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追凶(全3册)

第二章 牙仙

字体:16+-

秋雨,从昨晚开始起就一直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章桐明显感觉到了逐渐逼近的秋天的凉意,一大早,她特意给自己加了一件黑色的风衣薄外套,临出门的时候,又顺手把柜子里的那条灰色格子花纹薄羊绒围巾拿了出来。章桐的身材本来就很小巧玲珑,羊绒围巾很大,足够包住她的上半身。

伞很大,黑色的,举在手里却一点都不感觉沉重。走进地铁站的时候,章桐收起了伞。手机随之响了起来。她有些手忙脚乱地从挎包里掏出了手机,还没等自己报出名字,对方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市体育中心发现尸体,请求支援。

挂断电话后,章桐不由得苦笑,埋怨自己每次接调度的电话都记不住教训,调度员根本就不会在乎你是谁,他的工作就是打通这个24小时都不会关机的电话,然后报出要出警的地点,而你只需要回复:知道。

一切都心照不宣。

章桐来到指示牌边,目光快速地在站名上搜索着。她还不熟悉刚通车不久的二号地铁路线,除了单位、家里和超市,她也没有时间去别的地方闲逛。

市体育中心位于天目区,离这里有8站路的距离,中间还要经过一个中转站。章桐可不想打的过去,上班高峰期的出租车,没有半小时是根本等不到的。

一旦出警,一分钟的时间都耗费不起。她匆匆刷卡走过闸机口,同时打通了警局法医处24小时值班工作人员的电话,吩咐他们马上把车开往市体育中心案发现场。这样一来,自己就不用再跑回单位去了。

李晓伟有点感冒了,秋天的感冒是让人最难以忍受的。

“李医生,这是今天的病人预约单。”护士阿美递过来三张预约单,这样的工作量对于心理医生来说,有点超标。

“今天人怎么这么多?”李晓伟皱了皱眉,他注意到了阿美涂得鲜红的指甲。阿美是个身材标致的女孩,外表迷人,内心玲珑剔透,清水衙门待久了自然就学会了偷懒。

“可能是领导大发善心,终于注意到我们心理科缺奖金了吧。”阿美一边耸耸肩,摆出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她没必要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在她面前接待桌上的是一本摊开的最新的《瑞丽》杂志,这或许才是她最在乎的东西。

李晓伟沮丧地点点头,转身推门进了门诊室,一扭屁股把门带上,然后跌坐在办公椅里。

门诊室里冷得刺骨,李晓伟重重地打了个喷嚏,他感觉自己倒霉透了。

只是稍微靠近一点,熟悉的福尔马林味道就扑面而来。不奇怪,这味道陪伴了章桐十多年。有那么一阵子,她的鼻子除了这个味道几乎辨别不出别的气味。有人说,这是一种真正的属于死亡的味道。章桐紧锁双眉,感到说不出的困惑。眼前的这具尸体分明又是被处理过的。

尸体被放置在游泳馆的10米跳水平台上,双手平放在胸口,现场没有血迹,尸体的表面呈现出一种极不正常的褐色,关节部位有些偏白,有明显的注射防腐剂的针头痕迹。如果不是来参加集训的游泳队队员走上10米高台的话,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这高高的跳台上面居然会有一具尸体。

匆忙赶来的童小川并没有看尸体,而是直接把目光投向了章桐。章桐没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该死的!”童小川咬牙嘀咕了句。

身旁的专案内勤卢强不解地抬头看着他:“童队,出什么事了?”

童小川把手挥了挥:“去调监控,我们在这里瞎转悠只会白白浪费时间!”

他心里很清楚,和发现第一具尸体时一样,这监控根本就是个摆设,肯定什么都不会拍到。但是除了查监控,他又能做什么?

至于监控,体育馆监控室的答复是在大家意料之中的:我们的探头只对着游泳池,至于10米高台那一片,因为今年没有赛事,如今人工费用又这么高,那一处也用不到,就没有对已经坏掉的监控探头进行及时修理。

“那至少这几天游泳馆整体的探头监控资料你们有吧?实在不行我们就大海捞针呗。”童小川不甘心地嘀咕。监控室的保安伸手指了指一边的监控台,嘴一撇:“你们自己调,爱看多久看多久,我反正无所谓。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像素很差的。”童小川头也不回地顺手一拍卢强的肩膀:“你,给我买两个包子来,我早上到现在什么东西都还没吃呢。”卢强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我就不信了,这次还会一无所获!”童小川嘴里嘟嘟囔囔,一屁股在监控台前坐了下来。

通往跳台的铁质梯子因为时间久了,锈迹斑斑,人一踩上去就会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为了尽可能近距离地观察尸体,章桐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楼梯台阶上。

注意到了尸体身下有异物,她便努力向前探出身体,戴着乳胶手套的手伸进了尸体的身下摸索着。

“章法医,你小心啊!”由于平台过于狭小,基本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小潘就只能扛着照相机站在章桐身后的楼梯上。

10米平台80%的地方都是可以晃动的,如此设计就是便于跳水运动员的起跳和动作借力。章桐一点儿都不喜欢这种环境,她甚至都不敢朝下面的泳池看去。讨厌的恐高,并且程度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她不得不尽量把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尸体上。

隔着一层手套,章桐感觉到除了尸体以外还有一个冰冷而又坚硬的东西,她的心不由得一动,同时顺势用力把它拽了出来。是一把熟悉的解剖刀,表面明显经过精心擦拭,丝毫没有因为在尸体身下而失去光泽。看着手中的刀,章桐一脸惊讶,她还是头一次在案发现场看见这么特殊的东西。

这是一把专业的法医用的解剖刀。和一般的医用手术刀不同,略长,也更为锋利,在解剖刀的一边还专门设计了一个开口,便于对付不同程度的尸体,如果不是法医,根本看不出这些细小的差别。

因为过于意外,手中的解剖刀差点穿过铁梯的缝隙滑落到地面上。

“章法医,你没事吧?”小潘关切地问道。

“没事,我很好。”章桐随口答道,同时赶紧把解剖刀塞进证据袋装好交给小潘,“来,搭把手,我们把他搬下去。”

要想在10米跳水平台上完成尸表的检验,章桐可不敢去冒自己连同尸体一起跌入游泳池的风险。更何况自从上次差点被彭佳飞淹死在大海里后,章桐到现在都无法彻底摆脱溺水的心理阴影。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有点戏剧性:身材瘦小的两个法医不得不撅着屁股,用特制的蓝色绷带担架抬着,把尸体给一层层挪下铁质简易台阶。终于到达地面的那一刻,章桐的双腿发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能把尸体弄到10米跳水平台上去的人,绝对不简单!章桐懊恼地抬头看了一眼高高的跳水平台,冲痕迹检验科的同事点点头:“你们可以上了。”

这是规矩,命案现场,法医先行。

推着简易轮床走出游泳馆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豆大的雨珠夹带着尘土溅起很高。章桐不得不给担架上的裹尸袋盖上了厚厚的防雨布,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拿来专门装证据用的牛皮纸袋子把死者的十指全都牢牢地套了起来。而自己和小潘,则被淋了个透湿。在某些特定的环境中,死人比活人更重要。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这一点都不像是秋天的雨。

秋天的雨裹挟着寒风用力地拍打着心理门诊室的窗户。今天的天气真的很糟糕,李晓伟感到自己的头越来越疼,浑身酸疼无力,可以确定自己发烧了。他强打着精神头,面带微笑地盯着自己的病人,摆出一副很敬业的样子,其实他的心里一直在纠结着一个问题:真的还是假的?

通俗点说,来心理科看病的病人所要做的事就是不停地讲故事,而医生则是通过这些故事来辨别和发现病人真正的病情发展情况从而对症治疗。但是眼前的这个故事,李晓伟发觉自己竟然听得入迷了!

潘威,智商很高情商却堪忧,不发病时侃侃而谈,逻辑性超强,据说大学本科读的是电子工程专业,目前供职于某知名游戏公司做项目客服主管,兼职做游戏代练赚钱。一个普通人,一份普通的职业,收入却不菲,还是个话痨,除了因为常年不见阳光而显得皮肤过于苍白以外,不深交就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

而这个“深交”则局限于经过专业训练的心理医生。李晓伟对自己所有病人的情况都熟稔于心。如果论病情发展程度,潘威平时看上去几乎可以算是一个正常人。

除了在他面前提到牙齿的时候。只要听到“牙齿”这个词,另一个让李晓伟感到头痛的潘威就会出现,开始唠唠叨叨、语无伦次、完全情绪化。所以说,牙齿是潘威记忆中的关键所在。但是李晓伟一直找不到原因,所以在面对这个病人的时候就很有挫败感。

这已经是这周以来第二次见到潘威。虽然惯例是一人一周一次门诊,但是如果病人提出多预约一次亦可,只要是在自己的工作时间之内。因为病人一旦依赖和信任自己的心理医生,对于病情的恢复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更何况李晓伟平时在门诊总是闲得无聊,来个病人聊天打发时间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潘威有一个别人看不见的朋友。李晓伟用了很长一段时间耐心听潘威诉说并且得到他的认可和信任后,对方才算勉为其难地正式把自己的这个特殊朋友介绍给李晓伟认识。

这个朋友的名字很特别,叫“礼包”。为此,李晓伟还特地反复确认了一下这是人名而不是外号,回答当然是肯定的。想要认识礼包,前提条件是必须成为潘威的朋友,在取得足够信任的前提之下,他才会放心地出现。李晓伟知道,这是潘威用来保护礼包安全的唯一方式。

“李医生,你见过牙仙吗?”潘威的目光中充满了狡黠。

牙齿?牙仙?李晓伟听过这个神话故事,他心一沉,脸上却不动声色。印象中这是潘威第一次主动提到和牙齿有关的东西。见李晓伟并没有否认,并且显得很感兴趣,潘威这才得意地继续往下说,双手依旧规规矩矩地放在两个并拢的膝盖上,表情专注而又略带小小的得意。“有求必应的那种,很灵验的哦!”

“是吗?和我说说看。我猜肯定是礼包告诉你的,对吗?”李晓伟双手十指交叉,靠在办公椅上,浑身放松,摆出一副微笑和认真聆听的样子。

“那是当然,礼包对我可好了。”说着,他把脸转向另一边空****的沙发,“对吧,包包?”屋里无声无息,只有窗玻璃上不断地发出雨水拍打的声音。或许是自己发烧了的缘故,李晓伟浑身发冷。

“好的,好的……你放心吧,李医生一定能帮我们的!”似乎得到了礼包的肯定后,潘威这才转过头来,满意地笑了,“这件事非常重要,我想过了,李医生,你是我朋友,所以礼包拜托我一定要让你知道!”

李晓伟拼命克制住自己想要把目光朝那个方向投去看沙发上是否真的坐着个人的冲动,潘威却表情坦然。“你说吧,潘先生。我一定会帮你和你的朋友——礼包。”每次说这个名字的时候,李晓伟总是感觉很不舒服。

潘威点点头,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来,目光也变得有些冷,与方才的样子判若两人:“第一个遇到牙仙的是个男孩子,叫阿瑞,住在石子街,他的爸爸常年酗酒,除此之外唯一的爱好就是揍阿瑞和他妈妈。这个,老街上的街坊们都知道,但是谁都管不了,因为阿瑞的爸爸早年因为抢劫坐过牢,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的古惑仔。后来,也不知道哪一天晚上,阿瑞妈妈就失踪了,人间蒸发了一般,阿瑞的噩梦也就此真正开始了……”

除非是太入戏,否则的话,在潘威的目光中,李晓伟不会只看见冰冷。“阿瑞天天挨打,直到实在受不了了,他就想到了死。几天后,正好是中元节,那天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圆,他便偷偷地跑到街上。据说,阿瑞就在那个时候遇到了牙仙。”

李晓伟忍不住问道:“阿瑞说什么了?”

“让他爸爸下油锅!”

“不可能!”李晓伟脱口而出。

潘威耸耸肩:“但是后来他爸爸真的下油锅了!”

“你说什么?”李晓伟吃惊地看着他。

“牙仙把他爸爸给活活油炸了啊!”潘威双手一摊,表情显得很平静,也很无辜。

李晓伟完全入戏了,他一口茶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全都给喷了出来,呛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没这么恐怖吧?潘先生,你是不是昨天晚上看恐怖片了?少看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你的病情恢复没好处。”

听了这话后,潘威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一脸的严肃:“李医生,我没有病,我现在很好,告诉你,真的有牙仙,礼包从来都不会骗我。”

“李医生,你一定要相信我!”潘威神情异样,专注地看着李晓伟,“并且牙仙还会出现!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会出现,他会为你做任何事,而他的报酬就是人类的牙齿。”

“是吗?看来确实很神奇!”李晓伟努力在自己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既然是个秘密,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呢?”

潘威转头和隐形的礼包低语了几句后,说:“因为我想见见牙仙!”

“这个嘛,我想我可帮不了你!”李晓伟偷偷松了口气,“因为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神通广大的牙仙。”

“不,你认识!”潘威突然上前一步,凑近了李晓伟的脸,口气也变得斩钉截铁,“你还和他很亲近。”

李晓伟哭笑不得:“别开玩笑,潘先生,我要是真认识这么个大神仙的话,我还用得着在这里上班赚那么点小钱过日子?”

“可是礼包就是这么说的。他说你认识……对吧,礼包?”潘威一脸的委屈。李晓伟刚想反驳,可是转念一琢磨,就迅速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和妄想症病人交谈最忌讳的就是试图去反驳他的一切想法。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潘先生,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你的朋友礼包先生告诉了你的话,你能转述给我吗?我很感兴趣的。”李晓伟用力划掉了笔记本上自己写的一条要点,然后强打精神,脸上保持着笑容,打算换个方式和潘威继续交谈下去。

潘威点点头:“阿瑞家对面有人办丧事,准备了好几口大锅,灶台搭建好了没多久,听说锅里倒满了油,准备第二天一早炸鱼用。阿瑞爸爸个子不是很高,他的尸体就是在油锅里被人发现的。至于是谁点燃了灶台下的火,没人知道,而后来法医说了,阿瑞爸爸在下油锅之前肯定还是活着的。”说到这儿,潘威的目光中充满了兴奋,“说话算话,牙仙真的是很厉害。”

“那也有可能是阿瑞爸爸喝醉酒无意中路过油锅失足跌落致死的呢?”李晓伟的声音小得似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够听到。潘威摇摇头:“阿瑞知道这个消息后,立刻就问警察,他爸爸的牙齿还在不在。你猜,警察怎么说?”

“为什么要问牙齿?”李晓伟鼻子一痒,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牙仙帮你做事的代价交换就是牙齿。这个道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李医生?”潘威神秘兮兮地笑了。

李晓伟陷入了沉默,后脊背有些发凉。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李晓伟感觉哭笑不得。潘威伸出左手从随身带着的纸袋子里拿出了一盒柠檬蛋糕,很大方地双手捧着放到他面前:“李医生,知道你喜欢吃元祖家的蛋糕,这次特地带来给你吃的。”

看着艳丽诱人的蛋糕,李晓伟的胃里却一阵翻江倒海,虽然是医生,但是听了刚才油炸活人的故事,他哪里还有胃口吃得下去。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吃甜食,你自己吃吧。”这一刻,李晓伟相信自己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潘威却显得并不很在意,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左手拿着小勺子很有耐心地一勺一勺挖着吃,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是不是智商高的人是左撇子的可能性也非常大?李晓伟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别的点上去,竭力不去想象活人一旦掉进滚烫的油锅里的样子,尽管那只是出自一个妄想症病人的无穷遐想。

这四十分钟太过难熬,好不容易时间到了,送走了潘威,同时在潘威的执意要求下跟礼包也道了别后,李晓伟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活动了一下部关节,刚想通知下一个病人,细琢磨,手却停在了半空中。潘威的话又一次在他耳边响起——牙仙大人……愿望……牙齿都没了……

医生相信病人的话?李晓伟不由得哑然失笑,这怎么可能。他的手随之放在了叫号机上,用力摁了下去。李晓伟用窗台上的抹布擦了擦办公桌,门外很快就传来了下一个病人的脚步声。

五分钟过去了,看着新来的病人的脸,他却懊恼地发觉自己根本就静不下心来。下班的时候,李晓伟想和章桐聊聊这事。

傍晚,南长步行街,猫山王榴梿甜品店。

雨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天,天空灰蒙蒙的,雨水顺着黑色屋顶瓦片滴答而下,在甜品店的周围形成了一道特殊的雨帘。步行街的路面是由青砖铺就而成的,昏暗的路灯光映衬着不同颜色的伞面,来往的行人走在青砖石上,鞋面敲击发出了好听的节奏声。

李晓伟心不在焉,在甜品店里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生怕章桐看不到自己,他赶忙站起身挥了挥手,并提高了嗓门:“章法医,我在这儿!”章桐穿的还是早上出门时的那件黑色风衣,路上有点冷,她就把风衣领子竖了起来。

章桐扫了一眼李晓伟面前的蛋糕碟子,里面除了碎屑以外已经所剩无几,她颇感意外地问道:“你喜欢甜品?”李晓伟点点头,有些尴尬。他今天骗了潘威,因为吃甜品也是要看心情的。

“你不介意我约你在这里见面吧?我知道有些人是不喜欢榴梿这股特殊的味道的。”李晓伟说,“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说,榴梿被称为水果之王,富含很多维生素和氨基酸,很有营养。”

章桐摇摇头:“干我这行的,无论哪种味道都很适应。对了,找我什么事?”

李晓伟有些尴尬:“我是有私事拜托你帮忙。”

他赶紧把下午自己从潘威那里听到的事跟章桐详细地说了一遍,最后认真地说:“在你来之前,我想过很多种方式给你讲这件事,但是最终我都放弃了,我之所以选择和你开诚布公,也不怕你笑话,我其实真的很在乎这件事。”

“那你到底在担心什么?”章桐不由得哑然失笑,“李医生,难道说你认为你的病人说的是真人真事?妄想症病人的话你居然也相信?”

李晓伟一脸的无奈:“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我只是请求你帮我去查一下旧案资料,看看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件事,打消我的顾虑,至少……至少不让我做噩梦,好吗?”李晓伟知道自己的理由根本就站不住脚,心里却又不愿意放弃,便一脸恳求地看着章桐。

“时间跨度太大,我恐怕帮不了你。”

“别急着下结论啊,在你来之前,我可是做足了功课的!”李晓伟有些着急地翻开自己随身带着的平板电脑,点了几下屏幕后,抬头认真地说道,“应该是1970年前后发生的事,而发生地点就在本市。”

“你这么肯定的话,为什么要来问我?自己解决不就得了。”章桐无奈地看着李晓伟。

李晓伟却继续信心满满地说道:“我当然不相信所谓的牙仙的存在。但是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太巧合了,如果这件事是真实存在过的话,那么这就完全符合一起命案的各种要素。虽然说孩子还小,也就10多岁,但是这个年龄的孩子见到并说出的未必就不是真实的。而且我查过,石子街这个地名是在1987年的时候才改成现在的花园里的,以前就是一条老街。”

“那你要我做什么?”

“作为一个非系统内人员,我查不到相关的案件资料,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去你们警局的档案室查查看。帮帮忙。”李晓伟的口气中带着些许哀求,这让章桐感到有些意外。她认真地看着李晓伟,半晌,叹了口气:“好吧,我试试。”

李晓伟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他向后靠在沙发上,双手十指交叉,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一晚,李晓伟睡得很不踏实,他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奇怪的梦里。

梦里,父亲高大的背影在蓝色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父亲在哭,哭得双肩颤抖,不可自抑。父亲像极了一头受伤的狮子,在舔舐自己伤口的同时,哀号这个世界的凄凉与冷酷。突然,父亲听到了李晓伟的脚步声,他回过头,张开嘴好像要跟他说些什么,就在那一刻,月光照射在父亲脸部的侧面,李晓伟惊恐地发现——父亲的牙齿,一颗不剩……

他尖叫一声,从地铺上爬起,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早就已经被冷汗湿透——为什么潘威口口声声说我认识牙仙?

窗外隔着一道围墙的街上静悄悄的,昏黄的路灯下,一辆飞行牌自行车悄无声息地停靠在那里已经有很长时间了,骑车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晓伟家的窗户,许久,他咧嘴一笑,露出了惨白的牙齿:“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