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杨家将

第三十七章 中秋月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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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嘉谟在肃州卫正式升任指挥同知的军令下来正好是中秋,这与达奇勋新晋指挥使的任命是一同到的。总兵府、行都司等各部衙门这次办事倒是出奇地效率高、速度快。

虽说西北的气候这个节气已经早晚寒凉,但老天爷若肯给脸,深秋的景致还是颇有看头的。这一天早早收了操练,将士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盘算着如何过节,大营里难得嬉闹欢笑,不用担心官长呵斥。

达奇勋一手提着马鞭走过来,笑呵呵地问杨嘉谟:“给个面子,晚上一起赏月?”

杨嘉谟擦拭长剑上的灰土,淡笑回应:“不行,我已经有约了。”

“我就知道。”达奇勋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其实我是想跟你商议,恐怕今夜的月亮赏不成了,边墙外有动静。”

杨嘉谟不以为意:“早料到了。我带人去巡边。”

“你不是说约了人吗?”达奇勋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我去吧!”

杨嘉谟收剑入鞘,挑眉问道:“你确定?”

达奇勋怔了怔,咧嘴而笑:“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行了,我去巡边。营中主将都不在也说不过去,何况……”杨嘉谟敛容冷酷道:“蛮夷定然觉得我们今晚过节会疏于防范,正好,我也想打他们一个埋伏。”

达奇勋笑着赞同:“好主意!你刚说的有约了就是指这件事吧?还跟我打马虎眼。”

杨嘉谟一眼瞥过来:“你不是也一直跟我在推太极?是要去会那些人分赃了吧?”

“你这话委实难听!”达奇勋不满:“什么叫分赃啊?我是去领军饷。”

杨嘉谟眼睛里光芒一闪,掀唇笑道:“你去吃香的还是喝辣的我不管,能分多少真金白银我更管不着,但是,你要敢全都送去总兵府,我就领着卫所五千将士去达总兵府上讨饭吃。”

达奇勋黑下脸,一把拽着杨嘉谟往旁边走了几步,不悦道:“你别胡来!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做不了多大的主。”

杨嘉谟嗤之以鼻:“那我不管,你如今是肃州卫指挥使,将士们能不能吃饱肚子打胜仗,我说了可不算。”

说罢,杨嘉谟抬步就走,语气轻快地鼓励:“我们大家都等着达指挥明早发饷领赏!”

达奇勋还想再说,杨嘉谟已经快步走掉,和几个军士谈笑着远去了。

“这头倔驴!就知道抬杆!”达奇勋略有气恼,又略带好笑地瞪了杨嘉谟后背一眼,转身往自己的营房去了。看看天色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但从大营去城中的清音阁还有一段距离,他不能迟到,否则又要惹得詹德贤那条鹰犬说三道四了。

至于边墙外的敌情,有杨嘉谟在,达奇勋没什么不放心的,在整个甘肃镇数百将校当中,他能看得上且视为伯仲间的也就一个杨嘉谟了。当然,父亲除外。名震西陲的达总兵,那是他和杨嘉谟的榜样,也是要努力追赶的存在,再过若干年,或许有与之比肩的文韬武略,但现在他们两个还差许多火候。

中秋,是丰收的句点,但亦是百姓人等最为煎熬的时节,因为过了这个节紧跟着就是官家催秋粮交赋税的开始。经过大半年的辛苦劳作,好容易收到仓中的粮食,自己都没敢放开肚皮吃上一顿,就得转手上交官府了。遇上灾年,上交的官粮都凑不够,自家肚皮便注定了要受罪挨饿,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因此,过中秋节,这并不是多值得期待的一个节日,反而成了压在百姓们头上的一重枷锁。

军户更不例外。地里刨了多少上头一清二楚,听着要比普通庄户百姓少交一点,但收拾完庄稼还有兵役,凡是年龄范围内的男丁通通进大营接受操练,然后被分派到各个营堡去戍守,等闲轮不到休沐难得回家一趟,打仗送死的自然也是这一部分人。

银盘似的月亮升起的时候,杨嘉谟带了五百人踩着月色出营巡边,除去金刀帮二十余众,剩下的几乎全是不情不愿来服役的军户,老少混杂不说,战力更谈不上强盛。没办法,虽然达奇勋举荐他做了指挥同知,是副指挥使才有的武职,但总兵府同时有文书下发,杨嘉谟还需要立下军功才有权指挥卫所大军,实际上能调动的还是一个百户职权内的兵力,让他带五百人出去已经算是破例了。

骑在马上,杨嘉谟转头看了眼身后的队伍唏嘘不已。当日刚到这里时被单泽为难,赶到废弃的低矮营房于屎尿堆中的憋屈而言,现在已是扬眉吐气了。但是,这与他胸中隐忍下来的那件事相比,依然还是令人憋屈的。什么时候能够把芙蓉香事件彻底查禁了,杜绝住那些黑暗势力流毒于民的途径那就完美了。虽然达奇勋没有说出背后的主谋之人,他也不会轻易告诉自己那些内幕,但杨嘉谟能猜测到,这个主谋一定是惹不起的大人物。因为这个大人物的主导或参与,所以这祸国殃民的事情才能堂而皇之在大明的地盘上横行。那么,这个手眼通天的人很可能就是侯太监。如果是侯太监这样的人物,那作为西北藩王的肃王府也必然不干净,只是不知道这件事中还有多少豪贵插手,从中渔利?

这些烦心事让杨嘉谟最近一段时间内,一直寝食难安,偏偏又耽于军中事务分身乏术,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查证。因此,明知达奇勋今夜进城是去做什么了,可他只能徒叹奈何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样做倒不是顾忌和达奇勋之间不好翻脸,而是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杨嘉谟并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其实,便能拿到证据又如何?以杨嘉谟现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不费一番波折他也很难将这件事上达天听。现在可以肯定,甘肃镇,甚至整个陕西行都司辖下,九成官员都打着朝廷命官的旗号,实际上却听命于肃王行事,剩下的一成怕就是侯太监的铁杆狗腿子无疑了。而随着侯太监升任三边总督,这个权力分派势必会有一些波动,但总体上还是以肃王为主的大势不会改变多少,毕竟经营了一二百年,肃王府在自家藩地上的地位已是无人撼动了。

关于此中形势杨嘉谟不是不清楚,但他还是坚决固守着自己的初衷,坚持不与任何一派有所靠拢,这也就难免要受到打压摧残。经过一次次生死挣扎,杨嘉谟总算稍稍学会隐忍了,但他忘不了陈总兵法场相送赠给他的那枚大钱,也时常摩挲着铜钱反复思量,很有些卧薪尝胆的感触和反思。但是,即便看得清当下情势,他还是学不会达奇勋那样的八面玲珑,身在泥淖还能游刃有余,或许他还需要更多磨砺才能做到吧!

杨嘉臣打马赶上,兄弟二人并辔而行:“明宇,你说今夜鞑虏真的要来犯边吗?”

说完,不待杨嘉谟回答,接着否定道:“鞑虏挑这个时候来侵犯,我觉得不大可能,他们中也有不乏善战善谋之人,岂能料不到越是大节大庆之下咱们的防范越严密吗?”

杨嘉谟抬眼看着前方缓缓升腾起的暮霭,无奈一叹:“既是善谋就应该能想到,这个时候正是官家征收徭赋之际,我们的军士满腹怨气有几个是愿意全力征战的?”

“也是啊!”杨嘉臣恍然道:“这么说,今夜来犯和明夜来犯其实都是差不多的,无所谓过节不过节了。”

杨俊从后面赶上,插言道:“百姓军民开怀的才叫过节,愁眉苦脸那就叫渡劫了。”

一语中的。虽然听着颓丧一些,但这是事实。大明近几年来北方旱灾、南方水涝,民间越是连年欠收,官家越是贪腐日盛,因此中原一带才会频繁激起民变,大大小小的暴动此起彼伏,朝廷只能征调官军以剿匪的名义进行镇压。这样一来,民怨就越发的四起了。

现在,郑三彪的腿伤业已恢复了,此时亦打马跟在杨嘉谟后面。听三兄弟谈到这个,不禁出声提醒:“还是莫谈这些了吧,免得有什么风吹到别有用心的人耳中,那明宇刚安稳下来的日子,又不知会生出什么波折来了。”

杨嘉臣适时接道:“郑大哥提醒的对,咱们还是只管打仗莫论朝政了,启民你这家伙以后给我注意点,别因为口舌惹了是非。”

杨俊闻言不禁叫屈:“你别胡乱攀诬人,我也不过是话赶巧了发个牢骚而已,又要借故占我的便宜。”

杨嘉臣咧嘴大笑:“你那张嘴原本就贱,我可是一片好心。”

含笑看二人斗嘴,杨嘉谟突然想起那日在酒楼中达奇勋最后撵出来的叮嘱,转头看向杨俊道:“启民,你那些弟兄们什么时候回甘州?”

杨俊一愣:“回甘州?是达奇勋不让他们待在这里了,还是?”

“那倒没有。”杨嘉谟诚恳道:“众弟兄原也并非军中士卒,长留自有不妥。况且,我这一路而来已是带累他们良多,若再遇到危难都觉得无法承其厚谊了。要是你再无要事,就遣了他们回去吧!”

杨俊微微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为这个。那你可就想多了,或许大家都不想回去,就愿意留在你身边效力呢?”

杨嘉谟皱眉,敛容正色问道:“你说这话我信。但是,他们大多都是习惯了江湖散漫自在的侠士,怎受得了军中条令铁律?莫不是你拿帮主身份强迫人家的吧?”

“这还真没有!”杨俊笑得坦**:“不信你亲自问问他们去?”

杨嘉谟瞥了眼嬉皮笑脸的杨俊,略有释然道:“没有就好。今天就罢了,等巡边回来我是得问上一问。”

“这个事其实我可以代劳。”杨嘉臣笑着插言,看向杨俊的目光里满是怀疑:“以免有些人欺上瞒下,假借明宇你的名头强行留人。”

杨俊没好气地瞪过去:“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我杨启民要留他们还需假借三哥的名头,你当金刀帮的帮规是闹着玩的?真是!”

杨嘉臣拨马往杨俊身边靠了靠,感兴趣地问道:“说真的,你那个金刀帮到底有多大,平时都是做什么买卖的?还有鱼丽她们,你都是怎么招纳进去的,都说说呗!”

“想知道?”杨俊十分得意地拿捏起来,见杨嘉臣两眼巴巴一脸好奇,他吊足了胃口邪魅一笑:“偏不告诉你!”

杨嘉臣顿时黑脸:“杨启民,你死定了知道吗?”

杨俊大笑:“干嘛啊还恼羞成怒了?我知道你想当金刀帮的女婿,看上哪个了直说就是,我也好讨杯喜酒吃。”

杨嘉臣涨红了脸,对杨俊呲牙瞪眼却各自骑着马行军打又打不上,没可奈何地转过头去不说话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虽然经历了一些沧桑说到男女之事到底还是面嫩,居然害羞起来了。

耳听两兄弟斗嘴,杨嘉谟不由心情轻快了好多,笑意盈盈地看了眼并辔的大哥,转头嘱咐杨俊:“启民,大嫂能不能娶进门,喜酒什么时候能喝上可就全在你身上了,这件事务必年内办妥,否则军法从事。”

“啊?”杨俊和杨嘉臣一起傻了眼。

杨嘉臣羞恼道:“明宇你怎么也跟着瞎胡闹?”

“是啊是啊!”杨俊为难着叫嚷:“就某些人那一根筋的性子,可未必有姑娘看得上,这事我哪里敢承揽?”

杨嘉谟淡笑着,口气不容置疑:“无所谓,到时候办不成打你军棍就是。”

“这是坑我!”杨俊不服。

杨嘉谟才懒得跟他多说,一扬马鞭疾驰而去。大哥都二十三岁了,再不张罗亲事,可真没适龄姑娘愿意嫁给他了。

看杨俊吃瘪,杨嘉臣解气地道了句:“活该!”

郑三彪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看着遥遥远去的杨嘉谟心下思忖:“明宇啊明宇,你为你兄长的亲事操心,那你的亲事是否也得我这个结义大哥来替你操心一下呢?”

郑三彪当然不会忘,杨嘉谟今年已是弱冠之龄,也到了成家立室的年纪了。当日结义序庚,三位义弟的生辰八字他全都记下了。

将士们沿着边墙巡察,各营堡驻守的军士自是不甘稍有懈怠,往年像这个时节正是蛮夷蠢蠢欲动来抢掠的时候,老兵们都有经验了。

上次单泽在舆图上造假的事情给了杨嘉谟一个深刻的教训,现在他对地形方面的问题尤其重视,借着这回巡边又认认真真修订了一张属于自己的地理图,亲手制作的舆图比营里统一配备的要准确细致得多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月上梢头时分了,而杨嘉谟带着军士也快走到胭脂堡了。传说中这个地方有一眼清泉,是当年杨门女将之一的杨八妹西征,中途歇息洁面用过的,自那之后泉水就叫了胭脂泉,而周边这一片地域也叫成了胭脂堡。传说不知真假,但对杨嘉谟来说却格外亲切,因为杨门女将正是自己的先祖,而另一重原由却是上次他在王家庄的遭遇,王家庄正属于胭脂堡的戍守范围内。

既然到了这里,杨嘉谟就想去看一看王传礼等人的近况。顺便,他还想让几兄弟好好领略一下王家庄的听瓮,学会了也好应用在军中。杨嘉谟这几天正在琢磨要把听瓮推广到边墙沿线各个营堡去,这样一个好方法不用在对外御敌的最前沿,简直就是浪费。

信报上说今夜会有蛮夷来袭,可他们一路巡察过来竟是一点异常都没有,看来所谓的信报有时候也难免不准。

辨了辨方向,杨嘉谟手指一处,对杨嘉臣道:“大哥,前方就是王家庄了,命军士人等在村外警戒,我带你们去见识一个好物件。”

杨嘉臣自是无有不遵,回到军士中间叫了广毅来照此嘱咐妥当,命他和几个小旗负责整军布置,然后他们骑马的三兄弟追随杨嘉谟先行策马前去。在杨嘉谟的引领下,四人驰马很快来到了王家庄村口。

“这里就是了。”杨嘉谟勒住马笑道。

借着月光打量一眼,杨俊撇撇嘴不以为然:“你说的好物件确定是在这个鄙陋的小村子里?”

杨嘉谟下马,边缓步前行边回道:“等你亲眼见识了就不这么说了。”

三人再不多说,都纷纷下马跟着杨嘉谟进村,直奔王传礼家。

一年一度的丰收大节,靠种庄稼过活的人家不论是农户还是军户,都异常在乎这个节日。尽管所得大半都得上缴赋税,但短暂的欢悦和必要的仪式还是必须得有的,趁粮食还在自家仓廪之中,这晚所有人家都会准备丰盛的餐饭来以示庆祝。

杨嘉谟来到王传礼家门前时,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隔着门缝看去,院子里南瓜架下支起的一方桌子上有模有样地盛放着馒头、瓜果等几盘吃食,正对月亮初升的东面还摆放着一尊香炉,三支供香燃了一半正在飘散着袅袅轻烟,这一定是献月的排场无疑了。

走了许多路正有些饥渴,杨嘉谟也不客套,拍着门大声喊道:“王大哥开门,在下杨嘉谟又来叨扰了。”

门还没有开,王传礼大笑着从屋里走了出来,人还没到院门口,便热情招呼:“杨兄弟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隔着门扉,杨嘉谟笑着回应:“又是夜间叨扰,还怕王大哥不欢迎呢!”

门开了,王传礼一张粗糙但带着书卷气的面孔笑意盈盈出现在大家面前:“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杨兄弟能来说明没忘了我们这些乡野小民,听说你升迁了指挥同知,我们阖村人等可都正为你高兴着呢!”

王传礼十分喜悦地迎接杨嘉谟,见后面还有三个人,便落落大方地拱手道:“几位想必是杨兄弟的袍泽了,快快一并入内到寒舍一叙吧。”

三人被王传礼的热情感染到了,俱都客客气气还礼后报上各自名号,与对方一通谦让之下,踏进了王传礼的家门。

屋内,秋官已经收拾了几只简朴的茶碗过来,因着来的都是男子,王家娘子也提前避入内室去了,只隔着帘子跟杨嘉谟打了招呼,一番温雅娴淑的对答倒令杨俊三兄弟着实惊讶了半晌。与当时杨嘉谟初见这家人一样,他们显然也是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间,还有如此知书达理的人家。

王传礼招呼着四人落座,并不因自家简陋为意,与杨嘉谟说起这几日家里和村庄的近况,坦然地侃侃而谈,颇有魏晋隐士甘居乡野的悠然之风,自是再一次让杨嘉臣等人为之而折服。

“杨兄弟如今差不多算是官复原职了,当真可喜可贺!”王传礼拱手笑道。

杨嘉谟谦逊一笑:“小弟惭愧,这还有赖于当日王大哥敢于带着全村人等打退瓦剌敌寇的功劳。”

王传礼摆手:“哎,此言差矣!要不是杨兄弟你运筹帷幄,我等手无寸铁又无善谋善断之人领头组织,岂敢跟那人高马大的瓦剌骑兵交手。你升迁了是实至名归,我等可不敢居功。”

彼此推让客套,再说下去就成车轱辘话了,杨嘉谟不愿虚伪,笑了笑直言问道:“那日匆忙一别,庄子上被毁坏的屋舍和其他损失,县府那边可有着落了?”

一说这个王传礼顿时没了笑容,深叹口气摇了摇头:“谈何容易啊!”

“怎么?有人为难大家?”杨嘉谟狐疑询问。

一旁的秋官抢在他爹前面愤愤道:“他们说让我们自己想办法,官家也没银钱,便是有钱也不可能给我们修房子。”

“有什么说道吗?”杨嘉谟看着秋官负气的样子又问。

秋官正待要说,王传礼一挥手打断:“莫要生事。”

阻住了秋官,王传礼勉强笑着对杨嘉谟道:“童言无忌,杨兄弟不用在意。房舍毁了我们大家一起动手重新修筑就是,原本也只是土墙泥瓦值不了几个大钱,就不必去求人了。”

秋官一听父亲这么说,气咻咻地转身跑了,显然是在用这样的方式表示反对和抗议。

看到这里,杨嘉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敛容正色道:“王大哥,有什么难处是不能对我言说的?我看得出来,你们肯定是遇到刁难了,不妨直言相告看我能否帮得上忙。”

王传礼依然摇头:“没有的事,你别瞎想了。来来来,先吃点月饼再说,大过节的你们从卫所而来一定饿了,尝尝你嫂子的手艺。”

说着热情地把切好的月饼端上来,招呼四人吃喝,极尽地主之谊。

杨嘉谟还待再问,坐在他侧面的郑三彪暗中碰了碰他的腿。

“王大哥,那我等弟兄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郑三彪抓起一块表皮上画着彩画、中秋节农户家里土制的月饼,对王传礼含笑道。

王传礼豪爽地倒上一碗酒推过来:“无需客气,尽管把舍下当自己家就是。”

郑三彪谢了,低头时悄然使了个眼色给杨嘉谟,示意他稍安勿躁。

杨嘉谟无奈,微不可闻地叹口气,捧起酒碗轻轻抿了一口,总觉得心里很不痛快。到底王家庄发生了什么事,连他都不能说的呢?

正自胡思乱想之际,猛听院门被人大力敲响,还伴随着阵阵吵闹喧哗。

王传礼起身,歉意道:“诸位安心,我出去看看就回,许是村里有什么杂事来寻在下调停的。”

杨嘉谟颔首,看王传礼出门对其他三兄弟讲了王传礼任村里墅学教授的事情。三兄弟听了也和那日杨嘉谟初次踏进王家一样的感觉,虽是庄户人家但王传礼家处处显露的是书香之气,不容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