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师Ⅰ谜题

STROY FIVE 谜上加谜1

字体:16+-

(壹)

五月初立夏,俞城市郊外的某处墓园,墓碑林立形似森森白骨,可见雾气盘绕于山间,仿佛幽灵般绵绵不绝。

青石板的步道上湿淋淋着晨露,滑腻的石面漫射出凉沁的反光。由此,满目皆是苍凉幽静的冰冷之气,步道两侧种满郁郁葱葱的松柏,这使得整体环境有种清雅且枯寂的肃穆之感。

今天七七四十九天,正是Selina骨灰安葬的日子,墓碑上恢复了女人的本名——梁佩云,而在名字的一角则是刻有一对蝴蝶,寓意为化蝶之后的梁山伯与祝英台。

祝仙仙身穿一袭黑色的丧裙,正站在闺蜜的墓前主持着下葬仪式,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苍白的寡妇,越发显出其柔若蝉皙的病态之美,特别是在丧服的衬托下,简直白得有些不太像话,好似一触即破的一扎纸人。

祝仙仙将两个白包递给负责下葬的墓工:“谢谢两位师傅!我想多陪一会儿我朋友。”

这两位墓工便弯腰行礼合十离开。

祝仙仙从放在地上的纸袋逐一拿出了祭品,她先是将一包油炸榆钱儿摆在墓碑的祭台,随而取出一瓶轩尼诗XO,仰头猛灌了一大口,这才呢喃着低语道:“Selina,这是我从网上订购的干榆钱儿,用水泡过后,和上了面糊,专门为你炸制。……”

祝仙仙似乎是在等闺蜜的亡魂品尝了一口,这才继续言语:“可能没有你为我做的那么新鲜,但希望你不要嫌弃。……你也知道你双亲的身体不太好,你母亲就让我代为安排你的后事,请你勿怪他们两位老人。……一直以来,你父母都把我当作是他们自己的干女儿来看待,那就让我这个干妹妹为你亲自点柱香吧!希望你在天之灵保佑他们二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祝仙仙闭了闭眼睛,以防止泪水滑落下来,其面色好似梨花带雨,她拿出纸袋里的香烛,从口袋内掏出打火机,将蜡烛和香品点燃之后,便插放在了祭台的中央,那是湿气萦绕的檀香味道。

缭缭的烟雾隔断在祝仙仙与墓碑之间,仿佛预示着她和Selina就此阴阳两绝。

突然,女人听闻身后传来了一响熟悉的声音:“祝英台——不是应该为梁山伯陪葬的吗?”

祝仙仙回头,见忆眼带着冰语,站在自己的身后。她恬若一个姿容艳丽的黑寡妇,就算是丧服也无法掩盖其病容的夺目光彩,反而越发凸显出女人婉仪娇殜的独韵美态。

祝仙仙摇姿柔弱地直立起了身子,她犹如一朵褪色出浴的纯色梨花,以致其皮肤净白得接近于透明。

“你是希望——我也跟她一同归去?”

忆眼凝视着墓碑上的那对彩蝶:“这对蝴蝶刻得倒是冠冕堂皇,恐怕——这只是梁佩云的一厢情愿,而并非你的真心己见吧?!”

祝仙仙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清冷姿态:“好像——忆先生对我有什么意见。”

忆眼答非所问:“看似楚楚动人的美丽女子,却往往都是最善于伪装、工于心计的蛇蝎美人。”

“哈哈!”祝仙仙发出脆冷阴寒的笑声:“是啊!通常恶人都会活得很久。”

冰语正无聊地回头时,眼见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面朝他们走来,女人的身后则是跟着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对比女人面露一脸的凶相,该男子却是显得温文尔雅,虽算不上绝顶的帅哥,但也是外貌出众轶群,特别他是那双垂眉低视的眼睛,正闪以可把控全局的硬朗风姿。

女孩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那个中年妇女似足下生风,仿佛踩着一对风火轮,上前就给了祝仙仙一耳光,吓得冰语瞬时便目瞪口呆,表情更是噤若寒蝉,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那一巴掌够狠,可看出祝仙仙左侧白皙的脸颊先是一红,很快就浮现出了一掌五指印的明显掴痕,从而越发衬得其肌肤胜雪,甚至有些透白得过于骇人。

面对这个突然冒出的逞凶者,忆眼与冰语同样先是一骇,就算他对祝仙仙心怀猜测,但他到底是一个仗义之人,便本能地挡护在女人的面前:“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能出手打人呢?”

“就是,妈!”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您怎么不分青红皂白,上手就随便打人呢?”

岂料,这个中年女人更加凶相毕露,大声咒骂着祝仙仙道:“你这个小狐狸精、小妖精、杀人凶手、扫把星……是你害死了我的小儿子——赵利。”

由此可见,这个中年女人必是赵利的母亲;进而可推测,跟在她身边的这个年轻人就是传说中死者赵利的哥哥——赵润,他也是赵氏餐饮集团顺理成章的接班人了。

“这里可是墓园!”忆眼抬头所望皆是一排排整齐的墓碑:“这里安葬着这么多死者的亡魂,其中也包括您的小儿子——赵利吧?!所以您再如何心生不满,也不应该大呼小叫、寻衅滋事,难免惊扰了这些正在安息着的亡灵!”

赵母便环视了周围一圈,其面露哀者的悲戚之色,尽管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不顾场合的动手有失礼数,但因为回头看到祝仙仙身后的那座墓碑——上面镌刻着其闺蜜Selina的中文名,女人不免责怪身边的大儿子道:“你怎么给你弟弟选了这么一处安息之所?居然跟杀害他的凶手安葬在一起,你是要让你弟弟连做鬼都不得安生吗?”

“妈——”赵润满腹的委屈:“这市郊附近的墓园本来就少,能给弟弟谋得个位置,已经很不容易了。总不能将弟弟的骨灰放在家中,您老望着兀自流泪。”

赵母苦笑地含泪道:“这还真是冤家路窄,罢了,罢了,就先这样吧!”

“母亲,您累了!我送您回家!”

赵润搀扶着母亲离开时,抬头看似是在望向他们三个,但忆眼的心头则是微微一愣,很明显那个男人刻意地偷瞄了一目垂手站立在自己身侧的祝仙仙。

然而,祝仙仙却是没有回应对方的眼神,女人满脸一副无辜且忏悔的模样,俨然恢复了其本性里纤弱的优柔,她分明是在责怪自己造成了如此风波而心怀愧疚的难过。

“你还好吧!”显然,冰语为对方那种从体内**溢而出的弱柳扶风般的温婉之态而有所动容。

“没事!”祝仙仙抬起头来,其脸上的五指印更加清晰可见,将她的皮肤映衬似雪,显形我见犹怜的仪表。“谢谢你们来看望Selina。”

“好歹,我们也做了几天的朋友。”冰语望着Selina的墓碑,女孩面露一脸欲哭未坠的哀伤,从而透露出其多愁善感的一面,她是将Selina真心看作为自己的朋友:“既然——今天是她入土为安的日子,我们来看看,也是应该的。”

“那真是谢谢你们了!对了!”祝仙仙特意望向女孩:“冰语,你的冰灯玉露还在我那儿。”

“啊!”冰语稍稍一惊,便想起那窝肉嘟嘟的植物——那原本是送给平帅三十三岁的生日礼物,但还没来得及回话,忆眼则是代为答复:“那就找个时间去拿一下吧!”

冰语奇怪地望向老板,本以为他会一口回绝,是不想跟这个女人有什么瓜葛,但完全没料到他竟是满口答应。

“那就现在吧!”祝仙仙的语态暗含有挑衅的意味。

忆眼也是不甘示弱地淡笑:“那好啊!”

冰语的心中有些火大,明明那窝冰灯玉露是送给她的,但这两个人却是在暗地里叫劲,自己倒是成了摆设,根本就没她什么事。

一走出墓园,祝仙仙从附近的停车场开来了一辆大红色的英菲尼迪(Infiniti)敞篷车,这把冰语给惊愣住,忆眼则是冷漠待之,领着小助手坐进了后车座。

“祝小姐买车了?原来,每次可都是梁佩云小姐亲自开车送你回家。”忆眼用重音强调了Selina的中文名。

“啊!”祝仙仙淡然一笑:“最近刚买的,这也是为了给客户们送花方便。”

忆眼笑道:“给客户送花,买这么高档的汽车,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祝仙仙随意地回复:“我对车没什么研究,因为是朋友推荐的,说这款车型比较实用,价格也还行,所以就买下来了。”

“不知道——是哪位朋友帮忙推荐的?”忆眼不动声色地拿出其死缠烂打的本事。

祝仙仙微笑地回应:“这是我的隐私,不方便告知忆先生。”

“就是!”冰语怼了怼坐在自己身边的老板:“你打听这么多干吗?你以为自己是阿丘啊?这么八卦!”

忆眼忍无可忍地戳了戳小助手的脑袋:“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猪脑子。”

“你才是猪!”冰语白了老板一目。

忆眼好笑的表情淡然一乐,认为如此争论下去没意义,便没再说什么。

祝仙仙通过驾驶室的后视镜,她望了望快乐斗嘴的这两人,竟是面露出满腹羡慕的孤寂。

(贰)

忆眼和冰语本以为去往仙仙乐园,却没料到则是被祝仙仙带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那是位于熙街大约二十分钟车程的云鼎公寓。

祝仙仙的住宅是套跃式的一室一厅,开敞式的客厅,二楼便是卧室,整个居所内以各类竹子作为点缀,尤其以精雅的文竹最为赏心悦目。

客厅的茶几上摆放着那窝肉嘟嘟的冰灯玉露,由于正巧迎向窗外柔和的阳光,宛如一串晶莹剔透的紫色水晶,衬着旁边那盆红色放射状的鲜花分外地妖娆红艳。

祝仙仙捧起那窝冰灯玉露,正要递给冰语,却是被忆眼给劫了过去:“交给我吧!”

忆眼趁接过花盆的同时,故意抓握住了对方的手,但这次脑海里没有白光一闪,则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女人的记忆一片迷雾,仿佛之前那些隐隐浮现而出的谜题都深藏在这白雾之中,只见云山雾罩,更是仙气缭绕,这让人瞧不出祝仙仙心底里的任何真相亦或想法。

忆眼的神态一片茫然,他发呆了足有五六秒钟,因为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他这才恍如回过了神来,眼见冰语和祝仙仙正吃惊地瞧向自身,特别是祝仙仙的脸色看起来十分奇怪,似乎是在研究自己的怅然若失,而冰语则是料定老板必是在对方的记忆里探寻到了什么。

“忆先生,你怎么了?”由于被忆眼抓握住手背,祝仙仙的脸色有些泛红。

“啊!”忆眼慌忙礼貌地撒开,其恢复如常的笑容道:“不好意思!我被这冰灯玉露所吸引,不自觉就欣赏了起来。”

“没事!”祝仙仙淡淡一笑:“没想到,忆先生也是这爱花之人。”

“还好!”忆眼装模作样地打量手上的这窝植物。

“啊!祝姐姐——”冰语因怕对方追问不休,觉察出老板的特异功能,便将话头活络地揽过去,她指着茶几上那盆红艳艳的花卉:“这红色是什么花呀?好漂亮!只是这花怎么没有叶子?”

果然,这株赤焰如火的花卉,置身秃秃翠绿的枝杆,显得异常孤独且寂寞,它正是霓裳酒吧男女卫生间衔接的那方公共区域——梳妆台上曾经放过的那株绿色植物。

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服毒自杀的Selina身上,所以冰语根本就没注意到这株花草,则是满心沉浸在Selina对其好闺蜜——祝仙仙一厢情愿的情感付出。

当下,祝仙仙轻柔地笑了起来:“这是彼岸花。”

“彼岸花?”冰语端起那只花盆,先是仔细地瞧了瞧,由于禁不住那鲜花的**,便放在鼻息边用力地嗅了嗅,从而闻到了一股浅浅辛辣的气息。

因那曼珠沙华有毒,但忆眼见作势阻挡已经来不及了,便干脆用言辞恐吓的语态悠然道:“这彼岸花——又叫作曼珠沙华,是梵文manjusaka的音译,为佛教四大天花之一,实乃天界之花名。由于,相传这种花只盛开于黄泉路上,绽放在冥界的三途河边,其作为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所以——也叫彼岸花。”

“啊!什么?”冰语惊得手指一颤:“这——这就是死人花啊!”

女孩差点将手中的花盆摔落,幸亏被祝仙仙临掌接握住了,她却是毫无任何的忌讳或担忧,而是捧起那盆梦幻如丝若雾的花朵,仿佛正欣赏着一只鲜活可爱的宠物,语态轻柔地回答:“但你不觉得它很美吗?”

祝仙仙一身黑色的丧服,脸上的五指印明显散去,女人通体的气色被那殷红的花朵衬着愈加玲珑透白,恰如是要消融在了空气之中。

“但——但再美——它——它——它也不吉利呀!”冰语正颤抖着舌尖,躲藏在老板的身后。

祝仙仙的唇边浮现出一抹妖艳诡谲的笑容:“这是Selina最喜欢的花。”

“花开不见叶,叶生不开花,生生相惜,永不相见!”忆眼回头望向小助手:“冰语,你刚才不是问这花为什么没有叶子吗?因为——这就是曼珠沙华的宿命——”忆眼恢复了其盯视向祝仙仙那双光华烁烁的眼神:“这倒也真是体现出了Selina对你这番情深意重的闺蜜情分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话的同时,祝仙仙将花盆爱抚地放回到茶几上,她摆弄着花朵放射状的花瓣,就如同正摩挲着Selina的面庞,这难免激起了冰语的一阵寒颤。

“忆眼,我们快走吧!”冰语忌讳那“死人花”,又因眼见女人神经质的面状,便用力地拽了拽老板的衣袖。

“好!”忆眼微微颔首:“那祝小姐,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冰语几乎是逃命般,从祝仙仙的公寓里跑了出来,忆眼便紧随在小助手的身后,由于见女孩踉跄地逃进电梯,也就跟了进去。电梯门徐徐地闭合上,冰语这才喘匀了气息。

“对了!”冰语抬头,因一眼望见自己的老板,便打探消息地靠了过去:“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忆眼难得实话实说地回应:“什么都没看到。”

“切!”冰语不满地嘟嘴:“又是这话。”

“我说的是真的。”忆眼望向其手捧的那窝冰灯玉露,对自己也是一副颇露疑惑的不解:“这次——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这怎么可能?”冰语不肯相信:“你之前——不是看到过她的记忆吗?”

“是啊!”忆眼也是无法理解地皱眉:“这才是最让我感到奇怪的地方:但这次——我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冰语眼见老板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谎,便不假思索道:“难道,祝仙仙跟我一样?她之前心里有过的那些怨恨,但伴随着Selina的去世,统统都消失不见了。”

忆眼当然无法接受这样的解释,早前他看到祝仙仙的家庭情况,至少了解她有个哥哥名叫祝明,但由于避免节外生枝,便托词声称没有看到;然而刚才,他则是一点也没探寻到祝仙仙的任何记忆,但那些记忆并没有随着怨恨消失,而是被一片浓雾所包裹且保护着,那分明是在守护一条深不可测的鸿沟,这才是最让他倍感意外及迷惑的地方。

(叁)

这天下午,逢慈难得无事一身轻,他以公务之外的身份,来到俞城客栈拜访了忆眼和冰语。

当时,两人正在露台上喝茶,天英则是站在栏杆处,发出咕咕咕的轻声低语。因听到了敲门声,冰语便跑去开门,眼见这位刑警队长不仅心情大好,手里还提着一盒包装精美的点心。

“逢队?”冰语一脸的惊诧:“你手上拿着什么好东西呀?”

“小语,”逢慈提了提手上的那盒点心:“这可是老街最出名的月圆酥饼,你肯定还没吃过吧?”

冰语快速反应道:“你是说位于老街东头的那家酥饼店?”

“是啊!”逢慈已经走进了房间:“那酥饼店至少有五十多年的历史了,当之无愧的老字号。”

“倒是路过了很多次,不过还真没品尝过!”冰语眼见有好吃的东西当然高兴,正要伸手去接,却是收了回来,她将双臂抱胸,板着一副不太高兴的面孔:“怎么?我们帮逢队接连破获了四起大案要案,你就想用这小小的一盒点心,就把我们给打发了?”

逢慈面对女孩的此般刁难,其脸色早已是见怪不怪了:“那你是不想吃了?”

“吃,当然要吃!”

冰语正将点心盒抢入进怀中,露台上便传来了老板的声音:“既然逢队带来了点心,这是要请我们喝下午茶啊!”

“这茶——两位不正喝着吗?”说着,逢慈已是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他也不经邀请,就自在落坐于了忆眼的身旁。

“逢队看起来精神很不错嘛!”忆眼拿起一只干净的茶杯,为他斟满了清茶。

果然,逢慈的脸色由于睡眠充足,呈现出了回暖的血色之气,他便笑容开心地回答:“最近,因为前几个案子也算告一段落,我终于可以好好地睡几天的囫囵觉了。这还要多多感谢忆先生和小语的出手帮忙。”

“难得,逢队还惦念着我们的好。”随而,冰语一脸戒备的表情:“你今天来找我们,该不会是有什么新的大案要案让我们协助侦破吧?”

逢慈摆出让女孩尽可放宽心的满面笑容:“小语,你放心!今天我来,纯粹是来找你们喝这下午茶的。”

岂料,这位刑警队长越是这么说,冰语则是越不肯放心的神状,她便将点心放在了茶几上:“逢队的此次拜访,果真——只是单纯为我们送来这下午茶的点心?”

“小语,你怎么不相信我呢?”逢慈佯装心痛地捂了捂胸口:“真是让我感到心伤至极!”

忆眼指了指其面前的清茶:“既然是这样的话,那逢队你也废话少说,还是赶紧喝杯下午茶吧!”

逢慈捧起茶杯,先是陶醉地闻了闻,进而便小呷了一口,满是一副留齿芬芳的讶异:“这是什么茶?好香啊!还有一股回甘的味道。”

忆眼微微一笑:“这是西湖龙井,由于是清明节前所采制的龙井茶,因而也被称之为明前龙井,它更是被赞誉为茶品中的‘女儿红’。……而这茶便是今年上好的女儿红。”

“难怪——如此清香甘甜,仿佛带着少女的香气,看来我真是有口福啊!”逢慈一脸陶醉的模样,喝完那杯清茶,放下杯子说道:“对了!我今天来呢——也是为顺便告诉你们一个消息。”

“消息?什么消息?”冰语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对方带来的那盒月圆酥饼。因那点心入口化渣,女孩吃得狼吞虎咽,满脸满嘴皆沾上酥饼屑,让人看了着实忍俊不禁。

逢慈连忙憋住其嘴边的笑意:“这大家电商的并购——即将尘埃落定了。”

“什么?”冰语正咬下一口酥饼,由于听闻对方如此一说,所以那饼渣便唾口而出,喷了对方满面:“这么快?”

“怎么?”忆眼斜目地望向小助手,他故意用试探的口气道:“我对做生意也不是很懂,这差不多已经一个多月,快吗?”

冰语保持严肃的表情:“一般来说,这么大体量的公司并购,双方之间交易的重点就在这标的。上次逢队也说了,俞城拥有这么大胃口的集团凤毛麟角,所以想要达到你情我愿的结果,这肯定需要一个长期而漫长的谈判过程。通常若没有个一年半载,不经过数轮拉锯战式的谈判,不可能达到相互满意或是妥协的平衡点。我说的这还是比较乐观的情况,像大家电商这种市值逾百亿,董事会肯定不会轻易放手。”

逢慈目瞪口呆地望向面前的女孩:“小语,你还挺懂的嘛!”

“啊!”冰语意识到适才的话有点儿多,难免将自己的真实身份给暴露,便急忙欲盖弥彰道:“这都是我瞎猜的。”

然而,这一切却是被忆眼看进了心底,结合他之前瞧见小助手的那一系列记忆碎片,由此便愈发确信她必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但忆眼没有深究,而是顺水推舟道:“多半是董事会的那些老臣,赶紧想把集团给盘出去,他们好坐下来分钱,以免夜长梦多。毕竟——平帅的惨死,谁也不想这厄运落在自己的身上。”

“这个倒是很有可能。”冰语目冲刑警队长追问:“那到底是谁会有这么大的胃口,居然能拿下如此大笔的交易?”

逢慈回答:“是赵氏餐饮集团的大公子——赵润。”

“什么?”忆眼满腹错愕:“赵氏餐饮集团?你是说赵利的哥哥——赵润?”

“是啊!”逢慈疑惑道:“我也觉得奇怪,就算赵氏家族,或者说赵氏餐饮集团再如何有钱,然而单凭他们一己之力,怎可能有这么大的胃口?”

“就是!”冰语颔首认同:“再者说了,他们还有自己的家族企业需要大量的流动资金去经营及维护。”

但忆眼则是抓住重点道:“问题的关键是——他们赵家的二公子——赵利刚刚去世,他们就来竞争并购一事,这是不是显得有点儿太过冷漠无情?!”

逢慈却是理解地回应:“这做生意之人唯利当先,正所谓‘无利不起早’。至于,小语所提出的那个问题——我想,会不会是几家公司联手并购?但根据我们警方所了解的情况,并没有其他任何企业跟赵润联手的迹象啊!”

“那会不会——在这背后,藏有一个大财阀支撑着赵氏集团?”忆眼提出另一条思路道:“并且——由这家大财团作为并购资金的主力方?”

冰语摇头提出了质疑:“刚才逢队也说了,赵润没有联手任何其他企业的迹象。倘若这个大财团真实存在,那它为何不肯露面,以股东的形式,名正言顺地正式加盟到赵润这边的并购方?”

逢慈断言:“肯定是不想出面,亦或有什么隐情。”

忆眼便顺此思路追寻:“那俞城除了赵氏餐饮集团,还有什么其他重要的大财团吗?”

逢慈低头思索道:“俞城电子科技集团,前段时间两位已经去过;另外,还有建峰工业集团,该老板因经营摩托车配件起家,进而便建立起了自己的工程机械专利,二十年前——他与欧洲著名的汽车品牌强强联手,是目前俞城为数不多的上市企业之一;剩下的广域传媒投资控股有限公司,早在三十年前经营广告公司起家,其手上控制着七八家影视文化公司的股份,现如今已成为俞城最大的文化传媒龙头……大概就这些吧!毕竟,我也不负责经侦总队,所知晓的也就这么多。”

就在这位刑警队长提到广域传媒时,冰语一副忧心忡忡不想面对的罅隙,似乎是被对方的谈话戳中了其内在所隐匿着的那份心事,尽管忆眼瞧进心里,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逢慈便继续介绍道:“听说,那广域传媒的老董是个花花公子,除了名正言顺地娶了四五个老婆,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还包养了多少个小蜜,更不清楚他在民间隐藏有多少个私生子。”

“真没想到,逢队还拥有这样一颗八卦之心。”忆眼正乐呵呵地揶揄开着玩笑,回头却见小助手的脸色很难看,他不免神情诧异:“冰语,你怎么了?”

“啊!”冰语立马回过神来,遮掩其面色的尴尬:“没什么!对了,并购一事最终签约了吗?”

“签约仪式已经定下来了。”逢慈回答:“我们警方根据线报,明天上午十点整,并购双方将会在大家电商的集团总部内签署协议。”

“看来,这应该是协议并购啊!”冰语抬头笑望向老板:“那我们去看看吧!”

所谓协议并购,是指并购企业不通过证券交易所,而是直接跟目标企业取得联系,进而通过谈判、协商所达成共同协议,据以实现目标企业股权转移的收购方式。因而,协议并购容易取得目标企业的理解及合作,其有利于降低收购活动中的风险和成本,但在谈判的过程所形成的契约成本较高。

想来,这也是大家电商的董事会寄托以这种并购手段的优点,希翼可采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尽快把自己的股份转换为现款,以免将这市值超过百亿的标的越拖便越掉价。

忆眼皱起了眉头:“为什么?”

冰语摆出顽皮的笑容:“老板,你知道!我最喜欢看热闹了!”

忆眼注视着面前的这个小助手,明白冰语提出前往签约现场,绝不仅是瞧看热闹那么简单。然而,冰语面现天真可爱的模样,她继续吃着手上的酥饼,并乔佯跟逢慈有说有笑,进而预示着一场好戏必将粉墨登场。

(肆)

第二天一早,逢慈带着忆眼和冰语来到俞城大厦的二十七层——大家电商的办公总部。

电梯门开,冰语就被走廊的架势给惊着了,跟初来这里时的冷清全然不同,走廊内则是聚满了闻风前来的各大媒体,其中一名摄像记者所扛着的那架摄像机,可见机身一侧贴有俞城逸趣网的LOGO标识。

“怎么来了这么多的新闻媒体?”冰语挤着身子走出电梯时,一眼便望到那个摄像记者:“忆眼,你看——那边还有俞城逸趣网的媒体朋友。”

忆眼笑言:“这么大篇幅的财经报道——恐怕,没有哪家媒体肯将这条已经送到嘴边的新闻就此放弃吧?”

“这倒也是!”冰语点了点头。

三人绕开媒体的阵势,来到自动的玻璃门前,逢慈便亮出了自己的警察证;那个前台小姐大约二十岁出头,长相倒也柔美温顺,而她什么话也没说,就打开了那扇自动门。

一行媒体竟是想浑水摸鱼,大声讧嚷着就要强行入内,却是被逢慈抬手给拦了下来,他亮出手中的警察证:“公务在身,请大家不要打搅我们警方办案!”

整个混乱的场面便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不是说!杀害平董的那个凶手已经被抓住了吗?怎么警方会出现在这儿?”

“不知道啊!”

“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新的变数?”

“不会吧?!”

……

趁众人正摸不到头绪的当口,他们三个走入进前台的大厅。前台旁侧的那座假山,山上种有翠绿葱葱的榆树盆景,仍旧传来着清澈泠泠的流水声,一切景象看似都没变,但此处的主人已经不复存在,这自是令人发出唏嘘的悲叹。

那个前台小姐将三人带往办公区域,忆眼一边上下打量,一边面冲女孩搭话:“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是一直在这里做前台吗?”

“是啊!我叫唐菲。”女孩的嘴角露出一对浅甜的笑痕:“我从大专一毕业,就在这里做文员。”

“小唐,顾董到了吗?”双方正在一问一答时,迎面走来了一个六十多岁的男子,其简直就是平帅上了年纪的模样,一派气宇轩昂的儒雅,只是眉眼趸满了愁容,分明是因为儿子的不幸所承受着最为痛彻心扉的打击之故。

“还没!”那个前台小姐连忙上前应道。

“逢队,您怎么来了?”那个老者眼见逢慈时表情先是一愣,随即看到其身后跟着的忆眼和冰语,脸色便恢复如常。

“听说,今天是大家电商签订并购合同的日子,所以我们就过来看看。”逢慈敷衍地介绍其身边的朋友:“这两位是我的助手,这位是平帅的父亲——平度遥先生。目前,他是大家电商的董事会主席。”显然,这后两句话是专门强调给他这两位“助手”听的。

与此同时,由于听到前台传来的门铃声,唐菲便转身急步赶过去开门。

“他就是平帅的父亲?”冰语面现嘀咕的错愕:“难怪,平帅那么帅,完全是继承了他老子的好基因,真是可惜了!”

“怎么?”平度遥吃惊地追问:“这跟犬子的遇害有关?”

“平主席——”

忆眼正要代替逢慈帮忙解释,不想,唐菲抱着一叠文件,风风火火地赶回来:“老爷子,他们来了!”很明显,这个女孩是在说并购方到了。

“好好好!”平度遥转而一副恭敬的神貌:“赶紧邀请到会议室!”

“好!”唐菲便转身赶去帮忙招呼并购方。

“三位——对不住了!”

眼见平度遥跟随前台赶往会议室,逢慈则是回头招呼忆眼和冰语道:“那要不——我们也去看看热闹?”

“好啊!”这话深得女孩的本心,冰语蹦跳在前,两人紧随其后。

他们三人也一同来到了走廊尽头那间装修颇为豪华气派的大会议室。

并购方——建峰集团的老总——顾建峰是个五十多岁的大胖子,其浑圆的身体就像是一只水桶,体态四平八稳,形象方方正正,浑身更是肥肉乱颤,就如同是在平静的湖面水落石出,端出了一囊肥腻油厚的老总气势。而其他的一行工作人员依次序列在老总的身侧,他们一个个摆出狐假虎威的声势,似乎这整个俞城都是他们的商界,因而便不把任何人皆放在了眼里。

原本以为并购企业这么大宗的交易行为,大家电商这边的董事会成员必定全体出席,却是没料到只有平度遥和前台的那个女孩,所以——相对于并购方如此高调的滋事,被并购方在气势上已落败一局。

“顾董好!”平度遥走过去,跟顾建峰握手。

“怎么?”顾建峰却是一脸傲慢的姿态,并没有接受对方的握手示好:“平主席这边的董事会成员——怎么一个都没有出席啊?”

平度遥清浅一笑,其神情显得不卑不亢,眼见门口站着的三人,特别是冰语正探头探脑朝往会议室内张望,他便神态自若地微笑道:“这几位都是我们董事会的成员。”

顾建峰因没有经历过命案的官司,也就从未见过逢慈,自然不知晓其身份,更不清楚忆眼和冰语是平度遥于情急之下拉来充数的。虽然见逢慈与忆眼器宇非凡,冰语也是娇俏可爱,但他则是完全没有将这面前的三人放在眼里。

“啊?”由于被临时指派为董事会的成员,冰语瞪大眼睛正不知所措,却是被老板顺手用力一推,差点撞在了平度遥的身上。

女孩吓得将身体一定,逢慈和忆眼前后跟进,他们分别抵在冰语的后背两侧,以致于女孩根本就无处躲藏,她只得面冲顾建峰一阵傻笑。

“平主席——”因眼见对方将话筒抛给自己,忆眼便干脆来了个假戏真做,他潇洒地走到平度遥的面前,指着唐菲手中的那叠文件:“既然这合同及协议都已经拟定准备好了,是不是可以马上进入签约环节?”

由于事发突然,唐菲吓了一跳,但见平度遥没有责怪之意,便主动退回到主席的身后。

“好啊!”平度遥见忆眼配合默契,面冲对方微微地颔首,其心里因长足了底气,也不跟顾建峰打招呼,就朝自己董事会主席的位子走了过去,更是趾高气昂地端稳坐下。

这生意场上的交易,就跟武林或战场上的相互叫阵同为一理,很多时候正是较劲彼此双方的内在气韵。因而,就算平度遥将儿子赤手空拳所打下的这份产业,出价卖给了他人,但不能输掉气势,那意思是在叫嚣:他们大家电商不是经营不善拱手送人,而是家底殷实,实在无人照管,这才出此下策。由此,这也算是将之前的那番败局给扳回了一程。

顾建峰的嚣张落然一空,就算这个“肉团”心生不满,但自己坐在平度遥对面的椅子上,其属下依列坐在了领导的右手侧;忆眼则是领着逢慈和冰语充当大家电商的董事会成员,落坐在了并购方的对面,以致偌大的会议室内充满了硝烟弥漫的火药味。

“怎么?”冰语拉了拉老板的衣袖,压声嘀咕:“我们怎么就变成大家电商的董事会成员了?”

“这就叫‘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忆眼悠悠地看好戏道:“平帅遇害,估计那些老臣见公司运营困难,也无心留在大家电商,就等着分钱,拍屁股走人。”

冰语一副不屑的神情:“这么冷漠?!”

“这生意场上,不是素来以利益当先嘛!”忆眼微笑地回答:“况且,你不是最喜欢看热闹?我们一坐下来,这热闹不就看得理所应当,更是光明正大嘛?!”

“也是!”冰语开心地点了点头,便将后背贴紧了座椅,摆出董事会的派头,关注接下来的发生。

就在两人说话间,唐菲已经将打印好的那十数份并购协议书——逐一发放在了每个参会者的面前。

冰语拿起桌上的文件,随手翻看了一下内容,由于眼见满目法律条款性的文字,她不免头大,进而想起了一件顶要紧的事:“对了!逢队,你之前不是说这签约之人是赵润吗?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个不相干的人?”

逢慈小声地答复:“我听说——顾建峰似乎以高于赵氏餐饮集团一成的价格,获得了大家电商的并购权。”

“这么说来,你早就知道了。”冰语露出不满:“逢队,你昨天下午还说——这并购的甲方落在了赵氏餐饮集团的身上。怎么?这不过才一晚,情况就有变化,逗着我们好玩是吗?”

“小语,你这话可就是冤枉我了。”逢慈面冲女孩咬耳朵:“这生意场上的交易变化莫测,我怎么能预料到这签约的最后一刻会有变数?!”

“的确!”忆眼颔首赞同:“在没有签约之前,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就是说嘛!”逢慈像是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好兄弟,面冲忆眼狠命地点头,就差抛去了媚眼示好,直瞧得冰语一身冷战。

相对于被并购方这边的事不关己,可见并购方那侧——顾建峰等一行人很明显对这份协议书的内则却是研究得无比细致。

“我觉得这第二十七条不大合理。”显然,顾建峰针对平度遥之前的怠慢很不舒服,便借此举意在试图找茬,以挽回其失落掉的脸面。

平度遥心知肚明,只得耐着性子道:“顾董,这第二十七条我们不是商议过很多次,最终才达成了现在所拟定的这个结果?”

“此一时非彼一时!”顾建峰继续借题刁难:“这上面写着乙方可持有百分之十的股权,但我想将这百分之十的股份也都悉数收购至我公司名下。”

他故意将协议书上的“并购”一词改为“收购”二字,便将整个交易性质变得于己方更为有利,妄图把主动权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平度遥自是惊讶道:“顾董,我们之前已经协商过很多次,这是我儿子平帅一手打下的产业,我只是想留下这百分之十的股份作为念想,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顾建峰满脸阴险的笑容:“老平,你放心!大家都是生意场上的朋友,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会单独高额补偿你的!”

平度遥闷哼出冷笑:“顾董,您这是要赶尽杀绝呀!”

唯一的爱子创业这么几年,积累了如此巨大的财富与成就,平度遥根本就不缺钱,更何况他的年纪大了,拥有再多的钱也只是个数字而已,换不回独子的性命,他只是想将此股份留个牵挂罢了。

“平主席,您这话——可就严重了。”顾建峰保持他那张狐狸般的狡诈嘴脸:“我只不过是帮忙照管一下您儿子的产业,我从来没有抹杀您儿子对于大家电商所作出卓越且杰出的贡献。”

冰语心里好笑,忍不住小声道:“这大家电商又不是你创办的,就算你想抹杀,但能抹杀得了吗?”

忆眼横了小助手一目:“观棋不语!”

观棋不语真君子,落子无悔大丈夫!冰语别了别嘴我知道,尽管面现不快,但也不再说话。

平度遥冷冷地对视长桌那端的顾建峰,双方之间的气氛犹若坠入战局,彼此都摆出了列阵冲杀的强硬。

“哼!帮忙照管?”终于,平度遥呛咳出一脸悲痛难过的愤慨:“恐怕——这话不仅说得言不由衷,更是太过冠冕堂皇了吧?!”

岂料,那个最为靠近顾建峰的属下竟是霍地站了起来,其飞扬跋扈地高声威胁道:“你这个老家伙——今天到底是签还是不签?不然,我们现在就走人,省得浪费大家的时间!”

因受此叫嚣及侮辱,平度遥先是一愣神,但随而便恢复了其见过大世面的平常姿态:“没想到,顾董就是这样管教您的下属!”

虽然顾建峰的面色闹了个大红脸,但其神态则是保持着老总的威仪,他极力维护自己的下属道:“我的助理——小范的性子总是有些心急。当然,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大家好。”

“为了大家好?”平度遥垮下面容:“我知道小范——范不遂——他作为你们建峰集团的狗腿子,为老板鞍前马后,溜须拍马这是应该的。”

当即,那个名叫范不遂的董事长助理果真狗腿子般跳了起来:“你说谁是狗腿子?”

“谁做狗腿子的事,这说的就是谁!”平度遥目视前方,其全然不去理会对方的汪汪张狂,他根本没把这个狗腿子瞧进眼里。

“你——”

就在双方纠缠不下,特别是并购方仗着人多势众,便对平度遥有所欺压之行为,忆眼起身插话道:“既然之前的商谈有言在先,顾董管理着建峰这么大一家集团企业,该不会是想言而失信,出尔反尔吧?倘若是这样的话——”忆眼不客气地提高了嗓门:“我们就只好跟俞城的其他企业代表谈谈,反正对我们大家电商平台青睐有加的大主顾有的是,比如赵氏餐饮集团的大公子——赵润就对我们公司很感兴趣。”

忆眼的这招反客为主,很明显是在用激将法,他将顾建峰为代表的那帮并购方逼入进了死胡同。

“好好好!我签,我签!”顾建峰表面看似强硬,却是生怕这块到嘴的肥肉飞走,就从西装胸前的口袋掏出钢笔:“我现在就签!”

平度遥面带得胜利者的微笑,他跟忆眼相互之间淡然颔首,进而跟并购方遥遥对视一目,可见签约双方都同时翻阅到了这协议最后一页的签字处,也由此表明坚持就是最后的胜利!

就在顾建峰正要落笔时,其抬头眼见平度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便不再有任何的迟疑。但于落笔书写的同时,其握笔的那只手突然僵直,似乎完全不受身体的控制。

随而,顾建峰的视力也变得模糊起来,他急忙摇了一下脑袋,是想让视线重获清晰,同时其脑仁也感觉头痛欲裂,仿佛快要炸裂开来。

范不遂一副紧张的担忧:“顾董,您怎么了?”

“我头疼,头疼得好厉害,眼睛也看不清东西!……还有——还有就是——”顾建峰难受地捂按住了自己的心口:“我——我的心脏!——心脏也好难受!快——快喘不过气了!——”

然而,顾建峰的话音还未落定,则是因为感觉心口剧痛,他只得更加用力地捂按住了胸口;与此同时,那只钢笔摔落在协议书上,便溅出了一圈黑色的墨点。

那股疼痛之感越拧越绞痛,似要将顾建峰的心脏摘除,疼得他呼吸困难,已然喘不过气来。于神志恍惚间,顾建峰仿佛眼见自己的心子从胸膛内跃出,便本能地按紧了胸口,犹若将心跳按回胸膛。

范不遂愈加紧张地大叫:“顾董,您是哪里不舒服吗?……您忍忍!我现在就打电话,马上叫救护车来。”

但顾建峰的面色痛苦万分,他根本没气力作任何回答,就在众人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闻其大叫一声,便仰面倒在了地上,自嘴角喷出了一注乌红的鲜血。

(伍)

原本,一场公司之间并购协议的签约仪式,却是突遭惨变为顾建峰的告别之礼:逢慈因出于职业本能保护命案现场,忆眼和冰语则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而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的刑侦技术科与法医中心的工作人员,更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到了案发现场。

想来,如此轰轰烈烈的场面,倒也不亏待了顾建峰——其身为建峰集团董事长的名头。

趁自己部下赶来的空档,逢慈等一行三人被平度遥请进公司的贵宾接待室休息,唐菲端来了果盘和茶水。

平帅是在自己的别墅卧室被秘密杀害,所以这个前台肯定没见到董事长遇害时的样子,但眼下因第一次亲见死者,更何况就倒在自己的面前,可见唐菲吓得不轻,其端着托盘的手微微颤抖,还是在冰语的帮助下,才将果盘放置到茶几。

“逢队长,我已经将会议室锁好,不会有人破坏命案现场。”

“那就好!”逢慈点了点头。

“那你们就先在此休息。”平度遥望了一目忆眼和冰语:“我去隔壁安抚一下顾建峰的那群下属。”

“好!”逢慈微微颔首:“平主席,您去忙!”

平度遥便带着唐菲走出了休息室,整个房间就只剩下逢慈、忆眼及冰语。

冰语喝了口茉莉花茶,正无聊地打量着四周,逢慈冲两人开玩笑道:“你们两个——还真是柯南体质啊!”

“你不也是!”冰语反唇相驳:“哪有你,哪就有命案的出现。”

逢慈倒也并没有气恼,而是愈加笑逐颜开道:“我是咱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的总队长,破案就是我的本职工作啊!”

“那倒也是!”忆眼帮小助手打趣:“这么说来,你们刑警——就是死神的左膀右臂了?”

逢慈哈哈大笑:“我也不想成为死神的什么手臂或是胳膊,但罪恶不止,我们警方能做的——就是竭尽自己的专业所能,为死者讨回公道。”

这三人正在调侃间,市局的专业人员赶来到了大家电商,正有条不紊地展开现场勘查等工作。

大约半个小时的光景,逢慈的助手高翔便来到了贵宾接待室,由于意外地见到忆眼和冰语不免一愣,那意思似是在不满怎么又是你们两个。

但高翔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向队长报告了法医的初检结果:“死者系急性心肌梗死,至于——是由什么原因所导致其暴毙猝亡,法医将会对尸体进一步解剖,才能得到最终的结果。”

与此同时,公司外的走廊传来了争吵声,平度遥急匆匆回到了接待室。

“逢队,不好了!”平度遥心急火燎:“走廊的那些媒体因听闻大会议室发生了命案,又见你们警方赶到,如此大动干戈,便吵闹着想进来,报道独家新闻,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来了这么多家媒体,哪还有什么独家新闻可报?!”逢慈素来知晓这些媒体争抢新闻的踊跃心态,便主动站起身,亲自出门迎接:“我们出去看看!”

就这样,逢慈带着自己的属下,以及忆眼、冰语与平度遥等一行人来到了前台门外的电梯走廊。起先,那群不依不饶的记者们,由于眼见逢慈走了出来,到底不辱其身为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总队长的官衔及职务,瞬时便镇住了在场的所有媒体。

“怎么回事啊?”

“逢队长——”那个手拿话筒、话筒上贴有俞城逸趣网LOGO标识的女记者,竟是大着胆子近前:“我们刚刚听说——里面发生了命案。”

“命案?”逢慈装糊涂道:“我就在里面,怎么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命案?”

这个女记者锲而不舍:“那怎么会来这么多的警察?而您作为咱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的总队长,总要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解释?”逢慈不动声色地淡然一笑:“这是因为——”

不想,这位刑警队长的话语还没说完,电梯门开,居然是赵润大步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跟着七八名下属,而如此气势完全不输之前顾建峰的排场,甚至其狂傲的气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似乎生怕没人认出他就是赵氏餐饮集团的大公子。

“赵总?”平度遥迎上前道:“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热闹啊!”赵润一副轻慢的态度,他环视了众人一目,并因为望见了逢慈,便微微点了一下头,可知他由于弟弟的命案,必定是跟警方有过接触。

逢慈上前一步笑言:“赵大公子还真是消息灵通啊!”

“我跟各路媒体的同仁们都是好朋友,这消息自然灵通。”赵润在说这话时,特意望了一眼那些手持长枪短炮的媒体记者们,其更加流露出不可一世的妄自尊大。

逢慈趋前大跨一步,压声冲对方耳语道:“那赵总,您就不怕——自己跟顾建峰是同样的下场?”

“哈哈!”这位赵氏餐饮集团大公子发出的狂妄傲气间——竟是透露出了一股完全不信邪的孤芳自赏,这跟他在墓园陪伴其母亲身侧的温文尔雅绝然不同:“所以——我想来试试。”

怎料,忆眼意外地应和了一声:“那就里面请吧!”

就在众人惊愕的眼神间,忆眼则是再次反客为主,他领着赵润及其下属朝往公司里内走去。唐菲先是一愣,随而快步地踱了过去,是要制止忆眼的举动,却是被平度遥抬手拦下,他面冲女孩摇了摇头。

因之前忆眼帮自己有过解围之举,平度遥很清楚这个男人必不简单,所以什么话也没说,而是跟随在逢慈和冰语的身后,进一步观察着事态的发展情况。

赵润似乎感到有些不大舒服,他便呼吸凝重地咳嗽了两声。

“怎么?”忆眼微笑道:“赵公子感冒了?”

“啊!昨天晚上有点儿着凉。”赵润一边说话的同时,一边掏摸着西装口袋,则是什么也没有摸到。

“我带有纸巾。”忆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了对方。

赵润也不客气,一把接了过去,用力地清了清鼻涕,便要随手扔在地上。

“拿给我吧!”赵润手上那张沾满鼻涕的纸巾,不仅被忆眼抢了过去,并径直揣入进口袋,看得小助手脸都绿了,就只差没有当场作呕,而周围的其他人也是一副略显厌弃的表情。但忆眼仍是那脸泰然自若:“赵大公子,你准备什么时候并购大家电商?”

尽管忆眼并不熟悉这里的情况,却是如同主人家般,领着赵润四处参观,而在他心底则更多关心的是这个赵氏餐饮集团的大公子针对大家电商的并购态度。

赵润轻轻一笑:“既然已经有人主动让路,我想就在这几天吧!省得夜长梦多,是不是啊,平主席?”他回头望了一下平度遥,表面看似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但实则却是在强推自身的意志,摆明了是想尽快将大家电商给拿下。

“好啊!”平度遥颔首默许:“那就按照我们之前所商定的那个结果签订协议,不知赵总意下如何?”

“平主席,这次——您该不会有今天这同样的变故了吧?”显然,赵润是在用戏谑的口吻不满对方因出尔反尔所造成了当下这起命案的惨状。

“哎呀!”平度遥一副苦恼的模样:“我的赵大公子,您也清楚我虽为大家电商的董事会主席,但还是要听取众人的意见,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那现在——”赵润掌握主动权道:“贵集团那些董事会的成员,应该不会继续固执己见了吧?”

这一行人来到走廊的拐角,正巧死者的属下范不遂从卫生间内走出,由于听到赵润的声音,眼见步来的这几个人,其表情先是一愣,当即就冷下面色,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便争锋相对地叫嚣:“赵润,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应该来看看我即将接手的这家电商平台吗?”赵润露出了一脸清浅而得意的笑容:“江山代有才人出,东家不买有西家!谁都知道大家电商这么好的网络平台,我们赵氏餐饮集团也在转型阶段,寻求多元化发展,所以将餐饮文化与电商平台结合在一起,这不更符合我们公司的未来愿景及规划?!”

范不遂气得牙根发痒:“赵总,你这未免也太心急了吧?”

“恐怕,这心急的人不是我吧?”赵润摆出洋洋得意的狂姿:“也正是因为顾董心急,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

赵润特意望了一眼走廊尽头的那间大会议室,可见两三名市局刑警总队刑侦技术科的警察正在勘查命案现场。

“你——”范不遂一时胸闷,差点喘不过气来。

“难道,我说错了?!”赵润更加肆无忌惮地笑言:“平主席,就算这里发生了一些不大吉利的事,我仍会按照原价并购大家电商,而您那百分之十的股份也不会有任何的变数,我这人素来说话算数。”

平度遥连忙颔首致谢:“那就多谢赵总了。”

“这有什么好谢的!”赵润摆出一咧大度潇洒的笑意:“反正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你啊我的,多见外啊!”

“对对对!”平度遥点头回应:“大家马上就是一家人了!”

“那我们走吧!”赵润挤兑了一眼范不遂,便带着自己的下属转身离开,他显然是在向对方耀武扬威,更是摆出了胜利者的满面豪恣。

赵润走出公司,来到电梯门口,那些媒体记者们便“呼啦啦”地围了上去,大家正七嘴八舌地争抢着追问,这使得整个场面实在混乱不堪,更是沸反盈天地难以控制。

其中,那个俞城逸趣网的女记者因距离赵润最近,便抢先开口道:“赵总,您和大家电商是不是马上将有什么合作意向?能不能先给我们透个底?”

“对啊!对啊!”其他媒体记者也都纷纷跟着起哄:“您就稍稍透露一些给我们吧?要不然,我们今天怎么回去交差啊!”

赵润面带微笑,他先是环视众人,又瞧了瞧平度遥:“想必,大家很快就会知晓我们下一步的合作计划,是不是啊,平主席?”

“对对对!”平度遥上前一步,乐呵呵地演戏道:“很快,我们大家电商——就会跟赵总所领导的赵氏餐饮集团确定接下来的合作意向。到时候,还请媒体的朋友多多为我们宣传报道啊!”

想必,商人们都有这种口是心非的本事吧!

傍晚时分,逢慈送忆眼和冰语回到了老街,三人便顺道在福福面馆吃晚饭,阿丘自是忙前忙后,其照顾得十分殷勤。

正在吃饭时,忆眼接到了高翔的来电,其脸色则是越来越难看,最终心事重重地放下了手机。

“怎么了?”冰语询问道:“逢队,你脸色怎么发青?”

“尸检结果出来了。”由于前四起案件的配合与相处,特别是两人帮助他招招破案,逢慈对忆眼和冰语早就已经毫不避嫌:“法医在死者的血液里发现了强心苷。”

“强心苷中毒?”忆眼点了点头:“的确!大剂量服用强心甙,会令中毒者出现心律失常,甚至严重者可突发心室纤颤而亡。这么看来,顾建峰正是表现出了强心苷中毒的相关症状。”

说话的同时,忆眼的脑海浮现顾建峰暴毙时的惨状:顾建峰翻阅到了协议的最后一页,正要在并购协议书上签字,其握笔的那只手突然僵直,似乎完全不受身体的控制。随而,顾建峰的视力也变得模糊起来,他急忙摇了一下脑袋,是想让视线重获清晰,同时其脑仁也感觉头痛欲裂,仿佛快要炸裂开来。……

但最糟糕的情形还不仅如此!这个男人难受地捂按住了自己的心口:“……我——我的心脏!——心脏也好难受!快——快喘不过气了!——”……最后,顾建峰的面色痛苦万分,并伴随着大叫一声,便仰面倒在了地上,自嘴角喷出了一注乌红的鲜血。

“强心苷?”冰语好奇道:“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生物碱。”忆眼望向逢慈:“顾建峰本来就肥胖,他是不是存有潜在的心脏病史?”

“是啊!”逢慈点头回答:“根据法医的尸检报告显示,顾建峰的左心室肥大,已经有很明显的心力衰竭等症状。”

“所以说啊!——”忆眼露出狡黠的笑容:“就单凭这一点,大剂量的强心苷就足可以要了他的命。”

“哇噻!”冰语面冲老板一副崇拜的惊讶:“这你都知道?”

“略懂,略懂!”忆眼表面看似谦逊且不动声色,但其骨子里则是乐翻天的狂傲。

“很明显——”逢慈皱眉分析道:“这必是有人给顾建峰下毒,从而达到阻止他并购大家电商的目的。”

忆眼面现紧锁眉头的沉思:“就在这签约的前一秒,顾建峰突然暴毙猝亡,能将时间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这说明那个下毒之人——肯定对今天的签约流程极为熟悉。”

“我想那个凶手多半就是赵润。”冰语一口咬定道:“因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当中,所以顾建峰一死,他便赶去大家电商,这也就不足为奇了。”

“若是为了得到大家电商,赵润的确存有杀人动机,但必须要找到相关的证据。”忆眼望向逢慈:“强心苷一般服下多久,会让人毒发身亡?”

逢慈回答:“这个因人而异,如果是微量中毒,十几二十分钟就有可能发作。”

忆眼凝神推演:“建峰集团跟大家电商约定今天上午十点钟签约,也就是说——顾建峰很有可能是在早饭的时候服下了这些毒素。”

“对!”逢慈点头赞同:“顾家距离大家电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车程,我现在就去顾家查探线索。”

“那我们也回客栈吧!”

眼见逢慈快步离开面馆,忆眼顺气地打了个饱嗝,便招呼小助手返往俞城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