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探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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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赃并获,我也认罪了,白小姐就不要再拿我这个将死之人寻开心了。”

“那么我非常好奇,您这根毒针是怎么带进来的?”白陈君淡淡道,“别告诉我说,就一直塞在您的肩垫里,那点东西,在衣服上蹭一下就没用了。”

“我用了胶膜封住。”

“胶膜呢?”

“扔了。”

“扔哪儿了?您好像没有离开过这间大厅。”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扔到窗外去了,你们在屋子里找不到的。”

白司令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别吊老子胃口了,你是不是知道那胶膜在哪?”

“知道,就……在李明凯那钢笔的笔囊中。”

“又是我?”李明凯的眼睛似乎有些红,他夸张地用手指着自己,“白小姐,我不都洗清嫌疑了吗?”

“我们死者何青培,非常招人恨,连着被好几个陌生人下手,可惜命硬,几个人都没能把他杀死,最后还是咱们的纪医生出手,笑纳了这个人头,真不容易啊……”说到这里,白陈君突然话锋一转,“可是,真是如此吗?”

“下面,我来给诸位复述一下这整个案件的真正行进过程。”

“李明凯将装着毒针的钢笔偷偷转交给了江晓媛。江晓媛从中取出毒针,交给座位离自己不远的医生后,借着去盥洗室补妆的名义,将掺有氰化钾的香水吸在了钢笔囊内,然后再暗中将笔交还给李明凯。李明凯趁何青培去敬酒,将钢笔囊中的氰化钾挤在了何青培的擦手巾上,然后等他敬酒回来,用手巾擦掉嘴边的酒液,唇周沾染上氰化钾,又用沾了氰化钾的嘴再去碰自己的杯子,这都是为了在事后混淆何青培的实际死亡时间,造成一种在杯中下毒杀死他的假象。氰化钾的剂量不足时,不会致命,但会有一些类似胸闷、心悸的前期中毒反应,这一步不光能拖延时间,还能起到让何青培丧失行动力的目的。到这里,熄灯前的准备工作完成,接下来,真正的表演就开始了。”

“熄灯之后,首先是江晓媛假借怕黑要火,把白思年引过来。这里我想说,之前他们装作互相攻讦的时候,江晓媛其实说了一句实话,是谁被引过来当替罪羊其实都无所谓,反正李明凯的耳力和黑暗中判断目标位置的盲射能力都非常好,他一定能够在那人路过他的时候准确偷走他胸口的胸针,毕竟在座诸位非富即贵,无论是谁,都有买下那高价毒药的能力。接着,李明凯将偷来的胸针递给王子诚,王子诚下手扎人。此时何青培大概已经出现了一定的前期中毒反应,原本就呼吸困难的他在胸口被刺中之后陷入昏迷之中。”

“接下来,只要等灯亮之后,我们的纪医生以检查尸体的名义,补上最后一记就好了。”

“啪啪啪。”纪医生拍了几下巴掌,赞叹道,“精彩精彩。白小姐要是去写推理小说的话,将来上市了,纪某哪怕是在大牢里蹲着,都会托狱警出去买上几本。”

白司令本性是个当上司令前,字都没读过几个的粗人,直接被绕晕:“得得得,你就直接告诉我,他们一个个的杀人都不利索,整这么多幺蛾子是为了什么?”

白陈君:“原本是为了所有人都能洗清嫌疑并且完美地推出替罪羊,然而他们中有一个人慌乱中犯了一个小错,结果导致同伴不得不帮她圆谎,这么一圆,就全暴露了。”

白司令不解:“谁犯错了?”

白陈君抬眸,看向抑制不住满脸紧张与懊悔的江晓媛。

“是……江晓媛。原本,如她和王子诚的口供中所说,王子诚是用的自己的胸针扎的人,而白思年的胸针则是在行凶之后,由江晓媛偷偷握在手心后递过去的。这个时候,王子诚手心里沾到的血也会沾到江晓媛的手上,而被她握过的白思年的打火机,在灵敏到连万分之一的血迹残余都能检测出来的鲁米诺试剂的检测下,是必然会出现荧光反应的。而恰恰是因为没有,我刚刚才觉得十分奇怪,于是我就想,他们两人最后所谓的换胸针,应当发现错误后圆谎的假话。如果这句话是谎话,那么他们为什么要撒这个谎,顺着这个观点反推,就不难想到联合作案的可能性。”白陈君分析道,“我想,他们原本的打算,大概是让江晓媛把替罪羊引到离王子诚更近一些的位置,可惜黑暗中的江晓媛不比李明凯,她迷失了方向,没能完成自己的任务。”

“我……”江晓媛急了,似乎想要说什么,可还没开口就被王子诚打断了。

“这不过是你的推测罢了,我用的是没有沾过血的那只手!”

“我说过,鲁米诺试剂的反应非常灵敏,你和江晓媛,敢现在和我一起去做一个反应试验吗?”

“……”王子诚哑口无言。

“这个案子……”白陈君似乎有些不忍,“是你们所有人一起完成的。”

“……”

“你们每个人都对何青培有恨,每个人都做了这个计划中的一环,做出这套计划,是为了即便最终计划败露,最坏的情况也只是推出一个人去顶罪。”

“没错吧?”白陈君望向他们。

两个月前,自卫反杀案后。

已经彻底失去希望的岑雪母亲,在芦城红十字医院,见到了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这单难度比较大,可能需要向您收取八根金条的费用。”说明来意后,苏念笑道,“不过没关系,我们一向为客人着想,知道您现在困难,我们可以找人帮您代出这笔钱,具体的事宜,我来帮您联系,请您相信我。”

当日,前来照顾岑雪母亲的江晓媛同意参与此事。

次日,医院内工作的纪寒声收到了夹在病人档案中的邀请信。

同日,李明凯在自家茶馆收到了一位女客留下的他妹妹的照片,以及写在照片背面的地址。

次日当晚,王子诚在军校的收信室内,收到了夹在物品中寄来的信函。

……

纪医生哑声开口:“最后杀人的是我,我是主谋,要枪毙也好,要杀头也好,你们抓我就行,放过这些年轻人。他们都是被我逼着的,所有的计划,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主导的……他们都还年轻,有潜力,有未来,如今的国土内忧外患,他们都是栋梁之才,我们的国家需要他们……”

江晓媛打断了他:“司令,是我鼓动岑雪动手,是我要杀何青培,你们应该抓我。”

李明凯站直了身子:“女人担什么罪过。何青培动了我妹妹,他们都是被我牵连的,你们抓我吧!”

王子诚抬头:“岑雪是我认定的妻子,为她报仇,我天经地义。”

白陈君见他们纷纷认罪,了然:“你们是为了去年腊月的那桩‘自卫反杀案’吧。”

纪医生不语。

“你们说的是去年那个杀人不成反被杀的丫头吧?”白司令沉声道,“那案子最后的结案是我签的字,女子居然动手杀夫,是枉顾伦常,大逆不道,本就罪加一等,动手不成反被杀害,是自作自受,自卫失手杀人,何家也认罚,保证会赡养她母亲到老死,已然是仁至义尽,你们究竟有何不满?”

“凭什么罪加一等?”江晓媛厉声斥道,“你们口口声声人人平等,可这究竟平等在哪里?不过仍是皇帝在时那一套!”

白司令斥道:“尽是歪理!”

“呵,从前皇帝在的时候,民若告官,即便有理,也要敢舍得一身剐,滚完钉板再挨杖刑,奄奄一息,再陈冤情,大抵如今治下,也是如此吧。”江晓媛冷笑,“也罢,咱们也别白挨了这一身剐,我就来和你们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