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七,一个注定不平凡的日子。
一大早,贾长安就收到了杨昀的奏折,声称自己突然生病,行走不便,因此不能如期赴宴,特地上书请罪,说是请罪,其实双方都很清楚,这不过是一纸托辞,图穷匕首见之前的相互拆招。
“还是你猜的准,杨昀这只老狐狸,果然没有上当。”贾长安站在围栏边,远眺着皇宫外的方向,稍有些愤恨对身旁的潘丰说道。
潘丰还没来得及回答,贾长安接着问道:“杨昀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我们原定的计划,是不是要推迟一些?”
潘丰突然满脸惊讶的表情看着贾长安,就这么呆呆的看了几秒,然后才回复说:“皇后,我们这是在夺权啊,不是过家家,事关上万人的安排,怎么能轻易改变,再说了时间越晚,消息泄露的可能越大,危机也就越大,此刻,身后就是万丈悬崖,哪还有半点后退的空间!”
贾长安这才恍然大悟,脸上颇有些尴尬:“我也就这么说说而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个道理,我懂!”
潘丰一直盯着贾长安,直到贾长安把这句话说完,潘丰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然后看着贾长安说:“皇后不必担心,您贵为皇后,身旁就是陛下,无论事成与否,都不会牵连到皇后,而且,臣晚上会再调三千兵士,守护陛下和皇后。”
贾长安这才稍稍安了心,旋即转脸看着潘丰,面带笑意得说:“中郎将在,本宫没什么好怕的。”
潘丰略显尴尬得低垂着头,没有说话,贾长安也感觉自己言语有些唐突,于是连忙换了个话题:“外面的事,交给你们了,陛下的诏书,还有驺虞幡都已经备好,中郎将放心去做,本宫就坐在太极宫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潘丰连忙跪倒在地,满心激动得说:“皇后放心,臣必不辱使命!”
转身回到太极殿中,皇帝司马睿,正坐在御座上,一只手支起来,撑着自己的脑袋,眯着双眼小憩。
看到这一幕,贾长安的内心突然生出无尽的感伤,这一路,并不十分艰辛,但是,却总是能够因为自己的一个念头,就变化出无尽可能,这就是权力的魅力吗?如果坐在御座上的这位男子,是个正常人呢?
只是在后宫,做做女子的本分事,不需要关注这些家国大事,也不需要参与阴谋诡计,是不是可以比现在的生活更加惬意,更加开心?
贾长安迈着轻轻的步伐走过去,在司马睿身边蹲下来,然后静静得看着这位还算英俊的少年天子,司马睿一身朝服,头戴十二旒冕,一股英姿勃发,在加上帝王的威仪,更加具有了浑然天成的魅力。
贾长安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如果你是个正常男子,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像普通夫妻那般,举案齐眉,和美到白头。”
贾长安的声音虽然小,依然吵醒了闭目养神的司马睿,司马睿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然后把目光聚焦到贾长安的脸上,满脸懵懂得问:“皇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贾长安摇了摇头,然后快速站起身,紧贴着司马睿的御座,伸出手,一把拉过司马睿的上半身,让司马睿的脑袋,紧贴着自己的腰间,满怀深情得说:“陛下,今日,或许是我们人生最重要的一天了,要么做真正的天下之主,要么,零落成尘,你,不会怪我吧?”
司马睿就这么贴着贾长安的身体,满脸疑惑得稍稍抬了抬目光,想要看着贾长安,无奈视线中只有贾长安的大红袍服。
“皇后,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朕听不懂?”
贾长安没有回答司马睿的话,而是微微转头,看向太极宫门外那片明亮的天空,然后低沉着声音说:“没事,没事,有我在,就谁都动不了你!”
夜幕逐渐暗淡,建康城这座白天无比繁华,处处都是嘈杂声的街巷,随着宵禁时间的来临,逐渐沉寂下去,代之而起的,是扫街而过的风声,还有几处高大院落门口,随风摇摆的灯笼。
岩陵军每天晚上照例的晚训,伴随着宵禁的开始,今天再次跑了起来,一瞬间整个军营活动了起来。
马骁这一次明显要比其他人积极很多,以至于傅华在旁边,好奇得打趣着:“呦,老马,今天积极性很高啊。”
马骁颇有些不耐烦:“早跑早了事,不就是到北门往返三趟吗?我老马已经习惯了,早点跑完回来睡觉!”
说完不等众人回复,马骁便带着自己的手下奔了出去。
傅华刚要跟上,突然刘落安快步走了快来,一把按住傅华说:“今天你不用去了,留守大营,今晚做好戒备,除非我的亲笔手令,其他人,无论是谁,一概不管。”
傅华先是一惊,但是立马明白了今晚会有大事发生,马上严肃得回答道:“末将领命。”
岩陵军的一帮人,一如既往得快步奔跑着冲到了北门城下,依然是列队排在北门下,等到后续人马到齐,只是这一次,刘落安没有下令返回,而是跨坐在战马上,轻轻互动马鞭,把核心的一众将官叫到了身旁,然后神色严肃得说:“从这一刻开始,所有人不得离开队列,擅离队列者,格杀勿论!”
身旁的这些人,除了岩陵军四校尉,还有刘知远,以及其他一些重要的中层将领,有些人面露惊讶,但是,绝大部分人都很平静,毕竟是岩陵军,见过的困难与恶仗多了去了,这种突**况,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大多数人都已经适应了,静静得等待着刘落安接下来的军令。
刘落安从怀中迅速抽出一封圣旨,打开朗读道:“丞相杨昀,专权跋扈,目无君主,杨昀本就无德,才能不足以担任丞相之职,诏命岩陵军即刻抓捕杨昀下狱,如遇违抗,格杀勿论,钦此!”
这一下,换成了所有人的面面相觑,再艰辛的战斗他们都见过,可现在,要面对的对手,手中刀剑所要砍向的,竟然是当朝丞相,多少有些让人难以理解。
刘落安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众人的反应,没等其他人开口继续说道:“诸君已经随我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抓住杨昀,才有一线生机,兄弟们,权利富贵,就在眼前了,随我进城,护卫陛下!”
众人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以至于刘落安这句话说完,场面依然是一片寂静。
显然这帮糙汉子们,可以毫不犹豫得抽刀砍向魏国人,但是,现在要面对的,是自己国家的兄弟,这确实超出了他们的日常认知。
刘落安眼看着众人竟然犹豫不决,伸出右手,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剑,然后用力砍在面前的案几上,咣当一声,案几一角的木头应声落地:“敢有犹豫不从的,下场犹如此案!”
众人这才明白自己的处境,当前依然没有了任何退路,只能纷纷点头同意。
刘落安立即接着安排道:“现在所有人,统领好自己的部属,随我进城,务必要快!”
众人纷纷归队,刘落安对着城头高声呼喊道:“陛下圣旨在此,岩陵军奉诏命进城!”
城门打开一条缝,迅速跑出来一名将官查看了圣旨内容,而后吱呀呀,城门打开,岩陵军尽量压低着声音,顺着打开的城门鱼贯进入。
进城之后,刘落安立马站在一旁,身边的四大校尉不停得催促着行进中的队伍:“快,快,快跟上,快快!”
很快一座壮丽的门楼出现在了面前,虽然在夜空中,但是庞大的身形依然可见轮廓。
“将军,到云龙门了!”刘落安抬头看了看,没有说话,而是继续随着队伍快速冲了上去。
没多久,丞相府那座宽大的府门便出现在了面前,刘落安对着谭铠挥了挥手,谭铠迅速带着一队弓箭手,小心得靠了上去。
“嗖、嗖”数声羽箭离弦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丞相府门前卫兵的逐个倒地。
“有刺客,有刺客!”一名未被命中要害的倒地士兵,立马强忍剧痛,一边呼喊,一边用力拍打着丞相府的大门。
刘落安看到这一幕,立马拿过手边的长弓,搭箭、瞄准,嗖的一声,那名兵士便再也没有发出一句声音,只是,饶是如此,丞相府里面的人已经打开了一道缝隙,看到了外面的景象,一时间,锣声大作,刘落安立马大喊道:“快,四处同时攻打,首先冲进去的,赏金一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士,刘落安身后的士兵,呜啦啦大喊着冲了上去,但是面对着丞相府高大的城墙,空有**显然是不够的,等到这些兵士们冲到墙下瞬间傻了眼,丞相府的这院墙,哪里是院墙,这分明就是一座小型的城墙了,只见院墙的高度足足超过两个人,而且周边毫无可以借力的树木砖石。
冲到丞相府门口的谭铠同样遇到了麻烦,丞相府的大门,显然是经过了充分的加固,如同被铁水焊死了一般,高大而且坚固。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时,突然伴随着一声呼喊,众人抱着一段削尖了的木桩冲了上来,一座小型的冲车,瞬间对着丞相府的大门猛烈撞击起来。
另一边,几架木质长梯也靠在了丞相府的院墙上,岩陵军的勇士们,立马顺着长梯向上爬。
人头刚没过院墙,丞相府里面一阵箭雨迅速射了出来,长梯上的兵士瞬间惨叫着跌落下来,伴随着箭雨的落下,外围一些没有防备的兵士也在瞬间被射中,躺在了地上。
“防御,阵型不能乱,继续冲啊!”刘落安大喊着。
突然“啾”的一声,一道闪亮的烟火,从丞相府中直冲天空,在众人头顶天空上,炸出了一道绚丽的烟火。
刘落安立马大喊道:“不好,这是在给羽林郎发消息。”
刘落安转过头,冲着人群大喊道:“马骁!马骁!马骁!”
马骁提着大斧立马冲了过来,“将军,需要俺老马干什么?”
刘落安立马指着丞相府大门:“把门给我撞开!快!快!”
马骁转头看了一眼两排兵士正在抱着不停撞击丞相府大门的木桩,大喊一声便冲了上去,只见马骁加入之后,立马把那根圆木扛在肩头,然后带着众人后退,接着便扛着木头,大吼着冲了上去。
“咣!”丞相府的大门瞬间剧烈震动了一下。
马骁和众人大喜过望,纷纷再次后退,然后加速,“咣”的一声再次撞了上去。
刘落安正专注得看着正门,突然旁边“啊”的几声惨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又有几名爬上长梯的兵士被射落下来。
刘落安的内心万分焦急,眼前的情况,明显超出自己原来预想的情况,更要紧的是,按照刚才的信号,羽林郎如果顺利进城,也就只要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之内,他如果拿不下丞相府,那就要和羽林郎正面接战,那个时候,成功的希望怕是就很渺茫了!
谭铠快步跑到了刘落安的身边,满脸焦急得说:“将军,没带攻城的重装备,拿不下啊!”
刘落安着急之中,冲着谭铠大吼道:“我当然知道!带重装备,还怎么瞒得过羽林郎!现在没有退路了,必须在一刻钟之内拿下丞相府,快!”
谭铠咬了咬牙,冲着身后自己的亲兵大吼道:“不怕死的,跟我上!”
随后谭铠便从旁边的兵士手中接过一个盾牌,然后一手举着,一手扶着长梯,快速攀爬起来,身旁几名兵士,同样跟着谭铠的步伐,举着盾牌,快速攀爬起来。
这一招倒是着实有效,丞相府内又是一轮箭雨射了出来,这一次长梯上的几名兵士没有再想刚才那么轻易被射落,只见谭铠举着盾牌,像是稍微露出一点视线看了看,而后便举刀大喊着跳了进去。
受到谭铠的鼓舞,其他几架长梯上的兵士同样大喊着跳了下去。
“好!快!上!继续!快!”刘落安大喊着继续催促着其他兵士。
突破口一旦被打开,机会就大了很多,又是一波兵士跳了进去,丞相府里,立即响起了一阵刀剑互砍,以及奋力嘶吼的声音,很快,又变成了一阵阵的哀嚎。
刘落安重新把视线转向马骁,在持续的撞击下,丞相府的府门已经明显没有最开始那么牢固,希望正在逐渐放大。
“大人,末将在周围巡视,发现了这四个鬼鬼祟祟的人,他们说知道通往丞相府的一条水道,末将不敢擅自决断,特地把人带来请将军裁决。”一名将官,身后押着四个男子,来到了刘落安面前。
刘落安只是转头看了一眼这几个人,就颇有些不耐烦得问道:“你们什么人?”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男子连忙陪着笑脸说:“我们原本是这丞相府的奴仆,但是杨昀前几日,因为我们没有照顾好他的一名宾客,就丝毫情面不留的把我们赶了出来,我等受不了这口气,特地来提示将军。”
刘落安听到这里便知道有戏,连忙站起身走到这四人面前,满脸着急得询问道:“有什么道路,快说。”
刚才说话的男子,继续陪着笑脸说:“这丞相府的府门,重达千金,比城门还要厚重,这样是撞不开的,奴婢知道有一条水道,一向没有什么防备,小的们愿意做前驱,替将军摸摸这条路。”
刘落安立马兴奋大叫道:“在哪里,快带我去!”
四个人立马在前头指引,一路小跑得带着刘落安,转过两道山墙之后,一个掩盖在草堆下并不显眼的洞口被扒拉了出来。
四人中说话的男子指着洞口说:“这里,进去就是丞相府的马厩,因为马厩比较杂乱肮脏,所以,没几个人知道这个位置。”
刘落安立马挥了挥手,站在身后的兵士立马站出一排,快速钻了进去。
刘落安就这么满怀期待得盯着洞口等待着,不多会,钻进去的兵士又钻出了一个,冲着刘落安说:“将军,里面是马厩,确实无人防守。”
刘落安瞬间大喜过望,连忙对着身后众人说:“快,快!”一个个兵士顺着洞口快速爬了进去。
眼看着这里进展顺利,刘落安重新回到正门前,快速把姚彬刘知远叫道面前:“你们二人,速速架起防御,羽林郎快要来了,真正的战斗,马上要开始了。”
姚彬和刘知远二人听到这话,内心一惊,原本以为刘落安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到了丞相府手到擒来的事,没想到,丞相府久攻不下,现在反而要准备和羽林郎厮杀了。
二人立马意识到了形势的严峻,不敢怠慢,连忙一边呼喊着自己手下的将官,一边驾马快速奔了出去。
院墙的长梯上,兵士们仍然在奋力攀爬,只是可惜,数量有限,每次能够进入的兵士太少,对局势起不到绝对的影响,隔着院墙,刘落安能够清晰得听到谭铠在院子里的呐喊声,奋力的厮杀声。
刘落安此刻只后悔,因为顾忌到羽林郎,带的长梯和破门装备太少,要是带了冲车,就这小小的院墙,早就被撞开了,怎么还会等到现在。
刘落安正思索间,一阵人马奔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刘落安立马大喊道:“防御!防御!所有人,箭上弦!枪出阵!”
伴随着刘落安的话音,两侧盾牌迅速垒出一面两人高的盾墙,盾牌背后,一片弓箭手早已经拈弓搭箭,岩陵军迅速进入了全副备战状态。
道路两侧,无数火把映衬着一个个黑色的人影逐渐出现,伴随着的,还有嘈杂的呼喊声。
“放!”刘落安一声令下,瞬间无数支羽箭借着黑夜的掩护飞了过去,街角羽林郎军一侧,立马火把纷飞,惨叫声不断,同时,出现的这些人影,也快速退了回去。
“刘落安,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兵围丞相府,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街角处,有人高声大喊着。
刘落安颇为不屑得回答道:“我有陛下诏书在此,杨昀专权跋扈,陛下已裁撤其丞相之职,现在命我拘捕杨昀,羽林郎,身为皇家禁军,竟然不听命于陛下而是听命于逆臣,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否则,抗旨不遵,你们谁都逃不了!”
对面没有人再接着回复刘落安的话,想必是知道道理上站不住脚,所以,干脆也就不再浪费口舌。
“御!”一声高亢的呼喊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嘹亮的号角声。
伴随着一阵上千人有节奏的呐喊声,街角处同样一面两人高的盾墙被推了出来,伴随着“嘿、嘿、嘿”的号子声,正在一步步的向前推进,逐渐靠近岩陵军阵地。
近身厮杀的时刻就要来到了,刘落安再次紧张得看向丞相府正门,马骁仍然在奋力得撞击着,但是丞相府那道厚重的大门却依旧岿然不动。
“放箭!”刘落安继续一声大吼,一片箭雨再次离弦冲向了羽林郎。
即使有正面的盾墙防护,大部分羽箭仍然越过盾墙射中了盾墙后的兵士们,瞬间又是一阵惨叫哀嚎。
刘落安不停地继续指挥着,岩陵军的弓箭手持续拨动箭弦,试图阻挡羽林郎的脚步。
突然,刘落安身旁的亲兵护卫奋力举着盾牌护在了刘落安面前,伴随着“咚、咚、咚”的雨点声,刘落安身旁响起了一阵阵的哀嚎,羽林郎终于也开始出手了。
“稳住阵地!防御!防御!”刘落安在亲兵们的盾牌后,继续大喊指挥着。
紧接着,“轰”的一声,两方盾墙猛烈撞击在了一起,紧接着,喊杀声震天而起,一时之间原本还算平静的街道,呼喊声、兵刃相撞的铿锵声、倒地之后的闷哼惨叫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马骁!抓紧!快!”刘落安冲着丞相府门前,对着正在咬紧牙,扛着圆木撞击大门的马骁大吼道。
马骁转头看了一眼刘落安,又看了看旁边正在厮杀的两拨人马,重新咬着牙,大喊着:“兄弟们,快,加把劲!”
此刻的丞相府门背后,一排兵士正奋力顶在门后,还有两排人马,正借着木桩,一起防守着大门。
丞相府内,正堂之中,杨昀满脸担忧得不停踱步,潘琼站在身旁,脸色倒是平静很多:“大人,羽林郎已经和岩陵军接战,依臣之见,此刻我们直接打开府门,率府兵冲出去,与羽林郎里应外合,大局一举可定。”
杨昀满脸惶恐:“不行不行,不能打开,万一岩陵军冲进来抵挡不住,岂不是毫无挽回余地了!让羽林郎先打!”
潘琼稍微有些着急了,连连迈出两步,走到杨昀身边:“大人,现在形势万分危急,一念之差,就是地狱啊,宫中有我们的人,只要我们冲出去,即刻命人打开宫门,然后挟持住陛下,天下可定啊!否则,被皇后占了先机,我们粉身碎骨就算了,整个天下都会倾覆,我们,就是江山社稷的罪人!”
杨昀仍然不停得左右踱步,内心显然是万分纠结,思考了一阵之后,杨昀坚定了信心说:“还是不能冒险,等到外面的局势稍定,我们再说!”
潘琼满脸焦急,长叹了一口气:“大人,现在事关紧急,你却这样优柔寡断,犹豫不决,此事必败啊!”
听到潘琼这么说,杨昀面露怒火,咬紧牙关,手指着潘琼说:“你,你竟然咒我??”
潘琼此刻越发着急起来,看了看外面的火光,然后转头看着杨昀说:“大人,不是末将咒你,而是再犹豫下去,局势显而易见,府门一旦被破,到时候,外面的羽林郎进不来,我们岂不是就只有任人宰割的命运了?”
杨昀想了想,这才发觉潘琼说的有道理,再次紧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然后才转头说:“那就赌一把!去,你去办!”
潘琼着急得甚至来不及施礼,便转头冲了出去,只是,潘琼刚走到门口便愣住了,一群岩陵军大约有上百人,不知道从哪里已经冲进了丞相府,此刻正在一路砍杀狂奔着冲向正门,显然是想要打开府门,放外面的岩陵军进来。
潘琼着急得冲着身边的将官和一众兵士大喊道:“快,快!快拦住他们!”
潘琼身边的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冲上去,可惜毕竟隔着一段路程,这伙岩陵军并不恋战,而是不断绕开防守的兵士,目标直冲着正门而去。
这伙人的冲杀,又吸引住了围攻谭铠那帮兵士的注意力,在无意中为谭铠制造了机会,谭铠和身边的几十人,趁着机会,砍倒面前的对手之后,也加入了这伙岩陵军,有了谭铠的加入指挥,这帮人更加如鱼得水。
“不要管其他人,正门!正门!”谭铠大喊着率先飞扑了过去,一刀砍翻面前的兵士,很快正门后的守卫便死的死,跑的跑。
眼看着身后追过来的兵马只有几十步的距离,谭铠大喊道:“挡住追兵,其他人,开门!快!快!”
站在谭铠身后的岩陵军立马转身,向着冲过来的丞相府府兵们冲了上去,两拨人马瞬间厮杀在一起,这个时候,两边的人都清楚得知道,面前的每一秒,都在决定着自己的命运,所以,两边人也是发疯一般的拼命挥刀互砍。
几百人就这么挤在门后不远处的空地上,空间的狭小导致厮杀搏斗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武艺技术含量,因为根本来不及施展,往往是一个人,刚砍倒面前的对手,便突然冷不丁的被背后或者身旁的敌方砍上一刀,这完全就是实打实的拼勇斗狠。
谭铠来不及关注背后的战事,带着身边的几个人正在快速得拆除大门后支撑的木头。
不远处的潘琼,眼看着情势危急,连忙指挥着身旁的弓箭手,可是此刻,府兵与岩陵军已经完全绞合在了一起,根本无法分辨敌我,而且这伙人也挡住了不远处正在开门的谭铠他们,一时之间,弓箭手反而无法发力。
终于门后支撑的木头已经被拆完了,谭铠和身旁的两名岩陵军,奋力撑着拦门的横木向上打开,潘琼眼看情势危急,直接从身旁兵士手中拿过弓箭,拈弓搭箭,快速瞄准,“嗖”的一声,那支箭力道之大,竟然直接穿透了谭铠身上铠甲的甲片,剧烈的疼痛让谭铠直接整个人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倒了下来,原本已经要掉落的横木再次落了下去。
潘琼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对着身旁的弓箭手大喊道:“不分敌我,放箭!快!放箭!”
身旁的这些弓箭手,还是犹豫了下,毕竟面前的,是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有些,还是自己的亲戚朋友,甚至手足兄弟。
眼看着身旁的人犹豫,潘琼挥刀直接砍翻了身旁的一名弓箭手,然后再次大喊着:“放箭!放箭!”
弓箭手们不敢再犹豫,羽箭纷纷离弦而出,一片惨叫声响起,那伙厮杀在一起的人群,瞬间倒下去了三分之一。
谭铠倒在城门边,口吐鲜血,对着身旁正关切看着他的两名岩陵军兵士说:“别,别管我,快,快,快开门!”
两名兵士这才反应过来,重新站起身,奋力推开了横木,横木瞬间掉落在了门后横七竖八倒着的一众尸体上。
大门的突然打开,让门外的岩陵军先是一阵惊讶,直到看到门后站着的是自己人,马骁他们才反应过来,马骁甚至来不及再转身去拿自己的大斧,而是直接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刀,大喊道:“兄弟们,跟我冲啊!”
不远处的刘落安,看着府门被攻破,立马站起身,大喊道:“姚彬,这里交给你了,远儿,带着其他人跟我进去,一定不能让杨昀跑了!”
姚彬大喊一声:“末将领命!”而后便接替刘落安,站到了指挥台上。
大队大队的岩陵军,顺着已经打开的城门,不断涌入,刘落安在亲兵的护卫下,同样快速冲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城门后遍地尸体,刘落安低头看了一眼谭铠,立马对身边人说道:“快,快把谭将军送下去包扎。”然后便继续向里冲去。
饶是经历过腥风血雨的刘落安,仍然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此刻的丞相府中,到处都是厮杀搏斗的场景,相反,自己所预想的,府门被攻破之后,里面的府兵便一边倒跪地请降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刘落安继续大吼一声:“不要恋战,直奔正堂,斩杀杨昀!”
府兵们虽然奋力抵抗,但是,毕竟是平时养尊处优,实战经验并不丰富,因此,根本不是岩陵军的对手,很快,刘落安面前的厮杀便归于平静,只剩下了遍地的残肢断臂,以及数不清的尸首。
刘落安继续向里面迈去,正堂里早已经人去楼空,马骁连忙跑到刘落安身边说:“将军,找遍了,没有发现杨昀。”
刘落安大喊着回复说:“继续找,外面岩陵军已经包围了,他跑不掉,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快!”
马骁立马再次奔了出去。
曾经无比辉煌,人人敬畏的丞相府,此刻已经彻底乱了套,府里的侍女奴婢们,慌不择路得到处乱跑,岩陵军着急寻找杨昀,倒是没人管这些下人们,只是拉过众人,逼迫着跪在院子里的一处空地上,分派专人看守后,其他人继续寻找。
刘落安站在这群人面前,着急得一个个审视着被抓过来的众人,眼看着杨昀还没有被抓到,刘落安的内心不禁焦急起来,万一让杨昀跑了,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将军!将军!找到了!”刘知远从远处大喊着跑了过来。
刘落安激动得看着刘知远大喊道:“在哪?”
刘知远让开身子,只见远处,众多岩陵军兵士,簇拥着两个人正在走来,一个人,被两名兵士架着,另一个人则被五花大绑得抬着走过来。
走近之后,刘落安才发现,杨昀此刻已经被吓得完全走不了路,所以,才需要两个人架着他走过来,身后绑着的,则是潘琼。
刘落安看了看潘琼,说:“让外面的人,放下武器,各回营寨。”
潘琼高昂起头颅,一副不屑得表情:“恕末将不能从命。”
刘落安也不啰嗦,面露阴狠说:“那就只能借你的项上人头一用了。”
刘落安挥了挥手,旁边的兵士便推着潘琼走了下去,潘琼一边被推着一边大喊道:“丞相,丞相大恩,潘琼,来生再报!”
只是杨昀此刻,已经浑身颤抖,根本听不到,也不会回复潘琼的话了。
刘落安继续往前走了两步,仔细端详着杨昀,确认无误后,直接对着手下人说:“斩了,把首级报上来。”
身旁的兵士立马把杨昀拉了下去,走出几步,杨昀才反应过来,大喊着:“你不能杀我,我要见陛下,我要见皇后!”
只是,已经完全没有人搭理杨昀的呼喊了,伴随着一声惨叫,杨昀那沾满血污的脑袋,被人捧着递到了刘落安面前。
刘落安看了一眼之后,便让众人收了起来,然后转头看了看面前乌压压跪着的一众人,马骁站在旁边问道:“将军,这些人,怎么办?”
刘落安几乎是毫不迟疑得说:“老规矩,男的统统杀掉,女的,就赏给你们了,这府里的财物,差不多得了,要收缴上交朝廷。”
说完刘落安便准备转身离开,还没走两步,便突然响起了什么,对着身旁的刘知远说:“皇后特地叮嘱,杨家亲属,一律抓捕,丞相府中的张桦和宋衍二人,要好生保护起来,和杨家亲属一起,带到宫里,给皇后发落。”
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身后的马骁,大喊道:“兄弟们,都是你们的了!”
惨叫声,哀嚎声,在刘落安身后响成一片。
门外岩陵军与羽林郎已经完全厮杀在了一起,看形势,岩陵军甚至渐渐不敌,已经逐渐被压缩得,只剩下了一个小圈子。
刘知远两只手,分别提着杨昀和潘琼的脑袋,冲出丞相府大门,对着门外众人大喊道:潘琼、杨昀已死!众军各回营寨!概不追究!再有闹事者,格杀勿论!
原本还在厮杀的两拨人,瞬间各自停住了身子,丞相府门前,突然变得一片寂静。
刘知远高高举着两个血淋淋的脑袋,再次大喊了一声刚才的话,面前的羽林郎,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那是潘将军啊!为将军报仇!”。
羽林郎顿时再次大喊起来:“为潘将军报仇!”
原本已经停战的两拨人,再次厮杀在一起,并且羽林郎发了疯一样,奋力冲向举着人头的刘知远,岩陵军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招架不住,纷纷后退。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一阵战马的嘶鸣,加上一阵浑厚的呼喊声传来:“陛下诏命,解兵!解兵!解兵!”
司马德昌,手持一面硕大的白色旗帜,正从远处策马狂奔而来,大旗上面绘制着神话中的猛兽“驺虞”,这正是代表国家最高权威的“驺虞幡”。
人群中纷纷窃窃私语起来“啊,驺虞幡”、“真的是驺虞幡”、“是驺虞幡”。
羽林郎瞬间丧失了全部底气,纷纷丢下刀剑,一哄而散。
司马德昌快马奔到刘知远面前,看了看刘知远手中的两颗人头,颇为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问道:“你父亲呢?”
刘知远回答道:“父帅在里面,王爷何事,是否需要叫父帅出来?”
司马德昌伸长脖子朝着丞相府中看了看,只见遍地尸首,瞬间没了兴趣,转脸对着刘知远说:“不用了,老夫即刻回宫回奏陛下,你父亲已经立下了旷世之功,回头记得请我喝酒!”
说完司马德昌便拨转马头,“哒哒哒”得奔着皇宫而去。
远处,长乐宫里,太后杨蓉已经脱衣卸妆准备休息了,突然一个宫女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跪在杨蓉面前大喊道:“太后、太后,不好啦,丞相府方向起火了!”
杨蓉连忙披着衣服,站在高处围栏边眺望着远处,杨蓉正在着急眺望着,一个小宦官满脸惶恐得跑过来说:“太后,太后,不好啦,岩陵军政变,正在攻打丞相府,丞相危在旦夕,太后,快想想办法吧。”
一连两条消息,直接把杨蓉震惊得原地打了个踉跄,如果不是右手一把抓住了身旁的栏杆,整个人早就摔倒在了地上。
杨蓉着急得说:“我就是一个深宫妇人,一没兵,二没权,拿什么救丞相啊!”
身旁的人一个个着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但是一时间,又纷纷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旁边的一个宦官开口说道:“太后,您是国母啊,只要您一声令下,必然会有忠义之士愿意听令的,请太后抓紧书写手书,长乐宫贴着外面的街市,我们用箭把太后的手诏射出去,有人能够捡到,必然愿意效力啊!”
杨蓉连忙挣扎着向长乐宫内跑去,边跑边喊:“快,快准备纸笔,弓箭也拿来,快去!”
身旁的宦官宫女们,立马手忙脚乱得忙碌起来。
杨蓉拿过纸笔,毫不犹豫得写着:“有能救丞相者,赏千金!”而后匆忙取出太后宝印,用力得按了上去。
杨蓉想着,多写几张,多几个人看到也能多一些机会,于是继续奋笔疾书,一连写了十几张,纷纷盖上太后宝印,然后亲眼看着身旁的宦官把这些纸条绑在箭头上,射出宫去。
杨蓉焦急的,一会看着射出去的手诏,一会看着远处越来越大的火势,又着急,又无计可施,心里越想越着急,竟然忍不住得跌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