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浩元新闻悬疑:苏镜探案系列(全七册)

水落石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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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冰冷笑道:“那我跟徐虎的通话有什么错?”

“在你之前,你的同事已经采访他们两次了,第一次是姚笛和任一,第二次是舒茜和杜长惟。两次采访都没有发出来,都被毙掉了。所以16日工人们在市政府门口静坐的时候,当他们看见你和姚笛不再采访了,其中有个工人说:‘徐虎说的没错,找本地记者根本没用!’找本地记者没用,这就是徐虎对本地媒体的评价,他怎么可能给你打电话要你帮他呢?那时候,他已经有了外地媒体记者的电话。”

白石冰笑道:“苏警官,你这话要是被余制片听到了,他非要找块豆腐撞死不可。”

苏镜也跟着笑道:“白记者,徐虎到底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他是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也许觉得还是本地媒体的影响力大吧?”

苏镜摇摇头,说道:“他应该是认出你来了吧?然后发现你现在已经是记者了,以为你赚大钱了,于是打电话勒索你。”

“你太有想象力了,”白石冰摇头道,“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他认出我什么来呀?”

“你们村里只有你一个叫白石冰的,也只有你一个人在电视台工作,”苏镜说道,“你就是当年的狗蛋,你难道不承认?”

“我什么时候不承认过?我小名是叫狗蛋啊!”

“七年前挟尸要价中溺水的狗蛋就是你吧。”

“苏警官,我的水性从小就很好,我怎么可能溺水呢?我从来没溺水过。”

“也许是假装溺水呢?”

“苏警官,你说话要负责任的,不能信口开河!”

苏镜嘿嘿一笑,说道:“那就说说看,你前天晚上去哪儿了?”

“19日晚上……我不是在跟你喝酒嘛!你忘了?”

“喝酒之后呢?”

“回家睡觉!”

“哪个家?”

“苏警官,我总不可能回东阳江老家吧?”白石冰说道,“就是上次你去的那出租屋。”

“问过了,”苏镜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同屋几个人说你昨天早晨六点多才回去,而你昨天上午的采访又迟到了。你19日晚上到20日凌晨到底去哪儿了,去干什么了?”

白石冰一时语塞,面色越发涨红了,他默默地啜饮着咖啡,环顾左右,见没有人注意他,这才脑袋往前探,压低声音说道:“苏警官,这个……你能不告诉别人吗?”

“说吧。”

“哎!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呀?”白石冰犹豫半晌,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去召妓了。”

“在哪儿?”

“就在丁庄,有很多发廊。”

“又去发廊了?”苏镜嘿嘿笑道,“徐虎遇害那天晚上,你去发廊,前天晚上你又去发廊,好巧啊。”

“又有人遇害了?这次又是谁?”

“马云鹏!”苏镜说道,“就是这几天在微博上流传很广的无名氏。七年前,他跟陈海、徐虎等四人合伙打捞尸体挟尸要价,后来也许是他幡然悔悟,跟其他三人闹翻了,于是陈海等人开车撞他想杀人灭口。可是这马云鹏命不该绝,他只是被撞失忆了,命却保住了。护士把他的事情发到微博上后,当年他的同谋看到了,于是半夜三更跑到医院把他接走了。”

白石冰说道:“陈海和徐虎不是已经死了吗?哪个同谋会接走他?”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待会儿我去问问他。”

“问他?他不……他不是被接走了吗?”

“他不是被杀了吗?”苏镜笑道,“哈哈,你刚才要问的是这句吧?”

“苏警官别取笑我了,”白石冰说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事我可以采访一下吗?昨天刚被领导批评了,有了这个料,我就可以将功赎罪啦!”

“采访?那可不行。他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不容任何人接近。”

“采访你就行了嘛!”

“不,不,我们有宣传纪律的,哈哈,”苏镜干笑了几声又转入正题,说道,“咱们来谈谈你召妓的事吧。”

白石冰面色通红,说道:“苏警官,你能不能小点声?”

苏镜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问道:“你知道发廊里的鸡多少钱吗?”

白石冰愣怔片刻,笑道:“苏警官,我们在公共场所谈论这种事不好吧?”

“哈哈,我怀疑你根本没去召妓。”

“三百块钱,”白石冰无可奈何地说道,“这下满意了吧?”

苏镜沉思道:“差不多,不过偏贵了点儿。”

“苏警官难道也招过妓?怎么对价钱那么熟!”

“嘿嘿,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苏镜笑嘻嘻道,“比如白记者吧,这个价钱可能也是听人说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怀疑我,”白石冰气愤道,“难道就因为他们死之前给我打过电话?”

“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苏镜说道,“更重要的是,你总是跟我说谎。”

白石冰叹口气说道:“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那一万块钱就是我给徐虎的,因为……”

苏镜打断了他,说道:“是九千八百块钱。”

“我反正是从柜员机里取的钱,少了两百也是银行的事。”

“哈哈哈,”苏镜笑道,“白记者采访竟然迟到,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

“你昨天召妓花了多少钱?”

“不是说了嘛!三百块。”

“你早晨六点多才回去,过夜只要三百块,太便宜了吧?”苏镜说道,“而且据我所知,发廊妹很少提供过夜服务的。白记者,你到哪家发廊召妓了?”

“我……”白石冰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我后来又去酒吧喝酒了。”

“想清楚啊,现在大部分酒吧都是凌晨两点关门的。”

“喝完酒之后,我就到处走走,想想心事。”

“从凌晨两点一直走到六点?”

“是。”白石冰坚定地说道。

“你在哪里散步的?”

“没有固定的地方,就随便走走。”

“总该记得走过哪几条路吧?”苏镜乐呵呵问道,“想清楚再说啊,很多路段是有监控摄像头的。”

“呵呵,谢谢苏警官提醒,”白石冰说道,“可能因为喝了酒吧,我迷迷糊糊的就回了家,都忘记是怎么回来的。”

苏镜笑道:“肯定也忘记去了哪家酒吧了?”

“这个我记得,是在露露酒吧。”

“之前的发廊叫什么名字呢?”

“那个真不记得,我一头扎进去一家,哪里去看发廊叫什么名字啊!”

就在这时,苏镜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立即接听了,尽管声音压得很低,但是白石冰依然可以隐约听到:“套子……说……嗯……醒了?说什么没有?……好好看着他,我现在就过去。”

等苏镜挂断电话,白石冰呵呵笑道:“苏警官,我都听见啦。”

苏镜坦然一笑,说道:“无名氏醒了,你不害怕?”

“我怕什么?”白石冰说道,“我巴不得他赶快醒了说出凶手是谁,省得你老怀疑我。”

4.必须有确切的证据才能钉死他

石运来真的醒了,不过很快又昏睡过去。他的天灵盖被人用石头打破了,鲜血当时流了一地,苏镜三人在防空洞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躺在那里十几个小时了,奄奄一息气若游丝,如果再晚一点儿,他肯定就命赴黄泉名登鬼箓了。

医生奋力抢救,总算保住了一条命,不过从入院开始他就一直昏迷,直到傍晚时分,他才悠悠然睁开了眼,当时套子正巧赶到医院探望,见到他醒了,立即凑上前去大声追问:“谁把你接走了,谁把你打伤的?”

石运来喉结动了动,很想说什么,但是浑身无力,挣扎一番又重新睡去。

“喂,你醒醒啊,醒醒啊……”

医生赶紧劝阻:“不要打扰病人休息,你这样的话,他永远醒不了。”

套子没办法,只好在病房外走来走去,摸出一根烟刚想点燃又被护士制止了:“对不起,医院不能吸烟的。”

“好,我去消防楼梯。”

“那边也不能吸烟,我们是无烟医院,任何地方都不能吸烟。”

套子无奈地看了看她,只好把烟收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另外两个同事聊起天。

苏镜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套子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他刚才醒了一下,又睡过去了,从昨天傍晚住进医院,他都睡了快二十四个小时了,还没睡够!”

“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不着急,”苏镜看了看另外两个同事,说道,“你们在这儿守着,一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我们去哪儿?”套子问道。

苏镜嘿嘿一笑,说道:“寻花问柳去。”

如果真是寻花问柳,那苏镜简直就是组织“买春团”了,除了套子、猛子,他还带了十几个兄弟,浩浩****地开到了丁庄村,然后分头行动排查每家发廊。为了不引起混乱,他们都脱了警服穿着便装。

苏镜和猛子一组走进一家发廊,面积不大,也就十几平米,有三个理发位,装模作样地在墙上挂着镜子,但是桌面上连把梳子都没有。靠墙摆放两张长沙发,慵慵懒懒地坐着八个女人,一个个浓妆艳抹,事业线招摇醒目,有的渴望地打量着他们,有的漠不关心地看着自己的指甲。老鸨是个中年女人,也有几分姿色,热情洋溢地招呼道:“靓仔,玩玩吧,咱这里的姑娘个个会玩,包你满意。”

苏镜笑道:“不错不错,都很正点,不过今天就不玩了,老板娘,我们来跟你打听件事。”

“来了怎么能不玩玩呢?每人挑一个吧。”

“不了不了,”苏镜连连摆手,掏出一张照片递给老板娘,问道,“15日晚上,这附近发生了一桩命案,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见过这人?”

“你……你是警察?”

“是。”

姑娘们纷纷站起来准备离开,有人咕哝着:“倒霉!”

猛子喝道:“没让你们走,都老实给我坐着。”

一女人抢白道:“警察怎么了,警察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娘又不是没玩过警察。”嘴虽然硬,但还是坐下了。

老板娘看了看照片,又摇摇头,把照片递给一个女人,说道:“你们看看,15日晚上有没有见过这人?”

有的仔细看了看,有的只是瞄了一眼,然后一个个都摇了摇头,猛子说道:“都看仔细了。”

老板娘说道:“我们肯定都会配合警方工作的,她们说没看见,肯定是真的没看见。”

他们就这样一家家排查下去,在第四家发廊,两人刚走进去,两个热情似火的女人就迎了上来,一个搂着苏镜的腰,一个拉着猛子的手,亲热地“哥啊哥”地叫。就在这时候,苏镜的电话响了,是何旋打来的。

“你在哪儿呢?”

“在外面呢。”

“哼,又在鬼混!”

“哎呀,没有。”

“我明天出差啦。”

“去哪儿?”

“北京。”

这时候,搂着他腰的女人竟然摸他的下体,苏镜大窘,也来不及细问,匆匆说道:“知道了,我这里有事呢。”挂断电话之后,苏镜说道:“老板娘,你们这里姑娘太热情了吧?”话刚说完,套子又打来了电话。

“老大,到这边来吧,有眉目了。”

苏镜和猛子立即出门,老板娘和姑娘们都很着急,哇哇乱叫:“帅哥,怎么走啦?”

套子所在的发廊名叫满园春,店如其名,真的是满园春,面积很大,有七十多平米,莺莺燕燕地坐着二十几个女人,姿色都比苏镜猛子看过的两家要高出一个档次。

苏镜问道:“他真的来过发廊?”

“没有,他是从门口经过,”套子伸出手,招呼过来一个女人,“你来,这是我们领导,你说一下当时的情况。”

那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遇到,你会以为她是哪家公司的小白领。她说:“那天晚上九点左右,我们听到附近传来一阵打架的声音,还有人呼天抢地,过了一会儿,就看到照片上这人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他手上胳膊上都是血,衣服上也有。”

“你确定就是照片上这人?”

“确定,其他人都看见了。”

几个坐着的女人嚷嚷着,一个说:“没错,就是他。”一个说:“他之前在我们店门口转悠过,想进来又不进来,过了一会儿,他就满身是血的跑过来了,所以记得很清楚。”

老板娘也说:“这人肯定是第一次,脸皮嫩得很,在门口转来转去,像是在等人,眼睛却一直往店里瞄。”

苏镜问道:“你也看到他满身是血的跑过来?”

“那我倒没看见。”

“还有谁看见他浑身是血了?”

女人们都摇摇头,苏镜问道:“就你一个人看到了?”

先前那女人说道:“我当时刚好站在门口抽烟,所以看到了。”

离开丁庄村,猛子便急吼吼说道:“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去把白石冰抓了。”

苏镜沉思半晌,问道:“套子,你说呢?”

“咱们证据还不够。”

“你们还要什么证据才肯抓人?都有人看见他满身是血的跑过来了。”

套子说道:“如果那天晚上他想杀人的话,他还会在发廊门口转来转去的,他还会想着去召妓?”

猛子说道:“他转来转去可能根本就不是准备召妓呢?他跟徐虎约好了在哪儿见面,也许是正在找路呢?还有可能,那时候他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杀人呢?”

苏镜缓缓地摇摇头,说道:“猛子,你的推论也有道理,但我还是赞同套子的意见。我们现在把他抓了,没有确实的证据,他完全可以说是看到尸体了,然后试图去救人,结果发现根本救不了,又担心被我们怀疑,所以这才跑了。我们现在必须有确切的证据才能钉死他!”

猛子说道:“你不是说19日晚上到20日凌晨,他无法提供自己的行踪吗?”

“他说他喝醉了,我即便知道是假的也没办法,因为没证据啊!”

套子说道:“只要石运来醒了,一切真相就大白了。”

猛子没脾气了,只好作罢。

苏镜回到家里的时候,何旋早就睡了,他躺在**半天睡不着,想着白石冰到底会不会杀人,还有那一万块钱为什么只剩下九千八百块呢?难道徐虎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花掉了两百块?这明显说不通。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何旋早走了,苏镜这才想起来,她今天出差去了,打她电话,关机。

然后猛子打来了电话,他说石运来醒了,这次是真的醒了。

石运来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是马云鹏,我是石运来。”

5.假装落水,诱人施救

石运来的心情就跟欧阳锋想起“我是谁”时的欣喜若狂如出一辙。所不同的是,欧阳锋知道“我是谁”后就死了,石运来想起这个问题后活过来了。欧阳锋是哈哈大笑,石运来是痛哭流涕,口齿不清一遍又一遍叫着同一个名字:“乔丽,乔丽……”

猛子问道:“石运来,你先告诉我,到底是谁把你打伤的?”

石运来根本没理他,继续重复着:“乔丽,乔丽……”

医生又过来主持正义了:“警察同志,病人现在还在恢复期,你不要刺激他!”

猛子可没套子那么好脾气,他直嚷嚷:“我怎么刺激他了,我怎么刺激他了?他是我的证人。”

医生也毫不相让:“他首先是我的病人,然后才是你的证人。”

另外两个警察同事赶紧把猛子拉开了,劝他消消气别着急,猛子瞪了医生背影一眼,坐在椅子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苏镜来了,看到猛子的样子就想笑,说道:“沟通!沟通很重要。”

他走进病房,医生还在,他软言细语地说道:“医生,他现在怎么样了?”

“恢复得还不错,比他之前在医院时的情况还要好,”医生说道,“可能是头部遭重击时刺激了某些神经,他的很多记忆重新被激活了。”

“哦?”

“以前他老喊妈妈,现在你听,开始喊一个女人的名字了。”

“我可以跟他说几句吗?”

“时间尽量不要太长,他毕竟刚醒过来,还在恢复期。”

“好的。”

苏镜搬了板凳坐到石运来床前,问道:“乔丽是你老婆吧?我认识她。”

石运来泪光滢滢,手艰难地伸过来,紧紧地握住了苏镜的手,嘴里还是在喊着:“乔丽,乔丽……”

“你等一下,我马上打电话给她!”苏镜拨通了乔丽的电话,说道:“乔老板,你老公找到了,现在医院里……还是在二院神经外科,他现在想起很多事情,一直在叫你名字。我把电话给他,你们俩先聊一会儿,你赶紧过来吧。”

石运来颤抖着手抓过手机,对着话筒喊:“乔丽,乔丽……”泪水又滚滚而下。

二十分钟后,乔丽到了,她一下扑到老公床前,抱着老公号啕大哭:“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十四年了,你死哪儿去了?”

石运来一边哭,一边口齿不清地说:“对……对不起。”

苏镜退了出去,让两口子在病房里互诉衷肠。

猛子说道:“要是石运来知道他老婆改嫁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嘘,千万别说,万一又把他给刺激失忆了,我宰了你。”

猛子憨憨地一笑:“我没那么蠢。”

两口子聊了半个多小时,乔丽打开门走了出来,紧紧地握着苏镜的手:“苏警官,谢谢你,谢谢你。”

苏镜拍着她的手,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他现在要跟你说话。”

苏镜和猛子走了进去,苏镜先是打个哈哈:“石先生,恭喜你啊,夫妻团聚了。”

石运来艰难地说道:“谢……谢……”

“别谢了,你们两口子都这么客气干啥?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苏镜说道,“石先生,您还记得是谁把你打伤的吗?”

“白……白……”

“白石冰?”

石运来点点头。

“这样吧,我来问,如果我说对了,你就点点头,好不好?”

石运来微微点点头。

“你认识陈海吗?……徐虎呢?……七年前,你帮陈海打捞尸体对吗?……白石冰跟你们是一伙儿的?……白石冰就是那个落水儿童?……”

每个问题,石运来都点点头,但是这个问题,他却犹豫了,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令苏镜大为惊讶,难道东阳江边的黄老板在造谣?只听石运来艰难地说道:“不……不……不是儿……儿童,他都十……十六……”

“哦,我明白了,白石冰就是那个落水的……呃……十六岁……落水少年?”

这次,石运来点了点头。

“他落水之后,岸上的人都以为是个儿童,实际上却是个大孩子。”

石运来再次点头。

“白石冰实际上不是溺水,而是装的是吗?……他水性很好是吗?……等大学生下水救他的时候,他便潜到水底拖住他的脚,把他淹死是吗?……”

随着石运来的每一次点头,苏镜和猛子的心越来越寒。此前,他们在网上看过类似的帖子,说是有小孩故意扮作溺水的样子引诱别人救他,然后将救他的人淹死,再靠打捞尸体赚钱。那时候,他们还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丑陋、肮脏、可怕的事,此刻听石运来亲自证实了,他们感到不寒而栗。

苏镜继续问道:“你后来跟他们闹崩了是吗?……所以他们就想杀人灭口……七年前,你根本不是遭遇车祸而是他们故意撞你的?……当时白石冰在那辆车上吗?……”

每一个问题,石运来都以点头作答,苏镜又问道:“十三年前,你为什么突然离开乔丽?”

石运来茫然地看着苏镜,接着泪水又溢满了眼眶,拼命地摇摇头,吃力地说道:“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又以马云鹏的身份跟陈海走到一起了呢?”

石运来的眼神越来越茫然了,苏镜立即停止了问话,他生怕把他刺激坏了,于是说道:“没事了,你好好养病,我们现在就去抓捕白石冰。”

苏镜三人立即赶到电视台,余榭正在上微博,还没等他开口,苏镜便急匆匆问道:“余制片,我们找一下白石冰。”

余榭疑惑地问道:“何旋没跟你说吗?她今天跟白石冰出差了。”

顺宁市前不久拍了一部主旋律的电视连续剧,在顺宁电视台播出时尽管收视率创下历史新低,但是这不妨碍它好评如潮,全市各大报纸、电台、电视台以及网站,无不采访专家教授夸奖这部优秀的电视剧,有的说这部电视剧的思想深度和思想锋芒在各种影视作品中都是没有过的;有的说这部电视剧是审美思想的一次解放,必将对今后同类题材创作产生影响;有的说中国电视剧就需要这样的大制作;有的说,这部电视剧思想性、艺术性和观赏性完美融合……如此表扬了一个多礼拜之后,顺宁市领导觉得还不过瘾,多少有点锦衣夜行的遗憾,于是派出相关部门的负责人跑到北京,组织一批中央级的专家教授开一次研讨会,对这部电视剧的精神和意义进行提炼。研讨会7月23日举行,何旋和白石冰今天被派去北京。

苏镜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研讨会就开一上午,后天就回来了,”余榭又问道,“找白石冰有什么急事?”

苏镜说道:“不急,等他回来再说吧。”

苏镜三人离开电视台后回到局里,开始整理材料、研究对策。猛子说道:“抓回来后,先给他个下马威。”

苏镜连忙说道:“千万别,刑讯逼供要不得,现在媒体对这种事特别感兴趣,何况他本身就是记者,我们动他一指头,都会说是刑讯逼供。”

套子说道:“我们只能问他案发时到底在哪儿,然后再去核实。”

苏镜说道:“他不是住在丁庄的出租屋吗?跟他同屋有好几个人,你们去问问那几个人,把案发那两天白石冰的行踪摸透再说。”

这天晚上十一点多,何旋打来了电话,张口就问:“你有没有金屋藏娇啊?”

苏镜说道:“我进屋的时候没摔跤!你在哪儿呢?”

“刚回宾馆,刚才跟一帮记者出去吃宵夜了。”

“白石冰也去了?”

“是啊,他太逗了,喝多了,一个劲地问我:‘何姐,你觉得我是不是好人?’我说:‘是是是,你绝对是好人。’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说:‘可是你老公就觉得我不是好人!’我说:‘那是因为你招人喜欢,我老公喜欢上你了。’”

“你就这样把我卖了!”

“然后他又说:‘何姐,我想做个好人。’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喊着做个好人怎么就那么难。”

苏镜感叹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是百年身啊。”

“怎么?”

“哦,没事没事。”苏镜不想打草惊蛇,有些事情连老婆也得瞒着。

“他这一说,我们都跟着说做好人真难,有个报社记者说他曾经采访过一次物业纠纷,物业公司把居民的水电都停了,结果市领导一个电话,新闻没发出去,把他郁闷坏了,更憋屈的是,业主打电话骂他,说他被收买了。”

苏镜没心情跟老婆唠嗑,直接问道:“白石冰回宾馆了吗?”

“你怎么老想着他呀?”

“你不是说我喜欢他吗?”

“好了,不说了,有人敲我门呢。”

何旋挂了电话,苏镜突然紧张起来,深更半夜谁会敲何旋的门呢?白石冰会不会狗急跳墙?他立即回拨过去,可是电话一直没有接听,响了好久,那头才传来何旋的声音:“干什么?”

“哦,没事,就是想你了。刚才是谁啊?”

“白石冰,”何旋说道,“他问我明天几点出发。”

“看来他没喝醉呀。”

“他那是借酒浇愁。”

6.犯罪嫌疑人跑了

7月23日早晨八点多,苏镜在局里听取猛子和套子两人的汇报,昨天晚上,他们去了白石冰的出租屋,向几名“同居者”了解情况,几个人证实7月2日和15日晚上,白石冰很晚才回来,根本不在屋里,至于他去哪儿了则没人知道。

苏镜问道:“15日晚上,白石冰回去的时候,身上是否有血?”

“没有,”猛子呵呵一笑说道,“不过他是光着膀子进屋的,衣服在手里拿着,他跟同屋说天太热了。”

就在这时候,余榭打来了电话,问道:“苏警官,白石冰到底犯什么事了?”

苏镜疑惑地问道:“余制片怎么突然有这想法呢?”

“你这几天一直在调查白石冰,今天白石冰又没去采访。”

“什么,没去采访?”

“是啊,研讨会上午九点开始,何旋刚给我打电话,说到处找不到白石冰,打他手机也关机了。”

苏镜一听此话马上急了,问道:“他不在屋里吗?”

“不在,服务生把门打开了,他不在屋里。”

“行李在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直接问何旋吧。苏警官,他到底犯什么事了?”

苏镜没工夫解释,挂了电话立即拨打何旋手机,一接通何旋就说道:“白石冰不见了,他不会真的犯什么事了吧?”

“他的行李还在吗?”

“不在,就摄像机、编辑机留下了,还给我留了一张纸条……”

“写的什么?”

“写的是:‘何姐,对不起。’”

“没有了?”

“没有了。”

“昨天晚上他找你的时候,一点要逃走的意思都没露出来?”

“没有……哦……有……”

“到底有没有?”

“他问我会不会用摄像机。我说会一点。他说那我就放心了。我问他你放心什么?他笑了笑没说话就走了。”

“知道他几点走的吗?”

“我哪儿知道啊?”

“你去前台问问,大堂都有监控录像的。”

“人家不会让我看的吧?哎呀,我不能跟你说了,研讨会马上开始了,我要去采访了。”

苏镜无奈,只好挂了电话。

猛子急吼吼问道:“怎么办,我们是不是立即去北京?”

套子泼了一盆冷水:“北京那么大,到哪儿找他呀?而且交通发达,他去哪儿都有可能。如果他是跟嫂子说完话就走了的话,到现在也有七八个小时了,他现在可能已经不在北京了。”

苏镜说道:“立即查询航班信息,看他有没有坐飞机离开。”

全国航空公司都是联网的,只要有一份密钥就可以登录系统,查询每个航班的旅客信息。套子驾轻就熟地登录网站查询,二十分钟后告诉苏镜:“没有白石冰的信息。”

猛子说道:“他肯定不会坐飞机啦。”

“要么坐火车,要么坐汽车。”

苏镜问道:“说说看,我们现在怎么办?”

套子说道:“我觉得我们可以从他的社会关系入手,看他可能会逃到什么地方。”

猛子说道:“他父母早逝,爷爷也去世了,还能有什么社会关系呢?”

套子说道:“同学、朋友或者远亲。”

苏镜吩咐道:“你们两人分头行动,各带上几个人,套子去东阳江白石冰老家排查,看他都有什么亲戚,这些亲戚都在什么地方,祖宗十八代的老底全给我挖出来;猛子去电视台,问他都有哪些特别要好的朋友,就算是分手的前女友都算,去了电视台之后……等一下,我问一下他是哪个学校的。”说完,立即给何旋打了电话。

当时何旋正昏昏欲睡呢,她扛着摄像机拎着三脚架到了会场之后,把设备架起来开始拍摄。北京的专家教授们无非是把以前顺宁的专家教授的观点重复了一遍,再次高度赞扬了这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电视剧力作,这种话听得何旋有点犯困。唯一能打发时间的消遣就是琢磨白石冰去哪儿了。这几天,老公一直在调查他,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呢?难道前几天的两宗谋杀案会跟他有关?何旋不敢相信!在同事们眼里,白石冰为人友善慷慨大方富有正义感,对弱势群体充满同情,采访贫困家庭、需要救助的个人时,他总会掏出几百块钱。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杀人呢?如果说出于愤怒杀了参与黑豆芽制作的陈海尚可理解,可是徐虎呢?

正这么想着,苏镜打来了电话,她忘记调静音了,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几十道目光刷刷刷地射了过来,她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偏偏手机不知道放在包里哪个角落里,掏了半天也找不到,只好拎着包匆匆跑了出去。

电话一接通,何旋就埋怨:“哎呀,我在采访呢!”

要在平时,苏镜可能还会跟她打情骂俏一番,此刻却没那份心思,径直问道:“白石冰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问这干什么?”

“你快说,急!”

“就是顺宁大学的。”

“那就好办了。”

“白石冰到底怎么了?”

“你赶紧采访吧,回头再跟你说。”放下电话,苏镜转头对猛子说道:“你再去下顺宁大学,把他所有同学工作的城市全都要到,重点问一下哪些同学跟他关系最好。”

套子应了一声准备出发,猛子却白着眼睛问道:“头儿,你干什么呀?”

苏镜哼了一声,说道:“快走,我睡觉!”

他能睡着才怪,等套子猛子一走,他立即来到局长办公室,径直说道:“侯局长,白石冰跑了。”

“白石冰,哪个白石冰?”在此之前,苏镜一直全权负责此案,都没跟侯局长汇报过案情进展,所以侯国安才有此一问。

苏镜说了来龙去脉,侯国安略一琢磨,说道:“如果他真是七年前那个溺水儿童的话,那么他应该跟陈海徐虎是一伙的,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他可能准备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吧!记者的社会地位还是比较高的,他肯定不想让人知道他以前干过那么丧尽天良的事。这时候,陈海和徐虎却出现了,甚至徐虎也许还跟他勒索过钱财,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过去,所以就杀了他们。”

侯国安微微点点头,说道:“这个犯罪动机倒是可以成立,就是证据不足啊。”

苏镜向侯国安讲述了几个疑点,又补充道:“陈海遇害后,白石冰立即说应该去追查黑豆芽,我现在怀疑他就是在转移视线。”

“现在,比较扎实的证据只有那个无名氏的证词。”侯国安记不住石运来的名字,所以还是叫他无名氏,他继续说道,“但是光靠无名氏的证词也不足以定他的罪,如果白石冰聘请一个高明的律师,那么无名氏的模糊记忆将成为硬伤,法庭很可能不予采纳。而陈海和徐虎遇害时又都没有目击证人,徐虎被杀的那天晚上,白石冰只是被人看到满身是血地跑过来,而陈海被杀时身处旷野,后来又暴雨倾盆,更是找不到任何证据。不过他这一跑,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安排人去调查白石冰的社会关系,看他可能会跑到哪里去。”

侯国安点点头,说道:“还有,冻结他的银行账户,查他的通话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