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寒宗弟子已经重新围在风梳香身周，闻言纷纷变了脸色。
“我师姐怎么想，与你何干？”
连老好人顾虔安都一身阴沉，神情不善。“余焕一，你在自家作福作威久了，真当谁都能由你欺负？”
顾盼更是怒喝出声。“我们阿拂可是云寒少主！如今宗主师伯飞升，她便不日将继承宗主之位，你执意要顺服萧无寂，可是要同我云寒为敌？！”
她言语太过自然笃断，以致风梳香都茫然了片刻，不明白自己何时被推上了少主之座。
“惺惺作态！”被指着鼻子骂，余焕一自是不能忍的。“这种时候演同门情深，你们不觉虚伪吗？”
他放下翘起的二郎腿，打量着对面一众人，声音满是不屑。“论装模作样，我确实不及你们，但我起码坦**——我就是想把风梳香交出去，怎么了，想活有错吗？”
目光四下扫动，他扬声问其他人。“有人活腻了吗，啊？站出来给我瞧瞧？”
目睹两方交锋，众人本就心思各异，不少人眼神闪动，低声同友伴交谈起来。在嘈切渐起的背景下，余焕一抬起下巴，挑衅似的看向顾虔安和顾盼。
“我还没说呢，魔宗指名要风梳香，最应该高兴的不就是你们？少主两字又没刻谁脸上，现在有机会换个新的……”
“顾虔安，你是不是要激动地跳起来了？”
“如果换的是归剑门少主，说不得我真会如此。”顾虔安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晦气”，根本不睬他。
余焕一撇撇嘴，转对顾盼拿腔作调。“顾虔安不想当，那不是还有你在，反正肉烂在自家锅里，你们谁当又有什么两样。”
“放屁！”顾盼勃然大怒，控制不住地口吐芬芳。
她眯了眯眼，目光刮过余焕一，阴恻恻道：“有些人的嘴若是不想要了，我可以免费帮他打烂。”
见她神情不似作伪，余焕一简直理解不能，但还是谨慎地往归剑门人中挪了挪，才继续冷笑。“威胁我？你云寒宗竟如此自私，为一个早晚要死的人，不顾这许多同道的性命？！”
“你咒谁呢？！”寇子久扯着嗓子吼。
“我难道说错了？”余焕一也拔高声音，劈手指向满山头的人。“不交出风梳香，大家都得死！那为何不能舍了她一个！”
他无疑是在煽动其他人，但即便明了这一点，也陆续有人心甘情愿地附和。
毕竟萧无寂的疯狂有目共睹，在死亡的重压面前，气节似乎渺小的不值一提。
风梳香现身前，很多人已经在十方灵灭阵中度过数日了，在催命般的恐惧中，会做出什么选择不言而喻。
但风梳香可没打算按他们的想法走。
开玩笑，这些人上下嘴皮子一磕，就想决定她的生死？
啊呸！
余焕一居然还敢问她作何感想？
想你个仙人板板！
握着剑的手紧了紧，风梳香缓慢深呼吸，努力控制自己想要把人打成小饼干的冲动，核善地跟999进行交流。“所以说，现在是什么情况？萧无寂为什么会突然在这里狙我？”
她仿佛大概似乎记得，看过的原剧情里压根没有这一出。
“呃……嗯……”999支支吾吾，三棍子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在风梳香越来越温柔的注视下不自觉颤抖，半响忽然缩成一团，破罐子破摔喊道：“我也不知道啊！”
谁知道剧情怎么就崩了？！
“……”
风梳香按按额角，被系统的背刺深深伤到了。“小九，你老实告诉我，你系统学院的优秀毕业生称号是花钱买来的吧？”
天要凉了，她的心也跟着凉了。
或许过不了多久，她的人也要凉了。
风梳香感觉小命岌岌可危，就像悬崖边的一块石头，随时有被推下去的可能。
为了避免自己一摔八瓣，她在余焕一的叫嚣里慢慢扭头，绽出一个牙齿雪亮的笑容。
“余少主这般怕死啊？”
少女轻声慢调，神色平静和煦，纤瘦指节却搭在剑柄上，状似无意地摩挲。
“巧了，我也怕得紧。”
她扫视一圈，朝担忧的云寒宗中人安抚一笑，乌亮的眸沉沉压向对面，无形锐气骤然迸发，如刀般横扫而过，压得不少人下意识倒退。
寂静迅速蔓延，顷刻间，只余风梳香不紧不慢的话语在人群中响起。“所以真抱歉，你的提议，怕是不能实现了。”
萧无寂都杀到面前了，这些人不想着团结起来除魔卫道，而是想把她推出去换一夕安稳？
滚呐！
是打量着她不敢对同道动手吗？！
反正世界早晚要毁灭，真逼急了她，大家一起死！
风梳香被气到了，没忍住在心里骂骂咧咧，表情便没控制好，露出些许暴躁来。
余焕一被她气势所慑，只觉那锐气直直撞来，一刹脚步踉跄心如鼓擂，待反应过来，人已退到几步外。
此次洞府试炼，他无缘天地之力的眷顾，修为依然可怜地停留在金丹初期，若不是有同门搀着，他怕是要被这无形锐气冲倒在地。
风梳香的修为……究竟多高了？
短短一瞬间，余焕一思绪纷乱，羡慕、嫉妒、茫然接踵而来，但最后都在风梳香的瞪视下化为怨愤。
他一把搡开同门的手，不忿之意冲向天灵，只觉受到了奇耻大辱。
“不过是修为高些罢了，有什么了不起！”
余焕一直起身，忽然大步冲了过来。
这人疯了吧？！
顾盼可不想跟他沾上，拉住风梳香就要闪开，但她们周身挤满了人，一时竟无处可避，稍一犹豫，余焕一便已到近前。
风梳香护住顾盼，屈指一弹，冽水出鞘横拦来人。“你想做什么？”
她冷声问道，面无表情。
余焕一差点撞上去，虽堪堪止步，剑气却仍在他前襟划开一道斜口。
“你要杀我？风梳香，你居然敢对同道出手！”
他阴着脸，骤然冷笑起来。“难道是我执意跟你过不去？！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看看这十方灵灭阵！”
劈手指向头顶，他恨声道：“此阵一旦启动，不单是我，顾盼、顾虔安，你云寒宗所有人，但凡在这儿的，一个都活不了！”
“我就乐意陪着大师姐！死也认了！你管得着吗！”云宁梗着脖子喊道。
“是，你们云寒宗感情好，情谊深，我管不了。”
余焕一给她一抹嘲讽的笑，继续盯着风梳香。“可大家是来参悟试炼的，不是活腻歪了，凭什么要被你牵累，陪你一起死！你自己招来的祸事，难道不该自己承担吗？！”
“风梳香，你若还有丝毫良心，就该自己站出来，省得众多同道为难！”
一顶又一顶大帽子接连扣下，好像她不原地暴毙就对不住全世界了一般。
看着余焕一正气凛然的样子，风梳香弯弯嘴角，差点“呵呵”出来。
道德绑架玩得挺溜啊！
可惜了，她挑食，不吃这一套。
“你笑什么！”
她的表情不曾遮掩，被余焕一瞧个正着，他当即匪夷所思大叫起来。
在“觉得对方疯了”这一点上，他们倒是很快达成了共识。
风梳香抚摸着沁凉剑身，正要开口，一道由远及近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同道？怕是没人当得起余少主的同道。”
澹台仪御剑飞掠而至，离了太墟学苑，她换下校服，一身衣裙绯红。在她身后，陆续有数道身影落下——桓不尘、宁远、明释师太、况岚、苏真，都是些熟人。
顾盼凑到风梳香耳畔，悄声道：“他们去试着解阵了。”
这些人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主儿，也瞧不上余焕一的行径，见有云寒宗守着没出来的风梳香，他们索性聚集了好友同门，先去会会萧无寂这声威赫赫的阵。
而今风梳香总算现身，他们接到消息，便立刻回来了。
澹台仪抱着手臂，眉梢斜斜飞挑，被绯红衣衫衬得容色逼人，神色间满是不屑。“如此贪生怕死，余焕一，你可真给修界长脸。”
见对方张口欲言，她一挥手，很是嫌恶。“打住，没人想听你那言论。”
她固然有骄娇二气，可余焕一亦混名远播，脾性一上来，哪里就会被轻易压回去。
“你在替风梳香出头？”斜眼打量着澹台仪，余焕一的嗤笑怎么都收不住。“这倒奇了……前些日子我在太墟学苑听到些风言，还当你最见不得她呢。”
说着说着，他像是记起了什么，探着头四下张望，恶意的笑不加掩饰。“嗯？那谁呢？怎么一直没见着？该不会……”
“死了”二字在他嘴边打着转儿，眼看就要吐出来。
“余焕一！”澹台仪低喝道，明艳面孔紧绷，挂了霜般难看。“你敢咒随风师兄一句试试？”
她显见是动了怒，余焕一嘴巴开开合合，终是悻悻然闭上口。“罢了，我不同你计较。”
目光划过四周，他望着刚赶回来的几人，心里一阵惊疑。
该死的！他们何时同风梳香那死人脸要好起来了！
一个个的，都不想活了吗？
余焕一恼火至极。他深呼吸平复着心情，余光扫到身后同样挤挤挨挨的人堆，忽然醒悟过来。
是了，也不是所有人都执迷不悟，好端端的跟活路过不去。
风梳香有帮手，他难道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