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杨家将

第三十四章 弃车保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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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泽再回到军营的时候,是作为阶下囚被绑在马上来的,醉生梦死之后过度消耗的躯体在绳索的捆缚下,看起来萎顿不堪,似一滩烂泥。

军中兵将围拢而来,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稀奇,平日里对单泽有怨的自是幸灾乐祸,也有一部分原为亲信的拿腔作势吼喊着,一路围住杨嘉谟却也不敢率先发难,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随,试图找机会救出他们的主子。

单泽被塞了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横驮在马背上让他的胸腹中一阵阵难受,眼前更是直冒金星。事到如今,单泽也害怕了,为之前算计杨嘉谟的事很有些后悔,但更多的还是对自己算计不够严谨的悔恨。早知如此,他就该再加派一支人马埋伏在沙漠边缘,便是杨嘉谟活着躲过了沙暴,也定要将他斩杀了以绝后患,又何至于受他凌辱,当着数千军士折了颜面?更不敢去设想的是,杨嘉臣和那帮子乌合之众都死在了沙漠里,杨嘉谟为了给他们报仇保不准就会杀了自己,这才是他此刻所惧怕的。好死不如赖活着,性命若不在了那一切就都没了,官位、银子、美人、芙蓉香……他舍不得呀!

“不行!我得想办法活着!”单泽思忖。一路而来有件事他看得分明,杨嘉谟本可以在第一时间就杀了自己,但他并没有当场行凶,却是绑了他来到大营,看样子杨嘉谟的所图并不仅仅只为让他抵命,应该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盘算,他到底还想做什么呢?难道……单泽不敢接着想下去,侯太监的名讳卡在他的喉咙呼之欲出。杨嘉谟不会是受了刺激疯了吧?侯太监的确是他的仇家,但人家现在可是权势滔天的三边总督,就连肃王都要礼让三分的人,你杨嘉谟有什么能耐就敢大胆去摸老虎屁股?而他绑了自己来留着不杀,绝不是因为心慈手软,定是想要在他身上入手,找到侯太监的软肋,然后伺机以牙还牙。

能想到此处,证明单泽此人并不愚笨,若杨嘉谟能听到这番入情入理的分析,恐怕得赞他一句聪明。可是,此时的杨嘉谟无暇理会单泽的所思所想。他双眼蕴着无尽的恨意,昂首阔步行走在被无数将士们围观而营造出的夹道上,身后的小刀也挺胸抬头毫不畏惧地跟随,手里牵着骏马的缰绳,而马背上就是只穿着中衣又被绑了手脚横驮着的单泽。

将士们一看之下已经猜了个大概,单泽这般狼狈绝对是从被窝里拽出来绑了来的无疑,而他好色的名声在军中亦是人尽皆知,却不知道是在哪家花楼妓馆里遭了劫?倒也是好一番精彩戏码呢!

耳边到处都是嗡嗡嘤嘤的议论声,间或还夹杂了幸灾乐祸的窃笑,让单泽不禁又怒又羞。此番过后自己不论生死,俨然已成军中笑柄,在这里是没脸再待下去了,这和当年在凉州卫受辱是何等的相似?一样熟悉的场景,令他莫名的心悸。好一个杨嘉谟,这辈子我与你势同水火,只要我不死,你就休想活得顺畅!单泽暗暗打定了主意,现在他必须得想方设法活下来,哪怕要出卖一些人,也得活着。下半辈子,他活着的唯一目标和理由,就是让杨嘉谟生不如死!

没有人在意单泽这扭曲了的价值观,至少在这座大营之中,越来越多的人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而来的,他们更乐意看到昔日骑在大家头上作威作福、说一不二的官长出丑。由此可见,单泽在这里并不受人爱戴,就连起初那些个咋咋呼呼着喊叫保护指挥的散兵游勇们,也逐渐没了声息隐入众人当中作壁上观了。

杨嘉谟脸色冷峻、脚下坚决,一步步靠近了大营中心,这里是卫所的最高指挥所在,往日单泽发号施令的地方。而此刻除了单泽之外的一干卫所官将都聚在一起商讨对策,正吵闹不休争持不下。

一个指挥佥事愤愤道:“杨嘉谟简直太无法无天了,他怎么敢明目张胆的劫持朝廷三品指挥使?莫说如今他仅是个待罪之人,便还是卫指挥,也不能用此等手段对待同级别的属僚吧!我的建议就该立时把他抓起来,交由总兵府处置!”

按建制卫所通常都配备四名指挥佥事辅助佐理营务,见这位如此极端,另一个佥事不赞同道:“张佥事你这就未免武断了些,我猜想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内情,不如等杨嘉谟说明原委再行决断吧!”

张姓佥事横眉立目,恼怒反驳:“李佥事你这是妇人之仁!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军中更比不得民间,最是讲究铁律,重典治乱猛药去疴,不管他杨嘉谟有什么隐情也不该如此行事。”

李佥事好笑地看着怒气腾腾的张佥事,慢悠悠开口道:“张佥事,听说你与单指挥私交甚笃?今日这般失态只是单纯为了军律,还是别有深意呢?”

“你这是污蔑!”张佥事涨红了脸,指着李佥事骂道:“倒是你,这般维护杨嘉谟才让人值得怀疑。”

李佥事笑笑,无所谓地耸耸肩:“正如你所说,杨嘉谟现如今只是一个待罪之人,你莫非觉得我会从中图利?嘁!我一不贪杯好色,二不赌钱狎妓,至于什么芙蓉牡丹的更不敢沾染半分,不过说了一句公道话而已。”

芙蓉?牡丹?这是在暗指张佥事也吸食芙蓉香了,众人一听便瞬间了然。军中底层兵卒或许还不知道,但到了四品指挥佥事这个职位上的,谁没有被单泽兜售过芙蓉香,有的人甚至被强行高价售卖过。李佥事自是受害者之一,逮到这样好的机会,还不得冷嘲热讽好好发泄一通。

张佥事被噎得哑口无言,却也拿不出其他言语来堵嘴,剜了眼李佥事然后跌回座中生闷气。心虚没用,谁让人家刚好戳中了他的要害了呢!

上座的达奇勋一手撑着下巴颇为好笑地看着几个人争论。卫所之中除了单泽他就是最高将官,某些时候他这个世袭卫指挥使、新晋总兵的公子,要比单泽更有发言权。而另一个同为指挥同知的副指挥使则是形同虚设,在后台背景强大的单泽和系出名门的达奇勋之间,他在小心翼翼找寻平衡,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其中一方从而被针对。看不上单泽是一回事,但总不好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彻底撕破脸皮,大面上的样子还是要做全的。这位自然就是董副指挥了。因此,像这般敏感的话题,他是绝不主动参与发言的。还有两名佥事也和这位没什么优势的副指挥一样的想法,凡涉及到此般需要站队的话题,他们选择明哲保身,做起了锯掉嘴的葫芦。

“都吵够了?”达奇勋淡漠而问。

见底下五个人都不再言语,他坐直了身子恢复冷肃:“既然吵够了,就把他们二人带进来,我们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四位佥事目光一致对准了从始至终都在沉默装透明人的董副指挥。

达奇勋顺着他们看过去:“如此便劳烦董兄了。”

董副指挥脸带微笑,客气地起身拱手道:“达指挥有命,董某自当遵从。”

达奇勋亦是客气地拱手还礼,看董副指挥出门而去。

“杨嘉谟,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达奇勋心下默念。

不一刻,董副指挥引着杨嘉谟进来,颇为无奈地往后看了一眼,然后摇着头走回自己原本的座位。

房内四佥事齐齐看向门口,各人脸色顿时纷呈起来。杨嘉谟除满面阴沉倒也还算正常,只是跟在他后面的单泽却依然塞着嘴巴、绑着手脚,一蹦一跳往前来的样子滑稽且丑陋,而绳索的一头还牢牢攥在杨嘉谟手上,像极了习惯于被人牵引而行的某种动物。这幅画面,饶是一群武将看来也有辱斯文了,简直不能直视。

达奇勋自也看到了这一幕,板正的面孔极力维持才没有爆笑出声。闭了闭眼睛,把一丝笑逼回去,达奇勋握拳在嘴边轻咳一声,这才敛容喝问:“大胆杨嘉谟,你如何敢将单指挥劫持了当做玩物来戏弄,你可知罪?”

杨嘉谟眼神冷冽扫过在座几人,昂然回道:“那我请问达指挥,单泽以出城巡边为由,伪造假舆图故意引我走入沙漠加以残害,致使同去的三十几位兄弟葬身荒漠尸骨无存,这又该当何罪?”

“哦?竟有这等事?”达奇勋配合地露出一脸难以置信:“一入卫所便是兄弟手足,堂堂三品指挥使,如何会用这般下三滥的招数残杀军士?杨嘉谟,你莫要信口开河。”

董副指挥本来是眯着眼睛做打盹状的,听闻此言不禁撩起眼皮看向达奇勋,然后又微不可察地扯了下嘴角。不说话、不参与,不代表他就是个真傻子,这位年轻的达指挥,分明就是在偏袒杨嘉谟,在为杨嘉谟递刀子。嘁!不管自己的事,继续看热闹。

果然,杨嘉谟顺势拿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图纸回道:“这是单泽那日交给我的舆图,真假一辨即知。还有……”

杨嘉谟又拿出一封供状呈上:“我手上还有单泽亲信侍卫的招认,他亲口承认单泽在大风天气下派我等出去巡边,就是算好了那日沙漠中会起沙暴,想借风沙之力置我等于死地。”

在场众人顿时来了精神,齐齐看向杨嘉谟手里的东西。

达奇勋挥手示意杨嘉谟拿到近前,接过细细看了一遍脸色蓦地沉下来,在桌案上猛拍一把气愤道:“这还了得!”

说着转头吩咐董副指挥:“董同知还得继续辛苦一趟,去单指挥府上带一个人前来对质。”

董副指挥虽名义上和达奇勋是平级,但深知自己的地位在哪里,只是略一犹豫,同情地看了眼单泽便痛快应下:“诸位稍候,董某去去便回。”

自始至终,单泽嘴上的布巾都被无视了,没有人提醒或是建议既然对质也该让当事人出言申辩。聪明的官场老油子们,并不因常年在军中便失却察言观色的本事,他们已然看出,达奇勋这位名义上的指挥同知实际上就是来取代单泽的,而他的作为,是明显向着杨嘉谟的。试想一个圣上钦封的世袭卫指挥使,又是炙手可热的新晋勋贵,你单泽何德何能敢压在人家头上?还不赶紧把窝腾出来滚蛋!既然是属于上层的权利更迭矛盾,他们可没必要上赶着凑热闹,反正谁胜出也离不开他们这些人佐理不是。

单泽被彻底无视自是不甘心,往前蹦了两步“呜呜”乱喊着表示抗议,同时示意一旁端坐的张佥事来为自己松绑。

张佥事为难地看着单泽,在李佥事玩味的目光里站起身,硬着头皮对达奇勋拱手道:“达指挥,即便单指挥有不妥之处,但他衣不蔽体也着实不成个样子,还是先与其松绑然后您再慢慢问案也不耽误什么吧?”

说罢瞪了眼杨嘉谟又道:“况且,是非曲直到底如何还有待查证,仅凭一面之词就置单指挥于如此境地,未免有失公允。”

达奇勋并不理会张佥事的意见,看向杨嘉谟道:“这个权利我交由你来执行,要不要给单指挥松绑你说了算。”

“这是什么道理?”不待杨嘉谟回应,张佥事抢先叫道。

达奇勋一脸不悦:“张佥事你想越俎代庖吗,要不要本指挥把这张座椅也一并让给你?”

张佥事一怔,红着脸嗫嚅:“那……那倒不必。哦……下官失礼了。”

屋内传出几声低笑,又强行憋回去的那种。

达奇勋翻了个白眼,换上一个比较舒服的坐姿,再次看向杨嘉谟略有不满道:“我给你一个特殊权利是因为你那些葬身沙暴的三十多个兄弟们,不论是否有人刻意加害,逝者为大理应得到尊重。但你须明白,按大明律在尚未明确定罪之前,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了国法,劫持官长目无法纪可是重罪,这些可想过吗?”

杨嘉谟依然不改初衷:“此来我并没有想过全身而退,只为我三十多个葬身沙海的弟兄讨还血债,为这天下剪除祸患,我个人死而无憾。”

“天下祸患?”达奇勋扫了眼疯狂向他挤眉弄眼的“呜呜咽咽”的单泽,不解又不屑道:“你确定你是在说单指挥?他有那么大的能耐成为你口中威胁天下的祸患?”

杨嘉谟面色凝重,盯住达奇勋的眼睛问道:“若我有证据能证明他就是个祸患,达指挥是否能够顶住压力秉公而断?”

看达奇勋听到这话时变得严肃起来的面容,杨嘉谟善意提醒:“因为这件事一旦揭露,有可能令行都司上下都震动,甚至甘肃镇乃至西北官场都会有所动**。这样的后果,达指挥能扛得住吗?”

“杨嘉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达奇勋似乎明白了什么,身子前倾带着一点警告的意味道:“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什么话说得,什么话提都不可提。”

二人隐晦的对话,别人或许听得云山雾罩,但单泽却再明白不过,他又一次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断定杨嘉谟探得了他们的隐秘,要做捅破天的事情了。原本一心想着解开捆缚的单泽,在有了这个认识后奇异地安静下来,虽然被绑很不好受,但这种时刻他也无奈而聪明地选择了最大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嘴被塞着正好,免得等下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错上加错,原还想着推卸责任,若面对杨嘉谟非人折磨时要不要如实招认,但看达奇勋的态度,他突然明白,那件事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而达奇勋父子虽才参与进来,却绝不会任由真相公之于众,否则他们的军饷从哪里来?没有充裕的银子,便是达云再有韬略还能自己扑上去独自打胜仗不成?既然如此,把这个锅甩给达奇勋去背就是对自己最好的开脱,反正这厮也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适才那二人你问我答的一番行事大有作秀的意味,猜得不错他二人确凿无疑是穿了一条裤子,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都是想整垮他单泽。

“哼!达奇勋,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视金钱如粪土!”单泽腹诽着,悄然立在边上,再也不闹着让人给他松绑了,反而眼含戏谑地看起了热闹。

杨嘉谟并不打算妥协,冷酷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要对他人、对大明有益的事情,还有什么不能提、不能说的。”

尽管达奇勋已经这么明显的偏袒自己了,但他却有自己的想法,国为大家为小,在揭露芙蓉香和为杨嘉臣等人报仇的问题上,应该先选择前者。这是杨家将从金刀令公杨业以来,一直都为之遵奉的铁律。在这样原则性的问题上,怎么可能因为达奇勋的一两句话而改变初衷呢?

达奇勋眼神犀利地瞪视着杨嘉谟,突然就有了一丝懊悔,或许不该如此冲动地纵容这个家伙,从昨夜的清音阁到今天这件事,他居然不由自主的一再地出手帮他,替他打掩护,还公然存了私情偏袒于他。可是,貌似自己做的这些并没有得到回应,杨嘉谟依然如同前两年一样自恃清高不愿意就坡下驴,这是个不懂得圆滑、变通的家伙,是一个彻头彻尾、地地道道不懂官场规则、不懂得领情的犟牛!

再看看单泽那副心虚的德行,这厮在杨嘉谟这样的真人面前,说不定早就把生了养了的都告诉给杨嘉谟了吧?早知如此,就应当听张佥事的,在杨嘉谟刚进大营的时候把他给逮起来,也免得自己投鼠忌器了。

这个时候,达奇勋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懊恼,对杨嘉谟这样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家伙也失去了信心。这样一想,他摁下了心中的烦恼,不禁起身,踱着步子衡量得失。

两利相衡取其重,两弊相权取其轻。达奇勋定了定心神,隔着书案换上了语重心长的口吻道:“杨兄弟,我理解你此时此刻的心情,任谁遭了不公际遇都难免胸中不平,我真心为令兄和你的那些江湖兄弟们的不幸而感到难过。可是……”

他语气里下意识地带了一丝央求,满面真诚地又道:“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凡事三思而行,有好多事你没有了解清楚内幕之前,最好不要轻易的下结论。凡事要动动脑筋,多想一想……我的意思是说,对有些事光靠血气之勇是行不通的。”

杨嘉谟不解中夹杂愤懑:“你想说什么?让我罢手,当做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吗?”

达奇勋连忙摆手:“你知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如果你愿意,此事了结之后我慢慢跟你言说,你要是信得过达某,我必不叫你委屈就是,也断不会令你的兄弟们白死,你看可好?”

杨嘉谟怀疑地盯着达奇勋看了半晌,沉沉道:“你是在教我委曲求全!”

“不不不,绝无此意!”达奇勋还在做最大的努力劝说,但当着一干旁人的面有些话他确实不能明说,只得保证道:“稍候若查明单指挥的确指使人谋害于你,我支持你杀人偿命,哪怕上头有人干涉,我都替你站出来扛着。至于其他事,咱们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或者是地点言说,这样你可放心了?”

杨嘉谟不禁犹豫,他印象中的达奇勋是目下无尘的,他不该如此的低声下气……对,就是这种感觉,此时的达奇勋态度和语气里显然恳求多于其他,尤其在自己决意要揭露那件事的时候,达奇勋便开始极力阻挠劝解,甚至明白无误地暗示着他支持自己杀单泽报仇。这是什么意思?他在掩盖!很显然,达奇勋如此费尽心思的明示暗示,就是想用这样的条件来让自己闭口禁言的意思。可是,这又是为什么?除非……

看着满面诚恳的达奇勋,杨嘉谟有了一丝明悟,除非他也是那件事的获利者,才会想方设法的粉饰太平大事化小。而刚刚达奇勋说换一个地点说,就是私下言说,这是提醒他只要不公开抖搂,私下里将开诚布公。他这么做难道还有不为人知的、更深的打算?或者是难言之隐?不论什么目的,杨嘉谟看得出,达奇勋对那件事是知晓的,应该比自己掌握到的更多,只是不明白他下一步有什么计划?达奇勋一反常态的处事态度,让杨嘉谟不由的陷入了思考。

这二人打哑谜似的谈判了半晌,房内诸人越发糊涂了,唯有单泽是除杨嘉谟和达奇勋之外的第三个知情人。

见达奇勋居然为了严守秘密要弃车保帅了,单泽再次急躁起来,哪里还顾得上看戏,蹦跳着绕过杨嘉谟冲到达奇勋跟前,双眼大瞪地表达着他的不满和愤怒。

达奇勋正发愁劝不动杨嘉谟改变主意怎么办,看到这么不堪的单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低声冷斥:“堂堂三品武将成何体统!”

单泽不服,事关生死,在性命面前什么都不重要好不好。他呜呜咽咽一阵含混不清的叫嚷,只惹来达奇勋更为气恼和厌烦。

“来人!”达奇勋生气的大叫了军士进来,正待吩咐人先把单泽押下去,却见董副指挥吊着一贯苦哈哈的脸回来了,他身后的军士押着一个很有一把年纪的老者跟了进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向门口,董副指挥上前拱手:“达指挥,董某幸不辱命,在单指挥的府上找到了这老家伙,他见面就招了。”

董副指挥抬眼看了看依然狼狈不堪的单泽,极快地做出决定站了队,接着又道:“这老家伙说,的确是单指挥听他预测会有大沙暴,这才制定了谋害杨嘉谟兄弟的一干勾当。”

“还真的是你所为!”达奇勋几乎怒吼起来,先于杨嘉谟发难之前斥责单泽,继而对他才招手叫进来的军士吩咐:“把这个人先押去校场好生看管起来,但若走脱了唯你等是问!”

两个军士不敢妄动,眼睛从达奇勋身上移到单泽身上,非常为难的又看向董副指挥,这间屋里高品级的官长都在,可偏偏要他们押出去的却是最高位的那个。个个都是大爷,这谁敢轻易上手啊!

有这般想法的又岂止是普通军士,除了杨嘉谟和达奇勋,一屋人通通屏住呼吸不敢发表意见,就连张佥事也装了死人。没办法,这事不好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