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师Ⅰ谜题

STROY TEN 萧家之谜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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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感到十分好奇,但老人已经很累了,冰语不得不起身问安:“奶奶,您累了!我就不打搅您休息了!”

由于眼见奶奶疲惫地点头,冰语便退出了老人的房间,正巧遇见忆眼走向别墅大门的方向,两人就自然而然地漫步来到了花园。

忆眼关切地望向小助手:“你奶奶的情况如何?”

“她吃不下东西。”冰语忧愁地摇了摇头:“我听周妈说,奶奶今天一天几乎滴水未进,颗米未沾,所以我就将周妈熬好的人参汤喂给奶奶喝,但刚喝了两口,她就吃不下了。”

忆眼安慰对方:“冰语,你别难过,奶奶一定会好起来的。”

“不过——”冰语高兴地说道:“我倒是跟奶奶聊了会儿天。”

忆眼感兴趣道:“聊什么了?”

冰语回答:“听我奶奶说,原来我们家为南京政府服务,一九三七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我奶奶便跟随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曾外祖父,举家搬迁至陪都时期的重庆,后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便逃难到了俞城。”

当即,忆眼的脑海里立马闪现出一个报童的四川话:号外!号外!《新华日报》——国民政府修筑的“精神堡垒”于都邮街广场中心竣工,今天将举行盛大的揭幕仪式——

由此,忆眼愈加意识到自己的身世跟面前的这个女孩,或是女孩的奶奶存有某种前世今生的相通之感,便赶忙追问:“逃难?你奶奶他们为什么要逃难?”

冰语遗憾地摇了摇头:“奶奶没跟我说,我见她太累了,就让她休息。不过抗战期间,重庆作为国民党政府的陪都看似太平,但也发生了重庆大轰炸、较场口血案等惨绝人寰的历史事件,所以也并非是真正的太平。”

“那真是太可惜了!”忆眼一副失神的惋叹。

“反正还有机会听奶奶讲故事。对了!”冰语询问老板道:“今天下午,当着逢慈的面儿,我没问你——在贾万和那个秘书的记忆里——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没什么!”忆眼试图敷衍过去。

冰语不肯相信:“你肯定看到了什么。”

忆眼只得无奈地回答:“等我确定了,再告诉你吧!”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见身后传来了一行喇叭声,一辆黑色的大众轿车开进别墅,萧启诺带着老四萧鹏季和老五萧鹏伍走下汽车,而老幺萧鹏少则是将汽车开去车库。

冰语因不想跟对方照面,板着脸走向别墅的方位,忆眼便转身迎接向三人:“萧董,您好!”

“好好好!”萧启诺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虽然流露出黯然之态,却是面冲对方微笑道:“忆先生吃过晚饭了吗?”

忆眼颔首回答:“我们已经吃过了。”

“那就好!”萧启诺稍作点头:“我这边还有事,就先回房间了。”

“萧董,您忙!”忆眼倾身回礼。

随而,瞧见萧鹏季与萧鹏伍跟上父亲,忆眼则是挺身拦住老四的去路:“等一下,请留步!”

萧鹏季一脸吃惊的表情,他先是望了望跟随父亲离开的老五,这才意识到了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忆先生,您在跟我打招呼?”

“对!”忆眼点了点头:“我是想问你关于广告片拍摄一事。”

萧鹏季愈加面现吃惊的意外:“您是说那个以击剑为主题的地产广告?”

“对!”忆眼再次明确地颔首。

“那——”萧鹏季想了想:“我们到主厅聊吧!顺便——我让周妈泡壶安神的茶来。”

忆眼点头,便先行回到了他暂时留宿的主厅,可见窗外的夜色也已经完全黑透。

(拾柒)

萧鹏季先行回了一趟房间,换上一身居家的休闲便服,这才来到主厅,与忆眼面对面地坐在了沙发上,身体极尽放松地翘起了二郎腿。

“忆先生怎么对那个广告片感兴趣?”

忆眼微笑地回答:“我听说昨天,就在开拍之前,你们兄弟三人到俞城酒店去接该广告片的女主角,却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没办法呀!”萧鹏季叹气地无奈道:“人家坐地起价,临时加价,这弄得我们也很被动,不过现在看来——那个广告片应该也算是泡汤了。”显然,萧鹏季是指自家一再发生的这两起命案之故。

“我想问问——”忆眼直戳主题:“那个广告片的女主角是不是叫嘟蕊?”

萧鹏季面色一愣:“您怎么知道?”

果然,忆眼的心中明白地点了点头:这一切都是贾万和安排那个名叫嘟蕊的女艺人退出了东湖路88号地产广告的拍摄。

萧鹏季喋喋不休地抱怨:“嘟蕊——那是她的艺名,那个女孩本名叫许艳丽,她是通过我们选秀节目出的名,最近几年很受欢迎,与我们也有些交情,本以为她会多少照顾些面子,但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

忆眼试探地询问:“那她会不会是受人指使?”

“受人指使?”两人正说着话,便听到敲门声,萧鹏季礼貌地答复:“请进!”

周妈端着一壶薰衣草玫瑰蜜茶和两个茶杯,走入进了房间,她将托盘放在茶几上,将茶水斟满杯子,就在递给客人时,则是不小心将茶水泼洒在了忆眼的手背。

“啊!对不起,真对不起!”周妈忙拿起抹布,赶紧为对方擦拭。

然而,忆眼碰到周妈的手,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又是那股熟悉的感觉,脑袋里白光一闪,竟是看到对方记忆里浮现出一片农村风貌的自然景观,在一户农家院落的门口,站着大概三十左右的萧启诺,正在跟女人说话。

“快生了吧?”

“嗯!”尽管看不到周妈的外貌状况,但跟随对方的主观视点,显然女人微笑地垂下头,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肚子,她多半已经怀孕有八九个月。“下个月的预产期。”

萧启诺回答:“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你们母子俩一起接回去。”

“嗯!”显然,女人顺从地轻轻颔首。

……

忆眼张大了嘴巴,面露呆愣的表情,好半天都无法回神。

“忆先生,您怎么了?”

终于,忆眼回过神来,发现周妈已经离开了房间,而对面的沙发上正坐着萧启诺的四儿子——萧鹏季。

“啊!”忆眼望向微微关闭的房门,显然周妈刚刚才走了出去,因而那道门缝还有些稍稍地颤动。“周妈是不是有段时间离开了你们萧家?”

“离开我们萧家?”萧鹏季不明白对方所指何意。

“我的意思是说——”忆眼组织着合适的语言及措辞:“周妈不是在你们家服务了三十多年吗?那她中途有没有离开过一段时间,比如一年啊什么的?”

“离开过一段时间?”萧鹏季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如此提问,但随而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周妈在我四岁时,说家里的母亲生病,所以要回去照顾年迈的老母亲。”

忆眼追问:“那之后呢?”

“一年后,她的母亲去世了,在安葬完老人后,便回到了我们萧家。”

“就她一个人回来?”

“是啊!”也正是在萧鹏季颔首的同时,继而想起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但周妈回来没多久,我父亲就抱来一个男孩,说是老六,只比老五小六个月,所以就给他取名为萧鹏陆,虽然这里的陆是老六的意思,但发音还是按照陆地的陆来发。”

这么算来,大概在萧鹏季四岁的时候,周妈便怀上了萧家的第六个儿子,除去其十月怀胎的那一年,按照老四现年三十三岁的年纪来看,冰语的六哥现年应该是满二十八岁,两人正好相差五岁。

“如此说来,你们并不知晓老六的亲生母亲是谁?”

“对!”萧鹏季点了点头。

忆眼回想着刚才在周妈的记忆里所看到的那个情景,三十多岁的萧启诺可以用美男子一词来形容,便回想起自己似乎在哪儿见过其当时的样子,但是在哪儿呢?

当即,忆眼的神态一亮,抬头望向壁炉上方的那排相片,其中就有萧启诺年轻时的影像,可见在他周围聚集着六七个或站或坐的男孩。

忆眼便站起身快步面朝壁炉走去,他也不顾萧鹏季那双困惑的眼神,而是取下了一张萧启诺跟孩子们的合影,回到坐过的沙发。

“这上面一共有七个男孩,之前,我以为那个多出的孩子是喻杰。但算算年龄不对,你父亲收留喻杰为养子,他至少已经十五六岁了;而你大哥萧鹏伯大你最小的弟弟——也就是老幺萧鹏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十三岁;而你父亲在这张相片上所抱着的那个孩子,便是你的幺弟萧鹏少,所以你们的大哥那时候也才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

萧鹏季愈加闹不明白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这当然没有任何的不对。”忆眼进一步解释:“眼下,你们萧家住有亲兄弟六人,而这相片上却是七个孩子,恐怕——这里面多出的那个——就是你的六弟萧鹏陆吧?”

“对!”萧鹏季承认地点头。

“但这几天——”忆眼提出了其心中的那个疑惑:“我怎么没在萧家看到他?”

萧鹏季失落地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忆眼面露惊讶:“你什么意思?”

萧鹏季老实地回答:“十年前,在我二十二岁那年,也就是鹏陆十八岁的时候,他突然从我们萧家大院消失不见了。”

“消失不见?”忆眼像是不理解对方的话语。

“我想就像小语那样,”萧鹏季叹气地答复:“多半——他也是离家出走了吧?”

忆眼追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呢!”萧鹏季望向面前的男子:“小语有说过她离家出走的原因吗?”

忆眼低沉地回应:“尽管她没有明确表态,但我想——冰语多半是因为厌倦了这个家吧!”

“可能——”萧鹏季叹气道:“老六也是因为这同样的理由,所以选择了离开吧!”

忆眼注视向对方:“那你现在明白萧鹏陆的母亲是谁了吗?”

“啊!”萧鹏季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他是周妈的孩子?”

忆眼微微一笑:“这个问题——你应该向你父亲,或是周妈求证事实的真相。”

萧鹏季明白地颔首:“多谢忆先生的提醒!”

(拾捌)

小贵忙活了一晚上,没有找到近一个星期以来庄雅眉的任何远行记录,也没有查找到庄雅眉与高翔来电过密的通讯记录。高翔和庄雅眉最后一次通电话,是在萧家发生第一起命案的凌晨——即七月十日的凌晨两点过三分,通话时间为三分钟,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必然的关联。

“凌晨两点?”逢慈听了小贵的汇报后,皱眉说道:“也就是说——我们将萧家大儿子萧鹏伯的尸体运回到法医鉴定中心,大家回往职工宿舍的这个时间点?”

“对!”小贵点了点头:“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

逢慈连忙吩咐任务道:“那就查查庄雅眉现在人到底在哪儿,是不是真如他所说人在丽江。”

“这个恐怕很难查吧?”小贵面现为难:“我又不能大张旗鼓,直接问翔哥——他女朋友现在人在哪儿。”

逢慈瞪了对方一眼:“所以我让你自己想办法呀!难道还让我教你呀?!”

“队长——”小贵凑近这位刑警队长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萧家的案子——查到翔哥的身上了?”

眼见小贵一脸惴惴不安的神貌,尽管逢慈十分理解,但他不能说出理由,因为他也不清楚具体的真实情况,便只得敷衍地回答:“你就别问了,赶紧去查吧!”

“那好吧!”小贵只得听话地退出了队长办公室。

逢慈起身走出办公桌,可见桌上并排着萧家三兄弟的尸检报告书,他环视地望向面前这间空****的大办公室,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恰在此时,一轮晨光正从窗户外面升了起来,逢慈面冲太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了一下四肢。但还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做,这位刑警队长可不敢一刻放松,便只得强打起精神,迎向接下来的挑战。

走出俞城市公安局警徽庄重威严的大门,小贵正在苦恼该如何查找庄雅眉的下落,当下最为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先到目标人的家里去看看,或者找机会跟庄雅眉的父母聊一聊他们女儿的近况如何。

尽管小贵已经两天没睡觉了,但接到队长安排的上述任务,他没办法偷懒耍滑;再者说了,他也想弄清楚心目中的翔哥跟萧家命案到底有什么干系,便一路打着哈欠,搭乘出租车来到老街附近——庄雅眉所居住那片古朴的社区。

远远地,便可望见那处移动式的糖水铺子,庄雅眉的双亲们照常做生意,老两口神态自然地招呼着来往的客人,表明他们的女儿应该没遇到什么麻烦。

小贵在街对面观察了好一阵,由于眼见差不多了,便正要抬腿走过去,装作买一份凉虾什么的,也可顺带向老两口打听庄雅眉的下落。

然而,小贵的一只手正在口袋里掏钱,身体跨前一步时,就感觉肩膀一重,回头因为没料到是高翔,其嘴巴竟是吐噜着一哑:“翔——翔哥——”

“怎么?”高翔皮笑肉不笑道:“见到我——就像见到了鬼似的,你小子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没——没有!”小贵立马傻笑如花:“我——我怎么会做亏心事,我见到翔哥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像是见到了鬼?”

“是吗?”高翔将对方的肩膀一搂,他用眼梢瞄了一目街对面正在忙碌着的那对老两口:“想吃东西?我请你!”

“不——不——不想吃了!”小贵将脖子缩出高翔所环搂着的那只手臂,只想一心赶紧逃离这左右为难的夹缝处境。

高翔用鼻息闷哼出了一声冷笑:“小贵,萧家命案都查到我女朋友身上了是吧?”

“没有,没有!”小贵打哈哈道:“怎么?大嫂住这儿?”

高翔身穿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他再次环手一抱,露出强劲的肌肉,勒住对方的脖子:“小贵,大家可都是兄弟,你有什么能耐我还不知道?你就不要再跟哥哥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翔哥,”小贵憋出满腹委屈的难看:“我——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哼!”高翔喷出冷笑道:“最近,你跟队长走得很近啊!”

“怎么会?!”小贵露出讪讪的黏笑:“翔哥,您才是队长的助手,队长心目中的Number one。”

高翔一把推开对方,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小贵,你回去,跟队长说——让他有什么话,直接来问我,不要弄得你两面三刀,里外都不是人。”

这话戳到了小贵的心口,他连忙捣蒜般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回去跟咱队长说。”

小贵简直就是死里逃生,回目瞧见高翔穿过街道,跟庄雅眉的父母打招呼,两位长辈也是眉开眼笑,张罗着问这个未来女婿吃什么。高翔就回答了一声随便,坐在了糖水铺子旁的简易方桌前,看似温和地望向两位长辈。

庄雅眉的母亲给高翔端来了一碗凉虾和一碗凉面:“你看这天气热的,还是凉面配凉虾最为清暑降温。”

“是啊!”高翔点头回应:“这俞城的夏天就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素来脾气火爆!”

大概是配合两人的抱怨,街边树上的知了也愈加发出了热辣起劲的聒噪声。

“眉眉这也真是的!”庄雅眉的母亲一边擦汗,一边坐在准姑爷的身边:“怎么说去旅行就走了呀,让我们老两口一点准备都没有。”

“是我鼓励眉眉去旅行的,她最近帮我们警方破获了两起大案,我让她适当地放松一下。”高翔迅速转移话题道:“对了!她天天都给你们二老报平安了吧?”

庄雅眉的父亲忙完了一阵,眼见没什么客人了,便坐到老伴的身边,叹了口气:“眉眉倒是天天给我们老两口发短信报平安,但现在不是国家都已经取缔漫游费了吗?她就不能主动给我们打个电话说说情况,我们老两口每次打给她,都不在服务区,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翔的嘴角生生一抽,显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又无法说出口,他便只得将这苦水吞下,挤出和善的笑容道:“估计一些旅游景区的信号不太好。”

庄雅眉的母亲不放心道:“那她可以晚上回到住处,再给我们打来电话呀!”

高翔不得不挤出笑容:“伯母,您放心!眉眉一定会没事的,这不还有四天,她就该回来了。”

庄雅眉的父亲愈加一副愁眉不展:“只要眉眉平安就好。”

与此同时,小贵跑出老街,回头眼见望不到庄雅眉父母的那个糖水铺子了,更是望不见高翔的身影,他这才逐渐放缓了步速,在喘匀了气息之后,给逢慈打去了电话。

“队——队长,”小贵为难道:“翔哥已经怀疑我了。”

“怀疑你?”逢慈的表情有些意外。

这样,小贵便将在庄雅眉父母的摊位前跟高翔的那番“偶遇”,向队长简单地做了个情况说明。

逢慈正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他翻了翻面前的尸检报告书,颔首明白道:“这反倒说明他心虚。”

“队长,”小贵哭丧着面色:“我就想好好地当个刑警,不想卷入进你们两人之间的内斗当中。”

“嚎什么嚎?!”逢慈厉声提高了嗓门:“这不是什么内斗,而是原则问题!”

“什么原则?”小贵立马便收住了颓势。

逢慈实在没办法解释清楚,便只得抖出队长的威仪道:“不该知道的少问!小贵,你也累了两天,什么都不要想,先回家好好休息!”

“谢谢队长!”小贵脚底抹油,急忙挂断电话,他巴心不得能从这内斗的漩涡当中可抽离出身,不然真像高翔说的那样里外都不是人。

那好啊!既然这个下属让自己跟他当面交流,逢慈也就不客气了,他赶来到萧家大院,是想先跟忆眼商量一个对策。

(拾玖)

上午十点半,周妈来到了主厅,向客人通传有人找他,忆眼便微微颔首,表达了感谢之意。

“逢慈?”忆眼来到萧家大院的别墅门外,瞧见路边停靠着一辆越野车,这位刑警队长坐在驾驶室内,正面带微笑地挥手打招呼。“你找我有事?”

“还是到车上来说吧!”逢慈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于是,两人便坐在越野车,逢慈的脸色很郑重,带有一股抱歉的恼怒,向忆眼讲述了自己针对高翔的调查结果。

“这么说来——”忆眼并没表现出过多的吃惊:“你这个下属还真跟贾万和存有什么私底下的关系。”

逢慈动了动眉毛:“那你想怎么做?”

忆眼清浅一笑:“我们就当面会会你的这个下属,倘若高翔与贾万和一样——不敢和我接触,那就说明他的确知晓我拥有特异功能,这样也就坐实了他跟贾万和存有关联。”

“不是萧家命案吗?”这位刑警队长实在有些想不明白:“怎么却是演变为讨论起——谁知晓你这只神兽拥有这特异功能的命题来了?”

忆眼笑骂道:“别神兽神兽地叫得这么顺嘴。”

“但我没说错啊!”逢慈挑眉傲娇地回嘴:“你的确是头神兽,我们正常人哪能看到别人的记忆,早前还跟我瞎掰说什么心理战或是催眠术。”

“我那也没完全瞎掰。好了!别贫嘴了!”忆眼展颜笑容:“从目前来看,这两件事应该存有某种内在的联系。”

“你是觉得萧家命案跟贾万和有关?”逢慈不舒服地推测道:“而高翔便是他安插在我们警方的内线?”

忆眼坏笑地眨了眨眼睛:“用你之前的话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逢慈不解:“但他为什么要杀萧启诺的儿子?又为何要制造成密室的效果?”

“但案发现场也并非是真正的密室。”忆眼更正道:“凶手还是可以从窗户的位置自由进出。”

“是!”逢慈满是想不通的烦恼:“凶手是可以从窗户自由进入,老大就不说了,他的卧室可以自内反锁,但老二和老三的命案现场——摄影棚如果从内反锁,就必须使用钥匙,除了前台提供的备用钥匙,老二的钥匙也在身上,但唯独老三的钥匙不见了。”

“什么?”忆眼吃惊道:“你是说凶手用老三的钥匙反锁了摄影棚的房门,便将那钥匙也一起带走了?”

“对!”逢慈点头:“我们搜查了萧鹏叔的尸身,包括他的办公室,以及摄影棚,但都没找到那把钥匙在哪儿。”

“钥匙不见了!”忆眼低声琢磨道:“凶手这么做是有什么深意吗?”

逢慈则是不以为然:“可能是怕留下指纹,或是当作战利品随手带走了吧!”

忆眼追问:“那两位死者身上留下指纹了吗?”

逢慈摇头:“没有!”

“这说明凶手很可能戴着手套犯案。”忆眼进一步分析:“从这两起案件的作案手法来看,可以瞧出凶手的计划十分缜密,他带走钥匙肯定有其用意所在。”

“用意所在?”逢慈满是头疼的苦恼:“那会是什么目的呢?”

忆眼剖析道:“老大的房间位于萧家别墅的二楼,摄影棚更是位于广域传媒大楼的顶层五楼,一般人很难爬上去。我想凶手会不会是通过这种方式,他在向你们警方叫嚣或是挑衅什么的。”

“叫嚣?挑衅?”逢慈愈加皱紧了眉头:“那他是想叫嚣什么呢?”

“比如叫嚣他的强大。”忆眼开拓思路道:“这种强大不仅是智商方面的强壮,更是身体上的强壮,这代表他很可能拥有飞檐走壁的本事。”

“飞檐走壁?”逢慈面露怀疑:“那可是武侠小说的绝世神功,现代社会哪有那么玄乎的功夫?!”

忆眼笑道:“我就会飞檐走壁,要不要给你露两手?”

“行!知道您老人家本事大,你这头神兽就别显摆了!”逢慈禁不住颔首赞同地认可:“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但凶手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采用这种方式?另外,他跟萧家有仇吗?”

“你问我?”忆眼好笑道:“这可是你们警方的工作。”

逢慈头痛欲裂地黑脸:“也就是说——你抛出了这么一大堆疑问,最终还是由我们警方来买单。”

“别气馁嘛!”忆眼笑道:“我这是在给你们警方指出一条明路。”

“谢谢你的明路!”逢慈除了叹气便只能叹气:“但这怎么反而让我感觉更混乱了?”

忆眼笑出桃花眼道:“所以,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要将这团混乱给理顺。”

逢慈白了对方一目:“说得轻巧!”

“别废话了!”忆眼摆出吃定了这位好兄弟的自傲:“赶紧把高翔带到我面前来。”

逢慈明白对方这是要大显“神功”:“但在哪儿碰面比较好?”

“就福福面馆吧!”忆眼老谋深算道:“最好是在轻松自在的环境下,让他放下心底的那份戒备。”

“那好!”逢慈掏出手机:“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让他一起来吃午饭。”当即,这位刑警队长便拨通了助手的号码:“小高,你在哪儿?……那中午一起吃个午饭吧?……那就十二点整,在老街的福福面馆。你知道那儿吧?……”多半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逢慈便放下了话机:“搞定!”

“对了!”忆眼询问萧家那第二起命案:“萧家老二和老三的死亡原因确定了吗?”

“已经确定了!”逢慈点了点头:“他们两人都是当胸被利器刺入进了心脏,而且凶手的判断十分准确,显然对人体结构很了解,都是将凶器直接刺入进了死者的心室,从而一招毙命。”

忆眼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貌:“老二萧鹏仲长相斯文也就算了,但老三萧鹏叔分明就是个混血,个子高大,他居然也被一招毙命,这说明凶手的力气很大,体格健壮,并且事前做了充足的准备。”

“对!”逢慈点头继续道:“初步判断这两名死者遇害前,都是被凶手从身后袭击,其先是用一只手捂住了死者的口鼻,以防止被害人大叫出声,然后便用拿着凶器的那只手猛刺向死者的心室,并且牢牢地控制住挣扎中的死者;而被害人的心脏由于还在不停地搏动,进而造成创口扩大,血液流入进心包,导致心包被填塞,形成心包腔内血液积存——这也就是俗称的外伤性血心包,最终致使被害人于几分钟之内就可急速毙命身亡。”

这位刑警队长正一边描述的同时,一边则是以自己的身体作为演示,他先是用左手捂住了自身的口鼻,而右手高举着那把虚拟中的凶器,猛刺向自己的心口。

“这也说明凶手的手臂够长。”忆眼主动扮成凶手的角色,便将对方的后背扳向自身,再次演绎了逢慈话语中的那个情景:“这样,凶手从背后控制住死者的同时,他也才能有富余的臂长刺向被害人——位于胸腔中部、偏左下方的心脏位置。”

“哎呀!我的后背!”原本,车厢内的空间就十分狭小,两人之间又隔着中央扶手,逢慈因被忆眼捂住了口鼻,身体更是被拧成了麻花状,他不免疼得一副老腰嗷嗷直叫。

忆眼便笑着撒放开了对方:“是你让我坐上车的。”

“但我没让你拿我做实验啊!”逢慈揉了揉他被拧疼的那侧脖子和腰身。

“这也难怪——两位死者的面部都有窒息的征象。”

忆眼回忆着广域传媒一号摄影棚内命案现场的情况:萧鹏仲和萧鹏叔各自握着一把欧式击剑,两人以相互决斗的对峙姿态,用并未开锋的剑端刺穿进彼此的胸口;结合两位死者都有颜面发绀,伴有口鼻周围残留的苍白区,而这些恰恰正是窒息的征象,这表明他们都被凶手给蒙捂住了呼吸,以防止被害人大喊出声。

“还有一点十分重要的信息,我们都清楚——我们的心脏位于胸腔中部、于两肺间偏左的位置,”逢慈再次用右手高举着那把虚拟中的凶器,猛刺向自己的心口:“如果我们用右手握住凶器,必是斜刺向死者的心脏,但尸检报告显示凶器是以垂直的方向刺入进了两位被害人的心室。”

忆眼立马快速领悟,他用左手握着那把虚拟中的凶器,直刺向自己的心口:“这说明凶手是个左撇子?”

“对!”逢慈继续分析:“另外,两位死者都有挣扎过的痕迹;所以,老二萧鹏仲在挣扎反抗的过程中,他那副金丝眼镜也才会落在了摄影棚的门口。”

“这么说来——”忆眼点头赞同:“老二应该是在走进摄影棚的同时,被藏身在门背后的凶手给蒙住了口鼻,然后被凶器刺中了心脏。”

逢慈颔首分析道:“这也就解释了现场为什么留下的血迹不多,因为直到死者心脏停止之前,凶手都没有拔出利器,因而伤口没有出现血液大面积喷溅等情况。”

“这说明凶手很富有耐心,他就像是一只隐身在草丛间的猎豹,一旦抓住机会,就将被害人置于死地。”但忆眼提出了新的疑问:“根据广域传媒那个道具组负责人所提供的线索,那两把击剑的剑端应该并不锋利,难道——凶手是采用了某种替代的利器?”

“对!”逢慈点头承认:“凶手应该是采用了类似于击剑般的锥状凶器,他先是将两人分别刺死,然后将那两把道具佩剑沿着凶器所造成的伤口,刺入进死者的心脏,从而伪造成两人因决斗身亡的假象。我们在命案现场所看到两位死者的胸口溢有少量的血迹,那是由于双方死后,心脏完全停止跳动,凶手在拔出利器时,导致少量的血液涌出。”

忆眼颔首明白道:“你的意思是说——那兄弟俩是被摆成了决斗时的姿态?”

“对!”逢慈点了点头:“刑侦技术科根据现场的血液痕迹,并且综合了法医的鉴定结果,继而得出了上述结论。”

忆眼陷入沉思:“但凶手为何这么做?”

逢慈也是完全摸不着头绪:“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当下,忆眼看了一目车载显示屏上的时间,已经是上午的十一点过七分:“我该去叫冰语起床吃午饭了。”

“好!”逢慈应答:“我们一起去福福面馆。”

(贰拾)

中午十二点整,逢慈带着忆眼和冰语,他将越野车停在了老街的路边,三人便朝往目的地的方位走来,特别是这位刑警队长的心情显得有些复杂,目露严肃的冷峻;而高翔则是从老街相反的方向前往,四个人一起汇聚到福福面馆的门前。

原本,阿丘正在大堂内招呼客人,由于见逢慈等一行人走来,便赶忙笑呵呵地迎了出来,却见这位刑警队长目光寒射地望向其助手——高翔,从而觉察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慌张地给四人闪出了门口的位置。

逢慈与高翔也不说话,而是带领着大家朝往二楼走去,这愈加显出负气压的凝重氛围。

“老规矩!”冰语路过阿丘的面前,代替其他三人点餐道:“还是二楼的那张老位子,四碗牛肉卤面,以及四碟小菜。”

“好嘞!”阿丘巴不得赶紧逃离“战区”,便急冲冲地朝向厨房走去:“四碗牛肉卤面,外加四碟上好的小菜!”

就在这四人安坐下来的同时,阿丘将面条和小菜送了上来,这家伙素来八卦,眼见客人们四平八稳,特别是逢慈跟高翔对坐着没有说话,就嗅出了火药味浓烈,放下面条和小菜,便迅速下楼撤离,从没见他跑得如此之快。

冰语的心头噗嗤一乐:这家伙倒也识趣!

起初大家都没有说话,看似正严格遵循古人“食不语”的标准用餐礼节,只是传来了四人喝面条吃小菜的窸窣咀嚼声。

但这四个人面朝四方的桌向,其各自心中已然较量了起来,特别是逢慈观察忆眼的动向,忆眼注视着高翔的一举一动,而高翔正在埋头吃着面条,冰语则是扫过眼前的三人,察觉餐桌下方正暗潮涌动,很明显是在等待这一触即发的风雨时刻。

“这家牛肉卤面不错。”终于,高翔看似被众人观察得有些按捺不住了。

“对!”逢慈颔首:“所以带你来尝尝鲜。”

“但就是味道有点儿淡。”说话的同时,高翔伸手够向被摆放在桌子中央那只小巧的盐罐。

“我也觉得味道有点儿淡。”忆眼见高翔够手拿向调料,便装作不谋而合的样子,也伸向那只小小的盐罐,却是被对方一个抬筷落架的花招手势给躲开了。

“不好意思,忆先生,我先拿到的!”高翔仿佛得胜了般,将盐罐冲自己的面碗抖下了几颗盐粒,放回到刚才的位置。

“我现在觉得咸味刚刚好。”忆眼装作回味悠长地吃了一大口碗中的面条。

“但我觉得还不够辣。”

“对!我也觉得还不够辣。”

眼见高翔伸手够向辣椒罐,忆眼也赶忙张手向那罐子,但实则是在摸对方拿罐子的那只手。岂料,高翔一个漂亮的回腕,这次两人多过了几招,上下翻飞如流星转月,两人的四拳双掌围绕辣椒罐前转成了花,有如密不透风的手刀桶,掌花狂舞,身定不动,双方的下半身稳坐宽板凳,浑身皆使出了上肢的矫捷。

随那四掌流动,好比云波诡谲,直看得逢慈和冰语眼花缭乱,但最终还是被高翔抢到手里,那辣椒油居然一点没溅出来。由此可见,两人皆是这动作上的高手。

“今天,忆先生似乎有些心急啊!”高翔舀了两大勺辣椒在自己的面碗:“怎么什么都要跟人家抢?!”

“不抢了!”忆眼面现一副坦然的笑意:“我们来做个问答小游戏吧!小高,你相信这世界上存在拥有特异功能之人吗?”

“我相信啊!”高翔呼噜了一口面条,强忍着被辣疼的表情,撑出了满面的笑意:“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还相信有外星人,毕竟宇宙这么广袤,还有很多我们人类所未知的领域。”

“那你相信——”忆眼紧紧盯视着对方的反应:“在你自己的身边——就有这特异功能之人?”

“有吗?”高翔微微一愣,瞧似很认真地想了想,便皱起了眉心:“很难想象——那种特异功能之人会在我这个平凡人的身边。”

“但我就有特异功能啊!”忆眼面冲高翔眨了眨神秘莫测的双眸,那瞳孔聚敛精光,并非玩笑的样子,而是强调自己所言非虚。

忆眼干脆将话语挑明,这令冰语不免大吃一惊,但逢慈倒是显露出平静,很明显他已经预料到自己的这个兄弟必使此招。

“是吗?”高翔的心头猛地突突一跳,是没料到对方居然会摊牌,他先是反应了一阵,由于被忆眼盯得浑身不自在,便将脑袋别向了逢慈的方位:“哈哈!队长,忆先生这是在开玩笑吧?”看似他表面是在寻求对方的认同,实则是用笑声掩盖其内在的心虚。

“那你可就是眼拙了!”忆眼故意大放厥词:“我可是为你们市局刑警总队破获了多起大案要案,所以你们队长不是经常说我是柯南体质吗?”

“这柯南体质可不能算作是什么特异功能。”逢慈坐在一旁配合地煽风点火道:“在我的心目中,至少——那也应该是能够看到他人记忆的神兽。”

“现实中有这样的人吗?”高翔愈加装糊涂:“啊!读心术,心理学啊!”

“不!”忆眼摇了摇头:“那些拥有特异功能之人能看到别人的记忆,而且就连具体的画面、场景、地点、人物、发生,甚至是时间啊等等这些重要的信息或要素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这可是远非读心术亦或心理学能够做到,它们都只不过是基于理论所形成的经验性推理,因而算不上是什么特异功能。”

“原来,在这人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啊!”高翔努力控制住其正在发抖的身体:“我倒是很想认识一下。”

“你已经认识他了。”忆眼目光敏锐地注视向对方,毫无一丝彷徨或犹豫的神色。

“谁?”高翔佯装四处张望:“他在哪儿?”

“他在这儿!此时此刻,他人就在这儿!”

忆眼将自己怼了过去,也不再藏着或是掖着,而是一把拧住对方手腕,容不得高翔有任何挣扎,将身体压前一掼,就将其摁在了对面空着的方桌。

这样,高翔才明白这个可怕的男人刚才跟自己的那两次较量明显放水,他就是为了这一刻将他一举击中,便努力地扭过脖子,从肩膀的旁侧挤出视线,求救地望向自己的队长。但逢慈却是冷眼旁观地望向眼前的发生,这也算是默许了忆眼的所作所为。

由于瞧见老板闭上眼睛,冰语赶忙从背包里掏出忆脸,放在了其面前的桌子上。

忆眼感觉脑袋里白光一闪:可见高翔端坐在一张圆桌前,他对面正坐着一个全身黑衣、脸戴面罩的男子,两人之间相隔着一套青花瓷的茶具。

那个黑衣人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分别给自己与高翔斟满了茶杯,可见袅袅的热气雾化了两个人面前的那抹夜色。

“你绑架了我女朋友,到底想要干吗?”尽管看不到高翔当时当刻的面目如何,但可以觉出他整个人的情绪都很激动,身体甚至微微有些发抖。

那个黑衣人则是提出条件道:“我要知晓警方调查萧家案件的具体情况,每一个步骤都不能错过。”

高翔的声音愕然:“你要让我当警方内部的奸细?”

“你不想让你女朋友——庄雅眉代替萧家死掉吧?”

通过高翔的主观视点,可见他定定地注视着黑衣人,却是拿面前的男子毫无办法,毕竟自己的女朋友还在对方的手中,便只得保持着长久的沉默。

但那个黑衣人根本没将高翔的仇视放在眼里,而是将一款便携式老年机推到了对方的面前:“以后,如果有什么任务,我会用这款手机跟你取得联系。”

……

与此同时,就像是跟忆眼的心灵感应,逢慈和冰语显然通过忆脸,看到了上述的所有情景。而在这同一时间,这一切则是被章鸿成衣店二楼伸出的一个单筒望远镜瞧在了眼里,躲在那只望远镜背后——正是那个被面罩遮住了脸的黑衣人。

(廿壹)

俞城市公安局刑警总队的审讯室内,高翔坐在被审讯的位置,逢慈坐在助手的对面,他有种十分心痛的难过,但清楚必须收敛住情绪,而是拿出其身为队长的公正和威仪。

与此同时,忆眼就坐在逢慈的身边,冰语站在隔壁的观察室,女孩正期待着下一步的线索及进展情况。

“说吧!”逢慈努力克制其心底的那股火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翔清楚自己躲不过这一关,便只得实话实说:“眉眉被那个黑衣人给绑架了。”

观察室内,冰语的面色一惊,但逢慈与忆眼皆显得很平静;毕竟,高翔作为逢慈的助手,由这个刑警队长主审,所以忆眼也就没怎么吭声。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萧家第一起命案的凌晨。”

“也就是七月十号。”

“对!”

他们二人都是刑警,清楚警方的办案程序及流程,特别是高翔身为逢慈的助手,自然了解队长办案的习惯和脾气,所以两人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废话,这一问一答,兼一来一往,很快便理清了这整个事件的经过:

萧鹏伯被害当天的晚上,警方在萧家进行了简单的询问笔录,便将尸体运送到了俞城市公安局的法医鉴定中心,当时已经是七月十日的凌晨两点,高翔等一行人回往市局的职工宿舍楼休息。

由于累了一天,高翔走进自己的单身宿舍,正准备到卫生间洗漱休息,却是传来手机铃响,屏幕显示是庄雅眉的来电,高翔便摁下接听键,用责怪的声音问道:“眉眉,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不想,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你是高翔吧?”

“对啊!”高翔觉得很奇怪:“你是谁?”

那个阴沉的声音回答:“你女朋友在我手中。”

“什么?”高翔的表情一愣,他怎么也没料到那些过手的案件情景,居然会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因而从**一跃而起:“你到底是谁?”

对方阴冷地回复:“我是谁不重要,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你女朋友在我手中。”

“我要听我女朋友的声音。”高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认为对方压根是在撒谎,说不定是某个爱开玩笑的朋友正在捉弄自己。

然而,高翔的手机屏幕一亮,他不仅听到女友的声音,还看到庄雅眉被一块黑布蒙上了眼睛,身体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其背后的墙面水泥斑驳,看不出太多的明显特征,似乎是被困在一间废弃了的房子。

“高翔,我被绑架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你要来救我,快来救我啊!……”之前帮警方执行任务那纯粹是玩票的兴致,现如今果真被坏人当成了人质,庄雅眉彻底被吓傻了,自是发出恐惧的哭腔,这让高翔有些不知所措。

“眉眉你放心!”高翔语态快速地保证道:“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你不要害怕,我一定救你出来!”

“现在相信了吧?”画外传来那个阴沉的声色。

高翔不得不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想让我做什么?”

“一个小时后,你到老街的章鸿成衣店,记住!”那个黑衣人用命令的口气道:“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你的行踪,也要避免在路上碰到熟人。”

“好!”高翔连连点头:“我一定会准时赶到。”

“还有——”黑衣人的声音充满了威胁道:“如果我发现附近有你的同事,你是刑警,应该很清楚我的意思。”

“我明白!”高翔咬了咬嘴唇:“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章鸿成衣店。”

整个对话持续了三分钟左右。也就是说,小贵向逢慈报告庄雅眉给高翔最后打来的那通电话时,高翔的女朋友不仅已经被黑衣人绑架,而那个黑衣人更是利用庄雅眉的手机,与高翔取得了联系。

于是在一个小时后,高翔避开宿舍的同事们,搭乘出租车来到了老街。

街道上几乎没什么路人,高翔便悄悄地溜进章鸿成衣店后院的门厅,因瞧见一张圆桌前坐着一个黑衣人,便猜测对方就是那个绑架女友之人,进而大着胆子,坐在了黑衣人的面前。

随后,两人碰面的场景正是之前逢慈、忆眼和冰语在福福面馆的二楼所看到高翔记忆里的相关画面。

忆眼一脸沉思的模样:“你们警方刚将尸体运回到市局,这个黑衣人就联系上了高翔,我怎么感觉这个幕后黑手就像是一个幽灵,一直在密切关注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我也有这种感受。”逢慈望向自己的助手:“这么说来——你是没有看到那人的长相了?”

高翔点了点头:“但瞧得出来那人很高,虽然他坐着,但我估算其身高应该在一米八五以上,而且身形看起来很壮实,一看就是健过身,身上没一点赘肉。”

忆眼分析道:“萧家三儿子萧鹏叔大概一米八零出头,那照此说来,这个黑衣人完全有从背后偷袭,并且用利器将被害人杀死的能力。”

“对!”逢慈赞同对方的看法:“但也由此排除了黑衣人应该不会是贾万和,贾万和最多也就一米七二的身高吧?!”

但忆眼不肯死心:“那也不能排除——这个黑衣人很有可能正是贾万和的同谋。”

“那现在——”逢慈望向助手道:“庄雅眉的家人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高翔灰着面色回答:“那个黑衣人每天会用眉眉的手机,给眉眉的父母发去报平安的短信,所以两位老人还并不知晓眉眉出事的消息。”

“我记得在发生第二起萧家命案,也就是七月十日的中午,我去过俞城客栈——啊!”逢慈望向忆眼道:“对了!当时,我还遇见了你。”

“啊!”忆眼清楚这位刑警队长是在提及他向客栈的服务台打听冰语黑户口一事,便含糊其辞地回应:“是有点儿印象。”

逢慈将目光转回向助手道:“庄雅眉的同事——那个叫田萌萌的女孩说:那天一上班,她就接到你打去的电话,帮自己的女朋友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也就是说,庄雅眉多半是在前一天——即七月九号左右被黑衣人给绑架了。”

高翔点头承认:“这是黑衣人让我这么做的。”

忆眼生怕节外生枝,再次提起小助手的黑户口一事,便急忙快速地切断了这个话题,而是望向高翔:“那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拥有特异功能一事?”

“之前,我只是感觉在你身上似乎存有某种异乎寻常的力量,但我说不出那是什么。”忆眼望了望逢慈:“直到审讯费雷那天,队长让我领着兄弟们去吃夜宵,这让我明显有种被支开的感觉。当时,我只是觉得很好奇,不清楚你们要对费雷做什么,所以只吃了半程,就回到了总队,因而看到了审讯室内的情况——”这个回答倒是跟小贵的说法相一致。

忆眼望向身边的老兄:“看来,这问题还是出在你身上。”

逢慈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忆眼便继续追问高翔:“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告诉黑衣人这个情况的?”

高翔老实地回答:“那是萧家发生第一起命案之后,黑衣人在电话中问我有关你的情况,特别是他问起你是不是拥有能看到别人记忆的能力。”

“什么?”忆眼面现意外:“他只是向你求证我有没有这方面的能力?”

“对!”高翔点头道:“我清楚地记得他本来的问话是——那个老跟在你们队长身边的白衣男子是不是拥有什么特异功能?比如说——能看到别人的记忆。”

忆眼明白地颔首:“这么说来,他有另外的途径知晓我拥有特异功能一事。”

逢慈继续问询:“那这些天,他都是通过那部老年机跟你取得了联系?”

“对!”高翔痛快地点了点头:“那个黑衣人主要通过我了解警方调查萧家命案的进展情况。”

逢慈用力拍响了桌面,满是一副气恼的凶狠:“你还真成了他的内线啊!”

高翔一脸痛苦的挣扎:“队长,我是真没办法!眉眉还在他手中。”

“那他给你下一步的行动指示了吗?”既然之前的发生,包括庄雅眉的被绑架已经无法挽回,忆眼则是关心接下来黑衣人的动向,以便做好更为妥善且主动的应对之策。

“没有!”高翔摇了摇头:“昨天晚上八点半,那是他最后一次主动跟我取得联系,但他给你们留了一段预告。”

说话的同时,高翔已经将手腕主动伸到了忆眼的面前,是让对方探寻他记忆里的情况,以免自身的转述,会带来什么差池,继而导致信息不够完整或准确。

忆眼先是一愣,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他抓握住高翔的手腕,并且慢慢地闭合上了眼睛。

反正老板的特异功能在警方面前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冰语冲入进审讯室,将手里拿着的忆脸,架放在了审讯桌上,逢慈也连忙凑到了镜子前。

这还是忆眼第一次碰到有人主动将手臂交给他,探寻目标人的记忆。至于逢慈的表妹——邹瑶自然不能算数,那就是一个植物人,全无作为一个正常人的自主意识。因而,忆眼的脑海里白光一闪,这次的搜寻倒是很顺畅,他一下子便将黑衣人的影像给拎了出来——

与此同时,高翔的大脑就如同一台切换精准的放映机,那个黑衣人的影像便出现在忆脸的镜面上,还是那副全身黑衣、脸戴面罩的打扮,他坐在庄雅眉之前坐过的那间废弃了的房子及椅座上,尽管看不到其面罩下的那张脸,却是可以感受嫌犯嚣张的气焰:“我知道你们警方最近在为萧家的案子忙得焦头烂额,但马上就会有最新的进展情况了!哈哈!……你们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这整个预告干脆利落,忆脸就如同被关闭了的电脑,其镜面闪过一道白色的亮光,便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逢慈立马追问预告的来源:“这段画面——他是怎么印入进了你的记忆?”

高翔回答:“昨天晚上,八点半左右,他跟我视频连线,留下了这段预告。”

逢慈颔首回忆道:“当时,我坐在办公桌前查看资料,眼见你匆匆离开了办公室。准确说来,那时候的时间应该是二十点二十七分。”

“对!”高翔点头:“我那时候前往卫生间,在走廊里跟小贵打了个照面。”

当即,逢慈的脸色便恢复了担忧:“在这预告中,黑衣人特别提到了最新的进展情况;想必,其言下之意——估计跟萧家的第三起命案有关。”

“目前,萧家还剩下老四萧鹏季、老五萧鹏伍和老幺萧鹏少。”高翔一脸担心的模样:“看来——这个黑衣人是要将萧启诺的六个儿子斩尽杀绝!”

然而,忆眼缓缓地睁开眼睛,坐回到审讯的位子上,由于他心里很清楚萧启诺还有一个离家出走的六儿子——萧鹏陆,所以他什么话也没说。

冰语则是想不明白:“但这个黑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况且,我也是萧启诺的孩子——”虽然女孩不想承认,但不得不大胆猜测:“那我也有危险了?”

忆眼却是摇了摇头:“根据前两起萧家命案,我推测——凶手的目标应该是萧启诺的亲生儿子们,所以跟你应该没关系。”

“你这话怎么让我觉得患得患失。”果然,冰语一副极为不满的脸色:“好像——我在萧家一点地位或是价值都没有,根本就不值得被凶手惦记。”

忆眼哑然失笑:“怎么?你还真希望被这个黑衣人追杀啊?”

“那也不是!”总之,冰语仍是那张不高兴的面容。

“不过——”逢慈吃吃地坏笑道:“他用这种方式——把高翔当成了传声筒,给我们留下这份杀人预告,还真是看得起你这个特异功能啊!”

“是啊!”忆眼也是一脸的无奈:“这个黑衣人还真是看得起我!”

逢慈继续插科打诨:“这真是隐藏得够深,也是足够隐晦!绝对的人才啊!”就连他这位刑警队长都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赞叹:“但这股聪明劲儿就是使错了方向。”

(廿贰)

当天上午,小贵回到单位的职工宿舍补了半天觉,这让他立马满血复活,恢复了年轻人的生机。

由于精神饱满,小贵便来到了刑警总队的办公室,正在查看第二起命案的监控视频,没想到很快就带来了新的发现。

“队长,有重大发现!”小贵抱着笔记本电脑,兴冲冲地跑进审讯室,正瞧见审讯席前坐着的高翔,其表情不免一愣。

“休息好了?”逢慈摆出队长的威仪。

“啊!”小贵回过神来:“休息好了!”

“说吧!”逢慈的面目平稳道:“有什么重大发现?”

“啊!”小贵见面前的四人朝自己望来,赶忙挺了挺身姿,附带清了清嗓门:“队长,我通过排查广域传媒大楼外的电子眼,发现了一个会飞檐走壁的黑衣人。”

“会飞檐走壁的黑衣人?”逢慈与忆眼目光对视,上午他们二人在萧家大院的别墅门外,就此话题还有过深入细致的相关讨论。

这四人立马凑到小贵的身边,眼见小贵将笔电放在审讯桌,并且按下了播放键,屏幕上显示一个全身黑衣、脸戴面罩从天台的位置翻入进广域传媒一号摄影棚的男子,该画面的右下角显示时间为七月十日中午十二点三十分;之后,接下来的一段视频便是黑衣人翻回天台、独步青云般离开的画面,时间约为十三点左右,而这一进一出大概半个小时的间隔。

逢慈颔首明了:“也就是说,这个黑衣人是从大楼天台的位置,翻入进了广域传媒的一号摄影棚。”

“而且,”忆眼补充道:“大概半个小时后,这个黑衣人便从天台的位置离开。”

“队长,这还没完。”小贵调出了另一段监控录像:“这里还有一段广域传媒五楼走廊情况的监控视频。”

可见该视频的监控摄像头因位于五楼的最里侧,其正面冲向走廊尽头电梯的位置,所以很清晰地拍摄下了一号摄影棚进出的情况:十二点三十五分,萧家老二萧鹏仲走入进摄影棚;随后在十二点四十七分左右,萧家老三萧鹏叔也走入进了摄影棚,但两人一直都没有出来;直到于十三点半左右,萧启诺来到摄影棚,由于打不开房门,便下楼叫来前台那个保管备用钥匙的女孩。女孩打开房门,因发出恐惧的尖叫声,萧启诺连忙冲了进去,可见其腿脚一顿,身子便瘫软坐地,摄像头正好拍摄下了他坐在门口时的半边身子。

看完这整段视频,逢慈颔首明白道:“也就是说——萧家老二和老三分别于十二点三十五分及十二点四十七分走入进了摄影棚,他们两人便再也没出来,直到萧启诺让前台拿着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却是意外地发现了命案现场。”

“对!”忆眼继续补充道:“仅用了半个来小时,这个黑衣人便先后杀死了两人,随后便伪装成萧鹏仲与萧鹏叔以决斗的方式双双身亡,从而造成两人同归于尽的假象。”

“他还真是本事大,整个作案过程神不知,鬼不觉啊!”冰语俨然是被那个黑衣人的作案手法惊得目瞪口呆。

“这里还有一条最为重要的线索,经查这部手机是萧家老二萧鹏仲的。”小贵拿出了一个物证袋,其内正是在命案现场出现的那部苹果手机,该手机所发送的最后一条信息恰恰显示为:老三,请马上来趟一号摄影棚,有事商量!而该信息的发送时间为十二点四十五分。

由此,忆眼便开始分析案情道:“也就是说,这个黑衣人很有可能先是在干掉了老二之后,便用其手机给老三发送了这条短信,所以老三萧鹏叔也才会在十二点四十七分这个时间点来到了一号摄影棚,而黑衣人便采用同样的方式干掉了老三。”

逢慈点头认同:“根据这几段监控视频来看,情况应该是这样。”

高翔也是一副兴奋的表情,站起身拍了拍小贵的肩膀:“行啊!小贵,表现得很不错嘛!”

“谁让你起来的?”逢慈白了助手一眼:“你的事情还没完呢!”

“队长,”高翔面现委屈:“我都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真是因为眉眉的缘故。”

“你给我坐着反省!”

高翔只得乖乖地坐下,绷紧了闭着的嘴巴,不敢有任何的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