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望长安

第六十二章:纷争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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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三名医官正在快速忙碌着,两名男医官在外室,隔着屏风和内室的女医官频繁对话,并且根据女医官的反馈,忙碌得配置药膏,递送进去,其间两名侍女端出了两盆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血水走了出来,司马琰心如刀绞,内心无比焦急得想要进去看一眼,可是医官和歌罗都不允许,生怕会引起武秋岚的情绪波动,造成意外损伤,无奈,司马琰只能在外室不停得左右踱步,坐卧不安,从来没有哪一刻,他会恨自己,为何如此的没用!

“公主,公主,你千万别吓我啊!”内室突然传来歌罗的哭喊声,司马琰再也等不了了,立马闪身闯了进去,只见此刻的武秋岚上衣已经被完全剥离,左胸口斜下方,一道鲜红的伤口,还在微微冒着血,皮肤上显然经过了仔细擦拭,如今已经看不到其他血迹,这样倒使得那道伤口,在雪白皮肤下,变得格外显眼。

“公主,公主,医官,公主这是怎么了!”歌罗又是一声紧张的叫喊声,顺着声音望去,武秋岚的嘴角再次吐出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掉落在床下的铜盆中,这样的血水盆中已经是积了一层,显然歌罗刚才着急的哭喊声,就是被武秋岚吐血吓到了。

床边坐着的医官,倒是平静,面色没有丝毫变化,看到这里,司马琰的内心倒是稍稍安稳了一些:既然医官没有慌张,说明伤情还没有糟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只是这一刻,司马琰也在着急得盯着医官,迫切想要听到医官一个肯定的回答。

这名医官低头仔细看了看武秋岚的面色,又看了看伤口,然后继续面无表情得回答道:“吐出来是好事,公主福大命大,相信一定可以挺过这一关的!”

听到这么说,歌罗和司马琰稍稍安心了些,低头看着躺在**的武秋岚,整个上半身一丝不挂,歌罗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冲着司马琰大喊道:“看什么看,快出去!出去!”司马琰满脸尴尬得退了出去。

到了外室,眼看着身边的两名男医官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忙碌了,司马琰小声问道:“公主的伤,到底怎么样?你们如实说!”

这两名医官倒是实诚,立马恭敬得回答道:“万幸啊,这一剑,没有伤到脏器,伤口哪怕再往上一指,那也是回天无术了!”

听到医官这么说,司马琰立马长长得舒了一口气。

“但是”医官的话还没说完,只是说了但是两个字,司马琰便再次满脸紧张得看向说话的男子。

说话的医官稍微有些犹豫,司马琰立马着急起来:“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快说!”

那名医官连忙回答道:“公主没有在受伤的第一时间得到救治,血液从伤口大量外溢,大脑和全身其他脏器,怕是会有损伤。”

司马琰整个人再度紧张起来,着急得连续追问起来。“损伤到什么程度?后果是什么?”

两名医官相互对望了一眼回答道:“后果,后果就是,怕是公主会陷入长期昏迷。”

司马琰整个人,再次如同五雷轰顶,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像是再一瞬间被人掐灭,整个人,好不容易从万丈深渊中爬起,可惜才爬到一半,绳子断了,整个人再次向崖低掉落!

“不过,这种情况,也有过恢复较为理想的案例!”医官再次颇有些颤颤巍巍得说道。

司马琰已经说不出话了,整个人像是被一支无形的大手,用力摁在地上,完全不能喘息,甚至说不出话,缓和了许久,司马琰才语气微弱得问道:“什么样叫理想的情况?”

“不到三年,便被唤醒,而后又经过两年的调理,最终恢复如初。”医官回答道。

“如果不理想呢?”司马琰满脸绝望得看着面前的两名医官。

“这,这,如果不理想,可能,可能就会一直沉睡。”这名医官虽然有些犹豫,但是想到司马琰的暴脾气,还是壮着胆子说出了最坏的结果。

司马琰转头看向内室武秋岚的方向,整个人,在一瞬间,泪水像是决堤的大坝,瞬间迷糊住了自己的双眼,整个世界,仿佛瞬间退化的,只有自己和武秋岚两个人,曾经一起经历的一幕幕,快速在眼前闪现,变成无尽的悲伤,汇聚成一条大河,向着自己,澎湃袭来。

突然,司马琰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自言自语得安慰着自己:“没事,没事,挺好的,挺好的,只要人还在,就好!就好!”

边说边转身走回旁边的座椅,可是,只是一个转身,便再次泪如雨下,内心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沉重得砸了一拳,再也控制不住得失声大哭起来,甚至全身的力气,都不能支撑自己的双腿向前再迈出哪怕一步。

司马琰整个人先是蹲了下来,再接着,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忍不住得嚎啕大哭起来,旁边的两名医官见状,连忙跑上来扶起司马琰,艰难得拖着把司马琰扶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而后一句话都不敢说,任由着司马琰不停大哭。

建康城的太极宫,实际上是整个皇城的名称,整个太极宫,建有房屋一百三十七间,规模相比于长安,已经缩小了很多,其中,太极殿是整个皇城的中心,太极殿后方,是皇帝寝宫式乾殿,再往后则是皇后寝宫显阳殿。太极殿、式乾殿和显阳殿,构成了晋国上上下下最为津津乐道的“皇城三大殿”。

此刻的太极宫中,赵敞正在向着显阳殿一路飞奔,到了门前,立马稍微停了停,整理好医官,稍微调整了气息,然后带着些欢快的语调冲着大殿内喊道:“皇后,咱家回来了!”,没有动静,大殿内没有丝毫回应。

“皇后,奴婢赵敞,求见皇后!”赵敞嗓门提高了一些,继续大喊着,依旧没有回应。

“皇后,皇后,奴婢赵敞求见!”赵敞的嗓门继续提高了一些,贾长安的声音瞬间从屋内传出:“知道了知道了,催什么催!”赵敞瞬间安静。

显阳殿内,贾长安用力拉开**的纱幔,边走下床边穿着衣服,**,则是满脸委屈表情的司马睿,正缩在角落,紧紧得抓着身上的被褥,一幅想哭又不敢哭的委屈表情。

贾长安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妆容,便走到外室,床榻上做好之后,对着殿门大喊道:“进来!”

“吱呀”一声,殿门缓缓打开,赵敞快步跑了过来。

赵敞抬头看了一眼贾长安的衣服和妆容,立马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自己又不便说什么,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大殿中停下,对着贾长安说道:“皇后,咱家已经和淮南王见过面了,淮南王非常愿意助皇后一臂之力,彻底扳倒丞相,而且,淮南王承诺,他将帮助皇后说服岩陵军,忠于陛下和皇后,有了岩陵军相助,丞相手中的禁军,也就不足为惧了!”

贾长安脸上立马泛起了笑容:“果然还是自家人靠得住啊,这样的话,岩陵军在内,侧妃的父亲王锐在外,我父亲作为援助,那就是万事俱备了!”

赵敞脸上立马露出尴尬的苦笑,轻声提醒着贾长安:“皇后,那已经是皇贵妃了,哪里还有侧妃的说法,皇后可别说这种胡话了,被那些大臣们听了去,又改上表指责皇后了。”

贾长安立马满脸不屑得问道:“指责?现在谁还敢指责我?谁还能怎么我?普天之下我最大!”

赵敞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小声嘟囔着说了一句:“丞相除外。”

赵敞显然低估了贾长安的听力,贾长安立马抄起手边一卷奏折,用力甩向赵敞,愤恨得说:“故意的是吧,哪里不痛快说哪里?”

赵敞立马陪着笑脸:“嘿嘿,一时的,有了淮南王和岩陵军相助,相信这天下,不久就真的是皇后您一个人说了算了!”

贾长安脸上立马露出得意的神色,然后继续问道:“然后呢?具体的事情怎么操作,还是要约淮南王好好商讨下啊!”

赵敞连忙回复道:“咱家和淮南王说道这一重了,淮南王的意思是,宫里人多眼杂,一旦杨昀发现淮南王密会了皇后,必然会多加防范,甚至有可能先下手为强,那个时候,事情就不好办了,所以,这件事,得谨慎着来,想个完全之策,让淮南王能够理所应当的和皇后会面。”

贾长安灵机一动,立马满脸笑容得说道:“这还不简单,陛下生病,想念亲人,楚王已经不在了,最亲近的也就只有淮南王了,淮南王前来探望,合情合理啊!”

赵敞立马补充道:“秒,实在是妙,咱家这就去把医官王又龄找来,给陛下编个合理的病情!”

贾长安点了点头,赵敞立马转头向外走去,刚走出两步,贾长安突然叫住了赵敞:“过来过来!”贾长安突然有些着急得叫着。

赵敞立马一阵小跑,停在贾长安面前,贾长安继续挥了挥手,赵敞立马会意,连忙跑过去,把耳朵贴在贾长安面前,仔细得聆听者。

贾长安轻声问道:“我怎么,还没有怀孕?医官到底怎么说?真的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嘛?”

赵敞立马满脸惊恐,这种神情,答案往往让人无所适从,说,是个错,不说,更是个错。

迟疑了好一会,赵敞才鼓起勇气说道:“昨天的医官也说了,怕是很难怀上了,依咱家说,怀不上也没什么,皇后的位置,那始终是无人可以动摇的!”

贾长安立马得满脸烦躁,甚至没有仔细听赵敞刚才说的后半句话,立马摆了摆手:“去去去,都给我滚!”

赵敞立马恭敬得施礼之后转身离开,刚走出两步,只听贾长安在背后,饱含哀怨申请感慨道:“苍天啊,你为何待我,如此的凉薄!”

赵敞稍微迟疑了一下,旋即再次快速跑了出去,那个瘦削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殿门一侧。

慧济观中,桓鉴背手站在一处密室之中,不久后快速闪入一个人,正是丽影门大师兄天枢。

“中山公主的伤势怎么样了?”桓鉴轻声问道。

天枢恭敬得回答说:“天璇那一剑,力道和位置控制的都刚刚好,公主即使能够醒来,起码也要三五年后了。”

桓鉴满意得点了点头,“燕山堂的人,没有发现天璇吧?”

天枢答:“燕山堂的人不露脸,给了我们机会,而且,打斗开始后才加入,即使发现,也难以辨认。”

桓鉴再次点了点头:“很好,不过,丽影门,对师兄情谊看的太重,竟然重到连我的命令都敢违背,这一点,你必须认真反省!”

天枢连忙抱拳回答道:“属下必定严加整训!”

桓鉴听到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快速离开。

魏国,平城,太华殿内,一场皇家宴会正在举办,只是,不同于以往的热闹场面,大殿内,没有歌姬,也没有乐工,只有几个宦官在奔走服侍,除了端坐大殿正中的拓跋昊,左手边是太子拓跋沅,右手边则是拓跋真和拓跋寒父子俩。

“想当年你离开平城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只有马背高的少年,听说是要去千里之外的敌国,你拉着你母亲的裙子大哭,这一幕,朕到现在为止,记忆犹新啊!”拓跋昊看着旁边正在大口撕扯着一支羊腿的拓跋寒说道。

拓跋寒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没有结果拓跋昊的话,而是继续自顾自得大口嚼着嘴里的羊肉,偶尔还会用力吮吸手上沾染的汁水。

拓跋真看到自己的儿子好像并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自己连忙抢着说:“陛下竟然还记得八年前的事,这倒真是让老臣倍感欣慰,我儿为大魏江山所做的贡献,不会白费。”

“朕不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再说了,都是自家人,我们就不谈什么江山社稷的大道理了,寒儿是替沅儿去做质子,保护的是沅儿,所以,这是家事,是朕对你们父子俩的亏欠。”拓跋昊继续说道。

拓跋真连忙摆手说:“陛下,您这么说,老臣内心不安啊!”

拓跋沅端起酒杯,面向拓跋真说:“沅儿感谢叔父及王兄的照顾,我这八年的安稳生活,是王兄八年孤苦无依换来的,定当日日铭记于心!”

拓跋真连忙短期酒杯:“太子仁孝,重情重义,是我大魏之福,能为太子殿下效劳,实在是老臣和犬子之福!”

拓跋寒同样端起酒杯,只是面色依然冷峻,面向着拓跋沅:“都是从小长到大的玩伴,太子殿下,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客套。”

拓跋昊像是没有听到三个人的对话一样,继续顺着自己的节奏说道:“沅儿,说吧,说个要求,朕,一定尽力满足你,也算是替沅儿答谢你了。”

拓跋真连忙跪倒在地:“陛下过奖,老臣一身都是陛下所赐,更不敢提要求了。”

拓跋昊继续双眼紧盯着拓跋寒,完全不搭理拓跋真的话语。

拓跋真生怕拓跋寒说错了话,满脸紧张,拓跋寒倒是毫不在意,右手刚拿起的羊腿重新放下,重新站起身,面向拓跋昊大吼道:“我要做将军!我要跟随陛下,征伐中山和晋国!”

拓跋昊立马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吧,朕没有看错你,你的个性,从小就和沅儿非常互补,朕百年之后,你们哥俩,一文一武,大魏天下,何愁不稳固。”

拓跋真立马偷偷抬头看了眼拓跋昊身旁的季辅,这个面容瘦削的男人,正眯着眼,仔细盯着拓跋昊的酒杯,好像对刚才几个人的谈话并没有太在意,拓跋真这才小心谨慎得说道:“寒儿就是个痴傻的莽夫,哪里担得起陛下如此的夸奖,这一次,还不是多亏了陛下从中帮忙,要不然,这小子估计要死在荆州了,陛下还是不要再授予他重任了,就让他留在身边,给我养老送终吧。”

拓跋昊立马哈哈大笑起来,一笔伸出手指对着拓跋真不住晃动,一边转头看了看季辅,欢笑着说:“你啊你啊,一直都是这么胆小,怕什么,朕握有天下,即使是上阵杀敌,也照样保护得了你这个儿子,你呀,想想当年我们的祖辈是怎么一步步挣下这么大家业的,现在天下还没有统一呢,怎么能够失去了那霸道劲!”

拓跋寒连忙点头寒暄,不住得说着:“是,是,是。”

宴饮散场,离开太华殿,拓跋真就迫不及待得对着跟在身后的儿子拓跋寒说道:“为父千叮咛万嘱咐的事,为什么你就是不听?非要去争那个军功干什么?中山和晋国打不打那是陛下的事,你要去掺和什么?我和你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八年没见了啊,你忍心就这么抛弃我们?”

拓跋真一连串质问,不停得砸向拓跋寒,拓跋寒倒是平静如常,甚至是,好像压根没听到拓跋真这一连串的质问,面色平静如上,看不到丝毫表情变化,目光与其说是呆滞,倒不如说是在认真思考某个问题所透露出来的专注。

“八年未见,父王已经从大魏最锐意进取的王爷,变成了世俗圆滑的富家翁了。”拓跋寒虽然面色依然平静,但是言语中却透着冷峻。

拓跋寒的这句嘲讽,显然是有些出乎拓跋真预料,拓跋真停下脚步,目光紧盯着拓跋寒的面庞:“大魏的朝廷,早就已经不是你所知道的朝廷了,陛下,也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明辨是非的陛下了,如今,季辅和太子两党,争权夺利,已经牵扯到了十几位朝臣了,这个时候,稍有不慎,丢失的,可是全家人的性命,我能不替你,替你母亲,谨慎对待吗?”

拓跋寒好像对于斧王的好意并不领情,“季辅,就是一个阉人,他凭什么和太子争?太子宽厚仁爱,一向得到百官的爱戴,这一点,陛下能不清楚?”

拓跋真立马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视线之内没有人,这才快步向拓跋寒走近两步,满脸紧张的神情,伸手带着怒气,指向拓跋寒,手指几乎要戳到拓跋寒的眼睛:“你,你,你!你说话给我小心一点,如今皇宫内外,到处都是季辅的眼线,你如果不想活,别拉着我和你母亲!”

说完之后拓跋真便快步向外走去,看那架势,好像一句话都不想再和拓跋寒说。

只是,走了两步之后,拓跋真又快步走了回来,继续满脸严肃得说:“阉人?阉人才最可怕!他们本身就被剥夺了作为男人的权利,内心本来就是畸形的!自身的不圆满,让他们天生就愤恨一切美满的人和事!阉人,远比你想象的要可怕!你以为单凭季辅,他能有这么大的权利?他的背后,那是陛下!你以为这是阉人和太子的党争吗?错!这是太子和皇权的纷争!”

拓跋真稍微停顿了下,继续说道:“亏你在建康呆了八年!权谋之道,一点没有长进,还是这么幼稚!就你这样,还想随陛下征伐中山?这是帝国的争斗,你稍微站错位置,哪怕走错一步,都是万!丈!深!渊!你,就给我回家呆着,哪里都不许去!”

拓跋寒继续面色平静,一句话都不说,只是这么慢步向前走着,拓跋真眼看着拓跋寒不再和自己辩解,以为拓跋寒已经稍稍理解了自己所说的这些深刻大道理,也就稍微安下了心。

父子二人,背对着太华殿,身影逐渐越来越远。

与此同时,季辅大踏步走进了冯嫣所居住的保和殿,冯嫣正在拉着拓跋骏玩耍,看到季辅进来,连忙把拓跋骏交给身旁的宫女,自己满脸笑意的迎了上去。

“大监光临,我这保和宫,立马蓬荜生辉。”冯嫣边说边玩笑的打趣着。

季辅知道冯嫣如今是最受拓跋昊宠爱的人,因此,虽然自己如今也是权势遮天,但是,在冯嫣这里,面子还是要给的。

季辅堆出一幅不太情愿的笑脸,“淑妃娘娘这么说,真是折煞咱家了,不知娘娘今日唤咱家前来,有何事吩咐?”

冯嫣继续满脸笑意:“前几日,偶然听陛下提起,大监为我说了不少的好话,所以,今日特地请大监前来,容我当面表达谢意。”

听到冯嫣这么说,季辅突然响起,按照子贵母死制度,拓跋骏被册立为太孙之后,生母太子妃被赐死,在把太孙拓跋骏交给谁抚养这个问题上,拓跋昊确实咨询过季辅的意见,季辅那个时候,也就是想着,冯嫣是个亡国的公主,没有人可以仪仗,对自己构不成威胁,所以,随口推荐的冯嫣,没想到现在因为自己随口这一句话,冯嫣特地要感谢自己,季辅一时之间内心欢喜起来:“淑妃娘娘,您的温良恭谦,咱家是清楚的,太孙交给您,陛下才能放心,这些陛下其实早有决断,我也只是,替陛下说出了他自己的内心想法而已,区区小事,淑妃娘娘切莫怪坏!”

冯嫣继续笑笑不说话,而是转头示意了一下身旁的侍女,侍女立马捧过来一个精致的盘子,揭开盘子上的那块红布,两队白玉镯,十几锭亮闪闪的金子立马浮现在眼前,季辅的眼镜,几乎在瞬间便被这堆财务吸引住了。

冯嫣看着季辅的反应,继续面带笑意:“大监,这些是陛下所赐,我这久居深宫,而且,不喜欢装饰的人,用不上这些,今日就聊表寸心,赠予大监,一来是感谢大监的美言,二来,我这亡国之人,孤苦无依,日后有需要的地方,还是要麻烦大监,还请大监,千万不要推辞!”

侍女向前走出两步,把盘子连同财务,一起放在了季辅身旁的案几上。

季辅满脸欢喜着说道:“娘娘您这太客气,陛下所赠之物,咱家哪敢夺人所爱。”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季辅的眼镜却仍然不时得看向放在手边的这些财务,尤其是那两队白玉镯,格外晶莹剔透,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

冯嫣伸出手,把盘子连同财务继续向季辅推了推:“大监不肯收,那便不肯日后帮衬我这个苦命的人了!”

季辅连忙摆摆手:“不,不,娘娘但凡有事,直接吩咐就是,咱家必定倾力相助。”

冯嫣笑了笑:“那正好,我这正巧有一个小事,想要劳烦大监帮忙?”

季辅面色立马一愣,原本只是想着来收东西的,没想到还有事要办,季辅立马心理嘀咕起来:不知道这个事,难于不难。

冯嫣眼看着季辅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自己,立马跟上说道:“对大监而言,举手之劳。”

季辅立马好奇起来:“哦?娘娘请讲!”

冯嫣把身子稍微侧向季辅说:“大监知道的,我们冯氏一族,如今只有我这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可是前几日,无意中听人说起,这宫里,竟然还有一个亲戚存在,是我王兄的女儿,被收到了浣衣局做苦力,这丫头,只有十岁,一来是她年龄尚小,我作为她在世间唯一的亲人,实在不忍心看着她整日做这些苦力活,二来呢,如果能救出她放到我这宫中抚养,也是为我自己找了个家里人,每日还能略有安慰,而且,这丫头,年纪和皇孙正好相当,也是给皇孙,找个玩伴了。”

季辅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娘娘,逆臣子女,想要救出来,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咱家恐怕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冯嫣满脸诚恳:“这话,其他人说,我信,但是大监,对您而言,这就是一句话的事,此事,不急,只需要大监找个合适的时机,在陛下面前提一嘴就行,大监的恩情,冯嫣永世不敢忘!”冯嫣说着便站起身,站在季辅面前,对着季辅就要跪下去。

季辅连忙站起,一把扶住了双腿已经弯曲下来的冯嫣:“娘娘,您这是要折煞咱家了,快起身快起身!”

冯嫣抬起头,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大监,那是我在这时间最后一位亲人了,最重要的是,她是为女子,不是男孩,恳求大监,一定成全!”

季辅看了看冯嫣,又转头看了看桌子上的那两队汉白玉镯,略微思索了一会说:“好吧,咱家就为了娘娘,拼上这一回!”

冯嫣立刻眼睛含着泪水,脸上挤出笑容:“大监的恩情,冯嫣一定时刻牢记!”

季辅转头对着身旁跟随的侍从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会意,捧起身旁案几上的满盘财务。

季辅拱手对着冯嫣施礼道:“娘娘,您就等我的消息吧!”

冯嫣用力得点了点头,目送着季辅快步走出自己的保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