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汉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算黝黑的脸,也有难以磨灭的苍白。
可想而知。
他自断双臂花费了多大的代价。
因为到了天圣这个境界,要想真正自断双臂实在太难,刘汉做的就是真正自断双臂,再也接不上的那种。
刘汉无悔。
一切全部都是自己咎由自取,眼前徐以恒若是让自己死,刘汉也毫不犹豫,连带魂魄自杀灭亡。
刘汉只为一件事情。
父母做的错事,不能担在儿子身上。
是他们断送了儿子的天大机缘,不该如此。
刘汉之所以回来,也是因为有高人算卦说,祖宅有一场大机缘等待着刘蔡,所以他才回来,只是没想到,机缘竟是眼前白发之人。
真是作孽!
刘汉真心实意的忏悔,只求:“还请徐先生收儿为徒啊……”
语气充满心酸与苦悲。
秦先生一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给他送机缘,他可是一点也没想要,到现在知道了,后悔了,发生这档子凄惨事。
徐以恒依然摇摇头。
“我不是好人,只是当初答应秦先生收你儿为徒,只是总有些意外,让我没能收刘蔡为徒。”
刘汉如何不懂,‘意外’肯定指的是刘汉与他妻。
刘汉看向一袭青衫的儒士,这才知道,原来是秦先生送给他们家大机缘。
刘汉心中苦。
当初还嘲讽过秦先生傻不拉几。
刘汉蓦然大笑,有些疯了。
“哈哈哈!是我都是我……”
一切都回不来了。
刘蔡的大道,有个他这样当爹的垫脚石,也算是毁了一生。
徐以恒不再多留,双手向秦先生抱拳就消失原地。
……
大碑镇。
鸡弄巷。
刘蔡每日向娘亲要点钱,然后屁颠地跑到对门,要么通过门缝,要么捅过墙缝塞进陈小陈屋中。
刘蔡还学聪明了。
铜钱一枚一枚的塞,几乎围着屋外兜了一圈,将屋墙有哪些缝,缝有几个都摸得一清二楚!
刘蔡塞完钱,双手往后,保持一种斜度,两只小短腿化作车轱辘飞奔而去。
当陈小陈回来,一顿白眼,几乎每天都要在屋子各个角落捡钱。
光是捡的钱就能够买瓦请人为屋子铺新瓦了。
但陈小陈不会用,先存着,等哪天碰见那个小屁孩,就丢给他。
“烦死了。”
陈小陈仔细观察屋里,好久一会,硬是没发现地面有一块铜板,才把药篓放下,开始生火做饭吃。
无需添柴加瓦,只需动一动念头,噬魔焱生在锅底,熊熊燃烧。
不但如此,噬魔焱还有其他功效,仿佛万能一般帮着陈小陈。
陈小陈几乎对噬魔焱产生了依赖,光睡觉就把噬魔焱弄成床板的形式,然后陈小陈睡在噬魔焱上,像睡在一团棉花,软软的,舒适。
所以得出结论——以后尽量不用噬魔焱,除了下雨、做饭的时候。
这天。
陈小陈依然一大早,卷起裤腿,背着药篓前去山上采药,让人奇怪的是,她明明瘦小,却奔跑起路来,呼吸绵延,大气不揣。
只是奇怪归奇怪。
没有多想。
她走后。
宋然星坐在围墙之上,指着隔壁,噗嗤笑出声道:“沫薇儿,你看,那小屁孩又给陈小陈送钱了。”
沫薇儿站在院子里大石头,踮起脚跟,两双灵动的双眼探出围墙。
“哎呀,少爷,她是不是喜欢上陈晓陈了呀?”
宋然星呵呵道:“那可不,可惜太小了,陈小陈终究还是只能当我的侍女。”
沫薇儿嘻嘻一笑,“那是不是以后沫薇儿,不用做那么多事情了?”
“可以啊,你只需做一件事情,我就什么都不让你做了。”
沫薇儿好奇,“什么事呀?”
宋然星邪恶笑道:“当我暖脚丫鬟。”
沫薇儿惊慌失措,像一只偷了米被发现的小白鼠,“不要,我怕少爷传染脚气,沫薇儿不喜欢。”
宋然星嘿嘿道:“那你还不快去做事?”
沫薇儿点点头,马上逃离现场。
“哎呀……我脚有脚气吗?”
宋然星摇头失笑。
忽地。
突然变脸,脸色惨白,如看见恐怖的事物。
回来了?
陈小陈宅子门前,莫名出现一位穿着跟他一样白袍的男子。
这位白袍男子。
陈小陈最不想见到,甚至还产生一种害怕,来自本能。
徐以恒往他那边藐上一眼。
只是平常的藐一眼。
宋然星硬是心头颤栗,没做稳门墙摔了下去。
徐以恒没好笑。
这个少年什么时候看到自己恐惧了些?
以前还大胆的拿石头砸自己,一点也不怕死的傲气模样。
算他幸运。
徐以恒真没把少年放眼里,不然可能真死了。
一个小屁孩没刹住车,撞在了徐以恒的腿上。
“哎哟喂!”刘蔡一屁股坐在地面,手中的铜钱洒落一地。
“你这是做什么?”
“是你?陈小陈家的帅哥哥。”
刘蔡认识,当初被爹娘赶出去的那个大人。
刘蔡起身拍了拍屁股,弯腰捡着地面上的铜钱,而后举起递给这位大人。
“给我?”徐以恒不解。
刘蔡摇头,“你长得这么高,当然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家女儿的!”
刘蔡撅起嘴,稚嫩的脸颊,有着很不友好的神色。
“姐姐做你女儿,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徐以恒呵呵笑了。
刘蔡为陈小陈打抱不平,“你吃的这么好,都不给你女儿吃好,看她黄皮寡瘦的,我都心疼,所以我这钱……”
徐以恒试问道:“给她吃饭?”
刘蔡翻白眼,“还有穿衣,傻叉!”
徐以恒沉默不言。
刘蔡捧着铜钱的手举了举,“你要是敢苛刻姐姐,我就让娘亲指着你骂,然后叫我爹打你!”
不知怎的,从小孩嘴里说出这句话。
非但不惹人生气,还挺搞笑。
徐以恒接过了钱。
刘蔡做了个鬼脸,屁颠跑去。
摇摇头,徐以恒进入屋子,坐在木桌旁,喝着一碗茶水。
徐以恒目光呆滞。
空洞地注视着巷子入口。
那位瘦小姑娘跑过了拱桥,正把裤脚卷得高高的,坐在溪水岸,挑弄着水,清洗着脚丫子。
徐以恒眉毛诧异一挑。
小姑娘洗澡在哪儿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