进了病房。

三人悄悄来到病床边,可见孙厂长已经睡着,冰语便将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女孩抬手离开篮把,不小心碰到了包装的玻璃纸,发出“吱啦啦——”的声音。

三个人的表情皆是一惊,慌忙地望向病人的反应。幸亏,孙厂长只是动了动眉头,并没有醒来。

忆眼见逢慈在场,没办法探寻孙厂长的记忆,只得压声不满道:“你跟进来干吗?到门口望风去!”

“为什么?”好歹自己也是堂堂市局刑警总队的总队长,逢慈不明白他怎么就担当起门岗的任务了。

“因为你是警察呀!”忆眼理直气壮道:“万一有医生或是护士进来,你把你的警察证一亮,以调查案件为名,就可把他们挡在了门外。”

忆眼说的确实有理,以致自己无力反驳,逢慈不满地看了冰语一目,这才不情不愿地走出病房。

忆眼坐在病床边的同时,他跟小助手对视了一目,女孩便明白地遮掩在老板的身侧,彻底挡住了从门口望进来的视线。这样,就算逢慈探头想要偷窥,但也瞧不出具体的名堂。

忆眼稍显安心,便轻轻地抓握住孙厂长的手腕,其脑袋里白光一闪,显现出一个四十多岁女人的影像,正坐在一张沙发上,似乎在跟某人谈判。

“真行啊!”女人不满地双臂抱胸:“你把那个傻小子当成自己的儿子来养,今天居然还亲自送他去医院,你是不是比他还傻?”

“那是我兄弟的孩子。”女人对面传来孙厂长的义正言辞:“阿乔整天酗酒,阿蛮没人管束,我这个当兄弟的都不帮忙照顾,谁还能帮忙?”

显然,孙厂长口中的这个阿乔是指乔阿蛮的亲生父亲。

“兄弟的孩子就了不起呀?!”胡海兰厉声叫嚣:“咱自家的孩子在俞城绘画中心学画画,你倒好!居然还搭着那个傻儿子一起帮忙交学费,你这个人事部主任还真是好心啊!”

孙厂长耐心地解释:“我这不是让灵儿有个伴,不过话说回来——听说画画对自闭症孩子的治疗有好处。”

“哟!主任大人,您操心过头了吧!”胡海兰的嘴角嗤然冷笑:“那钱丟在水里还能冒个泡,你这是拿去喂狗啊!”

“别说得这么难听嘛!”孙厂长好言好语道:“好歹,阿乔也是我兄弟。”

“我说得难听?”胡海兰愈加大着嗓门嚷嚷:“你还真把那傻儿子当成自家的崽儿,培养他的绘画天赋啊?!”

“哎呀!你别这么大声嘛!”可见孙厂长的主观视点压声凑近向自己的老婆:“你以为我真想管他那傻儿子啊!”

“你什么意思?”胡海兰一副嫌弃兼狐疑的面状。

“哼!”孙厂长喷出了一声冷哼:“我这是在捞政治资本,懂吗?政治资本!”

“政治资本?”胡海兰更加一脸不太明白的神态。

“我跟你实话实说了吧!”通过孙厂长的主观视点,可见他朝自家门口张望了一下,这才对妻子窃窃小声道:“明年就要换届选厂长了,其他几位候选人,论能力或才干,与我不相上下,所以我准备打出这副爱心慈善牌。”

“爱心慈善牌?”女人横下了脸色:“什么意思?”

“你这妇人怎么还听不明白呀?”孙厂长恨不得一巴掌将自家的婆娘扇醒:“在候选人同等条件的情况下,我通过对阿蛮表现出爱心,自然就会赢得大家的一致叫好及票选的支持,你懂吗?”

“啊!”终于,胡海兰弄明白了丈夫的此般深意:“你是想利用那个傻小子,作为你竞选厂长的重要筹码?”

“对了!”孙厂长声音含笑道:“我的好夫人,这不是挺开窍的嘛!”

胡海兰兴奋地拍了丈夫一下:“如果你能竞选上厂长,我当然高兴了。”

“那是自然!”孙厂长笑出洋洋得意道:“那你就是厂长夫人了,是这个——Number one!”说着,便竖起了大拇指。

……

果然,逢慈把守在病房门口,努力探头是想要偷窥,但被冰语娇小的身板给遮挡得严严实实,所以他只能看到忆眼坐在病床边的轮廓,却是望不到实质的发生。

“这个小丫头——”逢慈生气地抱怨道:“别看个头不高,体形也偏瘦,但什么都被她给遮挡完了!”然而,这也越加证实了他认定忆眼肯定藏有什么不为人道的秘密本事。

逢慈正急得浑身冒火,突然走来一位医生,奇怪地望向他的举动:“哎!你什么人啊?怎么堵在这病房门外?”

逢慈立马恢复一本正经,并掏出了自己的警察证:“不好意思!我们正在执行公务。”

病房内,忆眼依然抓握住病人的左手腕端,其脑海显示着搜寻到的相关画面——

孙厂长用大拇指撩起老婆的下巴:“到时候,求我办事的人肯定多了,所以你移民到加拿大——”

胡海兰一脸明了地颔首,娇羞地打开丈夫的暧昧,面冲对方抛去了一个媚眼:“我明白!”随而,她抓握住丈夫撩其下巴的那只手,不停地揉搓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

突然,孙厂长醒了过来,他被握住的那只手脱腕一挣,其睁开的眼睛望向虚空,便瞧到病床边的这两人。尽管他不认识面前的这对男女,但昨天在厂区的车间有过照面,因而也就没表现出过度的惊讶。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儿?”

“啊!”忆眼摆出其淡定的绅士风度,起身行礼道:“我们是庞树荣——庞总的朋友。”

“庞树荣?小庞呢?”孙厂长朝门口的方向张望。

忆眼保持礼仪道:“庞总有急事,就让我们帮忙照顾孙厂长您。”

孙厂长立马唬下脸道:“我没事!不用你们的照顾,两位请回吧!”

“孙厂长,真是不好意思!”忆眼便顺势颔首告辞:“打搅您休息了!既然您没事,那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孙厂长别过脸,也不看向两人,忆眼在稍稍行过礼之后,带着小助手走出了病房。

逢慈仍旧在跟那个医生对峙,对方面色十分不满地声讨道:“你们警方执行公务,但也不能耽误患者看病吧?倘若——耽搁了患者的病情,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医生,您说得这些都对,但一会儿就好,马上就好!……您看,这不都出来了吗?”

由于瞧见忆眼和冰语走了出来,逢慈也不再跟对方争执,而是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那个医生一肚子不满地走进病房。

“怎么样?”逢慈凑到忆眼的身边。

“孙富仁醒了!”

“醒了?!”

逢慈正要转身闯进病房,却是被忆眼一把拉扯住:“哎!你要干吗?”

“他醒了,好歹也应该让我问两句呀!”逢慈一心急着侦破案件。

忆眼泼冷水道:“你别去!肯定问不出什么!”

“为什么?”逢慈不甘心:“再怎么说我也要进去问两句。不然,这一趟医院我白来了?!而且,还是我买的那篮水果。”

“哎呀!”冰语也在帮忙阻止这位刑警队长的固执:“逢队,这厂长好歹也是你老同学的领导,提篮水果问候一下也是应该的。再者说了,你们不是可以报销吗?”

逢慈愈发不高兴道:“你别认为我们警察什么都能报。上次,你老板给我整出那么大一堆的费用,我们局长可是对我大为不满,卡到现在都没把报销批下来。”

“哎呀!”冰语用撒娇的口吻卖萌:“这问题的关键是——我们不是帮你们警方破案了吗?”

“话是这么说——”

“这样吧!”忆眼像是投食鱼饵,打断了对方的埋怨:“我可以告诉你一条十分重要的信息。”

果然,这一招万分管用,逢慈将脸凑近道:“什么?”

“据我推测——”忆眼拉长语气吊对方的胃口:“乔阿蛮很有可能是孙富仁当年升任为厂长的重要筹码。”

逢慈不太明白:“重要筹码?”

冰语在一旁插话:“也就是说,孙氏父子对待阿蛮的态度,并非如外界所传闻的那样——把他当作亲生儿子亦或亲哥哥来看待。”

虽然女孩刚才并没有看到孙厂长记忆里的相关画面,但她则是昨天在厂区办公室的临时审讯室通过忆脸,亲眼目睹了孙灵生前对待阿蛮时的那番无理及蛮横。

“不会吧!”逢慈显露怀疑:“孙灵我不太确定,但孙富仁——我们可是在厂区里听到的口碑,全都是关于他的好话。”

忆眼面现嘲讽:“像孙厂长这种老狐狸——管理着这么大一片电子厂,做人做事早就已经成精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你说的这也不无道理。”当即,逢慈便重新开启了新的调查思路:“那好!我现在就去俞城电子科技集团的厂区,看看孙富仁当年是怎么当上这个厂长的。”

“我们跟你一起!”冰语紧步跟上:“我想看看阿蛮。”

于是,逢慈就将忆眼和冰语一同带往俞城电子科技集团的厂区。

(玖)

逢慈将越野车泊在厂区的停车场,三人对视着点头,便开始分头行动:逢慈负责调查孙富仁是如何当上了厂长,而忆眼与冰语则是去看望阿蛮。

两人刚刚一走进厂区,就发觉气氛不太对劲,到处都是交头接耳的议论之声:原来,是有关阿蛮杀害了孙厂长的独生子——孙灵的传闻如同病毒般,在厂区内迅速流传开来。

“你们听说了吗?据说——是阿蛮,是乔阿蛮杀死了孙厂长的独子——孙灵。”当时,有三五个工人正从忆眼和冰语的身边擦肩而过。

“那他也太混蛋了吧!”另一个下颚突出、略像猿人的工友附和着回应:“孙厂长可是一直把他当作亲生儿子来对待,他父亲去世后,还把他安排在了压模车间的除尘室,那可是我们厂区最轻松的活儿。”

“那他为什么要杀死孙厂长的儿子?”这第三个工友却是不明白地追问。

那个略像猿人的家伙满是不屑道:“谁知道傻子的脑袋都在想些什么。”

人们往往将自己无法理解或不甚了解的疾病和人群皆统称为“傻子”。

冰语实在看不惯,便走过去高声道:“你们有证据吗?”眼见对方面面相觑,不太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就越发提高了嗓门:“没有的话,就不要在这儿乱嚼舌根,说人家是傻子!”

“我们没有乱嚼舌根!”那个略像猿人的家伙反唇辩驳:“我从那家伙的画里就瞧出,他有暴力倾向。”

“你什么意思?”忆眼跨前一步,他明显吓了对方一大跳,由于自觉体形不占优势,气势也不如忆眼的强劲,那个略像猿人的家伙将身体不自觉后退,露出了怂包的怕意。忆眼便加重威吓的语态:“你刚才说,从乔阿蛮的画中瞧出他有暴力倾向——这是什么意思?”

“就——就是这个意思啊!”

当即,忆眼跟冰语相互对视,两人因感觉心灵默契,便一起快速朝往厂区内的职工宿舍楼走去。

职工宿舍区建有六栋五层的楼房,少说多达五六百个房间,总不能盲目地敲门摸查。两人正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时,恰巧眼见那个最先发现死者的李狗娃,其手里拿着个饭盒面朝他们走来。

“李狗娃——”冰语快步走过去,抬手拦住了对方:“你叫李狗娃是吧?”

“是啊!”李狗娃点了点头,由于他昨天被吓傻了,根本就没注意到两人,不免反问:“你是谁?”

“啊!”冰语快速反应道:“我们是阿蛮——乔阿蛮的朋友,请问他住哪间宿舍?”

“噢!原来,你们是阿蛮的朋友啊!”李狗娃笑嘻嘻地回答:“他住在我隔壁,就是你们身后的这栋房子,408号房间。”

“好!谢谢!”

冰语正要转身离开,则是被老板的问话打断:“请问——这两天,乔阿蛮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

“没什么异常啊!”李狗娃想了想:“阿蛮下了班回宿舍,就知道画画,他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一心只想画画。”

“你是说——他喜欢画画?是真实地画出来?”忆眼特意比划了一个绘画的动作。

“对啊!”李狗娃认真地点头。

忆眼对视了小助手一目:“说不定,我们能在他的画作里寻找到一些线索。”

两人便快步赶来到了阿蛮的宿舍。由于房门没锁,冰语不顾老板的拉扯,就轻轻地走入进房间,眼见阿蛮正迎向窗户,坐在画架前,挥笔着什么。倘若说阿蛮正在画布上绘彩描意,倒不如说是在往自己的身上作画,因他全身沾满了缤纷斑斓的颜料,就像是一只色彩艳丽可爱的小丑鱼。

房间的陈设很简单,除了一张破旧不堪的木桌,就是染满了颜料的单人床,以及到处铺满的画纸及用废了的画笔。

桌子上摆放着几本画册,忆眼拿起来,随手翻了翻:“这一定是阿蛮小时候跟孙灵一起学画画时,老师发的教案。”

可见那些画册已经很旧了,在封面的右下角贴有纸片,隐约可辨那纸片上打印有“俞城绘画中心少年组水粉一班”的字样。俞城绘画中心正是忆眼在孙富仁的记忆里看到,其妻子胡海兰提及他们的儿子孙灵与阿蛮学画画时的那个地方。

“那该是有十几二十年了吧!”冰语接过其中一本画册翻了翻,面露稍许吃惊:“这里面全是动植物。”

“大概——这也是阿蛮喜欢画动物的原因。”忆眼正在打量着房间内的墙壁,墙上贴满了充满想象力的画作,可以看得出来阿蛮很少画人,其笔下的作品不是动物,就是昆虫或植物,这说明他拥有一颗动物般纯真的童心,仿佛是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冰语悄悄地绕到阿蛮的身后,方才站稳了脚步,其神情被惊呆了,因为画布上就画着孙灵蜷躺在仓库时的情景,如同一个在母亲的子宫里沉沉睡着了的胎儿。

与此同时,可见墙上一幅最为突出的画作:一对白色的丹顶鹤展翅欲飞,它们头戴朱红色的华美顶冠,其振翅优雅的卓越风姿仿佛要从画面上飞出来一般,因而有种灵动的娴雅,不似这人世间的凡物。

忆眼站在这幅绘画面前,脸上流动着疑惑及吃惊,俨然是在思索着什么。

冰语跟随老板的眼神,打量这满屋子的画作,发出啧啧的惊叹:“没想到,阿蛮真的把他想象中的画面,全都绘制成了现实的作品。”

忆眼回头望向小助手:“你知道自闭症患者——他们有一个诗意而动人的别名吗?”

冰语摇了摇头。

忆眼将目光重新望回面前那幅丹顶鹤的绘画:“他们被称作是星星的孩子,因为自闭症儿童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他们就像是一颗颗正孤独发光着的星体,跟外界的其他闪耀不产生任何的关联。”

“啊!”冰语颔首明白道:“原来,这就是阿蛮内心深处——那个华彩绚烂的世界。”

然而,阿蛮却是浑然世外,完全沉浸于自己所想象的世界,根本没注意到两人的不请自进。

“你看这幅画——”忆眼指着其面前的墙上——那幅丹顶鹤的力作:“你还记得在哪儿见过吗?”

“啊!”冰语轻叫了一声:“这不是新品发布会上——‘灵动之魂0408’外观设计的那对主题仙鹤吗?”

“对!”忆眼微微颔首:“孙灵毕业于俞城大学美术学院的产品设计系,眼下,他担任俞城电子科技集团产品设计中心的艺术总监一职,因而在外界看来——‘灵动之魂0408’的外观设计就算不是他的作品,但也是在他的主导下所设计完成。”

“这么说来——”冰语瞪大眼睛:“孙灵是盗用了阿蛮的画作?”

“目前看来应该是这样!”忆眼再次点头:“自闭症患者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他们根本就不会有盗用或是剽窃别人作品的这个想法亦或念头。”

“哼!孙灵那家伙还真是卑鄙!”冰语忿忿不平地憎恶道:“他不仅侮辱自己儿时的玩伴,更是将别人的创作占为己有,居然还自诩为艺术家,他真是太不要脸、太混账了!活该他被那金属棒给戳死,这是他自作自受!”

忆眼则是一脸宽容的表态:“虽然这人讨厌,但也罪不至死,你就少说几句吧!”

说话之间,忆眼来到阿蛮正在创作的画架前,他仔细端详着画布上的人物形象,就像是在审视着阿蛮的内心世界。

“不行!”冰语担忧道:“不能让阿蛮再继续画下去了,不然,警方一定会将此作为他杀害孙灵的重要证据。”

这样,阿蛮才慢慢地抬起头来,由于看到了冰语和忆眼,便朝向两人的身后望去,他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你——你——们——怎么——没——没看到——灵——灵?——”显然,他是在寻找孙灵的身影。

“阿蛮——”冰语面露着急,抓握住对方的双手,注视向阿蛮的眼睛:“你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记——记得——得呀!他——他睡——睡着了。”阿蛮指了指自己正创作的绘画,那意思是在强调就像这个样子。

冰语一心想要保护这个对自己行为能力毫不自知的男人:“阿蛮,你不能再画下去了。”说着,女孩就要去抢对方手中的画笔。

“你——你干嘛——干嘛?……不要!你——你这个坏——坏蛋!”

然而,冰语上述过激的行为惹恼了阿蛮,他并没意识到女孩是在为自己好,一心想要保护他,竟是发出狂躁的尖叫声,以此抵抗冰语的干扰,这可把女孩给吓坏了,其神情显得不知所措,连忙求救地望向老板。

“还是得我出马,是吗?”可以看得出来,忆眼沾沾自喜,就连他脸上的笑痕都沉浸在一片浓密的自鸣得意。

冰语用哀婉的语气恳求:“哎呀!赶紧吧!”

“那好吧!”忆眼将得意转化为平易近人的严肃:“阿蛮,能把你的手伸给我吗?”

阿蛮望着面前男子的双眸,犹若被对方那双专注的眼神所吸引,他的表情仿佛堕入进一片混沌当中,居然听话地将手腕伸给了对方。

忆眼的脑袋里白光一闪,这是他第二次在阿蛮的记忆深处看到了相关的画面:十岁的阿蛮被打倒在地,身上被涂满了各种颜料,在他身边是被折断的画笔、画纸、调色板等绘画工具;一群同龄的孩子对他围攻的同时,嘴巴也在骂骂咧咧地极尽侮辱道:“你这个傻子,笨蛋!连话都说不清楚,还一心想成为画家,简直就是痴心妄想、痴人做梦!”

“就是!大傻瓜,大笨蛋!”

“是啊!你这个白痴笨蛋,去死吧!”

……

这群孩子正在操场上肆无忌惮地围攻阿蛮时,九岁的孙灵恰巧穿过校园,被为首的那个大个子叫住:“哎!孙灵,这是你哥哥。”

“谁说他是我哥?!他就是一傻子!”孙灵威慑于对方的强壮,加之在学校不想被孤立,便快步跑了过去,不但不帮忙解围,他还联合其他孩子一起欺负阿蛮:“你这个笨蛋,我才是真正的画家,真正的大画家!……”

忆眼通过阿蛮记忆中的主观视点,感觉这番拳打脚踢仿佛暴风骤雨,招招式式地踹在了自己的身上,所以不自觉地疼咧出痛苦的神状。

与此同时,冰语从背包里取出忆脸,也看到了上述惊心动魄的暴力残害,其一副恼怒气愤的面容,真恨不得能帮阿蛮出气。

“他们真是太过分了!”冰语咬牙切齿道:“特别是这个孙灵,简直就是混蛋中的战斗机!”

然而,相对于两人遭受冲击波般的愤懑,阿蛮则是平躺在**安静地睡着,他就如同没有发生过任何遭受暴力的举动,整个世界仿若他的心境那样纯澈与美好,如同大自然充满了色彩斑斓的煦洁阳光。

冰语注视着阿蛮熟睡中的模样,又瞧了瞧满墙粘贴的童真画作,并且结合几分钟前所看到其记忆中的场景,女孩感叹道:“阿蛮因为患有自闭症,所以从小被欺负长大,就连他自以为最要好的朋友——孙灵也没把他当回事,不仅联合众人欺负他,还盗用他的画作。”

“但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忆眼凝眉沉思:“刚才,那个造谣者说从阿蛮的画作里看出他有暴力倾向,这说明他来过阿蛮的房间,看到过这些画作,但这些作品没有一幅是以人为主题的创作,除了画架上的那幅。”

“会不会——是在这些画作背后还隐藏着什么?”冰语走到一幅斑马的作品前,隐约看到墙上分明画有什么,便伸手去摘满墙的画作。

不想,墙上也涂满了绘画,竟是跟阿蛮记忆中的画面一模一样,并且让人备感意外的是——他居然采用了一个上帝之眼的全知视角,正俯瞰着操场上的那起暴力事件,由此真实地记录下了童年的发生:仿佛招招式式地踹在了十岁阿蛮的身上。

“原来,这就是那个人所说的暴力倾向。”

“我想——”忆眼端详着墙上的画作:“在外人看来,这是阿蛮心中的暴力倾向,但他只是忠实地记录下了自己眼中的孙灵,以及其他的同龄人。”

冰语赞同地颔首:“阿蛮的心思如此单纯,应该是这样——他只是忠于自己的记忆而已,就像他忠于自身想象所绘画的那些作品。”

那些童真无瑕的动植物画作竟是有种让人内心无比感动的宁静及纯粹,冰语感觉一股涌动的热泪盈眶,喉头更是泛起疼痛酸楚的哀伤,这让她再次望向熟睡中的阿蛮。

中午,忆眼、冰语和逢慈在厂区的停车场汇合。

一见面,逢慈便追问两人:“怎么样?你们那边的调查结果如何?”

冰语抢话回应:“我们又不是去调查案件,不过是去看看阿蛮。”

“那逢队呢?”忆眼将话题引到了孙厂长的为人:“关于孙富仁的调查进展情况如何?”

逢慈无奈地摇了摇头:“进展不太顺利。每个人都遮遮掩掩,不是说时间太久忘掉了,要么就是说自己才进厂没几年,对于老一辈的情况不甚了解。”

冰语面露揶揄:“这么说来,那就是一无所获了?”

“也不是!”逢慈摆出一脸将调查追究到底的笃定:“他们这种遮遮掩掩的态度,反而让我更加坚信那个孙厂长肯定有问题。”

回到老街已经是傍晚时分,忆眼和冰语来到福福面馆吃晚饭,阿丘将牛肉卤面和小菜送上来时,露出他那副一贯包打听的贼眉鼠眼。

“忆先生,听说又出大事了?”

“怎么哪儿都有你呀?!”冰语白了对方一目:“耳朵可伸得够长!”

阿丘讪笑道:“我这不是也想帮逢队出份心力吗?”

忆眼便套对方的消息:“那你准备怎么出力呀?”

阿丘见有人接他的话茬,愈加来劲地凑近向两人:“不瞒忆先生,我姨夫就是俞城电子科技集团厂区内的一名主任。”

“主任?”冰语不过是随口的一句玩笑话:“那他该不会是压模车间的那个郭主任吧?”

“对对对!”没想到,阿丘竟是点头应和:“他们那个车间就是专门制造电脑外壳,而且他也的确姓郭。”

“这么巧?”冰语双目放光,上下打量对方:“你就是那个爱拍马屁主任的外甥?你还别说——你们爷俩还真是有姨侄相儿。”

忆眼则是切入重点:“那他都给你透露了些什么?”

阿丘越加来劲道:“大概十年前,我到我小姨家串门,姨夫跟我拉家常,曾经提起——说他们那个新晋厂长是通过资助一个工友的孩子,才最终竞选上了这厂长之位。”

冰语连忙追问:“那个被资助者是不是叫阿蛮——乔阿蛮?”

“对对对!”阿丘颔首回应:“这个名字很特别,我直到现在还记得。”

“真的?假的?”忆眼故意摆出一脸怀疑的质询。

“我骗你干吗?”阿丘振振有词道:“由于这个传闻,那个姓孙的厂长上任没多久,就将其他的候选人调派到分厂,明升实降。我那姨夫对外不敢多言,也就只能在家里面发发牢骚,喝点儿小酒,埋怨几句。”

“难怪——”忆眼明了地微微颔首:“今天,逢慈在厂区内,没有调查出任何实质有效的线索。”

冰语兴奋道:“那我们赶紧把这个情况告诉逢队吧?”

“对对对!”阿丘狗腿子般黏在一旁帮腔:“如果我姨夫不肯说,那我就代替逢队去说服他。”

“行啊!阿丘——”冰语冷嘲热讽道:“觉悟挺高嘛!”

“那是!”阿丘神气活现地点了点头。

冰语也不等吃过晚饭,就给逢慈打去了电话,阿丘连忙将耳朵凑了过去,是生怕错过了表功的机会,而忆眼却是摇头吃着碗里的面条。

天英大概吃过了晚饭,扑闪着翅膀来到面馆的二楼,便站在窗台冲主人咕咕低语,这一天总算是相安无事地过去。

(拾)

直到命案发生的第三天,孙厂长的夫人胡海兰依然没回到俞城,就连警方也联系不到她本人,这让孙厂长的病情雪上加霜。

与此同时,整个俞城电子科技集团厂区内居然传出了闹鬼的传闻,该谣言是从厂区的职工食堂流传开来,还是那三五个爱嚼舌根的工人围坐在餐桌前议论纷纷。

“你们知道吗?昨天晚上,我送女友回家,返回厂区已经零点过,总感觉有人在我身后跟踪,我回头用眼角余光朝后面那么一瞟,居然发现一个影子在路上游**。哎呀!我的妈呀!差点吓死我了!我抬脚就往职工宿舍的方向撒丫子跑去。”

这样,那第二个员工不免害怕地压低着嗓门:“该不会——是孙灵的冤魂找阿蛮复仇来了吧?”

那个略像猿人的工友粗声粗气地回答:“怨有头,债有主,怎么不可能?!”

“对对对!”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那肯定就是孙总监的冤魂。”

冰语居然梦见了上述场景,特别是夜里游**在厂区内的那个影子,完全就是孙灵化作厉鬼时的恐怖模样,尤其是他左侧的太阳穴依然露出了半截金属棒,于夜色下闪动着金属的光泽,其如同僵尸般迎面走了过来,嘴角更是不停地流血,吓得女孩彻底地惊醒。

“啊!——”

冰语见自己躺在客栈的**,天英正站在床当头,便急忙朝向露台的方位望去。

果然,忆眼正坐在露台,一边悠闲地喝着清茶,一边观江景晒太阳道:“怎么?做噩梦了?”

女孩擦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眼睛瞪视向虚空,目色稍有些晃神,俨然还沉浸在噩梦中的余韵。

“倒是你——”终于,冰语定了定神,挑衅地坐起身:“你作为回忆师,难道还能瞧见别人的梦境?”

忆眼呷了口手边的清茶:“我虽然没看到你的梦境,却是感受到了你的气息——那是一种源自于噩梦的惊惧。”

“你就别管我的气息了!”冰语快速换好了外套:“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阿蛮很可能遇到了麻烦。”

“什么麻烦?”忆眼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淡然。

“昨天你没听到吗?”冰语提高了嗓门:“整个厂区都在传言他是杀死了孙灵的那个凶手。”

忆眼正感受着临面吹来的暖意江风:“反正警方多半在他身上询问不出什么,而孙灵为了欺负阿蛮,把压模车间的监控系统给关了,并且将车间内的其他工作人员以请吃夜宵的方式支开……也就是说,所有的真相只有你和我知晓。”

“但我担心其他人会对阿蛮不利。”冰语冲进卫生间快速地洗漱。

两人一来到俞城电子科技集团的厂区,就听闻厂区内四处流传着闹鬼的谣言,三三两两的路人皆在交头接耳地谈此话题,每个人都露出见鬼般惧怕的神情。

“果然——”冰语望向那些鬼鬼祟祟的人们:“跟我梦境中的情景几乎一模一样。”

“又是闹鬼?”忆眼满是一脸鄙夷的轻视:“怎么这些传闻一点新意都没有?动不动就爱拿鬼魂来说事!”

冰语开玩笑道:“这些鬼魂招你惹你了?动不动就对它们表示不满!”

“我当然不满了!”忆眼嗤之以鼻:“我只是根据自己的办案经验来看,所谓这些鬼魂之说,肯定都是人心所为,也必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或是恶意传播谣言。”

“你是想说——”冰语颔首微笑道:“这人心才是最大的恶鬼,是这样吧?”

“不错嘛!”忆眼刮目相看:“小妮子上道挺快呀!我们相处了还不到一个月,就知道我这心里是怎么想的。”

冰语摇头晃脑地自鸣得意道:“我很聪明是吧!”

“哈哈!”忆眼开怀地大笑:“说你胖,你还真敢喘!”

“但是我一点都不胖啊!”冰语当然清楚老板是在开玩笑,而她对自己的身材也十分自信,因而越加摆出一副横行于世的霸道。

两人正说笑着前往厂区内走去,正好遇到逢慈与阿丘迎面走来,估计收获颇丰,阿丘一脸的洋洋自得。

逢慈望见了忆眼和冰语,便跟身边的店伙计告别:“阿丘,今天谢谢你的帮忙,你可以先回去了。”

阿丘诺诺连声道:“逢队,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用得着阿丘,您可随时跟我电话联系。”

“好的!”逢慈点了点头:“那就谢谢你了!”

“那忆先生和冰小姐,我就不打搅你们了。”

三人眼见阿丘离开的背影,冰语便跨前一步,神情迫不及待道:“怎么?你们去询问过阿丘的姨夫了?”

“嗯!”逢慈点头:“刚才,我从压模车间郭主任口中证实了阿丘对你们所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实的。”

忆眼面现嘲讽:“这么看来,孙富仁还真不是外界所传诵得那样干净。他是什么时候当上厂长的?”

逢慈回答:“大概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冰语快速在心底换算道:“那时候,他四十七岁,还真够年轻的。”

“是啊!”逢慈颔首承认:“据说,孙富仁是这俞城电子科技集团最年轻的厂长。他这人能力也有,心眼也活,交际的手腕也是更甚一筹……总之,像他这种人在官场上很能吃得开。”

忆眼旁敲侧击:“我听说——他给自己儿子和阿蛮都报了兴趣绘画班,这又是怎么回事?”显然,这是他昨天在医院从孙富仁的记忆里所窥寻到的重要情报。

“这事说起来就更有意思了。”逢慈兴致勃勃地讲述:“孙富仁的儿子从小在俞城绘画中心学习画画,大概在乔阿蛮十五岁那年,孙富仁见阿蛮也喜欢画画,就给他报名了绘画中心的少年班,说是孙灵这样就可以有个伴儿,还可顺带治疗阿蛮的自闭症。”

忆眼彻底了然:“也就是说,在那时候——他就在为竞选厂长一职铺路?”

“对!”逢慈颔首:“这说明孙富仁心思缜密,细腻狡猾,善于攻心,奔走钻营,左右逢源,阿谀奉承……总之可以说,这官场上的样样门道都占全了。”

忆眼露出一嘴戏谑的不屑:“这也难怪他能当上厂长,而且一当,就当了这么久。”

冰语满是看不起地翻白眼:“那只能说明——他们集团公司这厂区大院从领导到员工都好这口,倘若换个正直点儿的前任厂长,看他还有没有这钻营的机会?!”

逢慈维护自己的老同学:“我相信树荣不是这样的人,他是被孙富仁给蒙蔽了。”

“你那个老同学的为人看起来还不错。”冰语粲然一乐,便转换了话题,请赏邀功道:“逢队,这次我为你提供了这么重要的线索,你应该好好地感谢我们一下吧?”

逢慈耍无赖地笑了起来:“如果要说这该感谢之人,我想——更应该感谢阿丘吧?毕竟,是他帮我说服了他的姨夫。”

“哎!”冰语差点快要将鼻子都给气歪了:“逢队,你这就不厚道了!这可是我昨天晚上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你,你这人也太忘恩负义了!”

逢慈大笑出声:“小语,开个小小的玩笑嘛!干吗这么冲动?晚上,我请你们吃老街福福面馆的牛肉卤面,多加几碟小菜!”

“切!”冰语瞧不起道:“怎么?一顿小面就想把我们给打发了,逢队——您这也忒瞧得起我们了?!”

“那你想怎样?”逢慈正在讨饶,就接到单位打来的电话,其脸色木然一愣,便慢慢地放下了手机。

“怎么了?”忆眼关切道。

逢慈担忧地回应:“昨天晚上十点,胡海兰就已经落地到俞城,通过了机场海关。”

“这又怎么了?”冰语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她听到儿子遭遇不幸,赶回来办理后事,这很正常啊!”

逢慈愈加忧心地摇头:“但这都已经十二个小时了,孙厂长的夫人不仅没有回自己的家,甚至都没有跟自己的家人联系过,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忆眼也颔首表示赞同:“听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儿奇怪。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既然已回到俞城,首要任务应是赶去医院探望丈夫,但她没有与家人取得任何的联系,这是为何?”

冰语分析道:“那也许是她的手机没电了,没办法跟丈夫取得联系,也不知晓其丈夫入住的医院,所以就——”

“不!”逢慈反诘:“倘若是手机没电,但总可以回家吧?”

“这倒也是!如此说来——这个厂长夫人的行为也太不正常了!”突然,冰语脱口而出:“她该不会是想找阿蛮的麻烦吧?”

忆眼的脸色一惊:“很有这个可能!”

“啊!”冰语的花容似雷炸燃:“那昨天晚上,厂区发生了闹鬼的事件,这该不会跟她有关吧?”

忆眼斩钉截铁道:“难说!”

当即,他们三人相互间对视了一眼,由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便赶紧朝向阿蛮所在的压模车间奔去。

阿蛮还是跟往常一样,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他根本就没察觉外面的世界正对他指指点点及议论纷纷,甚至将赶来的逢慈等三人完全排除在了自己的意识之外,而是用想象力为这份枯燥的工作涂抹上了一层浪漫的色彩。

“其实——”冰语竟是用羡慕的口吻道:“像阿蛮这样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也挺好,至少外界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心理上的干扰或伤害,他也就听不到人们对他的谣传及恶意中伤了。”

“是啊!”忆眼也是一副感慨的赞成:“阿蛮完全沉浸在他内心艺术世界的想象,他比谁都活得更加自在、幸福、快乐,并且无欲无求。”

“是啊!”逢慈则是一脸哭笑不得的无奈:“他的这份无欲无求倒是活得潇洒自在,但也让我们警方为他担惊受怕,更不知晓在乔阿蛮的身上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这也是最让我头疼的一面。”

“哎呀,逢队——”冰语打岔道:“你还是赶紧调查清楚孙厂长和他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一直等到晚上,大概因慑于逢慈——这位市公安局刑警总队总队长在场,没有人敢找阿蛮的麻烦,眼看这一天相安无事,阿蛮下班回到了宿舍。

于是,逢慈将忆眼和冰语送回到俞城客栈,请两人吃过晚饭,因为有要务在身,逢慈便赶回了市公安局。

两人来到客栈二楼的走廊尽头,冰语正用门卡打开房门,却是面现不放心的神色:“忆眼,你说阿蛮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我们不是都已经把他送回到厂区的职工宿舍了吗?”

“但那个传闻不是说——零点过,那个疑似孙灵的冤魂就会出现?”

“怎么?”忆眼面现鄙夷:“连这个你都信?”

冰语担心节外生枝:“但万一是有人假扮那冤魂呢?”

忆眼点头承认:“这倒是很有可能。”

“所以啊!——”冰语转身朝楼下走去:“我不太放心!”

在小助手的强烈要求下,忆眼便只得无奈地相陪,他们两人返回了俞城电子科技集团的厂区。大概由于发生了命案事件,而孙厂长又在住院期间,庞树荣也没精力管厂区,再加之最近沸沸扬扬闹鬼的传闻,整个厂内空空****,居然没有人上夜班。

两人来到职工宿舍区,刚刚走到阿蛮的房间,就听闻里面传出了声响。冰语的脸色一愣,跟老板相互对视,便慌忙推门入内,则见阿蛮坐在画架前正在创作,他完全沉浸于自己想象的世界,因而瞧不出房间内有何异样。

冰语蹑手蹑脚地走到阿蛮的身后,发现他正在绘画一幅全新的作品,其之前创作的那幅孙灵蜷躺在仓库里的画作却是不知所踪。

“糟糕!”冰语担忧地惊慌道:“阿蛮的那幅作品不见了!”

忆眼望向房内的陈设:“多半是他自己收起来了吧!”

“这不可能!”

岂料,冰语的话音刚落,这房间仿佛被“冤魂”缠身,发出了期期艾艾的哭声,那窗帘背后似乎正有人掩面抽噎。

“啊!——鬼!有鬼啊!”冰语吓得躲藏到了老板的身后。

“肯定是胡海兰。”忆眼毫无任何惊惧,面冲窗帘大声呵斥:“胡夫人,您就别装神弄鬼了!警方已经查到了您的出入境记录,您是在昨天晚上十点,落地到了俞城。”

那个“冤魂”在黑暗间停留了约五六秒钟,多半意识到自己无路可退,便沉默地从阴影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身穿一件黑色绒面的丧服,虽然已年近六旬,则是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也就只有五十来岁,但因憔悴得厉害,她手里握着把刀,并且那只拿刀的手微微地有些颤抖,仿佛举棋不定的样子。

由此可知,独子孙灵的遇害身亡,对胡海兰的打击很大,眼见两人望向自己,她原本想故作坚强,却是呛出一声呜咽,随而竟是放声大哭,这是一位母亲将含辛茹苦的委屈和难受统统化成了一腔泪泉。

尽管忆眼并没有见过胡海兰本人,但在孙厂长的记忆有过一面之缘,虽然那是十多年前的记忆,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假扮冤魂的女人——正是胡海兰本人。

“胡夫人,您怎么在这儿?”忆眼跨前一步:“您都不关心您丈夫的身体?”

“他在医院死不了!倒是你们——”胡海兰擦了擦脸上的泪迹:“你以为你们能保护得了他?”

冰语挡护在阿蛮的身前:“你想干吗?”

“他是杀死我儿子的凶手,不该偿命吗?”说话的同时,胡海兰便举起了其手中那把手柄木质的钳工刮刀,进而可推测这多半是她从车间内顺来的作案工具。

“你有什么证据?”冰语毫不退让。

“这就是证据!”胡海兰从口袋里抖出一块画布,正是阿蛮创作的那幅孙灵蜷躺在仓库里的画作。

尽管冰语脸色惊变,其口齿则是强硬道:“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你也清楚阿蛮是一个自闭症患者。”

胡海兰用力抖动着手中的画布:“所以——你们就想利用这一点来为他洗脱罪名?”

“那您想要干吗?”忆眼大步地走到女人的面前。

“总之,我是不会放过他的!”看来,胡海兰已经一口咬定阿蛮就是杀害自己儿子的那个真凶。

“你到底想要干吗?”冰语的脸色急了。

“干一位母亲该干的事情!”胡海兰说完这句话,于两人诧异的眼神间,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冰语想跟上对方,却是被老板抓住,面冲小助手摇了摇头。

“怎么?”冰语生气道:“那个女人这么嚣张,她真有可能威胁到阿蛮的生命,难道我们坐视不理?”

“没说不理!”忆眼安抚小助手激动的情绪:“你现在就给逢慈打去电话,让他派人来保护阿蛮。”

“好!我知道了。”冰语颔首的同时,已经掏出了手机。

此时此刻,阿蛮则是浑然世外,完全不知道刚才的那场纷争与自己有关,而是沉浸在自我想象及绘画的乐趣当中,其身外的整个世界也都变得宁静而封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