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第一株桃花被亲手摧折，这后劲稍大了一点点，风梳香虽然顶住了，但精神却一直陷在萎靡状态，连收服因果镜、修为窜上半步渡劫都没能打败这一debuff。
雪花在身上堆了半尺厚，她从入定状态脱离，念头一起，便重新出现在参悟前的宽敞石室。头顶星盘轮转依旧，连结的丝缕光华万千，法则所化的光点有如陆离萤火，轻盈飞舞其间。
至于身后变幻不定的银盘，虽然还是莹亮如月，却莫名染上了一层灰调，让人不由联想起内里空空的摆设。
事实也的确如此，真正的因果镜已经化作一方古朴雅致的菱花镜，正捏在风梳香手里。
她摸着光滑冰凉的镜面，下意识抬起来照了照，不期然看到身后赭衣少年。
裴临正无声投来一眼。
他脸上没了惯有的笑，唇角平平抿着，神色漠然，仿佛在雪原里冻坏了面部神经，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疏离。
镜中，两个人目光交错，相顾无言冷淡至极，跟两个陌生人似的。
不对，陌生人都比他们强，至少见面还会礼貌性地点点头。
很快，裴临收回视线，自顾自往门外走去；风梳香收好因果镜，刻意放慢动作，远远跟在后面，控制自己不去看他。
他们在镜中世界莫约呆了十数天，同来感悟的其他修士皆已离去，整个石室空****的，能清晰听到石板上连绵敲响的两道足音。
两人一前一后迈进门外静待的传送阵。
瞅着消沉的宿主，999战胜系统的本能，难得知冷知热了一回，抓耳挠腮试图逗风梳香开心。“风风，你知道因果镜除了提升修为，还有什么好处吗？”
“你肯定不知道！”
它喋喋不休，开讲单口相声。“其实说起来，还是跟萧无寂脱不了干系——他有一门邪术，暂时蒙蔽了天道，不然以他丧心病狂的程度，早就要九雷轰顶了！所以你想想，想想因果镜蕴藏的力量？没错！这镜子承载的正是天地之力，是天道沟通人间的媒介，等你彻底炼化它，就能破了那邪术，引天雷劈丫的！”
“这么好使？”风梳香果然被引走了注意力。
正说着，传送阵的光芒暗下来，阵外已由元亘洞府换作清虚山巅。修士三五成群汇集着，不知为何尚未离去，一眼望去，到处都是憧憧人影。
如果目光有实体，只一个照面，她可能就被齐刷刷投来的注视给埋了。
她抬起的脚瞬间落回去，纳闷地琢磨是不是自己错过了什么。
好在救场的人来得很快，顾盼踏空急掠，下一瞬就横挡在她面前，还不忘紧紧抓住她的手，一副怕她被人抢走的模样。
风梳香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谁知问号还没敲到底，一帮人追赶着也冲到面前，像是平地卷起了一阵蓝底玉纹的飓风，把先一步出来的裴临都挤到没影。
短促的一声声“大师姐”后，云寒宗弟子把顾盼和风梳香裹在最里面，手按在剑柄上，个个脸上铺满了警惕与凝重。
顾虔安更是站在最前面，背影紧绷如临大敌，一副随时要趟一条血路的既视感。
这这这情况，怎么看着不太对呢？
被气氛所感染，风梳香心慌地拉了拉顾盼的袖子，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顾盼安慰地拍拍她的手，低声道：“阿拂莫怕，大家都在呢。”
不是，你把话说清楚啊！
阵仗都摆开了，好歹让她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至少得让人知道动起手来该打谁吧？！
风梳香忧愁极了，只得自行揣摩错失的剧情，严重怀疑有人趁她不在，欺负了她家的一众小可爱。
“喂喂喂！你们云寒宗这是要做什么！”
熟悉而讨人嫌的声音传来，余焕一合扇推开挡路的人，大摇大摆走了出来，阴阳怪气道：“风小姐大驾来迟，可真叫人久等啊。”
“不会说话就闭嘴！”顾盼一脸嫌恶，隔空“呸”了一声。
余焕一意外的没有生恼，他折扇在掌心敲了敲，做作地长叹起来。“若在平时，我让一让顾小姐你又何妨？可惜今时不同往日，有些话便是会得罪人，我也要不吐不快了。”
云宁冷笑连连，高声呛了回去。“不敢劳余少主费心！”
“瞧瞧，云寒宗的弟子，竟这般没有规矩。”
余焕一把折扇插进腰间，两手轻轻鼓了鼓，踱步哂笑嘲讽不已。“怎么，还想堵了我的口不成？纵是我不说，难道其他人也哑巴了？”
“你！”
年少的弟子们不经激，有人血气上涌，瞬间捏紧了拳头。
“余少主，有话还请直说，莫要故弄玄虚惹人不快了。”
风梳香抬起手，轻柔沁凉的灵力穿梭扩散，无声安抚云寒弟子，随即她拉下顾盼紧抓的手，从围起的人堆里走出，直视余焕一发问。“可是有事找我？”
“呵，我哪敢到风大小姐跟前讨嫌，不过是见你刚出来，怕是不了解眼下情况，特意来告诉你一件要紧事罢了。”
夸张地抚着胸口，余焕一召人搬来一把大红酸枝圈椅，舒舒服服窝好了才懒洋洋道：“来，把魔宗送来的留影珠给风小姐仔细看看。”
听到“魔宗”二字，风梳香陡然升起不妙的预感。
说是给她看，但留影珠激发后，画面是浮在半空的，附近的人便又跟着看了一遍。
不太明亮的画面被一个苍白的青年占据了大半，他眉心拢着淡淡郁色，呼吸重而沉，不时便要咳嗽一声，整个人从里到外散发着“命不久矣”的气质，跟通俗意义上的修士简直八竿子打不着一起，让任何一个健壮些的人看了，都会生出一拳就能放倒他的错觉。
但就是这么一个病秧子，却叫风梳香浑身一紧，心脏不受控制地刺痛起来。
倾覆风家的罪恶之源，原主死前的贯心一剑，相差无几的三张脸开始在她眼前重叠。
萧！无！寂！
恨意顷刻翻涌而出，迅速充斥每一寸胸臆，让她即刻生出拔剑砍了此人的冲动。
像是预料到了什么，投映出的萧无寂扯动自己几乎没有血色的唇，露出一个淡到看不出的笑。“诸位，幸会。”
“想来大家不愿见到我，那我便开门见山，直言目的了。”
说到这儿，他不受控制地咳了片刻，才拭去唇角血迹继续：“清虚山已被布下十方灵灭阵，在阵法破碎前，没有任何人能脱身——别误会，我无意为难，只要交出风梳香，诸位自可安然离开。”
话落，病弱青年甚至礼貌地点了点头，才结束了这出单方面的通知。
留影珠光芒一暗，投映画面戛然消失，偌大的山头短暂安静下来，无数人明里暗里把目光投向某个方向——那里风梳香头微扬，还维持着观看的动作，众人只能瞧见她慢慢抿起的嘴角。
“被魔头点名道姓，不知风小姐作何感想？”在讨人嫌上，余焕一向来独具天赋。
折扇慢摇，他一眨不眨盯着风梳香，嘴边弯起弧度，毫不遮掩自己的恶意。
哈，风家这仅存于世的苗苗，看来要夭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