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纯抬眸，两个人视线触碰的那一刻又心虚地躲开，她确实有别的话想说，也应该要说。
“江湛，我……对不起。”
静谧的夜里，少女的声音像是一阵绵软的风，过处留痕。
夏纯：“我那天是被吓坏了才会说那样的话的，我知道可能伤害到了你，我为我自己说的话道歉。”
她说完，顿了顿，“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什么，从我们认识的那一天开始，从来都是我在拖你下水。”
他不欠她什么的，可是自己却像是一个累赘一样一直在拖他的后腿，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帮自己。真的就是因为那荒唐至极一个吻吗，这个理由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牵强。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在雪地里站着，偶尔风吹过来，冷嗖嗖的直往人的脖子里钻。
江湛隔了好久之后才开口说话，他垂眸看了眼面前正低着头看脚尖的小姑娘，从鼻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出来，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在笑。
他说，“夏纯，其实你说的也不错，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是……”
说到这里，话语一顿，像是自嘲，“我已经很努力的在向你的世界靠近了。”
夏纯感觉耳边嗡嗡响，冻的手指和脸颊都是僵硬的，江湛的话像是一颗火种一样，就这么硬生生地砸在了她的心里，在这个寒冷的冬夜。
少年的眼瞳漆黑如墨，灯光倾泻在发顶如同月光坠落。
他的话滚烫又苦涩，没人知道，那时候的他到底有多想变得干干净净，多想让面前的女孩再重新认识他一遍。
后来在回忆中，于很多年之后的一个深夜，朋友在酒局上开玩笑，问如果给他一次重新选择人生的机会，他最想变成什么样子，做什么事情？
江湛目光深沉，想了很久。
他这个人活的糙，没什么好讲究的，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想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正常的上学和长大，好好学习，然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遇见夏纯。
跟她说，你好，我叫江湛，是江湛的江湛。
距海远的城市大概每年的冬天都是又干燥又寒冷，尤其是下雪的时候，那冷风都恨不能刮下来人们的一层皮。
接连好几天没出太阳，薄的地方都结上了冰，恰巧赶上冬至的时候又下了场大雪，整个棉城都像是罩上了一层白色的厚棉被，安静又祥和。
李敏穿着一身黑色的长款羽绒服站在讲台上指挥着，“何伟你带上三个男生去卫生处领大扫帚，然后把咱们班卫生区的雪都扫一下，苏嘉然你和你们那块儿的小姑娘们去把前后门擦一擦。”
班里桌椅挪动的声音刺啦刺啦的，整个四中的大扫除，全校停课半天。
“阿纯，去洗，抹布吗？”
段平安和夏纯被劳委安排去了擦前后黑板，夏纯起身把凳子底朝上地倒放在了桌面上，点了点头，“好”
从楼上往下看，一眼过去就能看见好几个雪人，虽说是在拿着扫帚打扫卫生区，但是打雪仗的嬉闹声却是不绝于耳，整个学校都少见的热闹。
夏纯难得心情好，从水房回来的时候一路都在和段平安聊着天，说说笑笑。
“诶！小夏同学！”陆程站在七班后门口的位置，远远的看见了夏纯，挥着手臂喊了两声，加上穿着厚厚的深棕色棉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猩猩一样。
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黑色的颀长身影，正双手抱坏地靠在栏杆上，看了过来。
身边的段平安倒吸了一口冷气，二话不说地就从前门的位置跑了进去，脚底下像是装了喷射器一样。
夏纯只是有些意料之外，往前快走了两步，“你们怎么在这儿啊？”
陆程嘿嘿一笑，“宋泽他们几个在下面打雪仗呢，我跟湛哥上来找你玩。”
江湛站直，肩头掉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眼尾上扬，“走吧，带你去吃饭。”
“现在？”
“嗯，今天是冬至，食堂的饺子肯定卖的很快，早点去。”
夏纯抬了抬手里的抹布，“可是今天大扫除，我黑板还没擦呢。”
沾了水的手被风吹的指节发红，江湛低头看了一眼，眉宇间少许的烦躁转瞬即逝。
他嘴角一扬，从夏纯的手里拿过来抹布，“这还不简单，我帮你，两分钟的事。”
没等到夏纯拒绝，江湛直接从后门走了进去，好在现在李敏不在班里，大家也都有自己的任务，没什么人注意到班里来了一个别班的男生。
江湛的个子高，腿长胳膊也长，轻轻挥了几下大半个后黑板就已经被擦了过去，虽说质量不太好，但胜在效率高。
一会儿的功夫，江湛往后撤，眉毛一挑，展示着自己的杰作，“擦的怎么样，够格吗？”
夏纯看了眼黑板上依旧残留的白色印记，又看向了身边一副等待表扬样子的人，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嗯……还好。”
“还好？”江湛反问，“我还以为你会说完美。”
夏纯没答话，默默拿过来抹布，涮洗过后又重新擦了一遍。
北方一直都有冬至吃饺子的习惯，话说是如果冬至的时候如果不吃饺子，那么今年冬天就会被冻掉耳朵。
四中学校食堂每年都会包一些饺子，但是由于人力精力都有限，根本不能满足全校学生的需求，所以次次都像是菜市场抢菜一样供不应求。
江湛带着夏纯来的时候才刚刚上午十点半，食堂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偷懒没值日的人。
煮饺子的大妈看着他们打趣，说是一瞅就是偷懒跑过来抢饺子吃的。江湛不以为然地把刚擦过黑板的手抬起来，挑了挑眉，证明自己的清白。
头锅饺子出锅，一行人在一个靠窗的大桌子上坐了下来，盘子里的饺子圆滚滚的，香气直接钻到了鼻子里。
“喜欢吃什么馅儿的？”江湛坐在夏纯的对面。
“都还好，没忌口。”
“那你的是什么馅儿的？”
“玉米肉的。”
江湛点了点头，从自己的盘子里夹了一个到了夏纯的碗里，“那你尝尝我的，香菇的。”
夏纯坐直，抬起头就看到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一瓶冰可乐，刚刚拧开了瓶盖。前些日子刚从网上看到说可乐这种东西不能多喝，喝多了就跟杀精水没什么区别，可江湛好像一直挺喜欢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江湛注意到了面前一直盯着自己的人，“要喝？”
夏纯：“不喝。”
江湛：“那就赶紧吃，反正他们几个也都还没动筷子，想吃什么馅儿的直接夹就行。”
他的话说完，旁边的陆程连忙放下了筷子，顺带把旁边宋泽和杜龙伟的筷子也都给抢了过来撂在桌子上，笑眯眯道，“对对对，小夏同学你想吃啥？”
夏纯一愣，连忙摆手拒绝，低头吃自己的饭。