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探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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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没有想到,这桩杀人案居然连白司令都惊动了。

方武苟带的行动队的人跟在大兵们的后头跑进来,待好不容易停下来,他伸手擦了把汗,随即头痛地望着眼前的场面。

二十分钟前,当他在办公室里接到南京高官之后的何青培被人刺杀于塞西舞厅时,整个人都是木的。随即,当他又听说刺杀何青培的嫌犯居然是白司令的独子白思年时,手里端着的**茶直接浇到了裤腿上,烫得他原地蹦了起来。

“快点儿!去警卫部请示白司令!剩下的人,抄家伙,跟我去塞西舞厅!”

然而,他没想到,白司令接到消息后,居然为了宝贝儿子亲自带队过来了。

看到气势汹汹赶来的老爹,白思年还是很怵的,他讷讷地喊了句:“爸……我……”

结果白司令抬手就甩了白思年一个耳刮子,打得他耳朵嗡嗡直响:“猪油蒙了你的心!胆子野了,翅膀硬了,还敢学人家捅人!”

白思年委屈大叫:“爸!我没有!”

白司令又是一耳刮子甩过去:“叫什么爹叫司令!老子没你这么个儿子!”

白陈君在一旁冷眼看着,却并没有拦住的打算。

在她看来,白思年确实欠揍,还有就是,老白此刻扇他耳光,实则是为了演铁面无私,好想办法保下他。

要是白思年的冤屈在这里洗不掉,真押到南京去审,就是老白,也保不住他的脑袋。

而这时候,白司令的下属又来报:“司令,上峰传话,最快三个小时后,何长官的飞机就会准时到芦城。”

白司令瞪大了眼睛:“他怎么知道的?是谁把消息传南京去的?!”

这位何长官,便是何青培的祖父何树云。何树云是南京经委会的委员,膝下就这么一个独孙,最为疼爱,他亲自过来,怕是要兴师问罪了啊!

白司令急得团团转。

见他着急,林老板十分善解人意地走过去:“司令您是第一次来咱们这儿吧?您别着急,不妨冷静着坐下来等等,我让人给您上些茶……”

白司令此刻心情很坏,说话就更没了好声气:“喝什么茶!没看见现在都乱成这样了!”

被厉声斥责的林老板却只微微一笑,面上没有丝毫变色:“您是司令,是咱们芦城的守护神,手下那么多能人志士,有您在,即便这天塌下来,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也不怕乱。”

或许是因为她的声音过于镇定,又或许是因为她这番话说到了白司令的心坎里。

白司令居然真的平下了心来:“行,那你上茶吧。”

“是。”她转头吩咐,“把之前入的那批明前龙井拿来,每位客人都来一份,大伙儿都去去火气。”

话说完,她自己坐到了白司令那一桌。

此时,距离何长官到达,还有2小时55分钟。

“这是今年新摘的春茶,我托人从杭州那边走火车运来的,自己都没怎么舍得喝,司令您尝尝?”

白司令拿起茶杯猛灌了一口,没品出什么滋味来。

他就是一个武夫出身,好茶孬茶在他嘴里,都是一嘴水味儿。

白司令放下杯子,林老板微笑地将空杯子接过去,又给他倒上了一杯:“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我早让人把门堵了,三个小时,您还怕抓不着嫁祸给白少爷的人?”

白司令点点头,忽然他眉头一皱,盯着近处的林老板:“……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林老板一愣,继而笑道:“呵呵,您说笑了,我不过一个做小本生意的,哪儿见过像您这样的贵人呢?”

白司令沉默片刻:“你长得……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

林老板点头微笑:“能跟司令的故人相似,是我的荣幸。”

白司令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中难掩无奈。

方武苟在边上会错了意,忙向白司令介绍:“哎呦,您说林老板呐——这可是咱们芦城远近闻名的美人啊——”

白司令盯着近处林老板的脸,也不知在想什么,他问道:“许人家了么?”

白思年一瞧情况好像不对了,高声叫唤把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喂喂喂!你们就打算直接把我这么交出去了是吗!”

白司令的注意力终于被这混账儿子勾了回去,他骂道:“你们这群小畜生!一个两个的,就知道给老子惹事!老子生你们不如生个棒槌!”

白思年却振振有词:“您骂我是棒槌没事儿,但可别把白陈君给带上,我还指着她这回帮把我身上的冤枉给洗干净呢!”

距离何长官到达,还有2小时50钟。

这父子二人争吵时,白陈君正跟着一群大兵们在走廊查看电闸。

电闸的开关是好的,据当时来修理电闸的调酒师丁桥说,停电是因为跳闸了。

“能够查到跳闸原因吗?”

“查过了,是制冷机的问题。城里的电压一直不是很稳定,制冷机功率太大,开着就有跳闸的可能。如果不是团伙作案有人扳闸的话,那这应该就只是偶然事件。”

偶然?白陈君抿唇,她倒不这么看。

使用舞厅里发下来作为身份凭证的胸针杀人,看上去很像是临时起意,但,真的是临时起意吗?

刚好停电的时候,凶手便行凶了,黑暗之中,一击毙命,难不成他开了天眼,黑着也能看见东西?还有就是,当时何青培的死法也不太对劲,胸针的刺又细又短,即便凶手刚好刺中心脏,也很难造成死者的即刻死亡。

何青培当时居然连挣扎的反应都没有?

除非,死者当时已近失去行为能力了,但,这不是一根胸针可以做到的事。

不过,首先,她要知道,凶手是怎么停电的?走廊上的电闸距离大厅有很长一段距离,这段时间凶手来不及断电后再返回去杀人,如果不是事先做好断电装置,那么就肯定不止一人犯案了。

这时,她忽然视线一凝:“你们摸这里,电闸的开关上,好像有划痕。”

边上的大兵们凑了上来,开关朝内的地方有两道平行的划痕。

“我知道了!这开关上绑过东西!”

“快去报告司令!”

但是……光有这个还不够……

白陈君四下望了一圈,忽然一笑:“我明白了。”

大兵们不明白她明白了什么。

“去找一条硬一些的钓鱼线和一个铁环之类的东西过来。”她笑道,“我来给你们演示一遍,凶手是怎么做到,人在舞厅里,还能够拉掉楼梯里的电闸的。”

这时候,舞厅内坐着的白司令已经开始焦灼起来。

“去问问方武苟,排查得怎么样了。”他吩咐道。

“我看白小姐也很努力呢。”坐在一旁的林老板笑道,“您不去问问走廊那边的情况?”

“她?”白司令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小孩子过家家罢了,我也就是看在她早逝的母亲的份上,由着她胡闹,等过两年嫁人,就该收心了。现在,算了,由着她去吧。”

“可我看白小姐做这些很有天赋的样子,还以为您要培养她进军部呢。”

“你看?”白司令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他虽然没后半句,但却让人隐隐能够感受到目光中的轻视,“女孩儿不比男孩儿,丫头长大了,人也叛逆了,不知道有她老爹护着,她只要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司令您真是个好父亲,真希望白小姐能够明白您的苦心。”

“呵……但愿吧……”

这时,舞厅内的灯一熄。

林老板的唇角扬起,随即疑惑开口道:“灯怎么又灭了?”

黑暗中传来白司令不悦的声音:“走廊上不是有人在查电闸吗?”

他刚说完,灯就亮了。

接着,白陈君便领着那队大兵走了回来:“刚才的电闸是我拉的。”

白司令皱眉:“你拉电闸做什么?”

“来做个简单的小预言。”她低头看了眼手表,“大约在二十分钟后,舞厅内的灯会再度熄灭。”

此时,距离何长官到达,还有2小时20分钟。

“别在这儿装神弄鬼的。”白司令不悦,“有什么话你直说就好了。”

“您急什么,反正还有两个多小时,再说,徐法医不是已经在验尸了吗?”

白陈君示意他那头蹲在地上许久了的徐法医。

小徐法医今日一个人来的。

他那位仵作同事活到快五十,当时听外头那慌乱的步子就知道这趟差没好事,便忽悠年轻人来顶包。当然,小徐走之前,老刘话还是交代了几句的:“好奇心少一点,过去听听上峰们都什么意思,顺着他们说,看着情况不对,就一问三不知,记住没?”

这些话,小徐法医左耳朵记住了,右耳朵就直接倒了出去:“这个胸针好像不是死者的致死因啊。”

他用手撑开死者的眼皮:“你看,死者眼睑下垂,面色青紫,嘴角流出的暗色发黑的血液,且双手在死前呈现抓握状,这是中毒之后窒息死亡的反应啊。”

“中毒?”

“人死后八小时内,胃都还能继续消化食物,如果想要知道他是中的什么毒,怎么下进去的,司令大人,我建议现在立刻把人送到验尸房解剖,另外,大厅里各位的随身物品我建议也一并带走检查,避免藏毒。”

白司令抹了把脸:“你等那小子的亲爷爷来,我跟他说不好意思我做主把你孙子给开膛破肚了?”死者为大,何青培又不是寻常百姓,那可是南京要员的孙子!死在他这儿也就算了,还要亵渎人家的尸体?白司令不得不为自己的乌纱帽考虑。

徐法医明白他的意思,这种事情打他回国以来,见了太多,如果死者家属不愿意,他也不会强行给人家解剖,于是耸了耸肩:“反正您是司令您决定。”

白陈君了解她爹:“不过如果不解剖的话,我们就没法知道向那位何长官证明,何青培是死于毒杀了。”

言下之意就是,老爹你的乌纱帽和你宝贝儿子的脑袋,你选一个吧。

白司令暴躁地背着手,在原地徘徊了三圈,忽得暴怒:“拖走!拖走!你们最好是给老子验出来,否则老子一枪毙了你!”

……到底还是宝贝儿子更重要。

白陈君心下舒了口气。

徐法医走之前,指挥着人把死者用过的酒杯,擦手巾以及部分现场证物也一并带走了。他路身边时,白陈君对他比了个“一”的手势,他会意,对着白陈君眨了眨眼,似乎是在告诉她,放心,一个小时内,一定把结果交出来。

但,哪怕只是一个小时,时间也已经非常紧张了。

这意味着在徐法医交出化验结果的同时,她就要立刻锁定凶手,这样才能保下白思年。

大门从外面“嘭”得一声打开。

“报告!警备司令部行动总队方武苟!向您请示!”

此时距离何长官到达,还有2小时15分钟。

方队长的背景调查,终于出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