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晨光入目,光華耀人。
已是年近一載,此刻卻已是春寒料峭。
少年起了個大早,用過早飯,背上行囊,內裏是合仙城贈予他的衣服換洗之物。
辭別宗衝長老,老夫子撚著長須,精神飽滿,神色中略有不舍之情。
兩名弟子,在宗衝的意示下,同少年拱了拱手,說是護送他。
丁小磊也不推辭,粗略地打量了下兩個年歲都比自己稍長的修士,含笑點頭示意。此二人腰間的橘色令牌做工格外精致,其下再有兩道花穗,編織地幾位精巧,可謂是巧奪天工。
瞧少年目光落在自己腰間下擺處的花穗,其中位個頭稍高,嘴唇呈鮮紅的弟子向前跨步,衝著丁小磊拱了拱手。
“妖族入侵,五座道城新鑄,幾位道主商議,采取戰時製度,這腰牌上記錄著我們所屬的道城、職務,兩道花穗則是代表著築基修為。其中有神魂縈繞,做不得假。”
那修士主動搭話,意圖應當是拉近同少年的關係。
丁小磊淺笑,回了個禮。
“敢問道兄怎麽稱呼?”
“金-爍。”
那人從容答道。
“路途遙遠,還請多多照顧。”
少年主動上前挽著對方的胳臂做出副極為親熱的模樣。
此場景落在宗衝眼中,不由得眸子中流露出些許讚許,瞧向那金-爍的目光不禁帶上了數分欣賞。
“好說好說。”
金-爍主動拉著少年袖口,一見如故。
二人相視而笑,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少年心中冷笑。
短暫的插曲,一行三人作別宗衝,除了合仙道城,一路朝著東方行去。
不多時,卻是瞧見有處驛站,其間傳出鶴鳴陣陣。
“前往下遊,最便捷的方式便是去星靈河,乘坐淩雲飛舟。”
“這驛站,每日都有前往星靈河的接引仙鶴。”
“要不,我們暫歇一宿如何?”
少年極為不經意地撇了撇嘴,心中暗道,這金-爍明顯話癆,想要拉近距離的意圖極為明顯,更為重要的是,他似乎極為強勢,好似有意在主導著什麽。
丁小磊不動神色,表現出副極為認可的模樣。
“小弟初次來上遊宗門,不懂之事太多,有勞師兄費心了。”
既然是要主導,幹脆便將主動權全部交出,倒要瞧瞧你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以不變應萬變。
那金-爍眼中的輕視與傲慢一閃而過,旋而更為熱情地攬住少年的肩膀,渾然副大哥的口吻。
“同為道門修士,有啥費心不費心的,師弟莫要這般客氣。”
見他突然靠過來,少年眼中滑過抹戒備,旋而強忍著心中的不適,未曾推開他搭在肩上個胳膊,陪著笑臉附和稱是。
霞光遍撒,將初春的大地染上層金黃。
蟲鳴鳥叫,生機盎然之餘,更襯得天地極為靜謐。
眼前的寧靜,目下醉人的春風,令人心中平添出幾分祥和,倒好似那近在咫尺的彌漫戰火好似遙在天際。
驛站不大,也就寥寥數座三五層高的木樓,金-爍出示了腰牌,倒是迎來了那看管驛站的修士陣陣諂媚討好。
“竟是合仙城,托月門宗長老的高徒,請進請進。”
一行三人,分好房間後,聚在主樓大堂中用些飯食。
桌上,金-爍極為熱鬧,喋喋不休,渾然副毫無心機的好客模樣少年時不時地回上數句,充當了個極為合格的聽客人同行的另外個弟子,名為尤辛倒是一聲不吭,好似磐石般木訥。
桌上簡單擱放了數個小菜,待基本上見底時,門外闖來行風塵仆仆、氣勢洶洶的修士來。
“準備上好的客房,我們師兄弟明兒要去十方城斬殺妖族孽畜。”
呼啦啦。
一下子闖進來三十餘位修士,將原本寬敞的正堂擠得滿滿。
為首的修士,生的是膀大腰圓,腰間別著的令牌下方,三根長長花穗,格外醒目。
哦?
金丹修士?
但見他大大咧咧地將腰牌扔在迎賓弟子手裏,隨手抱起長櫃上的酒壇,掀開封泥,右手持劍左手托著壇底,咕嚕咕嚕地便朝著口中倒酒。
看樣子是渴了。
“十方城?”
少年眼中帶著狐疑。
那金鑠笑著解釋了通。
這十方城,並非五座道城中的某座,而是同魔門妖族作戰的前線。道境底薪複雜,既有成片的沃野與萬頃的水潭江河,也不乏連綿的山脈。
而這十方城,便是建立橫亙在中遊與上遊的一處連綿秦嶺山脈,貫穿東西,地勢險峻,易守難攻。
將那如若海水般的妖族大軍,擋在秦嶺山脈的北麵。
得聽其中詳細,那三十幾個修士早已分桌而坐。那迎賓弟子不敢怠慢,吩咐後廚將可用的涼菜點心先托了上來,又吩咐趕緊準備熱菜。
“他娘的,那妖族大軍最近攻擊勢頭停滯,好不容易有修整的時間,城主竟然令我們去支援。”
那為首者滿臉憤憤。
“師兄也無需心中不平,此番前往十方城的修士足有數萬之多而且多為陸路,我們能夠從星靈河水路而行,已經算是免了那風塵仆仆的旅途勞頓之苦了。”
說話的,是個留著八字胡的削瘦漢子。
他臉型呈狹長的倒三角,臉色白中帶灰顯得極不健康,如被人拳頭捶打過的鼻梁下方,一對八字胡顯得格外顯眼。
“幾位道友,你們去哪啊?”
那灰白臉色的瘦修士,同少年他們鄰桌,好似漫不經心地同他們打著招呼。
“同路,我們也是去十方城。”
金鑠佯裝同少年、尤辛換了個眼色,煞是客氣的回應道。
“嗯,路上,我們罩著你。”
那滿臉煞氣的修士很是故意地看了眼金鑠腰間別著的兩穗腰牌,大大咧咧,渾然副義薄雲天的模樣。
金鑠連連答應。
少年心中卻是冷笑更甚。
怎般會這麽湊巧?
同為從星靈河走水路。
同一天下榻在這個驛站。
還假裝不經意間將來龍去脈解釋的這麽清楚。
這實在是太過正常了,正常的有些妖孽。
事出無常方才有妖。
丁小磊仍是副極為平靜的神情,兀自飲這杯中茶水,不露聲色。
又是月落日升。
少年早早地便洗漱完畢,站在了驛站門口。
但見數隻巨大的仙鶴迎著朝陽,翌日在門前曠地上。
不多時,那金鑠領著尤辛,同昨日那三十餘個修士有說有笑地行了出來。
少年心中暗道,這才一夜,雙方便這般熟稔了?
也不點破,隻是翻身上個鶴背,聞聽著耳畔風響,凝神閉目。
靈力,越發充盈。
原本在汲取靈力的少年,詫異著睜開眼,映入眼簾地卻是金鑠那張極其關切的臉頰。
“師弟,此處距星靈河已然很近了,不可再修煉了,要不然滾滾而入的靈力會將你的靈海脹破的。”
話語中盡是關心。
少年笑著謝過,打量著四周環境。
遠方,一條銀色橫練急速接近,片刻過後,一條氤氳著霧氣,難以瞧見盡頭的大江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這便是星靈河。”金鑠的感慨不似作偽“哺育了整個道境的母親河。”
對於星靈河,少年早有耳聞。
這條橫貫南北的大江,由源頭宗門出發出,奔騰向北。
那流淌的河水,並非尋常清水,而是由靈力凝結而成。無比充沛的靈力,哪怕是元嬰境的真人也不敢在此處修煉,否則海量的靈力會將其脹死。
而那“河水”更是不能飲用,甚至都不能將身體浸泡在其中,要不然靈力會順著萬千毛孔滲入,活生生地將人給腐蝕成爛肉。
渡口。
竟是以靈石打造,不過這也能夠理解,尋常石塊盡數,根本經受不住如此蓬勃充沛的靈力“水流”衝刷侵蝕。
渡口側,停著艘相貌奇特的大舟,不僅未見桅杆船帆,甚至還是懸浮在水麵之上。
不愧是“淩雲飛舟”,還真是“飛”的。
一行人,談笑著上船。
船內很寬敞,據金鑠所言,此船分為五層,足夠容納三四千人乘坐。
最底層,乃是動力倉,是整個船動力所在。
最上層,這是戰鬥舢板,安置了許多大型靈力武器同禁忌陣法,便是碰上十萬妖族,也能夠從容不迫地殺出重圍。
至於中間三層,那便是住人的了。
“請買下船票。”
守在渡口同床板中間的修士,麵無表情,公事公辦地言語道。
“一層單人間,三百靈石二層雙人間二百靈石三層六人間五十靈石。”
謔。
這船票是真的貴。
這三百靈石,可是能購得把下品靈寶了,在這兒卻隻能購買一張單人間的船票。
那數十個修士自然知道價格,當即紛紛從口袋中掏出靈石,購買了六人間的船票。
不過他們既然是奉宗門命令前往十方城,這靈石倒也無需他們自掏腰包。
“師弟,我們幫你把船票給了啊。”
金鑠言語著,從納戒中掏出一百五十靈石,準備遞給把守渡口的修士。
他的眉宇間略顯高傲,在他瞧來,丁小磊乃是下遊而來的修士,而且隻是築基弟子,這五十靈石即便是能拿出來隻怕也極為肉疼。
“不用不用。”少年咧著嘴,臉上滿是誠摯“一路上,兩位師兄對極為照顧,這區區船票錢還是我來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