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杨家将

第三十二章 花楼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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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州城内,最大、最红火的花楼莫过于“清音阁”了,据说这间花楼有着极其雄厚的背景,有大人物为其撑场面,等闲可不是有点银子就一定能光顾的地方。而那里面的姑娘个个国色天香,且都擅诗文会书画,眼界更是非寻常之人不屑与之相交的高傲,想要做她们的入幕之宾,没有几分财力不可得,没有品貌更不可得,最重要的,没有厉害的背景实力和显赫官职,也绝难一亲芳泽。听说在那里叫姑娘过夜,便不是头牌的也以百两白银为底限,生意好的时候甚至要竞价来论,谁出的银子多才能得眠那里的姑娘一夜。

有着这般噱头在,清音阁的名声莫说在肃州境内,便是在整个西北那也是高不可攀的所在,于平头百姓而言更是想都不敢想的奢靡销金窟。

站在清音阁对面的檐下,杨嘉谟一边慢吞吞啃着王家庄村民送的干粮,一边听小刀把打探来的消息娓娓道来。

听到这里,杨嘉谟皱眉问道:“一个勾栏妓馆,竟有这般大的排场,你没打听出来背后是谁为其撑腰吗?”

小刀摇头撇嘴道:“我去探问的都是些小买卖人,平常之家哪里能得知那些个隐秘?不过,肯定无疑这不是个一般的地方,杨大哥真决定在这里动手?”

杨嘉谟吃完了手中的干粮,轻轻拍着手:“只要确定那厮就在里头,我便舍了一身剐,也要叫他给众弟兄偿命。”

小刀崇拜地看着杨嘉谟:“杨大哥,我做别的不行但打探消息绝对是一流的,那狗官的确进了这间花楼。”

说着努嘴示意斜对面一家卖零嘴的小商铺,鄙夷道:“呶,那边那个猥琐不堪的就是他身边跟随侍奉的小卒子,清音阁进不得就只能跟那些暗门子里的女人动手动脚了。”

顺着小刀指的方向看过去,斜对面昏暗的灯火下,一个半老徐娘卖弄着**正跟约莫二十出头的一个年轻人挤眉弄眼的调笑嬉戏,竟完全不管店铺临街从半敞的门扉里路人探过去的目光。

杨嘉谟对此也颇多鄙夷,但世风如此也是无奈,在清音阁旁边开门撩客做皮肉生意的,应该多多少少的在地方上有点背景,否则的话,谁敢在这里胡骚情?

“那个小卒子,你去帮我引他出来。”杨嘉谟吩咐小刀。

见小刀为难,知道他还没想到办法,杨嘉谟又低声道:“看到他腰间那只荷包了没?趁其不备抢了就跑,他肯定要追赶,你只管将其往僻静之地引过去,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来做,明白了吗?”

小刀眼神一亮,轻笑一声:“放心,这是我的强项,你就瞧好吧!”

说完,装作要买东西的样子直奔店铺而去,进了门也没容许女店主嫌弃出声驱赶,就趁单泽的侍卫涎着脸讨好女人之际,瞅准机会一把拽下荷包来,返身跑出了店门。

侍卫情急之下伸手往腰间摘刀,一摸才惊觉自己今日乃是便衣而来,虽说打着护卫单泽的名号,但往常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件,疏忽中根本就忘了他原该是侍卫的职责。没有长刀不要紧,这厮急忙伸手入怀取了短刃,也顾不得再纠缠女人,发足了劲儿追赶小刀而去。

杨嘉谟在对面檐下看得清楚,一边暗赞小刀腿脚利索,一边盯住侍卫的身影跟了上去。转过几道街角,前面果然越来越偏僻,随着夜幕的降临街面上已看不到什么行人踪迹了。

小刀拐进一条幽暗的小巷,侍卫追到巷口犹豫起来,看样子略有些担心 ,驻足不前却大声喝斥道:“小毛贼,快把爷的荷包还回来,我便饶你不死。”

小刀有意引他进去,转身站下晃了晃手里的荷包,嘻嘻一笑故意撩拨道:“有本事来拿呀!这荷包蛮重的,里面差不多有四五两银子吧?啧啧,够小爷我喝一个月甘州老烧的了。”

侍卫见状气怒难当,快速打量下周围发现并没有小刀的帮手,便放心大胆地追进了暗巷里,心下思忖对付一个小毛贼他还是有把握的,却完全没注意到杨嘉谟隐在暗处,等他进了巷子也快步跟了上来。

进了昏暗的巷子,侍卫一步步逼近小刀,亮出手里的短刃威胁道:“小毛贼,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现在乖乖把荷包扔过来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小刀不跑不躲,依然笑嘻嘻地回道:“为着区区几两银子你至于追上几条街吗?难道银子还比命值钱?”

侍卫不愿和他眼里的一个小毛贼多废话,短刃往前一指就要发难,却听身后一道声音突兀而来。

“你若伤他必死无疑。”杨嘉谟冷冷说道。

侍卫骇然,急忙转身正对杨嘉谟,待看清了对方的容貌,他惊疑莫名的表情像是活见鬼般不可思议。

“你……你怎么会……”侍卫紧盯着杨嘉谟的脸孔结结巴巴问道。

杨嘉谟冷哼一声:“认得我?看来你没少跟着单泽做恶事。”

这侍卫当然认得杨嘉谟,作为单泽身边最殷勤的狗腿子,主子的喜恶他自是一清二楚,也少不了偶尔帮着出个馊点子啥的以博主子欢心。比如这次,单泽要置杨嘉谟于死地,这侍卫亦是知情人之一,因此见杨嘉谟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便觉得超出预料而难免惊骇了。按照原计划,明日一大早单泽就会组织人去装样子找寻杨嘉谟,然后宣布他的死讯,定性为巡边遭遇沙暴意外身死,再追授其一个戍边壮士的荣誉称号也就翻篇了,却绝没有想到计划中必死无疑的杨嘉谟居然在这里出现,怎不令人惊惧。

“杨……杨指挥……”侍卫的恐惧不是装出来的,看看身周环境,再联系前两天的计划一想,他聪明的预感到杨嘉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便见风使舵换了口气,意欲讨好对方。

杨嘉谟缓步上前,紧盯畏畏缩缩的侍卫命令道:“把你的衣服都脱了。”

侍卫更为惊疑:“脱……脱衣服?”

杨嘉谟没有耐心跟他多说,眼睛一瞪不耐烦道:“怎么,你不愿意?”

侍卫闻言骇在当场,一瞬间关于“断袖”“分桃”之类的字眼充斥了自己的大脑,他的思想顿时跑偏。没想到杨嘉谟竟是这样的人?可是,转念又想,若一番折辱能换得性命在,那还是可以考虑的。当下,这厮急忙扔了手上的短刃开始动手解衣,而脸上倒难得展露出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来。

杨嘉谟一件件接住侍卫扔过来的衣服,寒着脸并不说话,与小刀一前一后紧紧盯住此人以防生变。

侍卫脱得只剩一条中裤,抱着光膀子在深秋的寒凉中哆嗦道:“杨……杨指挥……真的……真的要全都脱光吗?”

杨嘉谟自是不明白这侍卫的心中所想,一眼扫过去看到了侍卫脚上那双半新的靴子,扬了扬下巴接着命令:“靴子也脱了。”

侍卫无奈,只得弯腰脱了靴子扔到杨嘉谟脚下。若是在白天就可发现这厮此刻面红耳赤的样子,但此时此地幽深的巷子里半明半暗,天上一轮朦朦胧胧的月亮洒下清辉来,虽可看清大致景物,但脸红这样的细微表情却是难以分辨的。即便能看清又有什么用?杨嘉谟要他衣服的用意和他自己臆想出来的情景可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

杨嘉谟捡了靴子,抱着衣服走过侍卫身旁,毫不理会这厮一下子双臂交错抱住自己的可笑动作,径直往巷子深处走去,顺便低沉地吩咐小刀:“把他绑起来先撂这里冻一个晚上再说。”

小刀领命,拿出不知从哪儿顺来的一条脏污绳索上前,手脚利索地套住了侍卫,三两下便将其绑了个结实,然后推倒在地拽下他一只袜子去塞其口舌。

拿袜子塞嘴?即便是自己的那也没办法接受,想想就令人作呕。侍卫挣扎着不肯就范,一边连连摇头躲避,一边大声求饶:“杨指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饶了我这一回,我保证不喊不叫任你为所欲为还不行吗?求你……呜呜……”

小刀毫不客气将一只袜子成功塞进侍卫的嘴里,止住了他的喊叫。

“哼!好好尝尝自己臭脚的味道吧!”小刀拍拍手鄙夷地嘲讽,起身又不忘威胁道:“你给我记住了,没当场杀你是你的造化,以后若让小爷再看见你,就不会这么便宜你了。”

侍卫强忍着作呕连连点头,比起嘴里被塞臭袜子这种事自是保住小命更要紧。听对方没有要杀他的意思,这已经是莫大的幸事了,只等捱过今晚得逃一命,他就远远的离开此地隐姓埋名过日子,绝不敢在这方地界露头了。

正这么想着,见杨嘉谟穿着自己刚扒下来的衣服从暗影里走出来,侍卫立即醍醐灌顶般的明白了。原来杨嘉谟要他脱衣服并不是要……而是借他的服饰乔装打扮了要去做别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冒充了自己去单泽身边了。至于到底要做什么,这不是他所能想象的,或许刺杀、或许还有其他盘算?总之绝不是什么好事。看来单泽要倒霉了,杨嘉谟大难不死活着回来,就代表着单泽的阴谋暴露了,还不知道接下里将会有怎样一场腥风血雨的较量呢?还是及早躲了的好。

不理这侍卫是怎么想的,杨嘉谟拽着并不十分合身的衣衫走过来,颇为不屑地瞥了眼倚在墙根下狼狈不堪的侍卫,转头招呼小刀:“走吧!”

小刀帮杨嘉谟拽了拽衣襟,乖巧道:“杨大哥,要蒙面吗?”

杨嘉谟边往前走边回道:“不需要,此地认识我的人没几个。”

二人边说边出了暗巷而去,仿佛绑在墙根下的那侍卫真是一条无人理会的流浪狗……

清音阁的顶级豪华厢房内,一桌精致的菜肴还未动筷子,桌边围坐着四个人,其中一个长相富态面白无须的正是新晋三边总督侯大鹏侯太监,侧首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也不是陌生人,乃是甘州肃王别院的管事詹德贤,而下首作陪的则是单泽和一个形容枯槁之人。席间还留着一个空位,在侯太监右侧。看桌上的菜肴和座次排列,空位上还未落座的人一定是个身份显赫,或是颇得侯太监赏识之人了。

厢房里垂着一方琉璃珠子穿成的珠帘,其后有歌伎抚琴,朦胧中那道窈窕身影若隐若现,在婉转悠扬的琴声里端得引人遐想,颇有种销魂的意味在里头。

侯太监闭目听着琴曲似乎完全陶醉其中,詹德贤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起来满面不快的样子,而单泽和另一人却脸显谦卑不敢稍有动静,生怕打搅了侯太监听琴的雅趣。寂静之中琴声更为纯澈,从外面偶尔传进来一声两声的莺声燕语和各种声响,在这样的情境中显得俗不可耐。

一曲终了,侯太监缓缓睁开眼睛,拊掌笑赞:“不错不错,红绡你的琴技已臻化境,只听得咱家欲罢不能飘飘欲仙了,不愧是清音阁的头牌姑娘呐!”

抚琴的女子在帘后轻笑一声:“督公谬赞,奴家有今日全赖您老人家栽培,红绡万死难报大恩。”

红绡娇滴滴的嗓音宛如天籁,简短几句话直听得人骨头都酥软起来,单泽贼眉鼠眼直瞪着珠帘,恨不得眼神变成实质,也好一睹这位驰名西北的红绡姑娘之芳姿。他来这清音阁本是不够资格坐在第一等厢房,还得红绡亲自抚琴伺候的,这都是沾了侯太监的光。只是,在这之前,他并不知道清音阁的背后东家就是侯太监,而这里的姑娘们都是侯太监一手培养用来敛财和收集消息的。

单泽尤为庆幸攀上了侯太监这棵大树,让他在位居高官的同时还能尽情享受芙蓉香,且有绝色美人作陪。这可真是十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啊!

念及此,单泽拿出十二分的谄媚本事,极尽所能地拍起了马屁:“原不知督公乃是乐中大家,今日可是令我等开了眼界了,适才那首曲子想必就是督公所做的了吧?真正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呢!”

一言出口,顿时引来一阵好笑。

詹德贤目不斜视,但说出来的话却一点情面都不留:“听说单指挥是出了名的风流之人,原来竟不知道高山流水这般千古名曲出自何人之手?等闲你素日里那些所谓的眠花宿柳之行,也只是在牛嚼牡丹暴殄天物了。”

上座的侯太监一贯慈祥的笑脸维持着原样,状若无意地晲了眼举杯饮茶的詹德贤又将目光对准单泽,笑着道:“单指挥行伍出身不通音律也是情有可原,适才那首曲子叫做高山流水已经很久远了,却不是咱家这样的俗人所做,倒叫詹管事笑话了。”

这话说的并无歧义,侯太监脸上也是如沐春风,但却让单泽的额头无端沁出滴滴冷汗来,连忙起身拱手道:“督公恕罪,卑职孤陋寡闻了。”

侯太监摆摆手轻笑:“无妨,坐下说吧。”

单泽重新落座,瞪了眼侧首极力憋笑之人,不满道:“高知府想笑便笑罢了,小心不要憋出内伤来。”

原来此人是肃州知府高觉,听单泽点明不禁咧嘴露出一口黑黄牙齿来笑道:“按说单指挥是这清音阁的常客,当也听过不少雅音妙曲的,怎么竟连这名曲都不晓得,本官觉得不可思议罢了,实非有意取笑。”

拍马屁没有拍到点子上,平白丢了脸面事小,单泽就怕侯太监因此而厌恶自己,眼珠一转借着高觉的话哭起穷来:“我是清音阁的常客不过讹传,这里头的事项别人不知道,难道你高知府也不清楚?是,我是常来这里,但那不都是为了大家共同的那点买卖么,所为皆是公干,又哪来的闲情逸致眠花宿柳?”

说罢犹嫌不够,紧接着嘟囔:“再说了,我一个穷大头兵,哪有银子消受美人呀?”

高觉摇头苦笑,大约是在为自己一句话招来这许多怨念而觉得不值,并不再接单泽的话。

侯太监也笑了笑不做理会,接着闭目养神去了,却不知道心底里在盘算什么。

倒是詹德贤略有不耐烦的样子,动作稍大地放下茶盏,望着门口问道:“他到底来还是不来?现在的年轻人也未免太过自恃清高了吧?”

单泽自不敢得罪肃王府的这位管事,对詹德贤嘲笑他的事情自动忽略,赔着笑脸道:“再等等吧,他接了帖子就是答应赴宴的意思,肯定会来的。”

詹德贤讽刺道:“果然是新贵不知天高地厚呀!别人便不提了,侯公公亲自宴请还这般摆谱,他当自己是谁了?”

单泽不敢接话,高知府更是不好随意置评,都干笑了两声算是响应,屋内再次安静下来,气氛颇有些尴尬。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三下叩门声,红绡从珠帘后转了出来,绝色美貌中带着一缕精明对侯太监笑道:“督公,客人到了,可要奴家继续作陪?”

侯太监也不睁眼挥挥手:“不必了,你且退下吧!”

红绡福了一福款款退下,身姿曼妙明眸善睐的姿容直看得单泽一双眼珠子几乎拔出眼眶跟了上去。

詹德贤鄙夷地哼了一声,才算是提醒单泽回神,把那一副色中饿鬼的形貌收敛起来。

红绡才刚离去,就见厢房门从外轻轻推开,门口站着的两个汉子一看就是武艺精湛的高手。二人同时做出邀人入内的手势,一位身着锦衣样貌英挺的年轻人便笑嘻嘻地走了进来,他就是刚刚到任肃州卫任指挥同知的达奇勋。

侯太监和詹德贤并不起动,单泽和高觉却不约而同起身相迎,满含热情地将达奇勋迎到了桌前。笑话,他们两个能跟人家比吗?侯太监和詹德贤一个是权倾西北的三边总督,一个是肃王府里得王爷信重的实权派管事,他们可以不将甘肃镇总兵达云放在眼里,但自己和高觉却不论官职品级还是军功威望都与之相去甚远,哪敢慢待了达云的公子啊!

达奇勋来到桌前,大大方方向侯太监施了一礼笑道:“卑职参见督公,军务繁忙一时难以脱身,来的晚了还请督公见谅。”

说罢又向詹德贤拱手一笑:“见过詹管事。”

侯太监惯会应付场面,见达奇勋谦逊有礼,笑着招手道:“贤侄不必多礼,快请入座吧!”

睁大了一双鱼泡眼,侯太监不吝夸奖地又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一瞧贤侄的模样,咱家便想起你还小的时候,那时你曾淋过我一身热尿呢!”

此话一出无形中就拉近了彼此的关系,加之侯太监天生一张慈祥样貌,并不刻意摆谱以自己是三边总督而自居,看起来倒也是一位和蔼的长者了。

达奇勋落座,不好意思地笑道:“督公切莫提起此事了,那时卑职若知您乃如今总督三边的封疆大吏,便是借我十个胆也断不敢造次的。”

侯太监哈哈大笑,心情愉悦道:“看看,这孩子多会说话,那时候你才一两岁而已,哪里就知道这些了?何况,童子尿多金贵呢,说不得就是你那一尿却让咱家有了如今的官运也不一定呀!”

达奇勋受宠若惊地站起身又是一礼:“督公这是折煞卑职了,您总督三边乃是实至名归,卑职哪里敢有半点居功?这话若让旁人听去借机鼓舌生事,卑职可就有口莫辨了。”

侯太监点头赞许,示意达奇勋坐下,转头对詹德贤道:“詹管事可看见了?我就说这孩子是个知礼的,达总兵教子有方不是吹的吧?”

詹德贤微一颔首,打量着达奇勋终于舍得挤出一丝笑来道:“原是我小瞧了达指挥,小将军果然气度不凡。”

二人对达奇勋一顿猛夸,席间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单泽见机起身斟酒,在侯太监面前极力表现,面上一团和气心下却对达奇勋颇有微词。仗着你老子的势抖威风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在我面前耍拉子,你姓达的还嫩了点!我若有一个打仗厉害的老子,也不必对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点头哈腰了。

在职务上,单泽比达奇勋还高着一品,他是指挥使,达奇勋虽有世袭指挥使的荫封,却在他麾下任了指挥同知一职,严格来说他才是官长,却不得不沦为斟茶倒水的“小厮”,这让单泽很感到憋屈,但这却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接下来的商谈中达奇勋的意见至关重要,将关系到他以后有没有免费的芙蓉香来吸食,也关系到将来能否往前迈一步到富庶的甘州城里去谋个肥差。因此,在这些人面前,他只能委曲求全装孙子了。

厢房里酒宴热热闹闹的开席了,房中五人并不担心他们的谈话和行踪被别人窥探。在清音阁,这个看似花楼的勾栏场所里,侯太监自有他引以为傲的一套经营办法。不明底细的人进不来,身份低微的人进不来,不是侯太监一系的人更进不来,即便进到里面了,不得上面首肯也休想接触到核心位置,像此刻他们所处的这间厢房,一周都安排着不下数十名的暗卫,在明松暗紧的有序护卫中,恐怕连只苍蝇想要靠近都逃不过护卫的视线。身处此间,你可以畅所欲言、阴谋策划,不用担心谈话会被不相干的人听了去。

所以,尽管清音阁酒水是天价,姑娘是天价,可达官贵人们还是趋之若鹜。在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老百姓是穷,吃了上顿没下顿。但他们靠贪污腐化却有的是钱。由此,在这里玩,不仅仅是追求享受,所图的是身份和一份绝对的安全感。

当然了,越是绝对安全的地方,实际上是不安全的。就比如此刻,神不知鬼不觉当中,杨嘉谟已然以单泽跟班小兵的身份混过了第一道盘查,借口递送紧急军情进了清音阁的大门,然后大摇大摆向通往二层的楼梯间走去。在这个地方,除了单泽和侯太监本人,是没有人认识他的。所以,他打着单泽跟班的旗号是没有人盘查的。但恰恰就是在这样一个地方,他居然遇上了达奇勋。埋伏在暗处的暗卫们正在虎视眈眈的盯着杨嘉谟,如果达奇勋翻脸不认人,叫出他的名字来,那杨嘉谟的麻烦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