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点半,聂长远便正式从局长那里领了任务回来,开始正式重启章冠鑫的命案。
他这个积案组的组长简单安排了一下今天的行程:
上午去案发现场,也就是章冠鑫的那个小旅馆看看,顺便找到旅馆的新任主人,也是章冠鑫的亲弟章冠发聊聊。
下午则是去福利院看望当年那个小小嫌疑人,章冠鑫的自闭症儿子,如今已经14岁的章勋。
虽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他们绝对有必要再问问那个孩子,说不定6年来,章勋的自闭症好转,能够回答问题了呢。
路上,游亦杨和蒙娜坐在聂长远驾驶的车子的后排,游亦杨正低头看章冠鑫案子的卷宗,突然听到前面副驾驶的位置传来一个男人抱怨的声音。
“真不知道当初的警察是怎么搞的,哪有儿子杀老子这种事?居然就这么草草结案了!”
游亦杨抬头一看,手中卷宗中的死者章冠鑫已经坐在前面,正回过头对游亦杨发牢骚:
“我说你小子可不能像当初那群废物一样,这次可一定得把我这案子给破了,把王茉雅那个臭娘们给我逮着。”
游亦杨苦笑,打了个响指。
卷宗里说了,章冠鑫就是这么一个人,颇有些社会气,没什么文化,本来是乡下务农的,2006年来到松江,自己买下了当时还很便宜的半地下的房子,装潢后开了这么个小旅馆。
游亦杨不想理会章冠鑫,一来是因为他想要跟自己的病情对抗,无视眼前的幻觉,二来,他还真不愿意跟这样一个男人有什么交流。
“唉,你怎么不说话啊?”章冠鑫不依不饶,甚至伸手推了游亦杨一下,“怎么着?瞧不起我?告诉你,可别小看老子。”
游亦杨还是下意识地往后缩一下,没受控制地配合章冠鑫推的动作而闪躲,但他还是不说话,而是在默默思考,为什么不能小看了这个章冠鑫。
他抬眼仔细打量面前的章冠鑫,可以说是贼眉鼠眼,大脸小眼大鼻头,浑身上下不修边幅。
再联想王茉雅,见过她的人对她的评价是颇有姿色,否则也不会把游钧则迷得甘愿为她抛下一切、从头开始。
要说章冠鑫这个男人有负于王茉雅,游亦杨本能觉得不可能。所以说,游亦杨在怀疑,难道这个章冠鑫是人不可貌相,他还有别的什么能耐或者特殊魅力?总之,不能小看这个男人。
章冠鑫一手创立的冠鑫旅店现在已经改名叫冠发旅店,被章冠鑫的亲弟弟章冠发继承。
章冠发每年给福利院一笔钱,算是尽一点叔叔的责任。他自己有儿有女,不愿意再去养一个自闭症的拖油瓶。
三个人很快便见到了缩在门口的小前台后面数钱的章冠发,他看起来40多岁,长得跟章冠鑫有六分相似。
“看案发现场?”一听说来人是警察,而且是要重新调查章冠鑫的死,还要看当年的案发现场,章冠发有些为难地挠头。
“看倒是可以给你们看,但是吧,我接手旅馆之后把整个旅馆都翻新了一遍,当年的案发现场现在已经是客房,现在还有客人在里面呢,恐怕不太方便。”
游亦杨对这样的小旅馆并不陌生,他们农大附近有个巷子,里面分布着很多这种简易的、供学生幽会的小旅馆。
他虽然没有进去过,但也在路过的时候往里面瞧过,一般老板住的房间都是在门口,在前台的附近,这样不管多晚,只要来客人,也方便招呼。
而眼前章冠发的小前台旁边就是一间小隔间,还开着门,这个章冠发居然胆敢欺骗警察。
“这不是没人吗?”游亦杨走过去,敲了敲门口房间敞开的门。
章冠发马上赔笑解释:“哦,这是我现在住的房间,当年我哥住的是最里面的那间。”
“身为老板却住在最里面的房间?”游亦杨回想卷宗中的案发现场的照片,他只看了房间的内部,却没有看房间所处的位置。
聂长远冲游亦杨点点头,低声说:“没错,我还记得卷宗里描述过,是旅馆最里面最隐蔽的一个房间。因为是跟儿子章勋一起住,孩子又是自闭症,害怕见很多生人,所以才住在最里面。”
“哼,谁会管那臭小子怕不怕生人?”章冠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章冠发的身后冒出来,走到前台的位置翘着二郎腿坐下。
“我要真的在乎臭小子,就不会带他住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游亦杨心想也是,房客们还总能听见章冠鑫骂孩子呢,他真要是那么对孩子负责的好父亲,又怎么会把怨气怒气撒在一个自闭症孩子身上?
也就是说,章冠鑫要住在最隐蔽的里间,并不是因为章勋,而是有别的原因。
聂长远坚持要去看看案发现场,章冠发只能硬着头皮领三个人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嘀咕说:
“我这里住的大多是附近的大学生,要么就是小情侣,老情侣,可不涉黄啊。顶多就是个婚外**,可**这事儿又不犯法……”
游亦杨大概明白了章冠发的意思,是担心警察突然袭击来扫黄,刚想到这里,便听见从单薄的墙板后面传来的不可描述的声音。
三个人连带老板章冠发都尴尬不已。
最后,房间看了等于没看,毕竟已经重新装修,现在里面一片狼藉,还有一对儿脸色通红瑟缩在被窝里的年轻人,除了确认这房间的确是整个旅馆最为隐蔽的一间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价值。
没办法,他们只能把调查重点放在死者的弟弟章冠发身上。
“嘴边有痣的漂亮女人,没听我哥提起过啊。”
章冠发挠头,大大咧咧地说:“当年我还在乡下,我哥一个人带着小勋来城里看病,结果病没看明白,反到留下来开了这家旅馆。
“后来我哥赚了钱,每个月都给我寄一点,每次打电话我都会问问他,有没有给小勋找个后妈,毕竟他现在也是个小老板了,有条件娶媳妇。可每次我哥都说还是赚钱最重要,臭小子一辈子都得靠钱养着,他哪有那个心思。”
游亦杨回头看自己身后吊儿郎当的章冠鑫,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传达了一些友好。
他觉得这个章冠鑫虽然对待有病的儿子并不细腻,一口一个臭小子,有火气还会撒在儿子身上,可是在大方向上还是不错的,具备一个父亲的责任感,知道自己必须负担儿子一生的费用。
“章冠鑫经常打骂章勋吗?”游亦杨问章冠发。
章冠发哀叹着说:“我哥脾气不好,又是个急性子,心情不好的时候跟小勋说话,小勋自然是不理他的,他就会控制不住脾气,会破口大骂,会摔东西,急了还会打自己。
“但虎毒不食子,小勋是我哥的独苗,他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小勋。所以当初警察说是小勋反抗我哥打他而误杀了我哥,我是绝对不信的。”
“那你觉得是谁杀害了章冠鑫?”蒙娜问章冠发,“章冠鑫有什么仇家吗?”
章冠发憨笑,“这我就不知道了。仇家嘛,我哥没跟我提起过,应该是没有吧?至少我接手旅馆以来,没人上门找茬。”
“对了,章冠鑫哪里来的钱买下这房子开旅馆?”聂长远对此颇为好奇。
“哦,这个我哥告诉我了,他卖了嫂子留下的一条项链。那项链原来是翡翠的,以前我哥还一直以为那是不值钱的破玻璃呢,就那么放在乡下的房子里,差点就当垃圾给丢了。”章冠发唏嘘不已。
“你嫂子是什么人?怎么会有那么贵重的翡翠项链?”蒙娜不解,乡下媳妇哪里来的这么贵重的首饰,卖掉能换这么个200多平米的大房子。
章冠发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嫂子是个傻大姐,是我哥在山上捡到的。别说,我哥运气真不错,年过30还娶不到媳妇,急得打算去邻村抢一个,去邻村得爬过一座山,结果就在那山上被他捡了一个漂亮媳妇。
“这媳妇还是个傻子,根本不懂反抗,就乖乖跟我哥回家了。当时把我羡慕的啊,觉得我哥是世界上最幸运的男人。”
游亦杨去看章冠鑫,章冠鑫一脸得意昂着头。以他的长相配一个漂亮媳妇,哪怕是个痴傻的媳妇,也足够幸运了。
章冠发兀自感叹,“唉,世事无常啊,我认为世界上最幸运的哥哥,跟他的漂亮媳妇很快就生了个儿子,可这儿子偏偏又是个遗传了他妈的病儿子,像个木头人,不说话也不亲人,有时候看他发愣的样子还真挺渗人的。
“我当时就想,我哥还真倒霉。后来我哥带着小勋来城里,居然因为嫂子的一条项链发了笔小财当上老板,我心想,嘿,我哥还是幸运的嘛。可谁想到没多久,我哥又死了,唉,还是倒霉啊。”
游亦杨他们都对这个捡来的傻妞媳妇十分好奇,于是又问这个傻妞的情况,章冠发也不清楚,只知道后来傻妞嫂子因为章冠鑫责怪她生了个傻儿子一时想不开自己跳崖自杀,留下一个3岁还不会说话的傻儿子章勋。
游亦杨又转身看章冠鑫,心想这个男人的一生也真是够波折。
他的死会不会跟他捡到的那个傻妞媳妇有关呢?不得而知。现在着手去查那个没有身份信息、已经死去多年的傻妞媳妇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一趟旅馆之旅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游亦杨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下午的福利院之旅。
三个人简单吃了午饭,驱车前往市立福利院。
从一大早离开市局开始,蒙娜和聂长远便坚持一前一后或者一左一右,一定要把游亦杨放在两人中间。
并且他们俩就像是时刻绷紧弦的保镖,动不动就雷达一样地扫描周边环境,让游亦杨这个曾经的被害妄想症患者都觉得夸张。
“老聂,娜娜,你们不必要这么紧张,这次我有预感,只是王茉雅在虚张声势,只要我没有真的一个人落单去躲避风头,她根本没机会下手。
“她可是通缉犯,想要对我下手,那一定要制订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否则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被逮到,那不是前功尽弃?我觉得现在全国通缉着她,她自己疲于逃命还差不多,哪有功夫对付我?”游亦杨这次倒是很乐观。
蒙娜和聂长远却像是没听到这番话一样,还是坚持他们的作风。
到了福利院,两个人仍旧没有松懈,甚至看大一点的孩子都觉得有可能是王茉雅安排的杀手。他们看待孩子的眼神让游亦杨感动,又哭笑不得。
“章勋啊,”福利院的一个主任得知三个人的来意,指着走廊尽头的房间说,“应该在那边的活动室,活动室正对着院子里的停车场,那孩子就喜欢盯着院子里的停车场发呆,你们去看看吧。”
三人并做一列,径直往走廊尽头的活动室走去。
推开虚掩的门,空****的活动室里只有两个人,他们都背对着门,一个是坐在窗边往外望着,像是雕塑一样的少年;另一个是个女人,站在少年身后,正跟少年低声说着什么。
女人听到门口的声音,转过身,看到门口的三个人,嫣然一笑,一点都不吃惊,仿佛早就预料一般,亲切地说:“长远,我等你好久了。”
“安琳琅?”三人都是一愣,不敢置信地共同注视安琳琅。这个女人又是这一套,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搞什么?难道你又牵扯进了章冠鑫的案子?这次你在这案子里又是个什么角色?”聂长远大跨步,气势汹汹地走到安琳琅面前,不客气地说。
安琳琅的笑容收敛,换她惊奇了,“案子?什么案子?长远,你不是来找我的?”
“笑话,我找你做什么?再说我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找你?”聂长远别过头,说不客气的话的时候,他有点不敢面对安琳琅的那张脸。
安琳琅讪笑,也不客气地回击,“之前我跟你说过啊,我会捐钱给福利院。现在我不但捐了钱,还亲自来当义工照顾小朋友。我觉得等你想通了,就会来这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碰到我。难道,不是这样吗?”
门口的游亦杨和蒙娜对视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站在后面等着看聂长远和安琳琅的好戏。
聂长远越过安琳琅,看了看那个雕塑一般的少年,那个一点不为所动,当他们这些人都是空气的章勋,说:“我们来是为了找章勋的,找他了解案情。”
安琳琅的脸就像是一盏被瞬间关上的灯,暗淡到极点,“是吗,看来这次是我自作多情了。”
游亦杨和蒙娜上前,蒙娜对安琳琅打招呼,“安小姐,又见面啦。我们这次来虽说是为了工作,但能够碰到熟人,远哥心里也一定是高兴的。”
“工作,”安琳琅马上又被点亮一般,好奇地问,“刚刚长远说有案子,跟章勋有关吗?是什么案子啊,我能不能帮忙?结案之后,我能不能写这案子?”
聂长远咳嗽,对安琳琅表示不满,“不必了,我们不用你帮忙,现在我们有话要问章勋,你可以暂时回避一下。”
安琳琅脸色很不好看,对着聂长远冷笑一声,“行,我回避。看看没有我在,你们能否让章勋开口。”
说完,安琳琅用力跟聂长远擦肩,走到门口,还把门给关上。
游亦杨和蒙娜面面相觑,他们都听得出刚刚安琳琅的意思,意思是只有她安琳琅才能让章勋开口。
之后的十五分钟,三个人轮番上阵,说尽各种好话,采取各种策略,甚至聂长远还给章勋来了一段即兴滑稽表演,制造出各种搞笑声音,把蒙娜逗得咯咯直笑,可人家章勋一点不给面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楼下的停车场,仿佛这三个人根本不存在。
“不行,还是找安琳琅试试吧,”游亦杨无奈地耸肩,“我们可耽误不起时间,我可不想在办公室长住,这案子必须尽快破了。老聂,你去请人吧。”
聂长远不情愿地蹭着步子往门口移动。
“远哥,你跟安琳琅可真是一对儿欢喜冤家,我总感觉,你们这叫好事多磨。明明都对彼此有意思,就是要找别扭。”蒙娜拿聂长远打趣。
聂长远回击,“对,明明都对彼此有意思,就是要好事多磨!”
蒙娜一听这话脸唰的红了。倒是游亦杨嘿嘿傻笑地望着蒙娜。
聂长远打开门,一声不吭,只用眼神示意安琳琅进来。
安琳琅大大方方走进来,倒也没为难聂长远,径直走到章勋身边,亲切地说:“小勋,这三个大哥哥大姐姐有问题要问你,待会儿你回答的时候,就像我们之前玩问答游戏那样好不好?”
游亦杨他们三个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安琳琅所谓的问答游戏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眼见雕像章勋居然对安琳琅的话有了反应,虽然还是目不转睛盯着窗外,但是却微微点点头。
谢天谢地,这孩子能听懂话,也能交流!游亦杨真恨不得给长得还蛮可爱的章勋一个熊抱。
“长远,你最好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不然待会儿小勋回答得太快,我怕你们记不住。”安琳琅提醒。
聂长远惊奇之余,下意识已经乖乖掏出手机。
游亦杨更是好奇心高涨,难道章勋这孩子不但会说话了,还语速了得?
安琳琅冲他们三个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问了。
聂长远也打开了手机录音,可一时间,他们三个却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蒙娜毕竟是女性,更为亲切,便主动上前一步,尽量用最温和友善的声音问:“小勋,是谁害死了你爸爸?是你吗?”
空气凝滞了三秒钟,而后就是章勋张开嘴,连珠炮似的、机器一般毫无感情地念出:
“120320112309,120320112314,120320112316,120320112317,120320112318,120320112322,120320112325.”
有那么一刻,游亦杨以为这孩子就会这么说下去不会停呢,终于等到章勋闭了嘴,他更是一头雾水,但总算明白为什么安琳琅要他们录音了。
看来安琳琅早就料到章勋会说出一大串数字。
“这,这是什么意思?”聂长远冲安琳琅投去询问的目光,他觉得这是这个自闭症孩子的胡言乱语,随机无序的给出一堆数字。
安琳琅从聂长远手中拿过手机,按了录音界面的暂停键,说:
“章勋这孩子不是一般的自闭症儿童,他属于自闭症天才。自闭症天才就是那种虽然罹患自闭症,但是在某些领域展示出独特的本领的人群。”
“我知道。”聂长远毕竟是记忆力超群,“我看过一本书叫《另类天才》,还有那部获奥斯卡奖的电影《雨人》,讲的就是患有严重心理疾病或智力缺陷的人,却展示出令人称奇的能力和才华。
“这些人中有的是音乐天才,有的是美术天才,还有数学天才等等,难道章勋就是数学天才?”
安琳琅微笑摇头,“小勋不是数学天才,他只是对数字非常敏感,而且记忆力超群,但他的记忆力只针对于数字。
“所以无论问他什么问题,要么他就是不回答,要么就是用数字回答。当然,他不回答也有两种可能,一是人家根本懒得理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视你,二是你的问题没法用数字回答。”
游亦杨看了看仍旧盯着窗外的章勋,又顺着他的目光望下去,他这才明白章勋在专注什么,正是他能够找得到的整个福利院里数字最多的画面,也就是停车场上所有车子的车牌号。
“那么字母呢?”车牌上还有字母,游亦杨抱着一丝希望问,“章勋能够识别和记忆字母吗?”
安琳琅遗憾地摇头,“不能,所以我用这些车牌号来考他的时候,他只能记住剔除了字母的数字部分,英文字母和汉字对他来说都是无意义的符号。
“小勋的这个特长也是他来福利院的第4年才被发现的。我来当义工以后就听说了这个小另类天才的事,所以每次来都会找他,跟他交流,玩数字的问答游戏。比如,我问他院长是谁啊?他就会回答我院长的车牌号。”
游亦杨蹲在章勋身边,望着这个孩子精致的侧脸,可以想见他的母亲,也就是那个漂亮的傻妞的确长得好看,章勋一定是遗传了母亲的容貌。
他没忍住,抬手去轻轻抚摸章勋柔顺的头发,轻声说:“小勋,哥哥跟你差不多,咱们俩算是同病相怜。”
游亦杨的意思是说,他们俩都是病态的,但也都有自己的特长,章勋是对数字敏感,而他是对死人敏感。
刚这么想,章冠鑫又出现,他远远地蹲在墙角,一张脸不再是之前的嚣张和吊儿郎当的模样,而是难得散发着慈爱的光芒,眼神牢牢地粘在章勋的身上。
看到这一幕,游亦杨突然一阵心痛。不管怎么说,章勋原来还有一个陪伴他成长了8年的亲生父亲,虽然这个父亲不那么称职,不那么有文化有层次,但却是这孩子的至亲,在世上唯一的依靠。
可王茉雅却夺走了这可怜孩子唯一的依靠,王茉雅这个可恨的女人,不可饶恕!
聂长远挠头,“可是刚刚那一大串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蒙娜摇头,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又凑到章勋身边,仍旧是亲切的口吻问:“小勋,你爸爸死的时候,你都看到了什么?”
蒙娜觉得这样问更加合适,这样的问法更加宽泛,任何有数字的线索都可以算是答案。
安琳琅看见章勋张嘴,马上又按下聂长远手机的录音键。
“10021834894,10021834894,10021834894,5018747684,5018747684,2025200146,2025200146,2025200146.”
章勋又是机械性地回答了一串数字,像之前一样,数字分组,每组之间他都有片刻的停顿用以分隔。
“还有吗?”蒙娜耐心等到章勋说完后安静将近半分钟后才问,“你还看到了什么吗?”
结果章勋也是给足蒙娜面子,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数字。
游亦杨琢磨一下,还是想让章勋确认一下,于是问了一个不能用数字回答的问题,“小勋,你爸爸遇害的时候,你也在场对不对?”
章勋还是盯着窗外,缓缓地点头。
“你看到了那个杀你爸爸的凶手,对不对?”游亦杨暗喜,看来章勋也能回答是或否的问题。
章勋又点头。
游亦杨希望能够乘胜追击,继续问:“那个凶手的嘴边是不是有一颗痣?”
这次章勋没有给出是或否的答案,而是又说了一遍之前说过的数字。
看来,对于凶手的身份,凶手的样貌的回答,章勋的答案是统一的,就是那一大串分组数字。
接下来,无论游亦杨和蒙娜再怎么问,甚至是安琳琅问也不管用,章勋仿佛进入了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在那个孤独的世界里只有他自己和眼前的数字。
从活动室出来,安琳琅便想要加入调查,想要跟着聂长远回积案组,还说什么游亦杨也不是警察,不也能参与调查吗?
聂长远觉得安琳琅难缠,但毕竟人家刚刚帮忙,又不好意思再那么不客气,只能婉转拒绝。
“琳琅,你还是留下来吧,多试着跟章勋交流,看看能不能问出别的答案来。有空的话,也可以研究一下那些数字的意义,我这就把刚刚的录音发给你。你要是有什么发现,可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听聂长远这么说,安琳琅总算是满意,接收了录音,送他们三个离开福利院,临走时还叮嘱聂长远,有什么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