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拂!”
她人在半空,伸出手就要去拉风梳香。裴临笑微微看着,往旁边一挪步,揽着风梳香避开。
“放开她!”顾盼低喝一声,落地时惊鸾已出鞘,银光瞬间泼至他身前。
裴临空门大开,却没有半点反击的意思,只不疾不徐摊开另一只手,那里漂浮着一枚血色咒印,在剑光下流光耀眼。
惊鸾已抵在毫无遮挡的胸膛,顾盼却急急撤招,她口中呛出了血,只随手一抹,脸色难看至极。“你什么意思?”
若她没看错,这狗东西手里的是掌人生死的血咒。
这玩意儿不是早就失传了?
“无他,只是想借个人罢了,还请顾小姐行个方便。”
裴临淡淡一笑,理了理少女微乱的发丝,神色爱怜。“嘘,小声点,别惊到她。”
风梳香呆呆抬头,涣散的目光茫然扫向四周。
“阿拂?阿拂!”顾盼连声急唤,见风梳香没有反应,惊鸾再次挥起。“你把她怎么了!”
裴临两指挟住剑刃,侧身一引,惊鸾就撞上从他背后袭来的另一道冷锐剑光。“现在尚且无事,不过……若你们继续纠缠,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两刃相接,震得顾盼和顾虔安齐齐倒退,始作俑者只掸掸袖口,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两位无需客气,认识这么久,不必特意出来迎接。”
裴临重新举步,牵着风梳香的手,施施然往云寒宗的飞舟去。只是没走两步,顾虔安与顾盼提剑在手,一前一后又攻上前来。
他们师出同门,素有默契,联手时越阶打斗都是常事,其他弟子接连赶来,也跟着一拥而上。
霎时间,劈头盖脸的剑光压下。
“啧。”
裴临偏头让开顾虔安一剑,扬起的发束被削去一截,他眯了眯眼,再转回头,面上已被不耐与狠戾充斥。
“不知好歹。”他冷冷出声,忽然把身旁人拽到身前,用力捏住掌心血咒。随着他的动作,风梳香茫然摸上嘴角,被溢出的血色打湿了手。
“大师姐!”
攻击骤停,云寒宗一干人猝然僵住。
“少主!少主,出事了!”
宝光璀璨的飞舟上传来惊慌呼声,余焕一皱了皱眉,瘫在躺椅上不愿起身。
“吵吵什么。”他甩一甩手,不耐烦道:“有事就说,我听得见。”
来人是归剑门弟子,常被余焕一支使着跑前跑后,此时脸色煞白,满身不安,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磕磕巴巴吐出话来。
“少主,云寒宗那边打起来了!”
方才还四平八稳的余焕一瞬间跳了起来。
“什么?!”他压低声音,心跳一下子快了两拍。“我派去的人被发现了?”
小跑腿儿连忙摆手,他想到刚打探来的消息,脸上多了点茫然。
“不不不,是那位散修裴公子!他挟持了风小姐!”
“谁?”余焕一下意识挠挠耳朵,脸上浮现同款茫然。“你说姓裴的怎么了?”
挟持?
裴临那王八蛋瞎得只能看见风梳香了,居然还能整这么一出?
见小跑腿急得指天发誓证明自己没瞎说,余焕一摸摸下巴,露出一个玩味的表情。
啧啧啧,真虚伪,有人瞧起来光风霁月,生死关头,还不是反手就断情保命。
不像他,坏也坏得坦坦****。
亏姓裴的当初还拿刀架他脖子上,哼哼,现在怕不是脸都要打肿……哎呀,这戏码他可太喜欢了,今儿个就是天塌了,他也要去看个尽兴!
想着想着,余焕一多日郁气一扫而空,整个人兴高采烈,抬脚直奔喧闹处去。
他到的时候,四下已围满了人。
“裴道友,有话好说,你先放开风道友。”顶着冷凝气氛,老好人宁远正苦口婆心劝解。
见裴临不为所动,一道身影拽开他,近前用力“呸”了一口。
大小姐大抵是被打搅了休息,鬓发有些歪散,裙子也多了褶皱,人更是一点就着,暴躁的不得了。“你还挺能装?大战前夕倒戈,你是魔宗派来的卧底吧!”
澹台仪快气炸了,她扭头看向顾盼,不客气道:“我看你们也别劝了,没用!不如砍了他祭旗,让他给风梳香陪葬算了!”
明释师太轻咳一声。“澹台施主,这气话可说不得。”
“你这般行事,纵使侥幸脱身,往后也绝无可能在修界立足。”顾虔安面沉如水。“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往后的事,那就往后再说。”裴临托着咒印,笑意不达眼底。“在那之前,我得先活下去。”
“说得好!”这话太称心,让余焕一瞬间忘了前几日的惨痛,用力鼓起掌来。
他挤进人群,大喇喇站到裴临旁边,给了其他人一个不屑的下巴。“差不多得了,恶名我们背,你们跟着捡回一条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嗷!”
下一秒,他眼前一花,还没看清是谁下的手,整个人就仰天飞出,重重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挟风梳香以令云寒宗,半刻钟后,裴临登上飞舟,堂而皇之进了暂居的屋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甩上了门。
“可恶!”顾盼一拳捶在舷侧,生生在飞舟上打穿一个洞。“都怨我,都怨我!若不是我邀裴临过来,他哪里能轻易得手!”
是她轻率,没看出这贼人包藏祸心。
她捂住脸,泪水混合了指节的血,在衫子上氤开一朵朵粉色印记。
云宁抽抽鼻子。“也怨我,我该跟着大师姐一起的,要是我多些防备……”
“也不知他用的什么邪术,竟控了大师姐神智!”寇子久双手攥起,指节捏得咯吱响。
“是血咒。”顾虔安沉声道:“中此咒者,五感封闭意识全无,有如行尸走肉,全凭施咒者操控。”
“那岂不是!”云宁倒抽一口气,飞快捂住嘴。
岂不是裴临让大师姐去死,大师姐也不能有半点反抗?!
“血咒施展条件苛刻,需摄取心血及一丝灵识,真不知他是如何得逞的。”
顾虔安按着额心,用力闭了闭眼,掩过疲惫之色。“师姐修为更胜一筹,若能以境界压制,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一门之隔,昏暗的舱室内,被寄以转机的人直愣愣杵着,有如木胎泥塑。
血红咒印虚化消散,裴临摸出琉璃盏夜明珠摆上,在散开的柔亮光线里拉着风梳香坐下。动作间,一枚质地特殊的玄黑手镯从少女袖口露出。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心血于修士何其重要,岂能轻易得到,但有此物在,短暂控人神智便不是难事。
“该说你什么好呢……”
他们的相识源于一场欺骗,但时过境迁,她对他依然缺少防备与戒心。
裴临凝视着风梳香,不由摇头叹息。
“也罢,你总说我们不会有结果,想来是应在这里。”他拨弄着夜明珠,在清脆的碰撞声中淡淡道:“好歹相识一场,也算有些交情在,我想长长久久活着,只能烦请你成全我一回。”
少女在对面端坐不动,昔日灵动的眼睛没有半分波澜,仿佛一尊刚被捏就,还未来得及点化的假人。
无形的力量在舱室盘旋,裴临翘起嘴角,瞳仁一霎幽深,彻底施展控魂之术。
“若有来生,莫要再遇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