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风波不兴,是个难得安宁的夜晚。
程英亲自押送杨嘉谟等人出了守御所大营往边墙处的关隘而来。
何谓押送?乃是将杨嘉谟一行每个人的一只手缚住,串在一条绳索上鱼贯往前。这样的方法是官府用于押解多名人犯时的惯用形式,可以防止犯人队伍中的逃跑者,但凡有人中途脱离,势必就会被所有犯人牵制而难以成功。毕竟人多了在一起,又在官兵的眼皮底下,很难做到每个人都心意相通进而顺利逃脱。
杨嘉谟回头看了眼犯人般的弟兄们,直觉歉意而又无奈,为了避开“投敌叛国”的嫌疑,能够回去悄然查证芙蓉香一事,他不得不委曲求全。杨嘉臣和杨俊,以及郑三彪都且不说了,谁让他们是自己的弟兄,可金刀帮的二十余兄弟却一路跟随吃了许多不该吃的苦,的确很有些对不起他们了。
杨俊正好绑在杨嘉谟之后,见他回头趁机低声问道:“也不知道这女将要带咱们去做什么,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杨嘉谟亦低声回他:“好事还是坏事到了就知道了。到时候,我们见机行事吧!”
杨俊抖了抖手腕上的绳索,不屑道:“她不会真的以为仅凭这条绳子就能让我等兄弟乖乖听命与她吧?”
杨嘉谟轻笑,颇不放心地叮嘱:“姑且就让她这么认为好了,不到万不得已别惹事,别忘了咱们还有正事要去做。”
“知道了。”杨俊笑着回道:“我们首要的目的不就是不动声色的入关嘛!”
杨嘉谟颔首,对杨俊的认知和态度都很满意。
二人正低声交谈,押送的军士看见了大声喝斥起来。
杨嘉谟只得转头沉默着继续往前走,一边打量着周围的地形,对高台守御千户所的外围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程英骑着马走在最前面,闻声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杨嘉谟,想了想叫过一名兵卒嘱咐了几句,就见那兵卒小跑着来到了杨嘉谟面前。
“我们小姐说了,只要你们好好配合依令行事,她答应事成之后放你们自去。”兵卒盛气凌人地对杨嘉谟说道。
杨嘉谟淡淡一笑:“那就麻烦你告诉你们小姐,若是有违约法三章的事,恕我不能遵命。”
兵卒大约是想不到杨嘉谟这样强硬,愣了愣才跑回去复命去了。有赖于月光的皎洁和明亮,杨嘉谟便看到程英在马背上回头,看着自己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时值此时,杨嘉谟已然肯定程英这般带有挟持性质的押了自己来,一定是让他们做一件颇具危险的事情无疑了。而想到这是以抗击瓦剌闻名甘肃镇的边将程槐的妹妹,杨嘉谟乐观地认为程英做事虽然怪异,但应该不会太过离谱,也乐得装作胆小怕事的跟着往前走,看看她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因着这样一份侥幸心理在,直到城关之下,程英命人将一个个土布包袱强行绑到他们身上的时候,杨嘉谟终于明白他们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了。或许别人不识得,但作为曾经手握一方兵权的杨嘉谟却再清楚不过,这些个看似平常的包袱里面包裹着的乃是黑火药制成的类似于红衣大炮那样的专用弹丸,而根据大小重量估算,这样一个接近于三斤的弹丸足够覆灭一个正常百姓人家的院落了。
“她这是想干什么?莫非选了我们做死士?”杨嘉谟任由兵卒为自己绑上包袱,心下不禁暗忖。
同样知晓了包袱里是何物的杨嘉臣却没有杨嘉谟能隐忍,一经发现便大声叫骂着抗拒军士施为,仅凭没有束缚的一只手也打得军士不得靠近。
“你这小娘们简直无法无天,居然想拿这东西谋害我等。兄弟们,咱们全力一战,擒了这娘们才有活路啊!”杨嘉臣高声怂恿其他人反抗,对程英的做法显然很是恼恨。
金刀兄弟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虽然不知道包袱里面有什么,但看杨嘉臣这幅做派便不难猜到是致人死地的物事,便也跟着杨嘉臣抵抗起来,令军士一时近不得身前。
场面即将失控,程英自是大为光火。她弃了马走到杨嘉谟跟前,面色不虞道:“看得出来你是带头的,也是最识时务的,要是你再不制止他们胡闹,我可不敢保证那约法三章的履行是否有效了。”
杨嘉谟鲜少跟女子,尤其是年轻的女子调笑,但不知为什么见到程英就无端生出一股捉弄一下的心思来,言语间的一丝丝轻佻更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这么说你答应了在下的约法三章了?”杨嘉谟笑问,并不在意军士和他的弟兄们闹成一团。
程英大眼睛一横,略带气恼反问:“答应了如何,不答应又当如何?”
杨嘉谟好整以暇地笑道:“那还不简单!答应了我就乖乖认栽,背着这弹丸去为你拼命;不答应嘛……”
他说着掂了掂后背上绑着的包袱,满不在乎地又道:“反正都是冒险,还不知有没有命活着回来,在哪儿死可就由我们自己决定了。”
“你在威胁我?”程英蹙眉恼怒的样子倒多了一丝女子特有的娇媚。
杨嘉谟郑重地点点头:“对,我就是在威胁你。当然,要是觉得难以接受,你也可以理解成我们这是在谈条件。”
程英的一张俏脸变得凌厉起来,瞪着杨嘉谟的眼神仿佛能将他钉穿在地。不过,很快她调整了情绪,看着杨嘉谟竟眉眼舒展的笑了。
“你想激我发怒,然后取消这次的计划?那我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必将落空。”程英笑嘻嘻地对杨嘉谟说道,英气的面容更添妩媚,与她板着脸时完全不同。
说罢,程英扬着下巴指向打得正欢的杨嘉臣等人,挑衅意味十足道:“正好,等他们都消耗的差不多了,我才更方便行事。至于到时候能不能活着回来,那可全看你们的体力够不够了。”
杨嘉谟闻言不敢轻慢,结合自己的猜测一想,直觉程英此时的态度虽然可恶,但并不是没有好意,当下脑筋一转便径直上前喝住了杨嘉臣等人。
两下里各自退开,郑三彪指挥着绕成一团的众人整理绳索,而杨嘉臣和杨俊则快速站到了杨嘉谟的身后。
看着杨嘉谟背上的包袱,杨嘉臣大骇:“明宇,你怎么还真听他们的话胡来,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杨俊适才趁乱问过了杨嘉臣,自也清楚了这个包袱的厉害,一边上手帮杨嘉谟去解,一边低声提醒:“哥哥,你可别轻易相信女人,她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这东西还是赶紧扔了的好。”
二人并不点明包袱里就是火药,大约是跟杨嘉谟有着一样的顾虑,不想暴露身份罢了。试想,仅凭嗅觉和手感就能得知是什么,除军中之人不做他想。一旦喊明了,或许程英会放他们一马,但势必就会走漏风声,让侯太监的人知道他们已经入关。到时候,破坏了杨嘉谟的计划事小,对方还不定有多少见不得人的阴招在等着他们呢,事态如果发生成那样,他们就得不偿失了。
杨嘉谟明白二兄弟的意思,但还是一侧身避过杨俊的手,不在意地笑道:“哎!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既然答应了别人,咱们可不能食言呢!”
这话自是有意说给程英听的,故杨嘉谟特意提高了声音。
程英听了笑着走过来,豪气地竖了大拇指夸赞:“果然我没有看错你,那还迟疑什么呢,这就拾掇起来听我号令吧?”
杨嘉谟错身挡住欲要争辩的杨嘉臣和杨俊,含笑吩咐:“启民,让弟兄们都依令行事。”
杨俊在后眼珠一转,对杨嘉臣轻轻一点头,二人自去传达,很快便在骂骂咧咧中背上了和杨嘉谟一样的包袱。
见已准备就绪,程英收了笑,敛容严肃地对杨嘉谟交代:“出城关外一直往北四十里就是你们此去的目的地,我的人会送你们一程。”
“然后呢?”杨嘉谟也凝重起来。往北四十里,他十分清楚那里已是瓦剌的地界。
程英冷静地交代:“到了那里,你们就须得相机而动了。赶在天亮之前找到瓦剌人的驻兵之地,然后把你们身上背的东西尽可能投进他们的地盘上去。知道怎么用吗?”
杨嘉谟犹豫一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程英面色微变,眯眼打量着杨嘉谟,警告道:“看来你是真的没有跟我们说实话,倒也无所谓了。既然知道,那我便不啰嗦了,投完包袱把瓦剌人引出老巢,你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杨嘉谟挑眉:“就这么简单?”
“呵!”程英冷笑一声:“对我来说就是这么简单,但是对于你们嘛,那得要看你们的腿能不能跑得过瓦剌人的战马了。”
杨嘉谟不以为然地笑回:“如果是这样,你的忙我们就帮定了,便是为此丢了小命那也值。只是,你得把陷阱布置厉害一些,否则我等弟兄可就白白牺牲了。”
“你……”程英不敢置信地瞪着杨嘉谟:“你以为能看透我的计划就会让我网开一面?别做梦了,出发吧!还有,我得提醒你一点,路上千万别生事,不然……”
杨嘉谟截断,笑道:“这么不自信可不像程大小姐!你不是打发人押送四十里吗?到了那里我等前狼后虎,只有闷头硬闯瓦剌部落了。再说了,瓦剌人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还担心什么?”
程英眼里闪过一丝激赏,但依然绷着脸道:“知道就好,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言毕,程英一挥手上来一队军士呼喝着押了杨嘉谟等人就走,前方的关城也缓缓打开,从高大的门洞里看出去,外面是一片清寒的夜色,连月光都仿佛吞噬了一般的黛青之中,有风沙奏鸣的声音破门而入。
当下,杨嘉谟脚下再无迟疑,迈开大步出关而去。身后一众弟兄见杨嘉谟笃定自信的样子,也忐忑着跟了上去,好几个人不由又张嘴咒骂起来。三天之中,两次出关,还都是在别人的胁迫之下,任谁都不会觉得舒爽。
目送一行人出关,程英眼神中透着兴奋,挥手招过一名兵卒吩咐:“传令大军夜奔泉儿沟。”
兵卒应了自去传令。
程英又望向关城之外,喃喃低语:“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程英已经明确,这个领头的人决然不是普普通通的江湖中人,更不是一个商人。他一定和自己一样曾经是一名军人,现在肯定有不得已的原因,离开军营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如果这次他活着回来,她一定会想办法把这个人留在军中。
程英这样想着,目送着杨嘉谟等人走远了……
离开关城取道往北,与苦水堡外的荒漠稍有差别,这边有沟有壑、有山有水,更有程英为他们特意准备的一队扈从。当然,杨嘉谟即便乐观也不会相信这些军士对他们有多大的善意,在没有到达程英指定的目的地之前,军士更多的责任是押送和监督,他毫不怀疑若自己和弟兄们有所异动,下一刻将面临着流血和死亡。
“程大小姐还真是看得起我们啊!”杨嘉谟看着这支不下三百人的押送队伍,不禁暗自腹诽。
队伍行进早被告诫过不得交头接耳,但挡不住杨俊这一群江湖中人,因为帮派在小事小非上可是出了名的不守规矩。
才走了不久,就听有人兴致勃勃地高谈阔论起来:“哎兄弟们,我说那什么小姐你们仔细看了没有?虽说凶了一点,但比起素常那些娇滴滴的妞儿来,可是自有一番韵味呐!”
这样的话题最能引起人的兴趣,尤其是一个纯男人组成的队伍当中,就连押送的军士都没有第一时间出言阻止。
话落又有人接口:“嗨!还别说呀,你这一说我也有同感。要是能绑回去,给咱们老大做个压寨夫人倒是蛮般配的。”
金刀兄弟们一阵起哄嬉笑。
杨俊听了亦是半开玩笑地笑骂:“你们这些贱皮没脸的家伙,那样一个母老虎真要成了夫人,也不怕骑在你们头上拉屎尿尿!”
“骑也是骑在老大头上,干我等何事?”有人大笑着反驳。
马上就又有人接话,说开了荤笑话:“到时候谁骑谁还不一定呢!”
话说到这里就有些不堪了,军士中同时几人喝斥,止住了金刀兄弟们的笑闹。
杨嘉谟在打头位置,刚在只顾思量今夜行动的细节,没来得及制止他们的粗俗,却听身后杨俊无趣地嘀咕了一句什么。杨嘉谟没听清杨俊的咕哝,心头却莫名涌起一丝不舒服来,说不清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这些个粗人拿程英打趣。
“都给我闭上嘴巴好好走路,小心祸从口出!”杨嘉谟沉声喝斥,倒是令军士人等微有讶异。
杨俊等人已经习惯了听命于杨嘉谟,见他斥责只得乖乖闭了嘴,一个个垂头丧气地沉默前行。
两个时辰后,队伍停止了行进。
军士认准了杨嘉谟是带头人,径直上前解开了他的手,又命兵卒逐一为其他人解绑,所做嘱咐不外还是程英说的那些话语。等解了众人,军士并不就此撤去,直到看着杨嘉谟等人往北而去看不清人影了才返回。
夜色渐浓,明晃晃的月亮渐往西移,寒气也更深了几分。
一路往北而来,道路早已从平坦转为崎岖,而刚离开关城之外所见到的山水也渐渐被荒漠所替代。杨嘉谟带着众人又行了十里左右,荒漠才变成了稀草覆盖之地。
杨嘉谟知道,这里就是瓦剌人占据的草场边缘了,再往前走很可能就会遭遇瓦剌的巡逻队。
郑三彪一向谨慎,回头看了看身后见军士没有跟上来,方才长舒一口气对杨嘉谟说道:“三弟,我们真要听那个小姐的话去冒险吗?”
杨嘉谟顿住脚步,把其他人全都召集到跟前,郑重道:“诸位,接下来要做的事想必大家都有预估了,是颇具危险的。现在你们尚有回寰的余地,不想继续下去的就把身上的包袱解下来给我,你们就可以走了。若是决定跟我去的……”
杨嘉谟环视一圈,又缓缓道:“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大家活着回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解者有之,犹豫迟疑的也不在少数。
见状,杨嘉臣掂了掂背上的包袱,亦沉声言道:“诸位兄弟,明宇说得对。这里面的东西,每一包都足够炸毁一座瓦剌营帐,一旦付诸行动,我们就会被鞑子发现,然后面临他们的剿杀。”
“原来是这样啊!”小刀恍然。毕竟年幼,他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惊慌,斜垮了肩膀不敢稍有动作,好似后背上的包袱长了刺一般。
广毅听了却不在意地抖了抖肩,气恼地骂道:“我便说那什么小姐不安好心吧?原来真是让咱们去送死的。”
众人七嘴八舌咒骂起来,更有甚者已经动手开始互相解起包袱来。
忽然,杨嘉臣惊呼一声。
杨嘉谟急忙走近去看,就见杨嘉臣一手拽着包袱的系带,满脸惶惶然看着杨嘉谟大声叫道:“别过来!”
“大哥,发生了何事?”杨嘉谟关切道。
杨嘉臣刚要回答,看到一旁还在解包袱的杨俊,厉声大喝:“启民住手!”
杨俊诧异地看过来:“你这一惊一乍的想干嘛?”
杨嘉臣将目光移向杨嘉谟,颤着嗓音道:“明宇,这东西有机关,只要一解引线自燃。”
“什么?!”杨嘉谟惊骇到变调,错眼看杨俊还在兀自低头鼓捣,忙也厉声叫停。
杨俊不解地看向这边兄弟二人,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好笑地问道:“你们俩今晚这是怎么了,一个二个的都大呼小叫?”
杨嘉谟快步上前,一把打掉杨俊握着包袱的手,沉声低喝:“别动它,不然你就没命了!”
说完,看着同样困惑的众人叹了口气:“这包袱就是机关,解开它里面的东西立即爆炸。”
“去他娘的!”不知谁咒骂了一句。
杨嘉谟无奈自责:“这事赖我,怎么也没想到程小姐竟如此算计。”
“那现在怎么办?”郑三彪也是一脸惶然。
这中间杨嘉臣是最了解火药厉害的,月光下面色几近惨白地说道:“不管怎样也先帮我想想啊!我解开了它随时都可能触发,总不能一直拽着,万一不小心松了手那可就完了。”
话音才落,众人下意识地都离他远了几步,只有杨嘉谟还站在原地。
杨嘉臣见状更增惶急,跟着往前迈了一步,却听后背上“哧”一声轻响,一缕散发着浓浓火药味的白烟便冒了出来。
“别动!”杨嘉谟骇然大吼,成功阻住了杨嘉臣的脚步。
杨嘉臣自然更清楚地听到了声响、闻到了异味,不由惊慌道:“怎么了?是不是它要炸了?”
众人谁也不敢回答,个个惕惕然戒备着,暗自都做好了抽身急退的准备。
杨嘉谟冷静的望着惶急的兄长,尽量和缓着安抚他:“大哥,你千万别动,我来想办法,定不会让你有事。”
“我……我……”杨嘉臣结巴着强作镇定:“明宇,你带着众弟兄快走,离我越远越好!”
杨嘉谟不自觉的带了一丝恼怒:“然后呢?你难道真打算折在这里?让我回去怎么跟祖父交代,说我贪生怕死弃手足于不顾?”
杨嘉臣眼睛里流露着感动,但依然坚决:“明宇你听我说,咱们不能意气用事,这玩意儿说爆就爆,我一个人换大家都安稳活着,那我也不算白死。”
“大哥!”杨嘉谟皱眉低叫:“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郑三彪和杨俊也异口同声叫道:“不可!”
金刀兄弟见四人兄弟情深,也不禁缓了动作,心有戚戚地看着此时已然眼泛泪光的杨嘉臣。
广毅不禁开口,绝然道:“行走江湖义字当头,我等也绝非贪生怕死之辈,杨指挥你吩咐吧,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小刀人虽小,但亦豪气满满地接口说道:“就是。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杨二哥死在这里。”
杨嘉臣怔怔看着众人已然说不出感激的话来,再次面对生死,有这样一群兄弟不离不弃,就是对他最大的慰藉。兄弟手足,不过如此!
“大哥,你相信我吗?”杨嘉谟思忖良久,定定地看着杨嘉臣问道。
杨嘉臣点头:“信。”
“那好。”杨嘉谟缓缓上前,一手按上杨嘉臣的肩头,坚定道:“我数一二三,你尽管撒手就是。”
杨嘉臣困惑:“这……”
杨嘉谟淡笑,笃定道:“相信我。”
杨嘉臣只得颔首,就听杨嘉谟低沉而短促地数开了。
随着一个“三”字出口,杨嘉谟一把拽住杨嘉臣肩头的包袱摘了下来,在将“哧哧”冒烟的包袱背上自己肩头的同时,顺手一送,杨嘉臣猝不及防踉跄着就往前跌出去好几步。众人还未回神之际,杨嘉谟已经脚下生风窜了出去,沿着草场边缘跑向远处去了。
“明宇——”杨嘉臣转身看清不禁疾呼,拔腿就要追上去。
杨俊和郑三彪齐齐出手拦住了杨嘉臣。
“二弟,莫要辜负了三弟的一番情义。”郑三彪沉沉说道,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杨嘉谟像风一样远去的身影。
杨俊的丹凤眼里泪光闪烁,攥着杨嘉臣臂膀的手不自觉地一再加力,可见他的内心里是怎样的紧张和担忧。
杨嘉臣颤抖着嘴唇,呐呐道:“你这又是何苦,这又是何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