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寒,很快进入九月,杨嘉谟的伤势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精神头一日日好起来,脸上也慢慢有了血色。
自刚醒来那天和郑三彪商议要搬出去到现在,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他们还是留在程宅没能成行。倒不是杨俊没有安排或者有所推托,而是那天程槐回来听说了杨嘉谟有这样的想法,不容分说就拒绝了他们的提议。程槐回来虽然只耽搁了短短一天就又回了守御所任上,但与杨嘉谟相谈甚欢,除去对他受伤的歉意,二人在很多方面的想法和看法都出奇的一致,大有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畅意,要不是顾虑着杨嘉谟重伤在身,程槐说不定就要和他彻夜长谈了。如此惺惺相惜的交情之下,杨嘉谟自然也不好执意离去,只得答应了程槐继续留在这里养伤了。
秋阳温煦,午后更是风和日丽,这样的好天气里杨嘉谟要求出门晒晒太阳便得到了程英的准许。
指挥着杨嘉臣和广毅搬了一张竹榻来,程英态度坚定地否决了杨嘉谟想要自己走走的提议,让二人将他移上竹榻才小心翼翼地抬到了院里那棵梨树下。
树下早有飞絮伶俐地摆好了竹椅和桌案,还准备了新上市的石榴瓜果和茶水,一派赏景谈心的架势。
安置好了杨嘉谟,杨俊向广毅和杨嘉臣使眼色示意退下,广毅即刻领会退到了一边,杨嘉臣却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对杨嘉臣的不识眼色早有领教,杨俊只得自己上前拉他离开。
“二哥,咱们去瞧瞧郑大哥,看他今天在做什么?”杨俊知道跟杨嘉臣解释不通,便强拉硬拽地把他拖走了。
杨嘉谟已然猜到了杨俊的用意,自从郑三彪说过要撮合他和程英的事后,他一直都很刻意地和程英保持着距离,却不想除了郑三彪,还有杨俊居然也在为此暗中使力。看来他还得找个机会跟他们好好谈谈,及早把这件事说清楚才对,君子不夺人所爱,莫说程英和达奇勋有婚约,便是没有,他也不能对程英产生任何想法,以免被人说出借养伤之名行苟且之事的闲话来。程英是个奇女子,又如此费心费力的照顾自己,既然对人家没有心思就绝不能坏了她的清誉。这是杨嘉谟自认为非常清醒的一种认知。
命飞絮退下,程英就近坐在杨嘉臣搬到榻边的竹椅上,随口问道:“喝水还是吃瓜果?”
杨嘉谟客气地一笑:“都不需要,程小姐自去忙吧,不用管我。”
程英不为所动,从果盘里捡起一颗石榴慢慢把玩,竟拿出聊天的姿态来闲适道:“我并没有什么要忙的,离开军中忽然不知道能做点什么了?”
杨嘉谟一时也不便接话,何况他早有准备要和程英拉开距离,便盯了头上的树荫暗自沉默。
程英今天似乎心情颇好,一贯冷傲的面容上带着点点微笑,自顾自地絮叨着:“这宅子平素我们不常住,这次回来找到了一点年少时的痕迹,竟感觉过去了很久很久似的。”
杨嘉谟默默听着,从程英的话语里听出了落寞和孤独来,心下一软竟忍不住道:“你是什么时候到军中的?”
程英抚摸着手里的石榴歪头想了想:“大约七八年了吧?我很小就跟着哥哥到了军中。”
“那令尊和令堂……”杨嘉谟问了一半突然顿住,隐隐觉得自己这话问得不合时宜,试想若有父母健在,谁家的女儿能在小小年纪就送到军中去受苦呢?七八年前,那时候程英不过垂髫稚龄吧!
果然,程英的面色在听到杨嘉谟欲语还休的半截话后黯淡下来,她低沉道:“爹娘早逝大厦将倾,哥哥又从军远去,我常常整夜整夜不敢睡觉,害怕再醒来眼前又是血流成河。”
“到底发生了什么?”杨嘉谟打定了不去招惹程英的主意终究没有抵住好奇心的驱使,还是不由自主就问了出来。
程英轻易不动声色的脸孔因为记忆的触动而呈现出伤感来,浅淡的言语中掩藏着克制的沉痛:“我要是告诉你他们都是被摸进城里来的鞑子细作所杀,你信吗?”
杨嘉谟倏然变色,惊疑道:“这怎么会?”
“我也不敢相信。”程英握着石榴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可这就是事实。”
杨嘉谟的脑海里一霎时闪过无数细碎的念头,即便程英认定了这是事实可依然令他觉得难以置信,不禁问道:“敢问令尊那时是否官居要职?”
程英自嘲一笑:“先父若身居高位那也罢了,可他遇害之时偏偏只是知府衙门一个五品的同知,因此我才质疑鞑子的细作为何专门针对我们家。”
“知府同知?”杨嘉谟更加困惑:“这几年不是没有鞑子细作潜入进来行刺的事件发生,可他们杀的要么是手握兵权的大将,要么就是力主对夷用兵的主战派文臣首脑,令尊只是知府同知这样相对势微的文官,又怎么会被他们盯上?而且……”
杨嘉谟思忖着十分不解地又道:“鞑子的细作对我朝官员的居所因何就能做到熟门熟路,这是一个疑点;再有,听程小姐的言语不难判断,当时你们家应该是受到了屠戮才会血流成河的吧?那令尊手上可有什么他们忌惮的东西,让鞑子细作非得要杀了他不算,还要屠杀其他无辜之人?”
程英摇头:“不知道。那时我还年幼,先父发觉不对便用棉花将熟睡的我塞了耳朵藏到床榻下面,如此我才逃过一劫。”
杨嘉谟听得胆战心惊:“那时令兄程将军在何处?”
程英沉浸在痛苦中的情绪微有庆幸:“哥哥那年正满十四岁,先父见他不爱读书便将他早早送去了军中历练,也幸亏他不在家,否则还不知道能否保得住性命。”
“那,程将军对这件事怎么看?”杨嘉谟越发觉得此事蹊跷,疑点重重。
程英指甲掐着石榴皮,嘴角略带嘲讽:“我们兄妹如何看待能顶什么用?官家认定是那样的事实,便就是事实罢了。反正时隔多年,等我们长大想去查证时,所有的证人证物统统都不在了,一切就都已成定局。这大约便是有些人最乐意看到的结果吧!”
听着这样入情入理的一番分析,杨嘉谟不由为程英的聪明而赞赏,跟自己想的一样,程英和程槐显然也怀疑这件灭门惨案别有内情,但正如程英所说,此事时隔久远无从查起,便是怀疑又能如何?想得再多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可是,父母双亲莫名被杀,为人子者无论是谁也不可能心存质疑而不去理会,总得弄清楚其中的原由,知道仇人是谁雪了恨才能安心啊!
一时间二人都沉默下来,各自想着心事。梨树的黄叶在柔和的秋阳里缓缓飘落,阳光透过摇曳的枝杈洒下斑驳的光点,让树下的两个人看起来静谧而又温馨。
飞絮匆匆进了垂花门,一眼看到这样的场面竟舍不得打扰,但到底还有要事禀报,便故意咳嗽一声以示提醒,之后才快步上前来到程英面前。
“小姐,朱公子来拜访你了。”飞絮机灵地眨着眼睛禀道。
程英一怔,继而轻笑一声:“是他来了?人在哪里?”
杨嘉谟听了也是微怔,正欲开口回避却听一串轻灵的笑声由远而近,两道身影已是穿过垂花门踏进了院中,而这两个人好巧不巧却正是与自己交集不浅的青崖郡主姐弟二人。
青崖郡主依旧扮作男子,不过装束从小将变成了翩翩公子,他身后跟着的九王子朱识鋐还是一副傲娇少年的表情,神情恹恹闷闷不乐的样子。
程英见了起身去迎,遥遥打着招呼亲热地笑道:“哎呀,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青崖郡主做贵公子状,彬彬有礼地行了一个揖礼,拿捏着腔调回道:“程小姐别来无恙乎?小生这厢有礼了。”
“讨厌死了!”程英笑嗔着上前,一把打掉青崖作揖的手势,拉着她埋怨:“你是贵足不踏贱地的人,怎么还亲自来了,原该我去求见拜望才是。”
青崖顺势挽了她的手打趣道:“你少惺惺作态了,我还不知道你?哪一次不是我主动来见你,都恨不得离我再远一点去才好,还跟我打官腔!”
程英也不扭捏,哈哈笑道:“这回你可是冤枉我了,真正是有事走不开才没有去见你的。”
说着打量青崖身后的朱识鋐笑问:“这是九……九公子吧?几年不见都长成大小伙子了。”
朱识鋐鼻翼微翕,十分不满地回道:“你们非要把自己搞得老气横秋才显得很有见识吗?一个二个的都把小爷当孩子看,别忘了咱们可是同年出生的。”
程英大笑:“就你这般说话还不是个小孩子?青青不老都被你气老了。”
朱识鋐瞪一眼程英,嘟嘟囔囔着绕过她们往树下走,他已经看到了树荫下有茶有座。
“我说不来不来非要拉着来,哪一次不笑话我几句你们就不痛快似的。”朱识鋐嘀咕着只管闷头走路,倒是没注意到倚在竹榻上的杨嘉谟。
程英亲热地携了青崖也往树下来,转身才想起杨嘉谟还在那里,想到郡主姐弟清贵也不知道猛然见了有外人在此会不会生气,却见朱识鋐已然走到了树下。
“九……九公子且慢!”程英急于解释,差点将朱识鋐的王子身份叫破。
青崖目光犀利已看到了竹榻上的杨嘉谟,却只是眉头微挑压下了满心的惊疑。
朱识鋐自也看清了竹榻上有人,善忘的他只觉得面前这人似曾相识,不禁端详起来。
杨嘉谟没想到程英居然和青崖姐弟有交往,且看她们相处的熟稔程度,还不是一般的亲密。而自己此刻想回避都避之不及了,惊讶之余只得在榻上拱手见礼:“见过九王子,末将杨嘉谟有伤在身不能起身参拜,失礼之处还请恕罪。”
朱识鋐这才想起来他是谁,嘻嘻笑着好奇道:“原来是你呀!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嘉谟苦笑:“此事说来话长,九王子想知道的话,末将必不敢有所隐瞒,只是眼下怕不是好时机。”
说着看向款款走来的青崖郡主,微笑道:“参见郡主,杨某失礼了。”
青崖有着和朱识鋐一样的好奇,但瞥了眼脸显惶急的程英,颔首应道:“每次见到杨指挥都令人好生惊讶!”
杨嘉谟面上带笑,心下却咀嚼着青崖这话的意思,毫不意外的品出一丝嘲讽来。想想自己和她之间的那些交涉,貌似处处都与她为敌一般,也便难怪青崖讽刺了。杨嘉谟私心里想着,要不是看在程英的面子上,这位高高在上的郡主还不定会说出多么难听的话来给他难堪呢!他可不敢忘记,在那次的王府别院之中,青崖有着怎样的派头和气势。
见青崖和朱识鋐对杨嘉谟都不陌生,程英反倒讶异起来:“你们原来竟认识呀?”
朱识鋐嘴快,嘻嘻笑道:“认识认识,怎么不认识了,我和这位杨……杨指挥是吧?我们算是老相识了。”
程英撇嘴,老相识称呼起来还这么不确定?不过这话只能自己在心里嘀咕,到底顾忌着朱识鋐王子的身份没有表达出来,而是转头去看青崖:“原还担心你们不认识怕惹你不痛快,既然大家都不陌生,那我便不用请杨指挥刻意回避了。”
青崖撩了一眼杨嘉谟,给面子地答应了:“那便不回避了。”
在程英的殷勤招呼下,青崖姐弟坐到了树荫下的竹椅里,飞絮很识眼色地重新拿了一套品相不赖的茶具来,为几个人沏上茶水。
既是便装出行又扮作男子而来,青崖倒也乐意放下架子,喝着茶水跟程英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朱识鋐更是不受拘束地愉悦起来,欣赏了一番小院的景致,便把注意力放在了杨嘉谟身上。
“杨指挥,上次见你还好好的,能够一拳头打倒两个侍卫,才多长时间没见,你怎么竟受了重伤了?”朱识鋐清澈纯真的双眼里有着不掺任何杂质的真诚和关切,自然,好奇更是显眼。
杨嘉谟笑笑,云淡风轻地回道:“劳九王子动问了。末将是军中人免不得打打杀杀,受伤流血便也无可避免。”
朱识鋐不是个喜欢端架子拿乔作势的人,在喜爱和信赖的人面前就更没有顾忌了,闻言摆手道:“哎呀,你别总是这样客套嘛!这里没有王子更没有郡主,我就是厌烦了府里那些人动辄跪呀跪的不自在,这才跑出来透口气的。你要是也这般小心翼翼,我可就生气了。”
杨嘉谟笑容不减,目光移到朱识鋐身后去看青崖,正好和她看过来的眼神撞在一起。
本来无意识的偶然行为,在等级森严的贵贱划分下就是可大可小的事情了。轻者算无礼,往重了说那就是冒犯了。
杨嘉谟赶忙垂下眼皮,歉然言道:“九王子是天潢贵胄,末将不过一粗野莽夫,委实不敢不尊礼法。”
眼角扫到,青崖在听了杨嘉谟的话后眼神里少了一分严厉,杨嘉谟明白她是在警告自己。
朱识鋐不肯买账,撅嘴不悦道:“什么天潢贵胄,还不是爹生父母养一般的血肉之躯,我偏要与你兄弟相称,你难道也不愿意?”
“九弟,注意分寸!”青崖听了抢先喝斥。
朱识鋐转过身去看着青崖,挑衅地冷笑:“这里又不是王府,你说过带我来散心的,如果还要处处拘着管着,那还不如别出来算了。”
青崖气得脸孔微红,顾忌着有程英和杨嘉谟在也不好当场发作,耐着性子劝道:“行止有度言辞端方,才是君子所为,你是……以你的身份该怎样行事说话,不用我时时耳提面命也应自己心里有数,怎可出言无状?”
她终究没有说**份称谓,也算得体恤细心了。岂知,只要自己亲口点明了王子的身份,杨嘉谟和程英就不能和他们姐弟平起平坐不顾礼法了。不去说破还有一层自在,一旦说破便是如同朱识鋐说的那样动辄行礼小心翼翼了,那她特意装扮了来这里还有什么趣味在?没得让程英和自己见外罢了。
可惜,青崖的这番苦心并没有得到朱识鋐的理解,当着外人的面即使再和缓的劝说在朱识鋐看来都不可忍受。他愤而起身涨红了脸吼道:“朱青青,你不是我姐,简直就是王府里那些心理扭曲的老女官附身,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孪生姐姐!”
杨嘉谟一见顿时慌神,要知道这二位吵架起因全在朱识鋐和自己的攀谈,虽然九王子任性蛮横,但他的身份地位放在那里,谁敢怪责他?到了最后还不是得自己背锅。
“小王爷息怒!”杨嘉谟急忙劝阻:“此事全因末将不识抬举而起,你且消消气坐下来,到底怎么行事末将听你示下遵照便是,别伤了你和郡主的和气。”
朱识鋐哪里能听得进去劝,直觉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像个炸毛的公鸡一样挣着脖子怒气冲冲地喝斥:“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在为你抱打不平,你却想息事宁人,这是明晃晃的打我的脸是不是?杨嘉谟,你不许背叛我!”
闻言,杨嘉谟真是哭笑不得,这个少年还真正幼稚,说是青崖郡主孪生的弟弟都让人不敢置信,他的身上没有半分青崖的沉稳不说,就连心智都比他姐姐相去十万八千里。也不知道在肃王府里是怎么平安长到今天的,这个样子还没被诸多争权夺利的兄弟姐妹卖了……杨嘉谟腹诽着不敢再言语,生怕一个不小心再刺激到这位爷。
程英见机也赶忙劝和,只是她向来性子清冷不擅言谈,明明是好意说出的话却硬邦邦地夹带着刀光剑影。
“九公子你这是做什么?青青这些年为了你可算操碎了心,你原该感恩怎么还不知好歹起来,你让青青这个做姐姐的伤心死了才痛快不成?”程英一通驳斥说得自己也着了恼。
青崖拉住程英的手,极力忍着怒气仰面看向朱识鋐:“行!我不管你了,你喜欢和谁交往就和谁交往,喜欢怎么样活着就怎么样的活着,我再也不会多管闲事了。”
往常青崖总是强硬地要求,偶尔也会耐着性子在嬉笑中劝说,想方设法的让朱识鋐按照规矩来。朱识鋐尽管时常不情愿,但别别扭扭着也能够勉强达到青崖给他定下的那些目标。可是这一次,青崖不再要求,言语之中颇有放任不管的泄气和失望,这倒是大出朱识鋐的意料。
“你……你真的不管我了?”朱识鋐不确定地问道,眼神的闪烁却出卖了他的色厉内荏。
青崖缓缓点头:“对!你说的不错,我处处拘管着你,让你不痛快不说,把我自己也活成了王府中的一个老妈子,这又有什么趣味?从今往后,咱们都放开手脚肆无忌惮的活着不好吗?你也不必拿我当仇人来厌恶,我也不必总把你当成没有长大的孩子去疼惜,一拍两散各自舒心,我求之不得呢。”
从来没有见过青崖如此灰心丧气,也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一拍两散”这样言语的姐姐突然转了性,朱识鋐顿时迟疑起来,适才一身戾气吼喊豪言壮语的气性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觑着青崖平淡到冷漠的脸色,结结巴巴地犹豫着又问:“你不是……不是说过,我们要相依为命的吗……”
青崖出声打断:“那是以前。现在,不作数了。”
朱识鋐惊愕地僵住,半晌之后垂头丧气地坐了下去,赌着气再不言语了。
看着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孩子一样委屈的弟弟,青崖终是狠不下心,轻叹口气起身落寞道:“你也不必觉得我苛刻,毕竟是你我的家务事,在程姐姐府上闹什么闹?咱们回去吧!”
朱识鋐坐着没有动,一颗骄傲的头颅颓败地垂在膝盖上,看得人好生怜惜。
程英作为主人自是不能再袖手旁观了,拉住青崖笑道:“好了好了,一奶同胞哪有隔夜的仇怨,青青你是姐姐,九公子性子又单纯说的话也是无心之言,咱们都不要计较了吧!”
说着忙向杨嘉谟使去一个眼色,意思让他也从中劝和。
杨嘉谟情知自己与青崖姐弟的交情浅薄不敢随意插言,但见程英能够直呼青崖郡主的小名可见她们之间的亲昵不一般,又得了她的示意,想了想便找了个话题来转移朱识鋐的注意力。
“小王爷,可曾见过红衣大炮?”杨嘉谟含笑问道。
这是一个能引起人兴趣的话题,但凡少年人都会好奇。
果然,朱识鋐抬眼看过来,聪明如他抛去任性即刻抓到了杨嘉谟话语里的重点:“你肯定知道是不是?快跟我说说,他们说它可以轰碎一座城关?”
杨嘉谟点头:“是,的确威力无比。末将不但知道,还亲手点燃过引信,亲眼看它轰进了蛮夷的阵营,战马都掀得上了天。”
朱识鋐孩子心性,一听这话又往杨嘉谟榻边凑了凑,大感兴趣的样子竟是将适才那番吵闹完全抛诸脑后了。
“你再说得详细一些,它能飞多远,那红衣大炮这么厉害?怎么就可以把战马都掀上了天?”朱识鋐眼神灼灼地问道。
杨嘉谟不动声色给程英递去一个搞定的表情,这才跟朱识鋐讲起那些战场上的趣事来,把他的所有心思都牢牢地吸引住了。
程英在一旁看了满心释然,拉了青崖起身到自己房中去说悄悄话,临走还不忘用眼神再次提醒杨嘉谟照顾好朱识鋐。
杨嘉谟领会,一边笑着应付朱识鋐,一边极快地回了程英一个放心的眼神。
青崖在侧自是将二人你来我往的眼神都尽数收入眼底,见自己这个让她头疼了十多年的弟弟居然被杨嘉谟三言两语就约束住了,不禁深深看了眼竹榻上的人一眼,嘴角微微一翘,便安心的和程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